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玉重一千零八克,乃是上等的和·田美玉,其上的玉皮如烈焰燃烧,虽然分布不均匀,但给人一种燃烧的澎湃气势……”
须景说话抑扬顿挫,给人一种享受。
众人皆是一边欣赏美玉,一边认真倾听。
能在有生之年一睹如此美玉,真是幸事。
秦淮已经看得‘小鹿乱撞’了。
这块极品美玉,宛如一个鲜艳娇嫩的出浴美女含羞带怯的站在秦淮面前……
“不过我找到这块美玉,却没能找到能让她更美的玉雕师。
这是一个遗憾。
不过,裴弟既然能献出风雪夜归人这样神思巧匠的作品,那么一定认识那位顶尖玉雕师了,让那位大师来雕刻这块美玉,才是生逢正主。”
美玉在老先生们这一桌展示结束一遍,最后放在厅中间的书桌上。
须景站在书桌旁,须裴也在。
“所以现在,老爷子们就猜一猜,这枚风雪夜归人,到底出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须裴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北方第一玉匠南晖的作品?”
闻言,须裴摇了摇头。
“苏杭派扛鼎人苏倧?”
“也不是。”
须裴继续摇头,见一群老爷子脸上的好奇之色浓郁了几分,吊人胃口的兴致更加高涨。
“还猜什么猜,直接说!”
杜瑞麟老先生眼睛一瞪,耿直的说道,他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瞎鼓捣了。
“我看别猜了,急着呢,到底是谁。”
另一位老先生也催促道。
“等等,我好像猜到了是谁。”
陆斟突然站起来。
“先让我看看风雪夜归人这枚玉雕。”
陆斟提出了一个要求,须裴将风雪夜归人小心翼翼的递到陆斟手里,陆斟摸了摸,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到这里,他就知道这位深藏不露的玉雕师是谁了。
“大家请看,这枚玉雕运用的是平面减地法。”
“所谓平面减地法,就是通过一系列我也看不懂的操作,达到我也说不明白的效果。”
陆斟说得老脸通红,颇有羞愧之色。
这个技法真的太难理解了,他自诩在玉雕上的天赋出众,可遇上秦淮所运用的玉雕技术,也是一脸茫然。
“你们认真摸一摸,其实这块玉佩上的一切线条,都在一个平面,只是这些线条的神奇组合,让我们产生了错觉。”
“哎!刚才竟然都没注意!”
老先生们传递玉佩,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惊诧得不行。
竟然真的全是平面线条,而且有些线条之间的间隔只有0。2㎜,已然达到了手工的极限!
直到此刻,林迢和另三位玉雕大师也幡然醒悟。
“我们也知道这枚雕刻这枚玉佩的大师是谁了。”
三位玉雕师异口同声的说道。
“到底是谁?”
几位老先生被吊足了胃口。
“到底是谁啊?神神秘秘的。”
须景也有些着急了,连带着后面的须寅清、林栎、后面的宾客也一并干着急。
四位玉雕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了看秦淮,才一并开口:
“那位玉雕大师,就是秦核舟。”
“什么?”
一时间,秦淮身上投来无数疑惑的目光。
“秦老弟不是核雕宗师嘛,怎么会雕玉呢。”
阎老先生第一个笑了起来。
他不信。
秦淮明明是玩核雕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能在核雕上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建树就已经殊为不易。
再去玩玉雕?
还玩出林老弟和陆老弟都自愧不如的境界?
不信。
其余老先生也面露浓浓的狐疑。
完全不信。
中华的每一项技艺,都注定要花一生的时间来打磨雕琢,才可能达到顶尖。
如阎老先生,浸淫核雕一生。
如陆老先生,八岁开始品鉴玉雕图录,十三岁开始练习玉雕,几十年如一日。
再如杜瑞麟老先生,也是耗尽一生。
没有哪一门技艺,是可以走捷径的。
而且,玉雕与核雕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会不会是搞错了?”
有人弱弱的问道。
面对这么多老爷子斩钉截铁的质疑,连须裴都懵了。
这枚玉雕,真是秦淮亲手雕的?
仔细分析一下,完全不可能吧?从核雕到玉雕,跨越的幅度真的太大了!
第七十节抱玉将何适;良工正如斯()
“这个……”
须裴不敢断言。
只能看着秦淮,意思是老哥你来澄清一下。
“没有搞错,是我雕的风雪夜归人。”
秦淮坦言承认,他打心眼里喜欢那块极品美玉‘玉面丹心’,以至于目光时不时看一眼桌面。
就像不断在酒席上偷瞄貂蝉的吕温候,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阎老先生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玉雕,可是难度太大了。玉雕与核雕相比,完全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差了十万八千里!
核雕的技术,根本无法用于玉雕。
想要跨界发展,必须重新系统的学习玉雕技艺,并十年磨一剑的练习。
秦淮显然没有那个条件。
——阎老先生是知道秦淮真实年龄的,二十来岁……在核雕技艺上达到如此成就,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在玉雕技艺上还有独树一帜的钻研?
双料宗师?
不存在的,除非有三头六臂。
“阎老先生,不会有假的,我们四位亲眼目睹。”
四位核雕师为秦淮作证。
除了秦淮,还没有谁在他们面前展示过平面减地法。
除了秦淮,当世可能再没有其它玉雕师可以把平面减地法运用到鬼神莫测的地步了。
闻言,老先生将信将疑。
“真的是秦核舟老弟雕的?我听说秦核舟老弟在核雕技艺上造诣深厚,怎么突然还会玉雕了?”
“就是。”
“快否认了,老头子我可是有心脏病的。”
“别别别,杜老先生别开晚辈的玩笑。”
秦淮被杜瑞麟老先生的话吓到了。
老先生你很金贵的啊,不要一言不和就拿心脏病吓我。
秦淮顿了顿,起身走到宴会厅正中心:
“生活中也有在物理上取得诺贝尔奖,又在化学上取得诺贝尔奖的人是吧?不值得惊讶。晚辈是略懂玉雕。”
秦淮很谦逊。
“今天是须老先生八十大寿,又恰逢一块美玉,择日不如撞日,我愿意为须老先生雕刻这一块玉。为须老先生祝寿。”
秦淮来到了宴会厅正中间的书桌前,手指缓缓摩挲美玉。
“好,来个人帮我写一下:某年月日,秦核舟为我雕玉。”
秦淮笑了笑,老先生也喜欢玩梗,只是这个梗,年代有点久远——战国时期的老梗。
这个梗出现的时候,我大秦还没统一中华。
秦淮收敛思绪,从斜包中取出刻玉刀。
像古代秀才执笔一样,捉紧刀,珍重的站在玉前,眉目闪过思索之色,双目炯炯有神。
这一刻,秦淮在和美玉交流,细心的感受美玉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颜色的变化。
闭上眼睛,秦淮的脑海中能够回想起美玉的每一个细节。
这算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天赋,明察秋毫,对材料的纹路与颜色变化尤其敏感,还能过目不忘。
秦淮认真记住了美玉的细节,并且呈现在脑海中,紧接着,一柄刻玉刀在飞速雕刻。
这一番操作,秦淮是默默站着不动的,在外人看来,就是痴痴的站在原地。
像无从下刀。
“他就是秦核舟,这么年轻?”
须寅清吃惊的问道。
旁边一位青年咧嘴一笑:“年轻?秦核舟都五十五岁了。比你整整大了三个年轮。”
须寅清微微颔首,五十五岁能跟一群老爷子们坐在一起,也很了不起了。
“咦?他在干嘛?”
须寅清好奇的问道,俏脸上有些疑惑,观察玉就观察玉嘛,闭上眼睛你能观察到什么?
难道是用传说中的佛系观察法?
须寅清撇撇嘴,怕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人。
“他在打腹稿。”
这个时候,林栎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冷漠的瞥了一眼须寅清这边,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哦,我知道了。”
须寅清挑了挑绣眉,露出打探八卦似的笑容。
她记得林栎小时候学习玉雕之初,曾经三年不拿刻玉刀的。
当时可把他爷爷给气的哟,每天骂他打他,他就是不吭声。
结果三年后,他拿起刀就雕刻了一件足以碾压同龄人的高品质玉雕作品。
这件事一时间传为奇谈。
其它人提起林栎,便会想起这件事。
只是林栎很少与人透露那三年他到底在干什么。
原来是在打腹稿!
花三年打腹稿!牛人啊。
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秦淮才打好腹稿。
睁开眼睛,秦淮看到了这块美玉,玉面的鲜艳红色,仿佛在燃烧跳动。
“听说须老先生的祖籍是荆楚?”
“对。”
“那我明白了。”
秦淮颔首,捉紧刀,果断落下,线条错综纵横,在鲜亮的玉皮上划动,一根根线条拉出,丝毫没有阻滞。
秦淮的雕刻姿态极优雅,充满了美感,从头到脚,都是散发着艺术的魅力。
看得林栎瞠目结舌。
这位秦核舟的画风,和我们不一样啊,好像在发光。
这叫底蕴。
秦淮曾经在磨制刻玉刀的时候,就在深思,该如何对待一块美玉?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曾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所以那个时候,秦淮阅读了不少古籍。
也观摩了数以千计的玉器。
有些玉,是五百年前的饰樽。
有些玉,是一千年前的剑坠。
有些玉,是两千年前的龟卜。
有些玉,是七千年前的礼器。
玉在最远古,是当做祭拜天地的礼器。
若想回归艺术的最原始形势,就应该饱含一种膜拜天地的敬畏感与仪式感。
毕竟秦淮这次要雕刻的,是一种图腾。
线条在彤红的玉皮外延穿梭,虽然优美柔滑,但……超出了一般玉雕的常理。
老先生们面面相觑。
“他在雕什么,有这种雕刻法吗?”
宴会厅其它人窃窃私语,面带疑惑,因为他们完全看不懂,索性带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表现得超出常理,不是沽名钓誉,就是有真才实学。坐看最后是什么情况……”
“坐看。如果是沽名钓誉,那就有乐子了。”
一群看客唯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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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节 夫上古圣人以玉礼四方()
秦淮一手住美玉,确保可以让她转动,一手执刀,行云流水的琢玉。
锟铻刀的流畅度,都未必有如此高。
不过,秦淮要达到这种流畅度,手腕必须耗尽力量,手指也必须捉紧。
虽然只是一片熊熊火焰的轮廓,但秦淮的手腕,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颤抖了。
想要达到力透玉石,线条遒劲,金石为开的效果,秦淮不得不用力压刀,就像枪有后挫力,刀划在玉石上也会被玉石反抗。
若把控得轻了,刀尖会飘,导致线条与腹稿出现偏差。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会为这次雕刻减分。
若把控得重了,刀尖镶嵌太深,那么就不是飘的问题了,而是空间感要被破坏,作品直接报废。
种种原因,导致秦淮如履薄冰,以最全神贯注的状态,来拉出每一根线条,虽然动作流畅,但丝毫不见松懈。
终于,轮廓初现。
秦淮转动美玉,她的玉皮都被雕饰一新,原本无序包裹着美玉的玉皮,幻化成了一团团燃烧的熊熊烈火。
但不怎么逼真,甚至有些缺胳膊少腿的残缺感。
毕竟这是第一层,也是被当做背景的一层空间。
在这一层背景的基础上,还将继续叠加三层空间,四层空间叠在一起,远近高低各不同,令秦淮要雕刻的图腾浮凸出来,犹如镂雕一般。
之前就说过,一位顶尖大师雕刻玉石时,考虑的不仅是量料取材、因材施艺、巧用色彩,还要考虑节省玉料。
浪费越少越好。
而在节约玉料上,秦淮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
不过,秦淮的琢玉碾玉方法闻所未闻,所以招来了很多质疑的目光。
但凡懂一点玉雕的,都看出来了,这根本没一点极品玉雕的样子啊!
虽然秦淮起手隆重,动作优雅,但额头上密布的汗珠以及玉面上‘崩坏’的火焰告诉众人:
秦淮的雕刻技艺非常差,连一根简单的线条,都让他累得满头大汗,这是顶尖玉雕师应该有的水准?
很显然这位大师……水得一塌糊涂!
“真是毁了一块美玉!”
有人悄悄扼腕,也不管秦淮是不是故意为之,直接小声质疑了起来。
他们知道秦核舟核雕厉害,但核雕厉害,玉雕可就未必了。
他们潜意识里是不相信秦核舟能够同时驾驭核雕和玉雕的!
在一片小声的质疑声中,秦淮停下刀,活动手指。
太痛了!
雕刻,对手指和手腕真的是一种负担,刚接触的核雕时候,第一个月的晚上天天失眠。
因为磨出的水泡一个叠一个,甚至指侧才新长皮,又磨出了水泡……
搅得秦淮翻来覆去睡不着,那段时间,如果没有系统的鞭笞,真的的很难坚持。
现在雕刻虽然不至于磨出水泡,但疼是避免不了的。
秦淮皱紧眉头,活动手指,让手指的血液流通。
然后向满脸心疼的商雅投去一个‘放心没事’的笑容。
再拿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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