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好像和桐城那家银楼同属一家,这间珍宝阁是分号,桐城却在其下。
里头的珠宝款式别致,工艺精巧,珠宝玉翠样样俱全,不像桐城银楼里首饰数目了了,多是金银首饰,玉翠珠宝少见,款式工艺都略显粗糙。
张硕当即就看中了一对镶嵌着珍珠并浮雕牡丹图案的金镯子,可惜媳妇不喜欢。
遗憾地看了金镯子一眼,张硕给秀姑挑了一对鲜红鲜红的玛瑙手串,以及配套的一对玛瑙滴珠耳坠子、一支垂着玛瑙流苏的金步摇、一只金镶玛瑙的戒指,又给小野猪挑了一套金饰,金项圈、金锁和金手镯、金脚镯一应俱全,就是没有给老张挑到合适的东西。
娘俩的东西总共花了一百五十余两,花得秀姑都心痛了。
买齐绣布绣线和桐城没有的一些东西后,秀姑急急地催促张硕回家。
张硕却没同意,而是带他们娘儿俩去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又去书肆买一些家中没有的书籍和上好的纸墨颜料,又去棺材铺子给老张选了一副上好杉木的棺材板,才满载而归。
“赚了钱就是用来花的,常年积存在家里又生不出钱。”张硕这么跟秀姑说。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给自己买东西。
这一趟他们花了将近五百两,卖房净赚的钱顿时去了大半。
张硕笑道:“我现在屠宰的活儿多得很,几个月就赚回来了。媳妇,等年底我再带你来府城,果然东西比咱们县里的齐全。”
“虽说你赚的钱多,但是也不能大手大脚地花,你有两个儿子要养活,上学最花钱了。”秀姑决定除非必要,一定不要再进县城,花钱真是太吓人了。
第090章 :()
张硕和秀姑赶在天黑前回到桐城,刚进铺子的后院,小野猪就举着被他舔得连他娘都嫌弃的冰糖葫芦,急吼吼地冲向老张,大呼小叫。
秀姑虽然不肯惯着儿子,但是她说过的话哪怕儿子不记得她也会做到。
“小野猪回来了,想阿爷了没有?”一日没见小胖孙子,老张心里就想得慌。
“想,想!”小野猪从会说话就特别懂得讨长辈喜欢,而且也不小气,别人问他想不想自己他一律回答想,哪怕他根本不懂其中的意思,这不,他坐在老张的胳膊上,手里的冰糖葫芦一个劲地往老张嘴里塞,“糖糖,糖糖!”
老张咬掉一颗糖球,“嗯,好吃,小野猪真乖!”
小野猪高兴地继续舔。
张硕摇头一笑,先把琴盒箫盒以及买来的东西搬进堂屋,然后卸下棺材板,“爹,在咱们桐城总是寻不到好板,趁着这次进府城,我和壮壮他娘给您买了一副上好杉木。”
老张一愣,“花了多少钱?”
“三十两。”
“花那么多冤枉钱干什么?几两银子一副寿材板儿就行了,咱们村里多少老人都是用一副薄棺埋到土里去。”老张嘴里抱怨,对于儿子的行事,心里却觉得十分熨帖,人上了年纪,就喜欢上好的寿衣和寿材。
秀姑笑道:“爹,阿硕如今挣的钱多了,给您买一副好寿材是应该的。”
老张愈发高兴。
待到都进了屋,得知七弦琴和紫竹箫的价格高达二百多两,老张瞬间睁大眼,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老天爷,这么贵?怎么这么贵?”他一直以为顶多几十两就能买到了,心里暗暗感慨秀姑的好处,舍得给壮壮买这些在村民眼里完全没有用的东西,哪知竟要二百多两银子,她依然亲自给壮壮买,自己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她的好处了。在秀姑进门时,这是他们家一半的积蓄,亏得这几年家底翻了好几番。
秀姑含笑解释道:“这是除了有年头的古琴外,乐器行里最好的琴,桐木为板丝为弦,出自当世制琴大师之手,音色纯正圆润,没有杂音,仔细保养用一辈子都不坏,而且可以流传于后世。琴先生说咱们壮壮有天分,以后精研此道,理当用好琴。”
便宜的琴当然也有,桐木年份不足,工艺不精,但是再便宜也值七八十两。
她一向信奉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既然家里有条件,就应该选取最好的乐器。
当世生产力低下,并没有因为太、祖皇帝的穿越而改变太多,代替人力的机器根本无法面世,许多东西的价格依然居高不下,一如笔墨纸砚等物,他们家房子最贵的一份租金都不够壮壮平时用掉的笔墨纸砚和颜料等费用,在后世基本上想象不出。
制琴大师做的琴为什么贵?乃因许多制琴大师一丝不苟的态度,有名气的大师制作一张上好的七弦琴往往需要耗费两三年的心血,所用丝桐材料都是上等。
壮壮放假回家,见到琴箫围棋弓箭马匹,眼泪啪啪往下掉,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他见过同窗带进书院的七弦琴,没有爹娘给自己买的好,已经花了一百多两银子,炫耀得不得了,自己得的这张琴一定更贵。
“壮壮,爹和娘都不懂乐器,怎么调试、保养你上学时带过去请教琴先生。琴先生说你有天分,你可要好好地学,别辜负了爹和娘的期望。”秀姑拍拍他的肩膀,递了一块手帕给他,“以后爹和娘就等着你弹琴吹箫给咱们听,叫小野猪跟你学。”
壮壮擦了擦眼泪,眼圈依旧很红,用力点头道:“娘,我一定会好好学。不过,琴和箫我就不带进书院了,留在家里等我放假了在家练习。”
秀姑怔了怔,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壮壮不好意思地道:“我们那一间房里的同窗都没有什么琴啊箫的,就我一人有,未免有点太扎眼了。大家学习乐器时都在一处,平时的练习很少,我用书院里的乐器就行了。还有就是我们那屋里有人少了东西,我怕被偷啊。”
“难道有人偷东西?”秀姑立刻反应过来了,这种事在学生同宿时屡见不鲜哪。
对于壮壮不愿做出头鸟的谨慎,秀姑觉得很满意。
“嗯。”壮壮微微点了一下头,小声道:“我上学时,娘不是给我带了一串钱么?说我长大了应该随身带点钱以备不时之需。我在书院都没怎么花,吃住免费,纸墨娘都给我准备好了,我又不爱胡乱买东西,就把钱放在衣箱里,有一天忘记锁上了,钱就不见了。”
“找到了吗?告诉先生了吗?”偷钱的贼实在是太可恶了,决不能姑息!
壮壮叹道:“我告诉戴先生了,因为我不仅丢了一百文钱,还丢了一块松烟墨和两支毛笔。可是,明察暗访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我现在和满仓哥哥都会相互提醒对方锁箱子。”
对此,秀姑也无奈。
书院的先生都没法子找到那贼人,自己在家里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壮壮突然一笑,道:“娘,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会小心!我现在警惕再次遭窃,总比以后丢了更多的钱或者更值钱的东西强。反正我在书院里用不着钱,以后娘就别给我钱了。如果我需要用钱,我就直接出书院去找爹。”继夜里有同窗磨牙打呼噜之后,他终于明白磨牙打呼噜这些跟遭窃一事相比压根就不算什么了。
秀姑唯有点头,知道壮壮所住房间里有贼,她哪还敢给他钱?七弦琴和紫竹箫确实不能带进书院,被偷是小事,就怕有人谋财不满足继而害命。
虽然不能带进书院,但是在家里却能练习。
壮壮在学院里完成功课,私底下更加认真地请教琴先生关于琴箫之技,回到家后就专心地练习骑射和琴箫之技,和满仓一起。
他知满仓家里比不得自己家里,很愿意照应他。围棋是二人对弈,骑射和琴箫则是轮流练习,相互指点,满仓在功课上更胜他一筹,于琴箫上天分不足,好在他十分刻苦,往往把先生的教导倒背如流,倒是指出了壮壮许多不足之处,也提醒了壮壮没记住的地方。
至于粮山,不喜乐器嘴上有没有把门,恐他泄露机密,就没叫他一起练习乐器。
不过,张家买了一匹小马的事情在大青山村里却是人尽皆知,因为买马之后张硕去衙门登记,又不像琴盒可以用粗布盖住,瞒不住人,所以粮山偶尔会来练习御马。
这次府城之行让张硕愈加明白花钱的速度,接了好几个大户人家屠宰的活儿。
瘟疫已经过去一年了,各家大户人家再也不怕了,收的年租里自然有许多活的牲畜家禽,养在城外的庄子里,尝过张硕宰杀的猪肉滋味,他们都不想委屈自己。
张硕一人忙不过来,立刻雇了两个伙计,一名三柱,一名花狗,都是敦厚老实之人。
张硕自知手艺好,便叫三柱和花狗负责去城外各个村落里收购牲畜家禽,屠宰时帮忙烧水,做些杂活,自己就有时间杀更多的猪羊鸡鸭鹅,宰杀都是他亲自动手。他生意做得好,城中许多人都来他这里买肉,而且有不少有钱公子爱吃新鲜的,也都命下人去张家的铺子里买肉,因此东市每天送的牲畜家禽仅够供应书院,须得另外收购。
桐城中及其麾下各村落的人买肉,都认准了张屠户家,里长杀猪呢!
张家铺子里的伙计很快由两个变成了四个。
一个月去掉铺税和各样杂税,包括两个伙计的工钱,张硕拿了二十八两黄金交给秀姑。
秀姑忍不住有些吃惊,没想到一日的进账几乎翻了一番。
她想起自己前世的养猪场、养鸡场等,向张硕提出自己的建议,如果宰杀的牲畜家禽都是出自自己家里,岂不是又多赚了一层利润?
哪知张硕却不同意,“你在家带着小野猪,爹年纪又大了,我白日在城里,哪能顾得了那么多牲畜家禽的喂养?宁可少赚些,我也不想让你和爹辛苦。何况,喂养牲畜家禽有风险,但凡有一两只牲畜家禽得了瘟病,所有的牲畜家禽都得遭殃,倒不如买现成的。”
听了这话,秀姑想起这是一个无法预防瘟病的年代,前世喂养牲畜家禽都要打针预防。
张硕忽然一笑,“倒是个办个屠宰的场地很不错,把咱家门前那块地基用青砖圈个院子出来,每天我就在家屠宰牲畜家禽,叫几个活计运到城里送往各处,剩下的放在铺子里卖,不用亲力亲为,还能在家带小野猪,省得他闹你。反正那些大户人家的庄子都在城外,送来需要屠宰的牲畜家禽更方便。”
第091章 :()
说到做到,和老张商量后,趁着还没入冬,张罗着把门前的地基圈了起来。
地基上的那口井仍然以青石板盖着,被洪水冲走的茅草屋也重新搭建起来了,掩人耳目,屠宰时用的水都是从前院烧开后抬过去。
张硕和几个大主顾掌管此事的管事们都签订了长期的契约,除非发生天灾**,否则双方都不得毁约,如若毁约,毁约者重金赔偿对方,其他方面他也都考虑到了,绝对不会发生像云掌柜那样的事情,又签下每月月底结账的约定。
张硕钻了空子,把伙计改成了长工,以农夫之身做屠宰之业,叫花狗做了大掌柜,二柱子做了二掌柜,自己不想久沾商贾二字。
腊月到正月二十之前的生意最好,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多则一日赚上十几吊钱,往后滑到一天只能赚八吊多钱,其中有四五吊钱一直是从书院和李家赚来的,剩下的两吊多钱是帮各家大户屠宰十来只猪羊得来的工钱,铺子里卖掉的肉依旧寥寥可数。
即使如此,算下来一个月也能净赚二百两上下。
秀姑很满足,多少百姓一辈子都攒不到二百两,自己家一个月就赚到了,哪怕比开始几个月少了百八十两,她也不觉得遗憾。
家里的进账多了,本来就怕媳妇累着的张硕天天盯着她,不让她埋头绣花。
秀姑不愿意丢弃自己所拥有的本事,她觉得虽然这是一个女子以夫为天的时代,但是作为女人她希望自己有独立的事业,她不想一味依靠丈夫,据理力争之下,好不容易才让张硕同意自己一天绣上一个时辰,以免手生。
二十九日壮壮放假,秀姑晌午做了一桌好菜。
过了年,十二岁的壮壮长高了不少,褪去了昔日的稚气,在书院里熏陶不到半年,已经有一种翩然的气度自然流露,麻衣布鞋难以遮掩,弹琴吹箫,挥毫泼墨,举手投足之间如玉之琢,令人见之忘俗,宛若浊世佳公子,村中许多怀春少女心生仰慕。
老张深深地看了大孙子一眼,又是喜欢,又是奇怪,“咱家世代子孙五大三粗,怎么壮壮长得就这般秀美?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更不像我和他祖母。”
秀姑端了一大碗炖肘子过来,招呼和小野猪一起玩耍的壮壮吃饭,含笑道:“爹您不知道?我听阿爷说,壮壮的长相随了他曾祖母,也就是阿硕的奶奶。”她一直以为壮壮随了沈氏,在娘家说闲话时感慨说沈氏定是个不逊于翠姑的美人,自己望尘莫及,祖父给他解了惑。祖父年长老张二十来岁,是村中老人,自然见过老张的生母。
“我亲娘?”老张想了一想,摇头,“我自小就没娘,不记得亲娘长什么模样。”他吃尽了后娘的苦头,外祖家一直没有出现过,所以,他虽然感激亲娘的生育之恩,但是没有相处感情并不深厚,鲜少问及。
壮壮抱着小野猪洗完手和脸过来,笑道:“原来我像太奶奶啊!”
张硕伸手欲接过小野猪,小野猪不肯,和哥哥挤在一张椅子上,叫嚣着让哥哥挟肉给自己吃,张硕逗他道:“小野猪,你说哥哥好看不好看?”
“好看!”小野猪脑袋往壮壮身上蹭了蹭,乐不可支。
壮壮高兴地亲了亲他,道:“小野猪两岁了,什么时候起大名呀?天天小野猪地叫着,我都于心不忍。小野猪长得像爹,力气又大,一定要给小野猪起个威武的名字,别叫张力啊。”免得像他顶着俊秀无比的外表叫着名不符其实的张壮,好多先生和同窗都觉得惨不忍睹。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老张半天在止住笑意道:“壮壮,你的名字其实是小名,咱们村里大多数都是起了小名就不再提大名,赶明儿请你学里的先生给你起个好名字,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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