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云青钧冷声摇头,“即刻回庄。”
……
太
此时正值晌午饭后,二堂阁内不少弟子正翻看着书卷,或低声交谈,或自个儿摘抄,隐约还能听到可疑呼噜声。
“呼啊~”
不知是谁的哈欠声传来,谢岙靠在书架上,也不由打了个哈欠,两眼泪蒙蒙看着膝盖上的经书,想到早上演了一遍混元真丹中的剑招后、某冷肃寡言少年不断皱眉、似是难以入目的模样,不由深深叹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榭筝遨原本剑招皆依赖内力游走的缘故,自己虽能一式不差打下来,但是却好似地地道道的猪肉小笼包蘸了某天使牌沙拉酱——打完后浑身不舒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不适感。
与之相反,金刚罩却是仅仅粗粗看了一遍书就记了个□不离十,虽然目前有不定时爆、不稳定收敛的问题,使出来后却是遍体舒畅。
啧,真是奇了,莫非真的如云师侄所说,是气力相适性的问题?
谢岙纠结了一会便胡乱揉了揉脑袋,正准备趁中午多翻两本书,身旁风声忽动,一股清正之气忽然扑来。
“师叔。”
谢岙猛然抬头,只见一身浅青剑衫的少年双手抄在身后,垂眸看来,挡了窗外半边光线。
“咦?云、云师侄?”
谢岙有些吃惊,没想到少年早上看了自己那般软绵绵剑招后,竟然还会主动寻来。
云青钧扫了一眼谢岙腿上的书,剑眉一动,“师叔若有闲余时间,不如先看这些书。”
说着,负在身后的一只手伸出,手中正握着两本红底狂草的书册子。
谢岙瞅瞅书册,一看也是经书,便站起来痛快接过去,“好啊,我这就看看——”
“不仅要看,”冷面少年缓声道,“还需全部记住,一字不差。”
谢岙一呆,“…咦?!记、记住?难道要背书?!”
那自己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的线索?!
“师叔可知金刚罩为何不能自控?”云青钧神色一冷,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面容上,竟是带着迫人严厉,“正是因为师叔只是粗浅通览经书,并未逐字记住,才会有忽现忽隐之时。”
被少年猛然开口一训,好似一汪寒水哗啦泼下,谢岙顿时条件反射哆嗦一下,“可、可是…”
“师叔这般体质,之前练得种种剑招皆是白费,”少年一双凝黑沉眸缓缓看来,“如今只能从头连起至阳功法,若是不勤苦背书,万一又被捉去,如何能应付各路妖魔?”
被少年气势所慑,谢岙背后冷汗不由哒哒流下,“但、但是死记硬背,实在是…”
“并非死记硬背,只需抄录十遍,章章演练,不出二十日,自然便能记得分毫不差。”
咦?那、那不是一天就要抄半本书?!
谢岙张口便要嚷嚷,忽见少年寒眸掠过,“师叔可是不愿意?”
但见少年一双幽潭黑眸好似凝着冰刃,若是谢岙说一个不字,便倾盆刮出,谢岙头皮登时一凉,不由点头干笑道,“哪、哪里,能练习纯阳功法,自然是再好不过,哈、哈哈…”
等到谢岙跟着自家师侄屁颠屁颠,无意中瞄到他还略显几分青涩的俊逸侧脸,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对!
这厮明明是自己的师侄,怎地如此嚣张?!
这这这——
这哪里像是师侄,分明像是多了个严厉师父!
谢岙内牛满面,一边默默唾弃自己刚才没胆子反抗的表现,一边又迫于少年威压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对方一路向不知名地方走去。
“云师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青冥阁。”
“咦?那、那里不是师侄你的书房么?”
“师叔放心,我每日定会督促师叔认真看书。”
“咦咦?!”
“自此以后,师叔还需勤抄经法、勤练武艺才是——”
“咦咦咦?!等、等一下!云师侄,我们先好好商量一下时间安排…”
好似少年般的清润外一阵哀嚎,震飞无数落鸟,抖落片片树叶,煞是威震四方。
而此时门口,探出一颗颗脑袋。只见刚才打盹的、消磨时间的、泡小师妹的、认真看书的几位弟子,皆门外,一脸震惊。
“太上老君在上,刚才那是少庄主?”
“少庄主竟然让他人进入青冥阁,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对,怎么出了一次庄,榭师叔就跟少庄主如此…呃,如此…”
“不过不愧是少庄主,竟然把玩略不堪如榭师叔,也能驯服的终听教化!”
“对对对,榭师叔以前做了甚多奇事,少庄主竟然能让他改邪归正,真是厉害!”
众弟子皆是一脸佩服惊叹,目露崇拜看向远去之人。
“等等…两人关系忽然变好…莫不是榭师叔盯上了少庄主?!”有人忽然惊到。
众弟子顿时倒吸一口气。
“不是——”一名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摇头,看到众人不信任视线,白嫩面皮顿时急了个通红,“榭、榭师叔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那样的人?”
一道纯纯朗澈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只见一袭嫩暖色金线衫的少年不知何门口,一脸好奇。
“天阳师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想到眼前少年性情好,便也没多犹豫,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哈哈,放心放心,师叔确实不是那样的人,”天阳抚掌一笑,认真解释,“我上次问了个清楚,清风观那事多有误会,师叔他原本喜欢的就是女子。”
“咦?竟、竟有这等事?”
看到几名弟子还是有些不信,天阳想了想,左边揽一个、右边抱一个,拍拍师弟们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真的,其实师叔他上次失踪时,偶得宝物,如今成了浑雄之体,本就多阳少阴,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
“诶诶——?!”
齐齐沸腾之音顿塔顶,片刻之后,众呆滞弟子慢慢回过神来。
“难怪、难怪要练那至刚功法!”
男弟子一脸愤恨,双拳紧握,两眼露出挠心挠肺的嫉妒火光;女弟子含羞带怯,俏脸泛红,个个眼眸却都升起春露水光。
也有些眼睛一转,粉唇轻扬,眸中露出灼灼精光,不知暗自打些什么主意——
18哟,抄书需时时力行!()
背经书真的可以有益练武?
谢岙抓抓头。
背熟了真的能掌握阳气收、练好金刚罩?
谢岙两撇眉毛皱成一条线。
既然是云师侄所说,应该没错,只是——
如果天天抄书,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线索?!
虽然之前种种经历表明,练武之事迫在眉睫…可是这些纯阳功法到底需要练多久才有所成?
谢岙深深叹口气,满脸纠结。
“…师叔?”
前方冷面少年转身,站在幽静殿宇之中,越显得神情极静,眸色极黑。
被这双眼睛一望,谢岙登时回过神来,只见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处开阔房间。这房间像是有甄剑堂大殿那般纵长,排排书架直达屋顶,竖分两道,横分数排,中间一道白石走廊直通末端,显得煞是深远。
这、这书房的书貌似也太多了点?
谢岙一路走去,粗略数了数,的书量不相上下,不由暗自咂舌,正左顾右盼之时,忽然觉得一股风自前面呼啦吹来,谢岙扭头一看,顿时两眼睁大,倒吸了口气。
走廊末端,一张矮几桌案临窗而设,窗扇竟有平常所见两扇门之宽,此时窗扇被打开,大片连绵山巅霎时跃入眼中。
但见千峰竞秀,万岫争险,柏木苍,松林翠,渺渺云雾生岭上,一排白鹤悠闲过,当真是——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好一副人间美景!
谢岙看的神魂颠倒,股股清风舒卷浑厚,让人不由心境万般开阔。
啧,管它是两本还是三本,不就是抄书背书!又有何惧!
谢岙气势万千坐在桌案前,拍拍桌子,豪气万丈道,“云师侄,拿书来!”
云青钧剑眉微动,不紧不慢抬手,把之前那两本书放在桌案另一摞书上。
那摞书二尺来高,封皮同样是红底狂草,谢岙瞅瞅这一摞快要没过自己头顶的书册,一股不妙顿生心头,“等、等一下,该不会这些都是——”
“正是些许纯阳功法初级心经。”少年微微颔,冷寒俊容上一片坦然之色。
些许?初级?!
仅仅这些书背完都需三五载,那所有的纯阳心经背完还不得十年,不,几十年?!
谢岙身子一晃,眼中忽然浮现自己白苍苍踏出青冥阁,仰头长啸‘老纸终于可以去找线索了’的模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抬头道,“云师侄,我觉得真的可以每日安排一些空闲…”
“师叔。”
清冷音色缓缓荡开在幽静殿宇中,少年白玉色的手掌中托着粗细不一的两只毛笔,黑眸微垂,好似一股寒潮被轻轻一触,眼看要破冰而出。
“师叔惯用哪一支?”
谢岙顿时一哆嗦,把其余的话吞回肚里去,默默垂泪伸出爪子,搭在其中一只笔上。
“这、这只便好…”
……
当太苍山庄灯笼盏盏点起时,一处篱笆墙内的花厅门口站着一碧水云衫衣的青年。
“奇了,天阳出庄未归也就罢了,为何师叔和少庄主也迟迟没来?”白抒远又望了眼门外的篱笆小径,看了一会,偏头微微一笑,“凝然师姐,不如我们先吃?”
琴凝然看看天色,柔声道,“还是再等等,眼看到了关山门的时辰,天阳也应快回来了。”
听到这话,白抒远只得先坐下,捞起一个颗卤渍肉干丢入口中,“听说师叔开始抄经书了,没想到竟然抄的这会也不见…咦?师叔?”
篱笆小径另一端,两人正远远向此处走来。
前面一人扶着腰弓着背,两脚迈的极是艰难,显是浑身僵硬;后面那人步履缓慢,风姿翩翩,少年面容清俊如月。
只见前面那人好半天才移步到花厅,一边哆嗦着腿,一边龇牙咧嘴坐下。
白抒远不由看的忍俊不禁,“师叔莫不是抄了区区一下午的经书,变成了这般模样?”
区区?!
谢岙眉毛一跳。
你抄一下午试试!那经书字字都复杂不说,旁边还有人时不时散寒气镇压,不能随便走动,不能弯腰爬着、不能吃梅干零食、不能——
总之比大考监督还严!
这哪里是抄书,分明是变相受罚!
要不是老纸打不过也跑不过、要不是老纸担心被再次关禁闭——
谢岙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心酸,抖着僵硬麻的手腕,颤颤巍巍夹起了一只鸡腿。眼看那鸡腿要落入碗中,忽然,半路窜出一粒花生嗖的一弹,手腕登时一麻。
“咦?”
好不容易夹起的鸡腿吧嗒落下,白抒远手中一晃,便把鸡腿接入自个儿碗中,看到谢岙一记夺食之恨的眼刀杀来,笑得分外自在,“师叔可要小心才是。”
…小心个毛线!
谢岙默默酝酿了下情绪,再抬头时一脸感动,“原来抒远师侄是要帮师叔剥鸡腿肉吃,真是难得孝顺——”说罢翘着二郎腿,伸出空碗,等着青年给自己剥鸡肉吃。
白抒远脸皮抽了抽,还没有所反应,便见一只大个浑圆、肉多又嫩的鸡腿忽然放入谢岙碗中。
“师叔早些吃。”一道清寒嗓音之后,云青钧手腕一翻,竟是又舀了一勺翡翠虾仁放入谢岙汤碗中。
但见少年手指清润如竹,衬着青瓷勺柄分外打眼,一双凝眸依旧带着寒漠,却抵挡不了谢岙铺天盖地的震惊视线。
咦?咦咦?!
云师侄竟然给她主动夹菜?莫非也觉得之前严厉对待师叔有失辈分之别,这会想要弥补?!
谢岙眼睛一眨,正要趁势追击,就听少年又补了一句,“师叔多吃些,饭后还需演练今日所抄心经。”
谢岙手中筷子一抖,吧嗒掉在桌上。
……卧槽!白天抄经书也就罢了,晚上还要再练一遍?!
老纸要练武自由两不误!老纸要健体人权通通有!!
谢岙内心无限咆哮,化悲愤为力量,重新捞起筷子,恨恨咬着鸡腿。
这边白抒远回过神来,扭头闷笑,那边琴凝然摇头轻笑,轻灵舒雅。
“话说…”琴凝然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一事,面上露出一丝疑惑,“少庄主,那黑蚓怪自逃入永州城内也过了两三日,可是迄今为止,却不见丝毫动静…”
云青钧面色沉肃,“永州城内自有二十八宿胃土雉在,那黑蚓怪恐引得注意,自然不敢乱来。”
“胃土雉?”白抒远一愣,猛然一拍桌案,“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千潭村怎地之前不犯事,偏偏最近出了如此邪事,原来是胃土雉之缘故!”
“咦?”谢岙刚才没注意听,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白抒远叹了口气,一脸虑色,“那千潭村因着得了鸡瘟,把全村鸡杀了不少,谁知竟会惹恼了那胃土雉,一气之下远离此地——唉,少了死对头,黑蚓怪难怪猖狂起来。”
“霍!”谢岙也想起来了,之前还被鸡毛呛的鼻子痒了一路。
胃土雉乃是胃宿,西方七宿第三宿,属土,为雉,□这虫虫蛇蛇之流。
啧啧,没想到这鸡鸭也有做主的人,惹不得啊惹不得…
谢岙正感叹着,忽然现筷子上正夹着吃剩的半只鸡腿,不由眼皮一跳,忙把鸡腿丢下。
正在此时,花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天阳匆匆进来,看到厅内桌上的饭还几乎未动,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赶不上吃晚饭了。”天阳先咕咚灌了几杯茶,这才捞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天阳满头大汗,似乎运足了轻功赶了回来,谢岙不由好奇道,“今日去了哪里,怎么这会才回来?”
“师叔不知,今日永州城德记茶馆来了个说书先生,讲得十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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