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李嬷嬷灰白的面上闪过一丝痛快的笑意。她喘着气继续说：太后仙逝，我求了皇上去梧桐书院。孩子早产了，林昭认为孩子是赵恒的，恨徐媚儿背叛自己，冷落她们母子，出去游学了。这一去便是两年，徐媚儿心灰意冷，在林昭回来的当晚写下血书自缢身亡。呵呵呵……十多年，林昭给砚池编造了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身世，想让他们父子成仇。可是后来……我怎么也没想到，赵恒那个混蛋居然良心发现，将迷jian徐媚儿的事和盘托出，求林昭原谅。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林昭已经愿意娶我了……呵呵呵……
李嬷嬷咯咯笑着，泪流满面。
“可是得知真相的林昭却挖开徐媚儿的坟躺到丑陋的骷髅旁，喝下毒酒……咳咳咳……”李嬷嬷用一口气说完，引起剧烈的咳嗽，沈倾歌没有帮她理气，只是悲悯的望着那逐渐衰败的脸。
“所以，你恨林昭，更恨皇帝。你骗皇上徐文彦是他和徐媚儿的孩子。”
李嬷嬷听着脸上展开诡谲的笑：“我告诉他当初去梧桐书院就是发现徐媚儿怀孕，想要暗中保护他们的孩子。咯咯咯……我死了，他们都会以为我是道出真相……修竹，修竹……我等这一天很长时间了……修竹，我……”
李嬷嬷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脸部诡谲的扭曲，一只手僵硬的抬起。
沈倾歌抬手瞌上李嬷嬷的眼睛，注视良久。
这就是背负恨意的人，她连死也不得平静。
李嬷嬷不过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但沈倾歌知道，那是四个人的爱恨情仇，三个人悲惨人生。倘若北辕皇对徐媚儿情深，又怎会去迷jian她？徐文彦又怎会早产，恰好是准了皇宫的时间？李茉儿呀李茉儿，你何苦来哉？
林昭——修竹先生！
那样一个布衣天子，竟也走不过‘情’之一字。
沈倾歌忽然在想，徐文彦怕长得跟徐媚儿很像，否则林昭怎会认不出是自己的骨血，而北辕皇又怎会相信他就是自己骨血？
骨血！
哈！
沈倾歌忽然想要大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李茉儿。
她真不知道是要佩服这个女人还是要悲悯她？
为情所困之人都是可怜之人！
北辕皇赵恒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君王，老了开始疑心重重，可就是这样还是轻易相信了李嬷嬷。
爱情和仇恨，同样可怕！
沈倾歌想起自己仇恨的心，突然没有勇气再回头，她噌噌几步走出房间，靠着门板喘气。
“小姐……”
小桃和钟嬷嬷惊吓的搀扶着她。
沈倾歌摇摇头说无事，继而对她们吩咐道：“你们进去好好装殓，将李嬷嬷逝去的消息传出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宫破（）
从碧落轩突然升起一个人影，待他们看清，人早已飞出了视线。
魔风带着三十名黑衣人，右手放在胸口给沈倾歌行礼。
沈倾歌目光瞟了眼倒成一片的黑影，轻轻的吸了口气。
“那些人，若有投降，可免杀！”
是！
沈富强听到禀告阴沉的一笑，大声故意说给里面的人听。
“那个人就算轻功了得，还能敌得过神机营的五千弓弩手？本将军早一下下了死令，今晚就是一只苍蝇飞出沈府也要给本将军射下来！”
君墨尘听了眉头也是一皱，谁都知道神机营的弓弩手都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不自量力！你以为他们还活着？”
黑暗中，想起一个幽古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地下传来。
“阁下是什么人？不敢出来示人却妖言惑众，你以为本将军会信？”
沈富强戒备的持剑四周看了看高声喝道，给身边的亲卫一个暗示，让他出去探探情况。灼华郡主身边都是些武功高强之人，他不得不妨。
这时只听对方轻蔑的一笑，再没了声音。
沈富强松了口气，觉得对方就是在装神弄鬼。就算是有人，跟神机营打斗他们也会听到声音，那可是五千人，不是五百人人！可是一转身看到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进来的亲卫后，沈富强脸色绷得僵直，握着剑柄的手颤抖。
“将……将军……全没了。”
那人说着脸上的惊恐之色还未褪去。
沈富强不相信的揪着亲信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什么全没了？说！”
“神机营，神机营全没了。”
“不可能！”
沈富强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跃上墙……
五千铠甲精兵全部倒在地上，无一生还。
他踉踉跄跄的拽起一个士兵察看伤口。后心插着一支短箭，他拔出来一看，是乌金的箭头，在昏暗的月下泛着幽蓝的光芒——见血封喉。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冷煞之气，刚扭过脖子，似被定了身。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披风，面带银蛇面具的男子，身后散开同样是黑披风的面具人，双手垂下看不清使用何种兵器。
他不敢相信，就这么点人，将神机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精光。
恐惧、不敢……还没拢上心头，沈富强的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死状怪异。
沈富强半天没了消息，温国公坐不住了，他走到门槛旁，平王几人也跟了过去。
砰——
沈富强的尸体扔到了院子，之前那个声音又想起：“神机营全军覆没，沈富强已死。你们，两条路。要么放下兵器去外面跪着；要么——死！”
他的声音带着穿透里，沈府里所有的兵士都听清了。
五千神机营不声不响被消灭，将军被杀，他们这些人犹如刀俎之肉。轩亲王注定要失败了，而他们，值得为轩亲王死么？
不值。
……
北辕皇面色铁青的坐在龙椅上，听着一次一次的战报。
从君墨尘告知他查到的证据时的暴跳如雷到昨晚，他想了整整一夜。大皇子的死让他愧疚不已，也让他感到了一个父亲的痛心。所以，他决定不杀幕后残杀兄长的二皇子，而是要将他贬为庶民发配黎城。他知道黎城有梅家的产业，他去那里生活会有保障。
可是这个逆子，他居然用火炮轰开了宫门。
“皇上——”
李全躬身唤了声，如果还不出动金御卫，马上攻进正宫了。
北辕皇站起身，缓缓踱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李全吓得差点魂都出窍了，连忙喊着传太医。
“慢着，不用去。朕的身体朕知道。”
“可是，皇上……”李全想说皇上的脸色看起来不正常。
“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朕身体有恙？”
北辕皇声音一沉，李全立即缩了缩身子，只是小心搀着他坐在桌案前。
“皇上，有飞鸽传书。”
一名金御卫双手呈上来。
北辕皇看了一眼竹筒双手竟有些颤抖的打开，目光有些迫不及待。
‘皇上，看到这手书，沫儿已魂归离恨天了。我原本想守着秘密老死在梧桐书院，奈何造化弄人，因着沈倾歌那丫头再次见到皇上。到底是难忘旧情，沫儿终是不忍心皇上一生一世都被瞒着，父子相残。可是沫儿违背誓言心有难安，唯有一死，九泉之下再去向他们请罪！也唯有一死，才能让他回来！”
沫儿——
北辕皇突然悲怆出声，竟滚落出两颗泪来。
“皇上，李嬷嬷她去了！？”
都是少年时代走过来的旧交，李全也禁不住悲伤抹了两把泪。
“金振，传朕旨意，打开承德门，让轩亲王进皓阳宫！”
“皇上——”
北辕皇眼睛一瞪，厉声道：“难道你想让朕后继无人！”
什么？
李全还在愣神，北辕皇已经将金牌抛了出来，金振接过金牌俯身离去。他的脚步在外面稍稍一顿，便听到北辕皇吩咐李全拟旨。
他轻轻呼了口气，嘴角挂着舒心的笑。
李全却看清皇帝亲自拟旨的内容，僵住了似的。
盖上印章，北辕皇似虚脱了般靠在椅背上，疲倦的说：“收起来吧。”
李全回过神来，倒也坦然了许多，面上也淡然了许多。
卿华阁的角落，一高一矮两个银色的身影，从这里可以看到清泉门和玄武门已经被赵睿轩的人马控制。
“雪男，带着我你可以飞过承德门吗？”
雪男目测了距离，似乎有些犹豫。
徐文彦自嘲的轻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为了搅乱他的天下努力，如今却要……”
“这就是你的宿命！”
说话间，两道身影自上而下落在他们面前，待看清来人，雪男的敌意明显弱了。
徐文彦瞟了眼立在沈倾歌身后的玉樽般的高手，呵呵笑着道：“小师叔身边总是不缺护花使者。不过，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是姑姑……”
徐文彦顺着沈倾歌似笑未笑的目光，看到一只荧光的灰色蝴蝶落在自己的肩膀。
迷踪蝶？
徐文彦眉头一皱目光打量着斗笠男子。
他是地宫的人？
自嘲轻笑一声转过身有些低落的问：“姑姑她，不相信我又派你来？”
沈倾歌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幽幽道：“姑姑说她心愿已了……”
徐文彦闭上眼睛，一只手握着雕栏。
沈倾歌看到那只手不知是太用力还是伤痛而轻颤。黑暗中他的轮廓勾出优美的弧线，下巴紧绷着。
哎！
沈倾歌心中一叹，倘若日后他得知实情，又改如何面对？
“我们进去吧！”
沈倾歌的手放在徐文彦握紧的拳头上，轻轻地将他的手掰开。
她的手很温暖，很绵软。
徐文彦眼底的情愫一闪而过，反手握住沈倾歌的手，凑近她。
第二百三十四章 禅位二皇子（）
“徐文彦——”
突然一张俊美的脸砸过来，沈倾歌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细长邪魅，勾人心魄。沈倾歌再次感叹此人的演技——霁月公子？应该叫——风月公子才对。
“沈倾歌，谢谢！”
“呃，不用谢。哪个，我们换身衣服混进去吧，就这样飞进去，就算能躲过赵睿轩的人，也躲不过暗中的金御卫。”
沈倾歌连忙抽回手，从云璃身上解下一个烟水色的包袱，拿出三套军士装递给徐文彦主仆，自己也拿了一套，转过拐角利落的套了上去。
三个人换好了衣服，走下卿华阁时听到雄厚的钟声想起，在浓墨的夜色显得格外突兀。
今晚的京城，怕是没有一个人能睡个安稳觉，何况是朝臣们。
“公子——”
一个左颊大片疤痕的将领对扮成士兵的沈倾歌行礼。
“穆将军，怎么样了？”
沈倾歌问道。
“已到了承德门，皇上派金振传旨，打开承德门让轩亲王进皓阳宫。”
穆将军说完又凑近沈倾歌将金振听来的消息说了。
沈倾歌想了想挑眉问：“赵睿轩信了？”
“起初也是持怀疑，但经先生分析后觉得可信！”
“呵呵呵……姜还是老的辣！”沈倾歌讥讽的笑了两声继续道：“老皇上为何要让金振传旨，无非是吉城一事让他对金振起了疑心，又经过大皇子自杀一事，他自是察觉到了宫禁中有人背叛他。金振不过是颗探水石。”
一路上，徐文彦不由得侧目凝视军士装的沈倾歌，心中再次升起云江城时的那种感觉。
这个少女，从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顾鸿暂且不说，就这个刀疤脸的穆将军。听说是鬼城的守城士兵，因救了赵睿辉一命，被编入赤凰军。此人矫勇善战屡建奇功，一年多的时间已成为赵睿辉的亲信。
“小师叔，军师也是你的人？”
徐文彦又凑到沈倾歌的耳边问。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沈倾歌被他的气息吹得耳朵痒痒的，脖子也跟着发痒，瞪了一眼走到了雪男的身旁。
徐文彦唇角一扬，眼睛弯了弯。
承德门在众人身后发出沉重笨拙的声音合上，所有士兵不由得回头一看，心中也不由得沉重几分。他们能走得出去么？
……
已经是三更天了，皓阳宫却亮如白昼。
正殿的门口摆着桌案，北辕皇穿着便衣端坐于桌案之后，自斟自饮，看到赵睿轩缓缓而来，他只是微微一笑，像一个慈和的父亲招招手。
“轩儿，折腾了大半夜，过来陪朕喝一杯。”
赵睿轩却在三尺外听了脚步，阴嗖嗖的笑道：“儿臣怎敢。”
北辕皇盯着赵睿轩，半响才摇摇头，垂下目光又自饮一杯。多日未见，赵睿轩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阳刚之气。他面色白皙，神情阴柔，就连说话也像是当年的李全似得，不阴不阳。
“父皇召儿臣来有何旨意？”
赵睿轩沉沉的问道。
北辕皇盯着赵睿辉，心里越发的失落。
冷淡的说：“身为上位者，首先不能焦灼焦躁。等百官上朝，朕自然有旨意讣告天下。”
赵睿轩冷哼一声，退后到亲信中间高声命令：“传本王之令，放行朝臣入宫上朝！”
“不知父皇是想要颁布太子之位，还是退位讣告？”
“你想要什么？”
北辕皇微眯着眼睛，看不出神色，慵懒的问。
哼！
赵睿轩不回答，只是阴沉沉的看向自己的父皇，他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父皇足够冷酷，足够残忍。
二人对持着，谁都不再说话。
对于赵睿轩来说，如今整个皇城都是自己的，他无惧金御卫。因为，他也是昨晚得知母妃的消息，皇上中毒已深，没有多少时日了！
‘父皇，你这是逼我不得不反！’
朝臣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皓阳宫，当赵睿轩看到平王等人时脸色突变。
平王给北辕皇跪安，这才起身指骂赵睿轩杀兄逼宫，无纲常伦理，实为不忠不孝。
赵睿轩却听不进他的指骂，而是走过去一把揪住平王的衣领几乎将他提起来：“你们怎么会从沈府出来？君墨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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