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轴上画的赫然就是花满楼的肖像; 两相对比吻合后; 花家当家立即认下了他这个两百年前突然失踪的“祖宗”。
花满楼知道,花家镖为了让事情顺利进行,肯定事先派出了人手前往花府,将情况说明于花府的人。但是自己穿越来这个时代的事情; 怎么看都是稀奇而诡异的,莫说别人,就连他都有些难以接受。
却不想; 花府的当家花千令立即就相信了这件事; 并且将他带去了满花楼。据花府当家所说; 不论是京城这边还是江南苏州那处; 两处的满花楼花府都一直精心打点着,就为了花满楼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回到花家。
花满楼不由得奇道:“难道花家一直都在等着七童的归来不成?”
花千令遂老实回答他道:“确实; 当年七祖叔忽然失踪,您的朋友陆小凤就花费了好多时间去寻找您的下落,最后还是从他的一个朋友口中得知了你的下落,猜测您可能从那个时间里消失了,去了别的时代,或许是比您当年失踪的时候更早的时间,又或许像现在这样未来的某个时间。”
“所以父亲和兄长们就立下嘱咐,要你们一直等着我?”花满楼不由得心中大恸。此时此刻,听着花千令的解释,花满楼不仅感动于家人对自己的真挚感情,更是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时代,再也不能和父母、兄长还有陆小凤这些朋友相见了!
否则,他们又如何会立下这样的嘱咐,期望着在他们不存在的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还能回到花府,得到最妥善的照料?
花满楼询问了花千令一句,向对方确认了两百年前自己失踪后是否再也没有出现过。
花千令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现在从花千令口中得到确切的结果,花满楼还是忍不住忧伤。
但是他终究是一个温柔、美好的人,不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对生命都抱有一颗炽热的爱心。
何况,现在他只是远离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除此以外,并没有损失更多,更没有遭遇到难堪的境遇,不是吗?
他身边依旧有亲人,不管是花千令还是旁人都是自己兄长的后人。他的父母兄长就算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依旧尽力为他打点着一切,就像他还在他们身边时一样。
花满楼轻轻地叹了口气,为逝去不再能有的父母兄长和朋友。而后在花千令担忧的目光下,他抬起了头,抿起唇角微笑了起来。
那一刻,将这一笑看在眼中的花千令,仿佛听见了夏夜中昙花悄然绽放的声音。
这一刻,对于花千令而言,守护花满楼已不再是祖先的遗嘱,而是源于他自身的愿望。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护这个人一世平安,脸上永远绽放这样美丽的笑容。
按照花千令的意思,本是要将花满楼送去江南,那里的满花楼才是花满楼一直居住的地方,和京城这个临时居处一般的满花楼并不一样。
何况,江南在两百多年前正是花家的大本营,不只是花满楼,他的父母亲人都居住在那里。花千令想,花满楼若是居住在那里,也能睹物思人,一解相思之苦。
但是花满楼没有回去,他主动要求留在了京城。
为什么要留在京城?
花满楼也说不清楚,只是在花千令向他提议搬去江南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在月光之下,花无缺低低吟唱的词曲。
于是花满楼决定留下来,留在这个能够时常看见少年花无缺的地方。
花满楼回到花府后一直居住在满花楼中。花千令是个很灵巧而体贴的人,特意给花满楼找了个伶俐的书童花信,在花满楼空闲的时候向他讲讲两百年前或是如今的朝廷与江湖上的事情。
花无缺有时候会骑着马匹路过满花楼前。如果他抬头能够看见花满楼。起初花满楼并不能察觉到他,于是这个内向的少年就会勒马驻足片刻,瞧着繁华簇拥下微笑着的俊美青年,然后在对方察觉之前骑马溜掉。
时间久了,花信就瞧出了一点端倪,于是将花无缺时常跑来偷窥花满楼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主人。花满楼听过后并不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花信随即明白过来,花满楼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确实,花满楼眼盲,但是他的耳力十分惊人,只靠着走路的脚步声便能分辨出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其实就是一个人。花无缺的坐骑花满楼并不陌生,在黄州的时候花无缺甚至和他共乘这一骑,花满楼对这匹马四蹄落地的节奏与声响根本不会陌生。
何况花无缺还会特意地停在他的满花楼前,静静地看着他呢?
应该是在看着他吧?
花满楼不禁笑着问花信道。
花信想到自己所见到的,花满楼站在繁花之中,花无缺骑在白马之上仰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楼上站着的花满楼,想着那样的情景,花信的脸不由得红了,心口也不禁扑通扑通地加速了起来。
总觉得那种时刻那样的画面未免太过美好,仿佛就在诠释“岁月静好”四字一般,叫人看了就以不开眼,更不敢出声打扰。
也是因为这样,花无缺来时,花信只能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失了神,忘了言语动作,直到少年低下头,静默地离开。
“下一次吧。”花满楼笑着说道,“下一次就请这位朋友来满花楼上一聚吧。”
花满楼没有“食言”,当花无缺再一次出现在鲜花满楼下的时候,花信便被花满楼吩咐着跑下楼将少年迎进了楼里。
突然受到满花楼主人的邀请,花无缺有些吃惊。花信在旁边看着花家镖少当家脸上的惊讶,吃吃地笑了几声,俏俏地告诉他自家的主人早就知道他一直在楼下探望。
花无缺微微一怔,有些羞赧地低下头,然后又迅速抬起头来,向花信点了下头,跟着他上了楼。
楼里的情景就像他在楼下时见到的差不多,满满的花香,以及站在花中无比恬静,比花更吸引人目光的花满楼。
日头已经渐渐地入了冬季,楼里不像秋天那么明亮。花信将花无缺带上楼后就转手点了一根蜡烛摆在了桌上,将楼里点亮了许多。
花无缺坐在桌边,看着烛光昏黄,忽然身上就暖和了起来,连心都暖烘烘的。
明明从他上楼来,除了互相打了声招呼外他和花满楼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花满楼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客人的存在,依旧拥抱着鲜花,聆听着它们或绽放或凋谢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而祥和,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加入,以及这一盏忽然亮起的烛火而受到打扰。
花无缺不禁拢起双臂,伏在桌上。渐渐地就感到一丝困倦袭上心头,就连眼皮子都沉重了起来。
花信轻声轻脚地走上楼来——自从跟了花满楼,原本跳脱的花信就不敢再那么毛毛躁躁,做什么事情都轻轻的,就怕打扰了主人的雅兴和安宁。
花信的手上端着一壶刚刚煮制好的茶水,结果上了楼就看到花无缺伏在桌上,走进一看,竟然已经睡着了。
花信不由得讶异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花信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花无缺叫醒,花满楼转过身来,眉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地组织了花信:“让他睡一会儿,他一定很累了,才会在我这儿睡着了。”
听着花满楼的吩咐,花信不禁再一次想道,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家主人是一个瞎子呢?他明明就能够“看见”身周发生的一切——就算是背过身去,依旧能够察觉花无缺伏在桌上睡着了,不是吗?
花信在心中再一次感叹着主人的厉害。花满楼踱着步子走到桌边倚着花无缺坐下。花信连忙将茶具放下,蹑手蹑脚地给主人倒了一杯热茶。
花满楼接过差别,抿唇喝了一口,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他放下了茶杯,侧脸看向身边睡着的少年。
就在刚刚,他似乎听见了花无缺发出了一声笑,很轻很浅,却很快乐、轻松,像是找到了依靠,摆脱了现实中承受的所有压力和重担。
这个少年现在一定是在做梦,而且梦里肯定正和自己最依赖信任的人倚靠在一起。
花满楼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少年梦中依赖的人会是谁,是他“失踪”已久的双亲,亦或是其他的人?
第180章 10。24|()
花无缺在梦中闻见了花香。
他看到了一片花海; 一眼望不到头。
在花海花香之中,他看见了自己的亲人,听见了小鱼儿无拘无束的笑声。他立即循着那熟悉的笑声在花海中肆无忌惮地奔跑了起来。
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飞了起来; 就像一只燕子; 翩然飞翔在天空之中。碰触着自由的风,越过广袤辽阔的花海。
他看见有人站在花海的边缘; 冲他招了招手。
那个人是安平侯府的二世子,是他的父亲江枫。
江枫站在花海边缘; 风将花从枝头上吹过了; 拂过他俊秀脱俗的脸庞。
花无缺定了定神,看着依旧美貌如花的父亲,忽然觉得这张面孔有些陌生。恍然还想起,这个人已经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很长时间; 差不多已经有了十年。
花无缺落在了江枫的身前,身边的鲜花立即伸展了枝条向他簇拥过来,有带刺的玫瑰的藤茎缠绕住了他的双腿和双手; 将肌肤划破; 鲜血就落在了鲜红的花瓣上; 让花朵更加娇艳; 仿佛淋上了清晨的初。乳。
花无缺愣愣地站在花叶之中,低下头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玫瑰的藤茎品尝到了美味一样变得贪婪,越来越多的缠绕哦到他身上; 想要得到更多鲜血的滋养。
花无缺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来自死亡的恐惧。
江小鱼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冲花无缺嘻嘻笑出声。然后花无缺就看到这位同胞手足冲着花海吹了一声口哨。缠绕在花无缺身上的藤茎立刻摇摆着,像驯养伶俐的宠物听到主人的召唤,迅速地从花无缺的身上散开了藤蔓,相反向江小鱼拥挤了过去。
想到这些藤蔓割破自己的皮肤,汲取自己的血肉时,带给自己的痛苦,花无缺担忧而急切地迈开步子,想要追逐早一步带着花海跑走的江小鱼。
这时,一直静默地看着他微笑的江枫忽然出声,将他阻拦了下来:“缺儿,你要去哪儿?”
花无缺一愣,扭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我……我要去找小鱼儿,我很担心他。”花无缺说完这句话,眼泪突然而至,打湿了他的眼眶。
花无缺忽然想了起来,早在两年前江小鱼就失踪了,就像他们的两个父亲一样,突然之间就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有人说江小鱼死了,有人说江小鱼被移花宫的人带走了……很多种说法,花无缺冥冥中却有种感觉,江小鱼还活着,他安然无恙,只不过已经不在这个时代,而是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去往了别处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里,一家人里就只剩下了自己。
就连古墓也已经在三年前出嫁远方,难得才能归来一趟瞧瞧自己这个外甥。
江枫伸手将花无缺脸上的泪水擦干,轻轻地对他说道:“不要哭,就算我们不在这里,我们的心会一直和你同在,不离不弃。”
然后,江枫拉住了花无缺的手,说要带他去见他的爹爹。于是花无缺被江枫拖着跑动了起来。起初是他跟着江枫,但是很快江枫就从他面前消失后,而他的双腿却还在向着前方不停地奔跑。
他跑过了很多ode地方,山川、河流;城市、荒村……最后来到了一片河滩上。
过了河滩就能看到一条巨大的洪流,咆哮着在自己眼前卷起层层的浪花。
此岸与彼岸之间只有一条颤巍巍的独木架构着,横穿宽广奔腾的河面。
花无缺站在河滩上,看着独木桥前站着的男子。
那男子要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伟岸一些,背对着他,静静地看着前方。
花无缺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爹爹,是在自己出生之时就离开的人。
当他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自己已经学会了说话,而对方也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对他还有他的家人都陌生的人。
然后过了五年不到的时间,这个人就带着江枫潇洒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花无缺没有因此恨过这个人还有捉弄人事的老天爷。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连五年都没有,但是男人给予自己的关爱足够深入他的心中,让他知道他一直很爱他和江小鱼,甚至比对江枫的爱还要深刻缠绵几分。
所以他感谢老天,能够在他最初失去这个男人后,又将对方送到了自己眼前,让自己“白白”享受了五年的天伦之乐。
花无缺向男人迈开了一步,脚不小心轻轻地踢开了一块碎石。一直安静注视前方的男人受到了惊动,微微侧过神,转过脸来看他。
“无缺……”花无缺听到男人在叫自己的名讳,声音里带着点点的喜悦。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靠近到了男子的身边,抓住了男子向自己伸出的手。
男子将他拥抱哦在了怀里,让花无缺感到十分的温暖。有淡淡的像雪花一样的香气传入他的鼻中,弄得他鼻子痒痒的。
雪花怎么会有香气呢?竟然还是这么温暖的香气!
花无缺脑中冒出了一个问话。但是被男人拥抱在怀里,让他的心里饱胀酸疼,根本无暇去想这个根本不重要的问题。
“你一定很辛苦很害怕吧,竟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男人摩挲着花无缺的脑袋,柔声问道。
花无缺立即摇了摇头,虽然他确实感到很辛苦,也时常因为孤单和寂寞而感到无端的恐惧和害怕。
男人却没有相信他的回答,反而在他耳边轻声喃喃:“不要在我面前逞强,也不用觉得丢脸,这种情况谁都觉得辛苦和害怕,你已经十分坚强了。”
“我……没有逞强……”花无缺将脸埋在男人的胸膛前,轻声说道。他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不由得脸红了起来,在对方的胸膛前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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