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这个计划真的成功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当真让他们动容了。只要信可以安全到达,阿娘与亲人们应该可以少担些心了。
。
入夜后,两位仆役果真送来了纸笔。
施瑶心中千言万语,然而落笔时,也只得一句——阿娘,我过得很好,莫要担心,总有一日我们能团聚的。
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
“你们且退下。”
施瑶认出了是阿葭姐姐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
阿葭于施瑶而言,就是肉一般的存在。正因为认识了阿葭,施瑶才有肉吃。如今家书的问题即将解决,吃肉的问题解决方法也来了。
施瑶哪能不欢喜?当下将家书装进信封里,拭干了眼角的泪水。
很快的,房门被推开了。
施瑶再次见到了阿葭。
小半月未见,施瑶只觉阿葭又好看了些许,而且……似乎还有些眼熟,但是她却想不起像谁。以阿葭这样的姿色,搁在燕阳城里头,定能在贵女中当个数一数二的。
不过一想到谢十七郎玩弄未及笄少女的癖好,她又觉得阿葭姐姐很是可怜。
上次她被谢十七郎折腾了一番,只觉命都快没了一半。
阿葭提着一盏芭蕉花灯,走进来的时候发现没地方可放时,不由蹙了下眉头。阿瑶说道:“阿葭姐姐,你将花灯搁在榻上吧。”
阿葭直接放在了地板上。
她蹙着眉头,说道:“他竟如此待你。”尽管没有言明哪个“他”,施瑶立刻就听出了是谢十七郎。
阿葭打量着周遭,不停地摇头,说道:“怜香惜玉四字他懂不懂怎么写?难怪年将而立连个正妻都讨不着。”
施瑶微微一怔。
阿葭的目光落在施瑶身上,她的眼睛此事微微亮着,说道:“阿瑶妹妹,你肚子饿了么?我特地让人给你做了荷花鸡。”
说着,她将食盒搁到榻上。
盖子一掀,肉香袭来,多日没有吃肉的施瑶不禁咽了几口口水。
阿葭说道:“你吃吧,郎主这几日出去了,不会发现的。”施瑶肚子正饿着呢,于是乎也不客气了,用荷叶包着鸡腿大口大口地啃着。
吃得五六分饱的时候,施瑶蓦然发现阿葭用一种格外古怪的目光看着她,里头似乎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阿瑶妹妹。”
“……嗯?”
“那一日,你与郎主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施瑶的心顿时咯噔地跳了下。她险些就忘记一事了,阿葭姐姐虽然待她好,但是……若她踩到了她的底线,定然会翻脸的。
在施家里,后宅之争她也见得多了,因为妒忌其他人的宠爱变得嘴脸丑恶的女人也多。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荷叶鸡,登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第十一章()
阿葭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施瑶轻咳了数声,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同时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阿葭的表情。她只能总结出四个字——捉摸不透。
她有些纠结。
一方面与阿葭姐姐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另一方面那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又在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他人。
“阿瑶妹妹?”
阿葭的声音拉回了施瑶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眉眼微微低垂。须臾,她又缓慢地抬起眼。此时的施瑶眼中的神情极为真挚。
她道:“阿葭姐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郎主绝无觊觎之心,更无与姐姐争宠之意,且郎主对我亦无怜惜之情,之所以将我掳来王府,大抵是因为我……得罪了郎主,做了不该做之事。那一日,郎主唤我前去泽园,也仅仅是为了惩罚我。”
她低声叹了口气,又道:“当时郎主咄咄逼人,我一时情急方用了下下之策。”她微微一顿,认真地看着阿葭,说道:“我晓得阿葭姐姐对我好,所以才愿意将心里话告诉姐姐。郎主是天上星辰,于我而言,可远观而不能亵玩焉,也唯有姐姐方能配得起郎主。阿瑶只盼哪一日能离开王府,归家与爹娘族人团聚。”
说罢,她又重新垂下眉眼,袖下的手指微微发颤。
刚刚那一番话,她是经过再三思量才说出口的。言下之意,粗暴简单点而言,无非就是你放心,我丝毫动摇不了你的地位,我只是个被掳来的可怜人!
她在墨城王府里已经得罪了最大的主子了,难得现在谢十七郎厌恶她了,也不愿再见她了,她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安宁……她可不想又为自己树敌,眼前的美人儿眉目如画,比起燕阳城的贵女,还多了一丝脱俗的气质,能成为友人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为敌,她在王府里的日子就有些难熬了。
施瑶心中百转千回的。
阿葭自是不知施瑶此时此刻的心思,她听了施瑶这话后,不禁有些惊愕。待她细细一想,顿时觉得好笑。
她轻咳一声:“你误会我了。”
阿葭很直白地道:“你方才可是在想我会嫉妒你?然后趁夜半无人时给你悄悄下毒?又或是在郎主身边耍点小手段,好让你痛不欲生?亦或是趁郎主不在命人打压你?”她爽朗地笑道:“你想多了,其一,这些手段我不屑用;其二,我今日过来不是想打听什么,就仅仅是好奇而已;其三,我最厌恶的便是后宅之争,绝不会为了郎君而打压其他姑娘。”
仿佛怕施瑶担心,她自个儿吃了一块荷叶鸡,又道:“荷叶鸡如此美味,若是添了毒,倒是对不起这番美味了。”
施瑶不由莞尔。
她在燕阳城里不曾见过如此爽快利落的姑娘,竟是将话说得如此直接。不过这样的性子,她倒是有些羡慕。
她说道:“刚刚是我多心了,还请姐姐不要与我计较。”
阿葭说:“不计较不计较,你只要告诉我那一日你与郎主做了什么便好了。我极其好奇,听仆役说那一日你与郎主以骑乘之势躺在桌案上……”
此话一出,施瑶登时就被呛到了。
施瑶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在施府里时曾悄悄看过□□,当时羞红了整张脸,忙不迭地将□□扔进了火盆里,只觉羞死人了。
不过如今的施瑶好歹有了点经验,在那一场梦里,颠沛流离的那几年也不是没见过……是以如今听到“骑乘之势”四字,她的面色微微变了下,重重地咳了几声后,又恢复如初。
她说道:“那一日郎主想要羞辱我,所以才会有那一幕。”
阿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的目光开始打量着施瑶,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来回回了好几回,最后定格在施瑶的脸上。
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以前可曾来过墨城?”
“不曾。”
她说:“明日我带你出去看一看墨城,你定会喜欢的。郎主那边无需担心,他还有好几日才回来呢。”
。
次日。
施瑶正担心阿葭要如何带她出去时,屋里的后窗轻轻地响了响。外头响起了一道声音,“妹妹,是我。”认出了阿葭的声音,施瑶下意识地望了望门外的两道身影,随后轻手轻脚地将窗门打开了。
阿葭身形利落地跳了进来,丝毫不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施瑶眨眨眼,问:“姐姐怎么不走正门?”
阿葭摆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郎主之命,外头的仆役哪敢违抗?放我进来已是勉强,若要光明正大带你出去,他们定会禀报郎主的。所以明的不行便只能暗着来了。”说罢,她轻轻地敲了下窗沿,另外一道身影又从窗外跃近。
阿葭笑眯眯地说:“这是我的贴身侍婢岚儿。”
岚儿对施瑶行了一礼。
阿葭又道:“在你回来之前,岚儿会假扮你躺在榻上。待纱帘一放,即便外头的仆役进来,也难以分辨真假。外头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施瑶不禁有些担心,她道:“若是郎主知道了,可会惩罚姐姐?”
阿葭不以为意地道:“不会的,他……”顿了下,她笑道:“妹妹无需担心,我带你出去游玩,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即便郎主当真知晓了,最多也就是挨骂罢了。好了,不多说了,妹妹快跟我离开吧。”
阿葭又再次利落地跳了出去。
施瑶哪有这样的身手?虽说梦中的自己为了活命,不再像是贵女那般,但是毕竟只是梦,现实中的她还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呢。她双手攀住窗沿,动作有些笨拙,阿葭欲要扶她,她展颜笑道:“我可以自己来的。”
说着,她微微使劲,爬上了半人高的窗沿,然后连丝毫犹豫也没有,直接跳了下去,落地时膝盖微微有些疼,她眉头蹙了下,又随即恢复如初。
阿葭看着这样的施瑶,心中又多了几分思量。
她拉住施瑶的手,说道:“从东南方走,那里的仆役都被我屏退了。现在出去的话,刚好可以在傍晚时分回来。”
。
施瑶在王府的后门上了马车。
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驶向了墨城的闹市之中。阿葭在马车里也很是热情,晓得施瑶头一回来墨城,不停地给施瑶讲解墨城,直到墨香楼将近时,她才停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墨香楼的后门。
见到施瑶疑惑的目光,阿葭轻咳一声,说道:“其实郎主也不喜欢我出门,我平日里出门都是偷偷溜出来的。今日也不例外……从后门进去稍微安全一些。”
施瑶立马了然,点了点头。
阿葭已然是墨香楼的常客,小二见着她,便直接带着她去墨香楼的雅舍里。
施瑶打量着周遭,布置得颇为雅致,如今胡床胡椅在大晋已经普遍流行,除了大户人家偏好风雅之外,几乎都换上了便捷的胡人家具。不过这墨香楼却连半张胡椅都见不着,雅舍里头有两三梨木桌案,桌案后是数座坐地屏风,案上还搁着一个鎏金镂空吉祥如意纹的香炉,苏合香的味道冉冉升起。
阿葭说道:“这儿的吃食不错,招牌菜红烧乳鸽乃色香味俱全,吃了还想再吃,另外这儿的糕点也做得很是精致,尤其是开口酥和冰玉露,待会你多尝尝。等我们吃过午饭后,便去红荷亭看看,那儿的荷花开得极好,若是到了傍晚时分,景致尤其壮观。”
施瑶听她言语间格外熟悉墨城,不由疑惑地问:“姐姐是哪儿人氏?”
阿葭顿了下,轻咳了声,方道:“我在燕阳出生的,不过后来随着爹娘去了远方,便再也没回过燕阳了,都是往事了。妹妹还不曾及笄吧,被郎主带回墨城前可曾有许配的人家?”
施瑶微怔。
阿葭又说道:“妹妹容貌妍妍,定是还未及笄便有不少媒人问津了吧?”
施瑶说:“不曾,我乃族中幼女,前面还有几位阿姐,所以也没有轮到我。”思及往事,她面色有几分黯然。阿葭见着,转移话题道:“妹妹可知这家食肆为何称之为墨香楼?”
施瑶道:“因为墨城?”
阿葭笑道:“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墨香楼每逢初一和十五都会举办诗会,胜者可在墨香楼白吃白喝半月。再过两刻钟,诗会也差不多开始了。”
阿葭推开窗子。
施瑶往下一看,此时还未到晌午,墨香楼里就已经客如云来,热闹极了。
第十二章()
底下的郎君锦衣玉带,身边还有一两个小童,皆端坐在书案之前,墨香楼外还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人头攒动的,个个探长了脑袋,仿佛恨不得将里头看个究竟。
施瑶看了一圈,说:“不曾想到竟会如此热闹……”她又瞅了瞅,说道:“估摸着墨城的所有青年才俊都集聚于此了。”
阿葭含笑道:“听闻墨香楼诗会乃墨城盛会,不仅仅有墨城才俊,而且还有慕名而来的邻城才俊。”
施瑶疑惑地道:“可却不见评判之人?如何定胜负?”
说话间,雅舍的门外有人轻轻地敲了下,随后有小二走进。一碟一碟的菜肴和糕点果品依次摆放在了桌案上,菜肴做得格外精致,令人食欲大动。
小二施了一礼,不知从何处捧出一个漆木托盘。
托盘之上有一朵风干的玉兰,花瓣上还有个绣成的甲字。
阿葭道:“诗作一成,便有专门的人朗诵而出,得到玉兰花的诗作最多的,便为胜者。为了预防作弊,这些玉兰花都是特制的,上头的‘甲’字便是我们雅舍的甲字房。”
施瑶恍然大悟,只觉有趣。
她又仔细看了看底下的郎君,个个都似胸有成竹。待一声钟响,郎君们身边的小童立马布好文房四宝,郎君手执狼毫,在纸上洋洋洒洒地挥墨,敛眉凝神的,那架势倒有几分像是考场上的莘莘学子。
科举制是新帝登基后推翻了旧制方建立起来的。
施家没有谋反之前,施父曾作为主考官负责过三年一次的科举。施瑶为此有幸在高楼上将一众考生埋头奋笔疾书的模样一览无余,一股敬佩之情登时油然而生。
是以,当时施瑶便想着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书生,最好是从科举出仕的,生得温文儒雅的。后来施瑶对闲王一见钟情,估摸着除了那张脸之外,还有闲王身上的书生气质。
一想起闲王,施瑶心口不禁隐隐作痛。
阿葭忽然扑哧地笑了声,拉回了施瑶游离在外的思绪。顺着阿葭所指方向望去,施瑶见着了角落里的一个少年郎,看起来还不曾及冠,生得眉清目秀的,与周遭郎君不同的是,他身边并没有带任何小童或是仆役,在其他郎君都开始提笔时,他还在自个儿慢慢地磨着墨,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叠纸。
阿葭说道:“我半月前来墨香楼的时候也见到他了,听墨香楼里的小二说,他已经连续在这里待了半年,每一次诗会都有他,然而每次连半朵玉兰都得不到,有他在就不担心垫底了。”
施瑶不由笑道:“莫非此人的诗作上不得台面?”
阿葭说道:“哪里是诗词上不得台面,不过是家世不及旁人好罢了。他家经商,卖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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