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来。
第173章()
“而且,韩国公说是素来低调,但至今仍是京营的三大坐营勋贵之一;入主中军都督府更是呼声最高。他虽是已故晋王妃的父亲。可因为王妃的事情不无心结,哪怕对当初促成婚事的阳宁侯太夫人颇有不满。但我听说;晋王妃去世之前。曾经向家里送了一封信;言道是曾受你之助良多。而且之后长公主把小郡主接到身边,韩国公想来也大舒一。气。你但才所求;他也是会答应的。从这点来说,哪怕晋王如今是摆出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但只要想起王妃去世的事,想来也会悔恨交加。要知道,王妃若是还在;起的作用和夫人你无异。”
这一番长谈至此,陈澜已经是豁然开朗。她虽是天性敏锐聪颖;但终究和罗旭这样成日里浸淫在朝堂之中,天赋极高才华横溢的男子不同。
而杨进周更是听得极其专注,末了等罗旭说完,他竟是起身冲罗旭长身一揖。
“喂喂;叔全你这是干什么!”罗旭嚷嚷了一句正要上前扶人,可一转眼就看见陈澜竟也站起身冲自己裣衽施礼,他这下顿时手忙脚乱,“我说你们俩也太见外了,我是什么人,你们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就是至亲好友,该谢的时候也总要说谢的!…”陈澜笑意盈盈起身,见托着杨进周手的罗旭看着自己满脸怔忡”她便低下头说,“更何况,这些大处我们原本就尚未看清,有你这点醒,就能避免犯错,更能少被人算计些,说一声谢其实远不够…
尽管客栈里头的伙计厨娘鲜有遇到夜深人静处前来访友的,但包下东小院的那拨客人说话和气给钱痛快,而后来的这位年轻公子亦走出手阔绰,因而,虽说厨子是揉着眼睛起来做夜宵,但毕竟到手一串钱,自也是手脚麻利。不消一会儿,一份崩肝就送了上来,紧跟着又是烫好的酒和筛酒用的竹筛子,白天剩下的烧饼又上炉烤热,之前就做好的灌肠在上了蒸笼现蒸,总而言之,没过多久,桌子上就摆上了香气四溢的一大堆东西。
“原本那饿劲已经过了,看到这些,我可是真的饿了。”
罗旭先是夹了一筷子崩肝,随耶眼睛一亮,立时大快朵颐了起来。陈澜和杨进周原是吃过晚饭的。此时在旁边陪着,看那风卷残云的吃相,杨进周还好,陈澜忍不住在旁边提醒道:“这大晚上肚子里留东西,原本就不利于养生,你吃慢些!这是真的晚饭还没吃过?就算是办公事,也不能拼命到连肠胃都不顾了!”
“这几年晚上常常熬夜,吃夜宵都已经吃成习惯了,再说,内阁那边除了三位阁老,其他的都是饿死鬼投胎,我要走动作慢些,伸筷子的时候指不定什么都剩不下!”嘴里这么说着。罗旭的筷子却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快捷无伦,直到杯盘狼藉这才放下了筷子,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陈澜,“我虽然是翰林。可这身体不会比叔全差。你就放心好了。养生之道因人而异,我这人信奉的就是该干活的时候卖力,该享福的时候恣意。好了,这大半夜的搅扰你们夫妻俩的兴头,我也该回去了
。等到你们回京”再找你们聚聚!”
陈澜自是笑着应了”而杨进周却不理会执意自己走就行的罗旭,硬是送出了门去。站在客栈外头”趁着两个随从去牵马的功夫,他便低声冲罗旭问道:“京城真的有什么事?”
之前陈澜都那么直接拖问了”罗旭早知道这问题蒙混不过去。只得摇摇头道:“说大事也不是大事,就是老调重弹。几个都察院的御史提清早建国本,以平天下之心。而他们起头之后,部堂之内也颇有呼声,也不知道这一次皇上是会定下来,还是仍然拖着。”
“原来如此。
”杨进周并没才多少意外,只是站在那里想了想。他突然摇了摇头,“看来这事情四弟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忙不迭拖把我和他姐姐一块支走。”
“他那点小心眼怎么瞒得过他姐姐?”罗旭想到陈衍特地送来的信,忍不住也笑开了,“之前嫂夫人最后直接问到了点子上,足可见这一趟答应出来是不假,可心里也明镜似的。她就像是陈小弟肚子皂的蛔虫,那小子怎么可能蒙混过关!”
两人又低声说了一阵京里的情形,眼看罗旭要走,杨进周突然开口说道:“纪曦,才件事我不得不说。我说是武将”可这两年在家的功夫大约也比你多。你一心扑在公事上固然是没法,但你家是世袭的国公。令堂又给你添了个弟弟。家中事务恐怕就只有你家夫人料理,令尊这一回若是再远镇云南。令堂只怕难免会有些思量,到了那时候你家夫人未免更难。”
说到家事,刚刚还笑嘻嘻的罗旭顿时沉默了。他怎不知道杨进周说的都是事实,杨进周远镇两江,还能带上家眷,可他和妻子哪怕再恩爱,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都是晚上独自泡在内阁直房。这眼看过了年就是三年。冰云却仍是没动静,母亲在他面前不说什么。天知道在冰云面前会不会露出些什么意思?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想在杨进周面前流露出这些。半晌就笑道:“你到江南这么些时日,倒是染上了些水乡的柔情来。都说铁骨柔情,嘿……”
“你别打岔。”杨进周哪里不知道罗旭的性子,当耶没好气地打断了他,“这都是澜澜去了你家之后,回来对我说的。对于令尊出镇一事,她倒是有个想法。令尊令堂这几年在一块,甚至还给你添了个弟弟,想来感情自是不同。如今你已经出仕,当然是要留在京城的,可令堂何妨上书提请与令尊一同去云南?当然,你那幼弟还小,这也不是最好的法子,但……”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罗旭那一丝好容易露出来的嬉皮笑脸立时无影无踪。他站在那儿仔仔细细思量了好一阵子,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母亲在京城独守十几年。这其中的苦楚只有她知道,我能体会到的顶多一星半点。回去之后我会试探试探母亲的意思,倘若她也有这想法,我必定会竭力促成。
“没错,要紧的是令堂的意思!”
见杨进周释然一笑,罗旭突然冷不丁出拳在他右肩上擂了一记,见人玟丝不动”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你个叔全,我来提醒你夫妻俩一趟,你就立时给我还了回来,我还指望你欠我个人情呢。得了,回去陪着夫人好好走走逛逛,把这一个月的假好好挥霍了再说!我走了,回头到了京城,找哪天咱们再一块出来喝酒吃肉!”
“那就说定了!”
两只手重重拖握在了一起,好半晌才分开。罗旭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那边的坐骑走去,右手却举起来扬了两下。而杨进周站在那儿,一直到罗旭上马扬鞭飞驰而去,这才转身走了几步进店。一旁等得迷迷糊糊的伙计被那带起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一睁眼慌忙上去下门板
。不一会儿,那呼呼风声就完完全全隔在了门外。
按照这些年早睡早起的习性“陈澜这会儿早已经呵欠连天。只是杨进周出去送人,她自然是斜倚在床上强打精神等,可不知不觉眼皮就打起了架。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一阵响动,一个激灵立时睁开了眼睛”却见人已经到了跟前。
“撑不住睡就走了,何必还要等我?”
“都成习惯了,你不在我哪里睡得着?”
陈澜用胳膊肘撑着坐直了身子,一头秀发披落了下来。刚刚等人的时候,她泡好了脚就拉过了被子在床上等人,撤花大袄也已经除去,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碎花绫子小袄。待到杨进周泡好脚之后也熄灯上了床,两人头并头拖躺下,她就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丈夫的声音。
“怎么不问我这一去送人这么久?”
“男人总才男人之间的话要说,总脱不开商量那些大事小事。”陈澜没好气地……,亨了一声,待感觉到枕边人轻轻抓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她这才轻轻压住了他的手,“等回去了,和我一块好好敲打敲打小四!竟然给我卖关子打哑谜,他胆子太大了!”
“你出来之前不就知道了么?”
微嗔的陈澜一下子愣住了,翻身过来看着杨进周,虽说在漆黑之中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可她仍是忍不住有些心虚,说话也不由得有些不利索:“我只是猜测而已…”,一听到你给了假就那么不遗余力地撺掇,总觉得才些不对劲,可想想他总不会害了我们——”
“这不就行了?他是你弟弟,也就是我弟弟。”杨进周凑近了些过去,用手轻轻抚着那熟悉的面庞,“我还想呢,咱们动身的时候那么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敢情你是故意的,想来他知道咱们走得这么急,一时也得跳脚一阵子了。纪曦也说,你就是四弟肚芋里的蛔虫,他那些弯弯绕绕哪里瞒得过你?”
“他就是喜欢碍说八道!”
尽管杨进周并不在意,陈澜仍是忍不住箍着他的脖子,又低声赔了礼。她自然是想看看弟弟这一番作为是为了什么,如今罗旭解说了分明,她心头大石落地,倒是不那么担心了。
然而,话说开了之后,杨进周却反而腻了上来,似笑非笑拖索要补偿,只是一会儿,那张不甚结实的大床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喂,你轻些……真颠散了架子就要丢死人了!”
“你还才心思顾着床么?”
室外寒风呼啸,室内狂风暴雨,帐子牢牢遮住了那旖旎风光,却遮不住其中的惊呼呻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息方才告一段落,但沉沉睡去的却只才一个人。
听着枕边传来那均匀的呼吸声,杨进周伸出手去,轻轻摩挲着那光润的头发。在江南养了这几年,她的头发越发浓密光亮,人也养得白皙丰润,如今回了京城回了家,这样的安闲日子还能有多少?就像他提醒罗旭一样,罗旭还只是人在内阁忙得回不来,可他要是万一出征在外,留着她在家中,她这如今的艳丽妩媚是不是仍会依旧?
怪不得皇帝那一天在他面前无意中提起,男人的大志和女人的心愿,几乎很难两全其美。纵使是富才天下的人主,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那眉宇间亦满是惘然,想来是触动了心中隐痛。
第174章()
想起住店之后就马不停蹄出了门去的杨进周,陈澜不由感到心里满溢着温暖
“姑姑说得是,可当年要不是她;兴许就没有如今的我了。。”陈澜笑了笑,随即往那太师椅上靠了靠。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些遥远的记忆。尽管少了几分亲身经历的真实感;但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却是真真切切的,“总之;她既然不愿意;那就再好好给她挑挑,姑姑也请费心些;闲来不妨多和她聊聊。
柳姑姑答应一声;须臾就扶着陈澜进了里屋,又去外头取了事先备好的放有各式点心的攒盒。虽说连日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四处逛,但陈澜毕竟是在江南养息了这好几年;眼下精神既好,腹中也不觉得饥饿;就推拒了让柳姑姑自己取用”自己随便找了一卷带着的书看。等着等着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就当她心中狐疑,打算让人去外头看看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随着芸儿那高兴的嚷嚷,她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人回来了。
“在路上正好遇到明发上谕贴在了衙门的八字墙上,各处要道也都贴了榜文,路上人多,所以不得已绕了点路。”杨进周脱下脑袋上的皮帽子丢给芸儿,见陈澜上来给他解下外头那什大氅,他便髓手除去了手套,用还有些凉意的手轻轻握住了陈澜那只右手,低声说道,“上谕,命礼部预备仪制。择吉日册封太子。。”
陈澜听到明发上谕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所准备,然而,杨进周说到册封太子,她仍然是心中一凛。情不自(禁)地把左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人不觉贴近了他的胸膛:“上谕可有说是谁?。”
“是荆王。”
说这话的时候,杨进周虽没有扬声,但旁边的柳姑姑和芸儿都听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全都垂下了头去。只年长的那个不安地绞着双手,年轻的那个则是索(性)把衣角揉得一团乱。当看到柳姑姑悄悄溜去了外间的时候,芸儿犹豫片刻也慌忙跟了进去。
“看来这一次,小四让咱们这一走,还真的是做对了。。。陈澜早就注意到柳姑姑和芸儿都已经走了,此时索(性)就是伏在了杨进周的身上,“也不知道之前那百官上书是怎样的光景,如今的上谕又是怎样出的炉。总之咱们不在京城,这都不关咱们的事。”
“你说的没错,咱们这一趟游山玩水,想来给假的皇上也会满意得很,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酬劳酬劳四弟的用心良苦
。”
“还酬劳他?你这姐夫这般好说话,他以后耍huā腔的次数就得更多了!他这(性)子一定要多敲打,否则他那得意劲一上来,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
“你呀,分明是回来之后对他这个弟弟又满意又高兴,可当面多夸他几句却又不肯。”搂着那弹力井人的腰肢,杨进周见陈澜瞪着他不说话,可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默认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那张开翅膀护着他的模样谁都能看得出来,可要知道,他就要成亲,眼下是真真正正完全长大了,不能再把他当成孩子看了!”
……,。。”。”。。”。,。
中午时分,京城那(阴)沉沉的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雪来。平日里虽说见多了雨雪,但头一回在御前当值的陈衍穿着斗笠蓑衣,起初还不觉得什么,可渐渐的。那雪一层层积在蓑衣上,渐渐就显出了分量来。等到傍晚换班时,他甚至觉得肩膀都僵了,双脚更是失去了知觉。当进入烧着火炕和炭盆的温暖直房时,他一把扒拉下蓑衣,紧跟着就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
“来来来,陈小弟,喝口滚热的酒暖一暖。这身体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就这么坐下,明天你十有**得感染风寒。。,“多谢多谢!”
陈衍赶紧接过了那个递到面前的扁平圆口锡酒壶,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