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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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皈-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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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辜一酩嗤笑一声:“日后你若去京城,随便找一位说书先生,报上‘薛沾衣’三个字,他定能跟你说上个三天三夜还不止。”

    贾无欺目光在薛沾衣脸上一转:“这人叫薛沾衣?什么来头?我瞧着之前是与御前司一起来的?”

    之前他问时,辜一酩还不告诉他这人名字,这会儿又主动提起,是有什么原因么。贾无欺的目光从薛沾衣身边的人身上划过,半天都移不开。

    “回神。”辜一酩没好气的拧了他一把,“敢跟御前司同行的,自然来头不小。”

    他下半句没说,贾无欺却已经猜到了。敢与御前司同行,来头不小,敢把御前红人扔到一边,来头更是小不了,圣眷比上那位,只怕只多不少。

    至于安息香……

    贾无欺按了按额角,思绪纷杂,还是改日再想。

    “病鬼,你看见那尸体没?往日里可见过这么奇怪的?我这汗毛可都竖起来了。”瘦猴儿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朝辜一酩道,一边说一边搓了搓手臂。

    洞那边,行正和希声等人已经走到尸体旁边,开始仔细查看了。贾无欺一看,立刻灵光一闪,凑到他所在分舵的舵主耳边低语几句,那舵主又挤到李吞滔身侧说了一阵。这时只见李吞滔上前朝索卢峥拱手道:“索卢大人,我帮中兄弟有人曾做过仵作,可否请他上前查看尸体,也算是为破除此案尽些绵薄之力。”

    索卢峥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李吞滔满脸堆笑,立刻回过身朝人群中喊道:“乐于时,还不赶紧出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乐于时是谁,当辜一酩被贾无欺猛地推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队伍中还有这号人。虽然不认识,但并不影响李吞滔做出熟稔的样子,哥俩好的搂住辜一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于时啊,咱们铁鲨帮能不能在江湖上站住脚,可就靠你了。”

    他说话时,一股热气喷到辜一酩脸上,贾无欺心一直吊着,生怕他师兄一没忍住,伸手就把这个便宜副帮主给砍了。

    好在辜一酩比他想象的专业得多,只是重重咳嗽一下,有些虚弱道:“帮主放心,于时定不辱使命。”

    他省去了“副”字,直接开口叫帮主,听得李吞滔心花怒放,决定回帮后一定要重赏此人。

第四十一回() 
辜一酩查看尸体的时候,行正和希声已经回到了各自队伍前,两人并未开口,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发现。

    众目睽睽之下,辜一酩捏着鼻子,慢条斯理的翻弄着尸体,修长的手指不时在这个脸上捏一捏,那个头上戳一戳,不像是在验尸,倒像是在摆弄玩具。

    不一会儿,他停下手来,李吞滔远远看着,立刻出声问道:“如何。”

    辜一酩耸耸肩:“死状怪异,死因却……”他咳嗽一声,像是在斟酌用词,“十分自然。”

    “什么叫死因自然?”李吞滔皱了皱眉,费解道。

    “既无外伤,也无毒症。”辜一酩悠悠道,“就像是睡着睡着,自然而然地死去。”

    “这不是坐化吗……”少林一行人中,有人轻声嘟囔道。

    声音不大,辜一酩却听得清楚,他眼睛一亮,拍拍手:“没错,就是坐化!”说完,他施施然走回队伍,也没了下文。

    听完他的发言,索卢峥看向行正与希声二人:“二位怎么看?”

    希声蹙眉道:“这五位身上确实没有伤痕,若说是坐化,又太过牵强……”

    “事已至此,不若先将这五位妥善安置,等请示无忧主持后,再做计较。”行正开口接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同意。一直将尸体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死因又暂时无法查明,不如先将尸体保存好,等到了六凡寺,再从长计议。只是武当少林两派,竟然都没从尸体上看出端倪,旁观者心里不免惴惴。

    “这尸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挪动。”铁鲨帮中有人不安道,“死状这么奇怪,万一这五个不愿意挪,咱们轻易动了,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

    “无妨。”就在这时,一个冷清的声音在洞中响起,“这死状无甚特别,无非天人五衰而已。”

    据增一阿含经记载,处于六道之中天道的天人,死亡之前会有五种表征,称为天人五衰,其一衣服垢秽,其二头上华萎,其三腋下流汗,其四身体臭秽,其五不乐本座。无忧无虑的天人,本应衣着光鲜,珠冠璀璨,但在福尽寿亡之时,衣物会变脏,华冠会萎悴,原本轻清的身体会变污浊,两腋流汗不止,连带着对安乐的生活也生出厌烦不耐之情。

    这声音一出,少林一行恍然大悟,其余门派弟子,知晓其中掌故的也频频点头,这五具尸体,可不就是把天人五衰表现得淋漓尽致吗。

    众人带着几分赞许几分好奇,朝说话人望去,就看到了一个端坐在轮椅上,神色自若的年轻人。

    岳沉檀。

    他身旁的行正闻言颔首:“不错,这确是天人五衰之景。”

    对面的希声冷言道:“既是佛门典故,行正法师想必十分熟悉。”言外之意,对方竟让人捷足先登,现在才发现尸体背后暗藏的玄机,想必对佛法的领悟,也并不深刻。

    行正顿了顿,才开口道:“论佛门典故,贫僧自然不如师兄体会深刻,还得多谢师兄指教。”

    他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又刷的一下,集中在了岳沉檀身上——这坐着轮椅的人,居然是行正的师兄?!没想到少林寺收徒生冷不忌,竟然连残废也要得吗?不少人眼中多少带了些轻视。

    索卢峥看向岳沉檀,目光倒是一片清明:“阁下可是岳沉檀?”

    “正是。”岳沉檀语气淡淡。

    索卢峥也不是话多之人,只抱拳道:“幸会。”

    简简单单两个字,倒是让不少人转变了对岳沉檀的看法。能让大名鼎鼎的御前司指挥同知说出“幸会”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小角色。

    贾无欺看到此情此景,垂下眼帘,脸上神色莫测。

    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失察,行正紧接着开口道:“贫僧听闻六凡第二窟又名冰窟,里面常年寒冷,三尺寒冰立于内而不化,不如将这五位师父的尸体搬送至那里。”

    索卢峥点点头,伸手指了五名侍卫:“你们去。”说罢,立刻带着剩余的侍卫朝山道深处走去,一刻也不多留,十分利落干脆。

    五位知事僧的尸体既已移走,众人也不想在山道中多留。跟着索卢峥的队伍,一字长蛇,一个跟着一个的走完了洞中最后一截山路。

    再见天日时,山中已是另一番景象。

    原本已停的风雪忽然大作,鹅毛一般的白雪,劈天盖地的落下。山中白茫茫的一片,山石草木全部覆盖在厚厚的白雪下,边界模糊,只有两侧的悬崖暗示着路已到尽头。被狂风暴雪刮迷了眼的人不在少数,踩到没人走过的雪地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齐腰深的雪坑中,等被人□□时,下半身已经冻的失去了知觉。

    高大的树木上,挂满了长长的树挂,冰冷锋利,造型各异。说来也奇怪,一般的树挂都是垂向地面,这里的却不同,违反自然常理地横着生长,短则半臂,长则一尺。这里树木本就生得密集,肆意横长的树挂如交错的犬牙,用锋利的尖角阻挡着过路的人。上山的一行人,不仅要留神脚下,还要注意头上,凌冽狂风中,一步一顿,走得十分艰难。

    贾无欺在雪中跋涉许久,好不容易看到了“六凡第二窟”的木牌,心中一喜,脚下却没留意,突然一滑,摔了个狗□□。大雪本来应该蓬松柔软,可这雪地却是一层雪一层冰,坚硬的地面,差点没把贾无欺的牙给磕掉。

    北风才不管他是否摔跤,依旧呼呼地刮着,贾无欺的脸一阵发麻,不知是摔的还是冻的。他刚要跪起身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他顺着这只手往上瞧去,岳沉檀面色沉静,身体微倾,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贾无欺只有片刻迟疑,身体却先于脑子反应,攀上那只手,稍一用力,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碴,哎哟一声扶了扶腰,冲面前人道:“多谢岳兄了。”

    面前的人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雪屑,不动声色道:“一起走吧。”

    贾无欺连忙笑着应好,还十分狗腿的走到岳沉檀前面:“我走前面,给岳兄开路。”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跺脚,每一步踩得踏踏实实,就这样没走几步,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一个带着体温的大氅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熟悉的檀木香味争先恐后的钻进他的鼻孔,他浑身一震,差点又要跌倒在雪中。

    “这衣服伍兄先穿着,”岳沉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冷冷清清却不容拒绝,“方才伍兄受了凉,若再遭了风,恐怕就上不了山了。”

    贾无欺极力调整面部的表情,可惜他刚才那一跤,摔得他半边脸还麻着。回过身去,本想给身后人一个感激的笑容,却偏偏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他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这衣服还是给岳兄吧,我看岳兄穿的也不多,若是因此着凉,我这心里不安呐。再说我身子骨好得很,皮糙肉厚的,这点小风小雪不算什么。”

    岳沉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深深看他一眼:“伍兄说过,相逢即是有缘。你我既是有缘之人,伍兄又何必如此客气。”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太过沉静无波,倒让贾无欺心中有些异样。对方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住他的口,他无计可施,只得老老实实披着岳沉檀的大氅,一脚深一脚浅的朝洞口走去。

第四十二回() 
六凡第二窟确实不负“冰洞”之称,洞外已是大雪封山,气温严寒,洞内的温度竟比洞外还要低上几分。洞中随处可见巨大的冰块,石壁上冰锥朝四面八方生长着,比山路上的树挂有过之而无不及。

    索卢峥一行人率先进洞,在一条岔路上找到了一个不大的洞窟安放尸体。等他们折返回洞口时,几大门派的人已经聚齐。靠近入口的位置,地方算不上大,每个人腿挨腿,肩并肩,总算是都站了进去。

    薛沾衣是进洞较早的那一拨,刚要进洞时才发现身后的小师哥不见了。他四下张望着想要寻找,却被一大波涌入的人挤到了洞窟深处。等大家都站定,他总算是在洞口发现了他姗姗来迟的小师哥。

    只是。小师哥的大氅,怎么会在那个矮胖子身上?

    薛沾衣气急,想要过去和那矮胖子吵上一架,但偏偏人墙牢固,他就是挤不出去,只好恶狠狠地盯着那矮胖子,目不转睛。

    这样锋利的视线贾无欺自然不会无视,他顺着目光看去,只看到薛沾衣气得发红的脸蛋,莫名的他想到了阿白。阿白是一只鹅,从一颗蛋开始由贾无欺一手养大。阿白虽然是只家禽,但战斗力却十分强悍,还是一只小鹅的时候,就敢追着隔壁的大黄狗满院子跑。每当它被惹火的时候,都是前胸一挺,脖子一昂,趾高气扬的扑扇着翅膀,鹅冠红的发亮。虽然它与薛沾衣的品种不同,但生气的样子倒是有七八分像。

    贾无欺摸了摸下巴,也不惧薛沾衣气势汹汹的目光,反倒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方。薛沾衣一瞧他这幅样子,立刻又瞪了回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贾无欺觉得好笑,轻咳一声,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时,索卢峥站在洞中央道:“五位知事僧的尸体已经安放完毕,洞口严寒,不宜久留,不如继续向前,洞中应有落脚之地。”

    他手中举着火把,身先士卒,沿着洞中一条相对宽敞的石路走去。众人见状,便也纷纷跟在他身后,继续行进。

    贾无欺刚要迈步,却感觉后面有人一拽,差点让他仰过身去。他艰难的转过身,辜一酩正拎小鸡仔似的紧紧揪住他的后领口。

    “原来是乐兄。”贾无欺干巴巴一笑,拼命朝他师兄眨眼睛。岳沉檀就在他身侧,他可不想被人看出了破绽。

    “伍儿,说好一起走,怎么就突然不见影了呢。”辜一酩眯了眯眼,懒洋洋的说道,手上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伍兄,这位是?”岳沉檀在他身侧,淡淡道。

    贾无欺干咳一下,硬着头皮面朝两人,介绍道:“岳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帮中兄弟,乐于时乐兄。”他看看岳沉檀,又看看辜一酩,“乐兄,这位是少林高足岳沉檀。”

    “原来是岳兄,久仰久仰。”辜一酩慢条斯理的打着招呼,手中劲却不小,一把将贾无欺拽到了身侧。

    岳沉檀下颌微扬,与他对视:“乐兄,幸会。”

    “我方才见行正法师已经进入洞中,岳兄怎么还在这里?”辜一酩手搭在贾无欺肩上,语带疑惑道。

    “腿脚不便。”岳沉檀回得波澜不惊。

    他说这话时神情自若,毫无尴尬遮掩的意思,但贾无欺却听不得他这样自己说自己。他一闪身,挡到岳沉檀面前,朝辜一酩道:“乐兄,方才我摔倒时多亏岳兄出手相助,才无大碍。既然行正法师他们已经先进去了,不如我们与岳兄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辜一酩锐利的目光落在贾无欺略带守护的姿态上,清亮的声音陡然一沉,冷冷道:“如此也好。”

    三人跟在队伍末尾,默默前行,一路无话。

    六凡第二窟也有壁画,只是与第一窟不同,不在洞口,而在洞腹。高举的火把上,跳跃的光芒照亮了冷冰冰的石壁,一副色彩秾丽的佛画出现在大家面前。

    佛画中央,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阿修罗王正坐其中,面目含嗔。宫殿外,如意果树郁郁葱葱,参天干云。树底花木丛生,一名阿修罗对着树干挥斧欲伐,树顶云雾缭绕,天界众生与众阿修罗正在鏖战。

    “这壁上所画,可是阿修罗道?”隔着黑压压的人群,贾无欺远远看了一眼,开口道。

    “正是。”岳沉檀颔首。

    阿修罗道乃是六道中的一道。其中的有情众生,与天界分别不大,都福报极大寿命极长,但与天界众生相比,多了嗔恨嫉妒之心,因此又被称为“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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