“嗯!想起来了。”庭昀结论如初,“祖母偏心,对你好,对爹爹坏。”
庭旭忙道:“也不能这么说,祖母对爹爹也很好啊。”
两个孩子专心致志地讨论,全然忘记室内三个长辈能够清晰地听到。
裴奕啼笑皆非。到了女儿眼中,自己竟是可怜兮兮的那一个?日后说什么事的时候可要注意了,不然谁知道两个小人精想到什么地方去?
太夫人和叶浔则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后者更是暗自扶额,吃醋这词儿都说出来了……
可也因此,事情才很快定下来。
叶浔坐到太夫人身侧,笑道:“娘,就依侯爷说的办吧?”
太夫人正需要这个台阶,顺势点头,“嗯,看在你的情面上,就依他说的办。”儿子是一家之主,旭哥儿又分明是愿意习武的,不同意就说不过去了。
裴奕挑了挑眉,心说自己这是个什么地位?
太夫人与叶浔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又相视一笑。
转眼到了秋日,李海放下在外面的事情,每日专心致志教庭旭蹲马步、打拳。
必然是辛苦的,庭旭却甘之如饴。他与燕王世子每隔三五日就要相面,他们俩差不多大,燕王不顾燕王妃的反对,也让儿子从今年秋日开始学拳脚。两个小家伙见了面就要交流一番,各自说起近来、日后学了什么、要学什么,有这种良性比较在前,都是卯足了劲学习新东西,不想被落下。
庭昀最初有些不适应落单的情形,但要让她陪着哥哥蹲马步也是不可能的,太辛苦了,一看就是她做不来的。
叶浔见了,忙分散女儿的注意力,得空就去燕王府坐坐,又有皇后不时命人来接她们母女进宫小聚,庭昀的那点儿失落很快就被燕王世子和二皇子驱散了。
燕王世子、二皇子和庭旭同龄,太子和大公主则已六七岁,功课又忙,没时间陪他们玩儿——是今年年初的事,皇上立长子为太子。
相对于来讲,燕王世子、二皇子对庭昀特别上心。两个人每次一听说庭昀到了,便怎样也要看看她,耐心地陪她说一会儿话,给她一两样自己喜欢的玩具,才能回去踏实地做功课。
庭旭则与希宁最投缘,得了空就让李海带着他去大舅母那儿,看看他的希宁表弟。
燕王妃最享受的就是看到几个孩子亲如一家,闲时总打趣叶浔。这日,叶浔母女过来,恰逢二皇子也过来玩儿,她站
在花园凉亭下,笑盈盈的道:“瞧瞧,生了个小阿浔,抢尽了风头。两个男孩子总是说‘昀妹妹最好看最可爱’,还跟太子显摆,仿佛庭昀只是他们的妹妹,太子见不到似的。这不,惹得太子前两日问我,说哪日得了闲,能不能带着他去你那儿看看庭昀。他以前跟他父皇一个看法:天下最好看的人就两个,一个是皇后,另一个自然就是大公主了,眼下竟也被那两个孩子说得想要见识一番呢。”
“你就排揎我吧。”叶浔笑道,“皇后母女可不就是最好看的?难得昀姐儿有这份福气。”
“我这也是替你高兴,更盼着再添个女儿。看着女儿被娇宠着呵护着长大,有些心结也就真正打开了。”燕王妃不是很确定,“你是这样么?”
“嗯。”叶浔轻轻点头,“其实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一样的。”能让人学会宽恕别人,学会原谅自己。
“如今是一番新天新地。”燕王妃笑着携了叶浔的手,走到秋日午后明媚的阳光下,“我们这一辈人相互扶持,小一辈人相伴长大。”
的确如此。孩子们的世界,儿时不会有父辈的阴霾、风雨,虽是生在帝王勋贵之家,却能如寻常孩子一般成长,这是他们几家人已达成的默契。
二皇子、燕王世子一左一右,各牵了庭昀一只小手,在欢声笑语间向她们走来。三张小脸儿上的笑容,璀璨如夏日骄阳。
。。。
第133章()
冬夜,北风凛冽。榄冢坛匝
皇后步履匆匆返回正宫,进门一面往寝室走,一面麻利地除掉斗篷和一身胡服,吩咐宫女:“备衣物、打水。”
宫女见她衣服、鞋袜上沾满尘土,心知这是陪太子去外面骑马沾上的,忙连声应着取出一套家常穿戴,手脚麻利地帮忙换上。
皇后换好衣服,洗了把脸,又重新绾了高髻。
宫女这才敢询问:“皇后娘娘,不会是在外出什么岔子了吧?”
“算是吧。”皇后也拿不准,“太子心仪的那匹小马驹性子暴烈,下午我帮他驯马,皇上不知怎么知道了,带人急匆匆赶了过去。”
宫女瞠目结舌,“然、然后呢?”
皇后一脸无辜,“然后我就带着太子跑回来了啊。”
“……”宫女已无言以对。
“灰头土脸的,皇上看了会生气。”
可您跟皇上捉迷藏,他更生气吧?宫女腹诽着。
皇后已道:“见不着人还好说,总是清楚我们人在何处。可要是看我们俩一身的土,定要发脾气的。”
宫女想想,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皇后披上纯白斗篷,出门去往御书房。总不能让他命人来唤她过去,怕他真的动气伤了身体。
外人视他如神魔一般,其实呢,是个病猫。他本就有伤病在身,今年朝政分外忙碌,到了冬日,引得他伤病发作。
不为此,就没她帮长子驯马的事了——他要是好端端的,这些就是他的事,不需她管。
她急赶急地到了御书房门外,恰逢一袭黑衣的皇上返回。
皇上步调缓慢,走路时偶尔低咳一声。经过皇后身边时,眼神恼火地瞥她一眼,“给我进来!”
皇后猜他想说的是“给我滚进来”,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随着他进到御书房。
小狮子狗肥肥听闻两人的脚步声,立刻从大炕上跳到地上,摇着尾巴到了皇后眼前。
“肥肥还记得我啊?”皇后弯腰,要跟肥肥亲热。
皇上一把拎起了她,指了指临窗的大炕,“坐。”
皇后迟疑片刻,“我还是站着吧。”
皇上也就由着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她自觉罚站也好。又摆手命内侍退下。
他解下黑色斗篷,在宽大的椅子上盘膝而坐,似笑非笑地看着妻子,“今日可尽兴了?”
“又不是去玩儿了。”皇后小声嘀咕。
“不是去玩儿,是去玩儿命了。”皇上扯扯嘴角,“你多厉害呢。”
肥肥犹豫半晌,还是跳到了他身侧,乖乖地趴下,黑宝石般的一双眼睛看着皇后。
“哪儿就那么严重了?”皇后自然是要大事化小,“我会骑马,又请教过善骑射的人,知道怎样驯马了,这才去的。”
皇上只抓要点:“骑马、骑射跟驯马是一回事?”
“差不多。”
“差多了。”皇上依然语气温和,“你请教的谁?”
皇后才不会回答,只要她说了,那个人就要倒霉了。事情因她而起,不能连累无辜。
“你身体本就还虚弱,性子暴烈的马不知何时就会发狂,当真把你甩下马背踩踏到你……”皇上蹙了蹙眉,“你要是出了差错,我这日子还用不用过了?”
皇后一步一步凑到他身边,扯了扯他衣袖,“我就是有些虚弱,也不同于寻常人啊,一身武艺又不是白学的,可以应付意外情形。你别把我当纸糊的好不好?”终究是明白他因担心自己才恼火,语气特别柔和,甚而透着歉疚。
皇上理都不理她。
“这事儿说起来你也有责任。”皇后见皇上侧目看向她,这才继续道,“兄妹两个同一天出生,你平日又甚为宠溺宸曦,什么最好的都要给她。这次还不是都怪你,赏给宸曦的那匹纯白小马驹也是宸晔喜欢的,他没跟妹妹争,退而求其次才跟我要了那匹性子暴烈的。他又是个不服输的,这两日摩拳擦掌地想亲自驯服那匹马,我怎么能放心?到底是还小,就帮了他一次。”
皇上并没被说服,蹙眉道:“跟我或是贺冲说一声不就得了?实在不行,让世涛帮忙驯服也行,怎么就不管不顾地跑去宫外了?”
皇后轻轻捶了他肩头一下,“小事而已,哪里就需要麻烦他们了?你这几日朝政繁忙,又不舒坦,我怎么好跟你说这些。”
“……下不为例!”他看着她,冷声吩咐,“日后胆敢造次——”
“你要把我怎样?”皇后不以为意,巧笑嫣然。
“我能把你怎样?”他清冷的目光慢慢浮现出笑意,如若冰雪消融在暖阳之下,“不过是让你再生一两个孩子,没工夫背着我撒着欢儿的惹祸。”语声未落,长臂一展,将她带入怀中。
她咕哝着,“谁惹祸了?”
“追了你一路,一路都没见人影,侍卫们忍着笑忍得脸都要抽筋儿了。阿娆啊,”他唤着她的小名,“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颜面?”
皇后忍不住轻笑起来,“被你追着跑了个来回,到底是谁更没面子?”
“反正是不准了。”他吻了吻她的眉心,“答应我。”
“不会了。”皇后舒心地笑开来,“已经驯服了那匹马。”
“嗯。”皇上点头,“现在轮到我驯服不听话的皇后了。”
“……”哪儿跟哪儿啊这是?
他轻轻地笑着,起身抱着她去往寝殿。先前满腹邪火,不把她收拾得下不了地是不能消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帝后原形取自于上一个文《锦绣芳华》,这文行文时算是一直在从侧面交待黄桑大人登基后的情形。这两只感情上的方方面面上一个文写的太多,到现在能写的就太少了,囧。望原谅。
。。。
第134章()
多少年之后,江宜室都记得初见叶世涛的那个午后。
是春日,熏风醉人,阳光暖融融地笼罩着京城。
她随母亲去了柳府。
那时不过是九岁的小女孩儿,着实腻烦亲人间的来往。母亲却是说,你整日闷在家中可怎么行?人家世涛、阿浔兄妹俩从三两岁就在西域和京城之间奔波呢。
她就问母亲:“那这次过去,可以见到世涛和阿浔么?”
“自然。”母亲笑着点头。
她是为着这原由才前去的。
世涛、阿浔,是柳家人最常挂在嘴边的,长辈们说他们天资聪颖懂事明理,同龄的孩子说他们待人和气学识渊博,仆妇们则说兄妹两个都是罕见的样貌出众,来日怕都是倾城的人物。
江宜室一直好奇,机会来了的时候,便想见上一面。
当日见到了,世涛俊美、阿浔美艳。那般样貌,谁见过都不能忘却。性格么,也只是待人和气而已,笑容略显矜持。兄妹俩都是话不多的人,别人说一句,他们才会答一句。
但他们就是有那个与生俱来的能力,出现在何处,便能将所有人的眼光吸引,让别人相形失色。
那天下午,江宜室一直和柳家几个女孩子站在一起,默默地看着兄妹俩出神。
到了黄昏,柳阁老回来了。
叶浔立刻变得神采飞扬,笑容璀璨之极,小鸟一般跑到院中去迎。
柳阁老一见外孙女,便朗声地笑起来,一把抱起叶浔,在她面颊上狠狠亲了一下。那份宠溺,让人看了羡慕不已。
江宜室那时候看了看叶世涛,见他唇角弯弯,满眼笑意地看着外祖父和妹妹。是由心而生的笑容,特别柔和,悦目至极。当时她在想的是,一个男孩子的笑容,怎么能够好看成这样?或者说,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漂亮成这样?
到底还小,也只是惊艳了一番。当日听说兄妹两个要在柳府住上半年,她特别高兴,因着听说叶浔绣艺很好,便主动去问叶浔,得空能不能过来跟她学。
叶浔爽快地点头,说好啊,每日上午我们可以一起做绣活,下午我要跟外祖父的小厮学做药膳,所以只能陪你半天。
江宜室欣喜不已,又钦佩叶浔小小年纪说话已是滴水不漏,让人听了心里特别熨帖。
江氏听到两个孩子的话,便对江宜室说,要是真心想学,不妨过来住一段日子。
江宜室自是欣然点头。
相处的日子久了,江宜室越来越喜欢叶浔,也是越来越心疼的缘故。起初惊讶于叶浔这么小怎么会练得一手好绣艺,叶浔就大大方方告诉她:“我平日也没什么事好做,闷在房里做绣活的时间特别多。哪里就是手巧了?笨鸟先飞而已。”
后来问过姑姑,江宜室才知道叶浔与叶浣不合,庶妹叶沛又还太小,平日里连个玩伴都没有。
平日又见叶浔每日下午跟人学做药膳,小小的人,耐心又专注地摆弄药草,待到外祖父回来,又要悉心请教不少个中门道。
起先江宜室以为大家闺秀都和自己一样,每日和小姐妹聚在一处,研究衣物如何搭配、哪一家的首饰做得更精致,要么就是看些闲书、赏赏花,实在无聊了才会学做针线。
可是叶浔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与别人不同。
叶世涛亦是如此,自十来岁时就与别人不同。
那是个谁都管不了的男孩子。
柳家只让几个男孩子学习正经学问,叶世涛却偏爱杂学。偏爱杂学也行,却是打死也不肯看一眼医书,让长辈头疼不已。
江宜室也只是听姑姑偶尔笑着说几句,平日只一门心思地跟叶浔一起做绣活,越来越亲近。
随后连续几年,每当叶世涛和叶浔过来的时候,江宜室便也会在姑姑院子里常住一段时日。
叶世涛走进江宜室心底,是她十三岁那年夏日。
那天她的妹妹江宜家过来找她说点事情,临别时,姐妹俩没坐青帷小油车,说说笑笑到了垂花门外。
回到房里,江宜室发现腕上的绿宝石手串不见了,心焦不已。手串也不是多名贵,却是祖母赏给她的,若丢了,岂不就是辜负了老人家一份心意。再者说了,长辈赏赐的东西若是丢了,日后一旦被问起,该怎么答对?
她先在房里找了半晌,全无所获,暗自后悔不已,那手串戴着本就是松松地环在腕上,此刻看来,是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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