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实在不能理解蒋驭郎这样的人,怎么会将自己的亲人告发了。看他与花月奴的相处,兄妹两人明明亲情浓厚,亲热得很!江枫至今都没有忘记飓风来袭的那一夜,蒋驭郎是如何奋不顾身地一次又一次地潜入海中,去寻找花月奴的下落。
这么珍惜、宠爱花月奴的蒋驭郎,怎会做出那般罔顾伦常,告发亲族的大恶事?
江枫心里疑惑,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但是私情之下,他总愿意相信蒋驭郎并不是那样薄情寡义之徒,他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他只是低下头来,将蒋驭郎的问题轻轻地回避了过去。
蒋驭郎也知道江枫一定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为难他,只是淡淡地告诉他,自己所处的时代与大明朝的律法不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衙门寻到门上,管你与犯罪分子是个什么关系都要一切坦白,积极配合向官府提供破暗线索,否则就是妨碍司法公正,已然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是要不得的!
对此,江枫很是不能苟同,觉得这样的司法制度太过不近人情。连至亲的人都能出卖,这等教化,长此以往人情风俗将会变得多么冷酷淡漠?
蒋驭郎却笑笑,对江枫的想法不予置评,毕竟时代不同,这其中的关键他是没办法和江枫说通的。
他只是说道:“我那时怨恨父亲,觉得他为夫不尊、为官不仁,更将我弟弟教导成一个没用的祸害。你知道么?这厮和着他的一伙朋友,不过十五六岁的几个小王八蛋,竟然活活糟蹋死了三个女大……良家女子!便是我那母亲家的女婿,年纪轻轻就学会了争权夺利,为了谋夺家产,不惜与黑道中人混在一起,帮助他们贩卖毒品。”
“毒品?”江枫登时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蒋驭郎的至亲竟然个个不肖!作奸犯科不说,还贩卖毒药,这可是受律法严惩的大罪过啊!五年前的萧小侯爷就因为向晋阳王提供剧毒鹤顶红,被告发后全家连坐,连住他隔壁的四品大员王守城王大人都受了罪过,满门抄斩!
可是他还是不认同蒋驭郎告发这些人的做法,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家中教训一顿便可,无需一定闹到官府里,闹得人尽皆知。
江枫犹豫了一番,将自己的想法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蒋驭郎当即觉得和这厮有些不能沟通,甩了个白眼,就道:“我和他们根本不住在一起,哪里来的‘家人’情意可言?”
江枫闻言恍然,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蒋驭郎怎么不早说!如此一来,蒋驭郎与他的父母弟妹就是“断义”了,如同路人一般的关系,就算告发了于道义上也没有瑕疵。
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刚刚真是错怪了蒋驭郎,于是惭愧地低下了头,手伸向蒋驭郎,握住了他的手。就在蒋驭郎大叹古今之人的观念果然是有大差异,没办法完全同步的时候,江枫抬起了头,冲蒋驭郎微微含笑,向他承诺道:“日后,我,还有孩子,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绝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人。以后你莫要再想‘亲缘淡薄’四字可好?”虽然蒋驭郎没有明说,江枫却能从对方的叙述中感受到一股寂寞萧瑟之情,晓得这个人其实十分介意与家人的关系。
若他真是一个单薄亲情的人,又怎么会那么呵护花月奴,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呢?
但是他这一番感动人心的承诺却没有得到蒋驭郎的正面回应。这厮反而下意识地撇了下嘴,露出颇为不屑的神情,然后淡淡然说道:“莫说这等狂话,别忘了你安平侯世子的身份。至于孩子,我自己能够照顾好,他们若敢不孝,翅膀硬了想飞,看我不折了他们!”
这等冷酷残忍的话,江枫直觉不爱听,也不管是不是蒋驭郎的真心话,直接忽略了过去,当作没有听见。但是蒋驭郎这番言论倒是让江枫想起了在骷髅岛上,这个男人被兽人砍中侧腹后,死死揪住自己昏沉而疯狂的话语,那一句句一字字始终都没有被他忘记,而今更是鲜明地敲击在他心头上,让他心生痛楚、爱怜,鼻尖酸酸,想要流下眼泪。
这个人分明是极重视疼爱着两个孩子的,却偏要嘴硬,为呈一时口舌之利,不惜说出这般冷酷伤人的话,也不知道他肚子里的两个小包子有没有听到了,会不会因此而伤心!
江枫默默地低下头,捏了一下酸酸的鼻尖。然后他抬头,看着淡淡微笑着看他的蒋驭郎,忽然问道:“你上辈子的名字,是不是叫江(蒋)玉(驭)郎?”真巧哎,你也姓jiang,还叫玉郎!江枫脸上堆起一片幸福的甜笑,想到了别人给他的绰号——玉郎——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分啊!
却没想到蒋驭郎一听这话,立即黑下了脸色。他抚了抚额,十分不爽道:“别提了,我都怀疑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我才被点中,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穿越,他可不就变成了“江玉郎”么?这根本就是坑爹么!
第95章 与正文无关的番外 :溏心包子咬一口(一)()
在向陆小凤说完那句“天黑了,就应该点一盏灯才对”后,花满楼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境遇已经大不相同。自从他变成了一个瞎子,就再也看不见一点光,生命的色彩除了真实的黑余下的只有记忆中的五彩缤纷。
虽然他的五感已经失去了一双眼睛,但是其他四感却变得比常人更敏锐,就连陆小凤都经常忍不住感叹,若花满楼都算得上是一个瞎子,那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一个明眼的人了。
在第一时刻,花满楼就察觉到,虽然他依旧站在稀疏的野林之中,但是四周的气味已经不同、声音已经不同,甚至连脚下轻踩的泥土的柔软度都已经不同。
更不要说,本该站在他面前,周身都透露出懒洋洋气息的四条眉毛,已经从他的感觉中消失一空。
他似乎在一瞬间来到了另一个空间,野狐呱呱,凄厉得像鬼。
花满楼原地停留了半个时辰,他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极淡极淡的菊花的香气。他记得此花名“满地金”,唯有湖北黄州才有。
花满楼恍惚了一下,进而苦恼、无奈地笑出声。他与陆小凤被“请”去金鹏王朝时,正是夏日最热烈的时候,这样的季节是绝不会有菊花绽放的。
而上一刻,他所在的地方也绝不是湖北黄州!
他现在明了,自己可能已经进入了庄周的梦境中,因为只有梦中才会出现这样神奇的境遇。
他摸了摸四周的树木,辨别了方向,然后开始慢慢摸索,靠着耳力寻找到了一条溪水。他便顺着溪水向下游而去。
他在野林中行走了三天,速度不紧不慢。这三天十分的遭罪,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唯一的乐趣大约就是每天都有一只百灵鸟纠缠着他,一直飞在他的头顶上,鸣唱着欢快的小调。
有这大自然的歌唱家陪伴,花满楼便不觉得这三天难熬,反而回想起幼年时,在一个立秋后的日子,他随父母兄长们出外野游。因为太过好奇大自然的美,他从人群中走失,结果巧遇了一个名叫陆小凤的猴子。
这只猴子那时候很瘦,倒挂在树上,正如童话故事中意欲捞月的那一只。
但是瘦瘦的猴子下方没有月亮,连水井也没有,只有另一只猴子,胖胖的,露出雪白的肚皮,躺在开始枯黄的草地上,嘴巴张得很大。
这只胖胖的猴子,名叫朱停,陆小凤竹马竹马穿一条裤裆长大的小伙伴,且在十六岁时因为女人都被陆小凤勾搭走了,怒而与之分道扬镳,誓言老死不相往来!
说实话,花满楼其实很羡慕陆小凤,羡慕他总能找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人来做朋友,像他这样一直驻足在满花楼中,接触的人其实十分的有限。
在第三天的傍晚,百灵鸟找到了一个野生的蜂巢,并且站在花满楼的肩膀上,一直用属于它独特的清脆声音,想要让花满楼摘下那只蜂巢。
这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情,花满楼也不愿意让那些可爱辛勤的蜜蜂失去温暖甜香的家园,所以他只是伸手摸了摸百灵鸟,告诉它自己的决定。
百灵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于是扑展了下翅膀,又飞向了天空,在林间四处穿梭,却始终没有离开花满楼的四周,花满楼始终都能听见它的歌唱。
忽然,从花满楼身后传来急促奔走的马蹄声,“哒哒”不断。等到近了,他便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公子,过了前头三道岗,就是三当家他们埋伏的地方!”
“黄州三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追得这般紧,此次必能除了这三只祸害!”
花满楼立即将身形隐藏在了一棵两人怀抱粗的大树后面,他听到除了马蹄践踏在泥土上的声音,还有车轮重重碾压的声音。
若他料得没错,这来的人应该是一路镖行。他们应当已经遭遇到了一伙为害一方的贼匪。而这路镖局此时要做的事情非是要保住那重重的马车里的镖物——那镖物本就是诱饵——而是要将那伙贼匪一网打尽。
如此急公好义的镖行,令花满楼由心在心中赞叹了一声。
只是叫他疑惑的是,他从未听过“黄州三狐”这等名号。他虽身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的消息却绝少有逃过他的耳朵的。何况花家是大明最富有的商户,每日的货物天南地北地走动,花家对各方拦路抢劫的拦路虎自然十分清楚。他居于满花楼中,好歹食用花家的米粮,对这些都有了解。
很快,那路镖局的人便匆匆从他的面前奔走而过。但是下一刻,就有一匹马跑回头。从这马的啼声,花满楼听出正是刚刚从面前奔走而过,领先在最前的那一匹。
这匹头马的主人正是这伙镖师的领头老大,那个被称作“公子”的人。
这位公子的心肠着实不差,他一定是在匆匆中察觉到了躲藏在大树后面的花满楼,却担心他遭到黄州三狐的刁难,所以明明已经跑过去了,还特意地调头回来,要将他带走。
花满楼所料不差,那匹马刚刚来到他面前,就立刻绕到了他身后,他只来得及听到一句“得罪”,就已经被人搂住了腰,被捞到了马背上。
“公子”的声音很软很稚嫩,抱住花满楼腰身的双手也病不大,这让花满楼颇为意外,没有想到领着这帮镖师围剿一方土匪的人竟然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有芬芳冰冷的气息,如同冰雪初融,展露在阳光下的百花竞相绽放。正是这冰冷甜美的香气让花满楼没有抵抗,让少年带着他上了马背。否则以他的轻功,想要躲过少年的双手,实在是轻而易举。
少年公子将他捞到马背上后,便立即双脚拍打在马肚子上。矫健的千里良驹立即向前头奔走,虽然背上多了一个成年人,速度却没有落下一分。
花满楼的耳边立即满满的都是呼啸的风声,间或能听到百灵鸟吱吱喳喳欢快的叫声。
接着他就听到身后一手勾在自己腰上,一手紧紧拉住缰绳的少年,柔软稚嫩却微微透着一点冰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在下花无缺,山东济南花家镖少镖头。此处有山匪危害,为公子安全着想,花某只好得罪,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彬彬有礼的一番解释与道歉,花满楼却不禁在想,这少年当真心善,倒是不怕他是黄州三狐派来的内奸。
十三匹烈马加三辆辎重,很快就越过了一里外的“三道岗”,忽然就有一辆辎重陷入了一口深坑中,镖行的人“不得不”停下来,查看陷入坑中的那辆镖车。
忽然,树林中野狐的惨叫声变得越来越密集,也变得越来越响亮、恕�
花满楼下马,走到少镖头花无缺身边,嘴角微微弯起,问他道:“现在已经入夜了吗?”
花无缺眨眨眼,瞧着面前华衣青年嘴角噙着的笑意,心下有些奇怪。现在只是傍晚时分,太阳西沉却没有完全沉入西山,半个天空都都是烈烈的火烧云,红、黄,浓烈得根本不像是秋天。
但是无论如何,现在也还算是白天,有眼睛的人绝不会问别人现在有没有入夜的。
花无缺不禁瞧向温润如玉的青年,瞧着他的眼睛,与之笔直地对视。
这本是很不礼貌的举动,但是花满楼的目光十分坦然,而且温和,虽然始终盯着花无缺的眼睛,却绝不叫花无缺感到一丝一毫的不适合和攻击性。
因为花满楼如此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花无缺竟也忘了那些礼仪,笔直地看向花满楼的眼睛。
许久,他才发现花满楼的眼睛的与众不同。他的眼中的光芒很暗,但是十分神奇的是,灵气十足,犹如恬静的精灵栖息在其中一般。
但是花无缺已经明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盲人,他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花满楼神情恬静、安然,花无缺从他的身上根本感觉不到一个残疾的人该有的颓废、痛苦、愤世嫉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这个人和瞎子联系在一起。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人,一个值得敬佩的人!花无缺不禁暗想道。
四周的狐狸叫声却变得越来越响亮,渐渐地就从狐声变成了人声,从凄厉的鬼叫变成了放。浪的人笑声。
这笑声极得意,极欢喜。
然后花满楼就听到一个粗陋、鄙俗的声音,带着尖利的笑声,哈哈道:
“江湖传言,花家镖少镖头根本不是前任当家花月郎的儿子,而是咱们大明王朝第一俊俏人儿的亲子!我胡三彪有幸,十数年前曾得天赐良机,见过安平侯二世子一面,当真惊为天人……如今两相瞧来,少镖头果真与二世子有六七分的相似!”
“嘿……嘿嘿……当年我大哥想要强抢二世子入寨门来着,可惜不能成功,以致含恨而终!今日我必要捉住少镖头做一个压寨相公,以慰我家大哥在天之灵~”噢耶↖(^lwxs520 ……》
第96章 与正文无关的番外 :溏心包子咬一口(二)()
胡三彪一语道破“天机”,他的手下立即发出一连窜“桀桀”的笑声,此起彼伏、断续不绝!竟然比他们刚刚刻意模仿的狐叫鬼哭更叫人受不了。
花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