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的人越来越秀气,才使用梅、竹、兰了。
现代玉器中勾兑先秦时期的纹饰?倒是可以试一试。
秦淮迅速在纸上画出卷云纹,蟠虺纹(音‘盘毁’,意蜷曲小蛇),夔龙纹(音‘奎’,龙只一足为夔),蟠螭纹(音‘盘蚩’,无角之龙)常见的先秦时代纹饰都一一画出来,然后在脑海中把他们搬到青玉杯上。
“都好看,不如每一种纹饰配上一盏酒杯。”
“不行不行,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秦淮摇了摇头,表情异常的纠结,对于一个强迫症而言,不整齐是世界末日。
“别纠结了,雕四套,先雕夔龙纹饰青玉盏,其它三套过几年再雕,或者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雕。”
商雅一巴掌拍在秦淮肩上。把纠结的选项变成一项,先雕一套,其它三种以后再雕。
至于想不想得起来,或者准不准备雕,就看秦淮个人机缘了。
这样一说,秦淮立刻不纠结了。
“那便雕夔龙纹饰青玉茶具。”
秦淮拿起刻玉刀,在四壁采用薄意与阴刻的手法,重重划出夔龙的细节。
刀尖如在悬崖峭壁腾空飞行的绝世侠客,轻盈优雅,但又不乏一种霸道。
时不时‘刀尖’一点峭壁,玉屑如‘碎石’滚滚而下,宛如开闸了的水坝。
商雅坐在一旁,安静观看秦淮的侧脸,那认真的神情,让她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占有欲。
时间渐渐流逝,厅内一片安静,一盏明亮台灯,一柄刻玉刀,一张书桌,几块美玉……构成了一首隽永的诗句:
‘良玉假雕琢,好诗费吟哦。
诗句果如玉,沈谢不足多。
玉声贵清越,玉色爱纯粹。
作诗亦如之,要在工夫至。
辨玉先辨石,论诗先论格。
诗家体固多,文章有正脉。
细观玉轩吟,一生良苦心。
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
……
晚上十一点,秦淮从头晕目眩,手指僵硬,肩膀酸痛中抽身。
“我帮你整理,你先泡澡。”
“谢谢。”
秦淮伸了个懒腰,回卧室收拾衣服。
商雅挽起耳畔的秀发,将书桌整理干净,端来一盆水,将青玉夔龙纹茶具都滤净一遍,然后擦干放在玻璃茶几上。
……
……
接下来几天。
秦淮上午去博物馆研究玉器,下午回来刨制家具,四点时分,三个小徒弟前来学习教一个小时放他们回家。
三天后,几位老先生清晨打电话给他,说是年轻一辈的优秀核雕工匠、玉雕工匠已经选到了。
如果需要开设讲座可以随时安排。
秦淮思考了一下,把讲座推到年后。
事情要慢慢来,最近年关将至,恰好很忙。
吃过早餐。
秦淮坐车来到须裴管理的拍卖公司,将青玉夔龙纹茶具鉴定入库。
“哎呀,是秦老弟!”
离开吟笙时,秦淮突然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竟然是林迢大师。
“秦老弟多亏你照顾我家那沉默寡言的孙儿。四处研究玉器玉雕,跟我说的话比以前十年还多!”
林迢大师眼眶里有些湿润,握紧秦淮的手,他和林栎有老心结了。
林栎往往不爱同他说话,这些天,竟然说了不少!
两人站在路旁聊了一会天,林老先生突然问道:“秦老弟有要事吗?”
“没有。”
“不如到我家做客?喝杯茶?说起来,我会来这里是顺便等一位贵客。北方来的,有点老交情了。”
“喏,他来了。”
林老先生指了指吟笙拍卖会方向。
不远处,一位鬓发花白的六旬老人快步走来。
身高有一米八,虎背熊腰,走路生风,脸上略带兴奋——北方实业巨鳄,赵道元。
赵道元和林老先生抱了一下,还热情的拍了拍林老先生的背。
“哎呀,林老哥好久不见了。有一年不来金陵走动,没想到金陵突然出了一个秦核舟这样厉害的玉雕师。”
赵道元无限感慨。
“其实眼前……”
林老先生本想跟赵道元介绍一下秦淮,却被神情兴奋的赵道元抢了话:“我昨天在须老哥家里拜访的时候,有幸看到了两枚玉雕,当时心驰神往!
回酒店后,便一直对那鬼斧神工的玉雕技艺觊觎不已,心心念念想要收藏一件!
结果你猜怎么了?
今天正好让我碰到了一件秦核舟早年的作品,毫不犹豫就拍下了。
林老哥一起鉴赏一下!哈哈哈哈。”
赵道元笑声爽朗,从旁边保镖手上接过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白色布帛上躺着的一枚玉簪——林老先生摇头,赵老弟还是老样子,一兴奋就滔滔不绝,不让别人说话。
“请看,羊脂白玉,全长94㎜,在一厘米粗的玉簪上作浅浮雕,细刻如游丝,下刀圆熟自如,走线流畅,同时运用平面减地法,与秦核舟的风格如出一辙,上刻还有秦淮款字,看得我是心花怒放。”
赵道元啧啧称赞,脸上表情十分明显,希望林老先生来夸他,这股劲儿,真像一个病入膏肓的收藏家。
……
而这么短时间内,林老先生还是没能插上话,介绍秦淮的身份,只能摇头歉意的一笑。
秦淮表示没有关系。
“来,林老哥鉴赏一下!”
赵道元盛情邀请,林老先生看向秦淮,而秦淮看都没看玉簪,便吐出两字:“假的。”
赵道元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不悦的盯紧秦淮。
“这可是由数位专家鉴定过的,确实是秦核舟的行刀风格,话不能乱说!”
赵道元严肃的盯着秦淮,他刚兴高采烈的竞价结束,还没捂热呢,你一上来就说是假的!?
“来,赵某想听你说出一个所以然。”
赵道元把木盒捧到秦淮面前,人要为言行举止负责,他坐等秦淮解释。
秦淮眼帘微抬,慵懒的摇头:
“抱歉,我秦某人从来没雕过这件作品。”
第一百零六节 大师秦准()
‘我秦某人从来没有雕过这件作品?’
在长达几十秒的事件重放和梳理后,赵道元一脸错愕。
所以事情的真相是:他竟然拿一件仿品跑到真正的秦核舟面前装逼?
而且被秦核舟指出来之后,还质问说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道元发出了一连串社会笑,以此掩饰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尴尬。
秦淮眼帘一抬,瞥了瞥赵道元,嘴角上扬,有一丝笑意,赵道元的性格确实挺有趣的。
林老先生亦被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逗得捧腹大笑,提高音量说道:
“赵老弟多年不变的还是这一点呐,一激动起来就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我有两次想跟你介绍的。”
“唉,本性难移,不要放在心上。”
赵道元颇有歉意的望着林老先生和秦淮。
“不过这枚玉簪确实精致,而且跟秦核舟的风格如出一辙,不仅专家被骗了,我也被蒙在鼓里。”
赵道元面带失落的把玩了一下玉簪,有些难受,花大价钱买了一支高仿玉簪,虽是羊脂白玉,精品技艺,收藏价值颇为不小,可他是冲着玉雕名师秦核舟来的。
——在一般的观念里,影响玉器价值的因素有很多:白度、润度、瑕疵度、克重、工艺、皮色、名家、落款、艺术价值等。
其中名家是一项极为重要的影响因素。
若这枚玉簪是秦淮所雕,自然是价值不菲,若不是,便要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赵道元幽幽叹息,尔后整了整衣冠,带着和蔼笑容,朝秦淮伸出手掌:“秦先生好,鄙人赵道元。久仰久仰。”
秦淮伸手握了握,那只手掌十分粗糙,掌面硬实,似乎是练了武。
“你好,前几日在方记玉料市场听老板提及过你。北方实业巨鳄。”
秦淮客套了一下。
“你说方老板啊……他家客厅那几句话说得颇有韵味,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也是秦先生的手笔。”
赵道元陷入回忆。
“昨天,我前去拜访须老先生,才算是真正了解先生。
后来,听说了秦先生秦淮河抛玉的事迹,还想着派人去打捞呢。”
赵道元滔滔不绝,十分健谈。
“秦先生有建安风骨,现今像秦先生一样骚的不多了。”
“嗯,文人骚客的骚。”
赵道元解释了一句,随即神色收敛,神神秘秘的问秦淮:
“秦先生有没有新作品要拍卖,或者什么时候有新作品拍卖,赵某专程坐飞机来金陵抢一件。”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是遗憾,有便是天公作美了。
“有。已经进拍卖会流程了。三天后将会展出。”
见秦淮竟然颔首点头,赵道元诧异的挑了挑眉,同时捏了一把劲,志在必得的哈哈大笑:
“那赵某到时候定然前去竞价,无论如何,也要将秦先生的作品收入囊中。给我的小博物馆添一件镇馆宝贝。”
有点疯狂啊。
不过我喜欢。
讲到作品,秦淮眉宇间突然来了一丝神采,眉梢扬起,自豪的说道:“新作品绝对是今年最值得首先的玉器。”
这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即定的事实。
“秦老弟的作品,皆是精品,收藏到一件都是幸事。”
林老先生笑呵呵的说道,对秦淮自信的话没有异议。
如今的金陵省玉雕圈、核雕圈,谁人不知秦核舟就是精品的代名词?
玉雕圈内,当面对一块原始玉石,想雕但没有思路的时候,玉雕工匠们想到的一定是秦核舟。
当面对一块纵横交错的伤、裂或水线的原始玉石,玉雕工匠们想到的还是秦核舟。
因为秦核舟胸中有丘壑,刀下藏乾坤,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耐。
他的影响力,已经扩散开来了,
对于林老先生的夸奖,秦淮谦虚了一下,然后便将目光落在玉簪上,好奇的拿起来仔细鉴别了一番。
随即笑道:“这位仿造者也有点意思,落款竟然是利用了这枚玉簪中唯一一点杂质。
你们看秦淮的淮字,有一点不是刻上的,而是一个黑点。所以,这件玉簪,应该是秦准雕的。”
赵道元和林老先生都走过来看,用手摸一摸,发现还真是如此。
皆是神色古怪。
“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记得当时专家说,这是秦先生一贯爱用的化瑕为瑜技法,是巧思妙笔!正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们一口咬定这是秦先生的作品……”
赵道元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秦淮忍不住哑然失笑,这位仿造者厉害了,不仅讲职业素养,同时还聪明绝顶的玩了一手空城计,这就值得玩味了。
秦淮强烈的想要认识一下这位皮皮玉雕师。
秦准?
真的皮!
秦淮唇角勾起:“此人玉雕技法了得,基本功扎实,应该是圈内有名玉雕师,不如赵老哥把玉簪转手让给我?我愿意多出五十万价格。”
赵道元摆摆手:“送给秦先生了。不过秦先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有时间来北方,愿光临一下寒舍,赵某也藏了几枚良玉,所谓抱玉将何适,良工正如斯……”
“没问题!”
还未等赵道元说完,秦淮便满口答应,粪土当年万户侯?
不存在的,只要有美玉,贞操,节操都不要了。
赵道元露出了笑容,他就知道,对于一个玉雕师而言,美玉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诱惑。
“走罢,外面风大,去我家喝一杯茶。”
等秦淮和赵道元攀谈得差不多了,林老先生才盛情邀请道。
秦淮不好推脱,遂前往林老先生的家。
……
……
喝完茶,秦淮径直回家。
他的生活很单调,偶尔受到邀请会出来走走,其它时候家里蹲,家里蹲,家里蹲。
家有娇妻,用得着在外面逗留吗?
秦淮打开院铁门的锁,目光落在客厅中放置的六扇梨花木屏风。
屏风采用深雕法雕出了一副‘万籁俱寂,钟声向晚’的山景。
目光所至,松涛沸然,钟声掠过,仿佛如一阵清风,将松树卷出了声波般的倾斜轨迹。
秦淮如今胸中有道藏三千,应对这些意趣,颇有些得心应手了。
稍稍一‘构思’,就是一件不落窠臼的作品。
——当然,这样的作品,其实是古人早就玩烂了的,虽然雅致,但缺乏新意。
不过新意却是一件稀罕物事。
……
有了屏风,偷窥是不可能的,萧墙的作用,本就是阻挡门外偷窥的目光。
秦淮绕过屏风,走进客厅,呼唤商雅小姐姐。
“我回来啦。”
“行了,知道了,看把你嘚瑟的。”
商雅她穿着一身红色包臀的套裙,鸭子坐在沙发上,仰头看风尘仆仆的秦淮,眼眸绽光,如黑色宝石。
美妙臀瓣、浮凸胸脯、平坦腰肢,都在崩紧的套裙下展露无疑,惹得秦淮眼睛艳然。
“是李,田螺姑娘……”
秦淮下意识觉得口干舌燥。
“小哥哥,想要试试膝枕的感觉吗?”
商雅把书放下,轻轻拍了拍大腿,笑容灿烂。
“就是睡在姐姐大腿上,客官要不要来玩一玩?”
见秦淮一脸茫然,商雅遂解释道。
秦淮沉吟了一下,好像不亏!
坐在商雅旁边,趴在商雅大腿上想入非非。
秦淮不是不懂男女情,不过,他思考普通琐事时,思维速度像散步,而思考艺术时,思维速度就像升空的火箭。
若两者同时存在,当然是艺术速度要遥遥领先,这就显得他注孤生了一点。
现在,秦淮就没想艺术,满脑子都是商雅美丽的风景……
第一百零七节 玉雕教父秦核舟 修()
第二天,秦淮早起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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