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空师太捻着佛珠应声开口说道:“修行只求在心,你尘世未了佛祖也不愿收你。”
她轻声一笑:“不是佛祖而是碍于皇上吧,如今我已不是皇家的人,他自然也管不得。”说着忧心的叹了口气,“自认我这一世从未害过人杀过人却落得如此境地,若真有前世那也是孽缘种种,唯一后悔的是当初那朱钗没有扎进他的心脏里。”
“这话可说不得!万事种种自有前世因果,你若能这样想也就罢了。”
毓秀匆匆走进来,说是宫里的刘公公来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每隔几个月就会来闫贞观一趟,带着一些吃的用的过来,沈宝音心里清楚但不感激,收下的东西也都分散给别人,那是穆高炽欠的。
刘公公站在佛堂外,身后带着几个跟班,见到沈宝音走出来一脸笑嘻嘻的看来,拿着东西递过来说道:“这些都是宫里新进贡的上等貂狐绒,皇上念着天气冷了就命奴才特意赶过来一趟。”
“那就有劳刘公公了。”说着让毓秀收了下来。
刘公公嘿嘿一笑嘴里又替穆高炽说了些好话,无非就是穆高炽多么记挂着担心着但是碍于答应过婉太妃不能前来,这些沈宝音都听腻了听烦了,她每每听着刘公公说着的这些心里只会更多的不屑。
旁边一太监见势小声说了句:“宫里的新主子还等着见您,咱还是赶紧回宫吧。”
这句嘀咕声虽小但还是传进了沈宝音的耳朵里,刘公公面色逡巡朝着沈宝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见着刘公公脸上的变化,沈宝音也只当是没听见。
是夜,杨硕来了闫贞观,他是来给沈宝音送些书籍的,这些年也多是靠着杨硕送来的这些书籍打发内心的伤口。
杨硕进了屋子看了一眼灯下做着刺绣的女人,走来朝一侧坐下打趣着:“看来你日子过得也算清闲,何时给我也绣一个?”
沈宝音抬头瞥了一眼,见杨硕四下望了望,同样打趣着:“等着给你杨大人刺绣的女子可以排到整个京城了,你也别看了,毓秀去了他屋还没回来,你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杨硕听着这话只笑也不否认,这些年杨硕对毓秀的心思沈宝音也算看清楚了,难得这个男人从未变过心,以前自己不答应是担心杨硕生性放荡的个性毓秀是守不住的,现在自己略微改变了看法。
“你要真有心就把毓秀接走吧,好好善待她,她跟着我这么多年也着实不容易,也免得在这闫贞观里荒废了年华清苦过日子,我看得出来你不舍。”
杨硕苦笑一声:“只怕我现在想接她走,她也不愿意了,她对你的衷心可远胜过任何人。”
她听着杨硕这酸溜溜的话倒似一个女人跟自己争风吃醋的无可奈何,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硕想了想却说:“皇上有意跟我提起过几次,他心里是想着把你接回宫的,毕竟当初为了救你才答应了婉太妃不再见你的要求,但这些年过去了,他也在想着办法把你接回去。”
停下手中的针活,沈宝音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杨硕说道:“你要是想着替穆高炽说好话那以后就别来了,我如今与这个男人再无关系,你回去替我传个话,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还望皇上各自珍重,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回去?她可不稀罕,当初自己将朱钗扎进穆高炽的胸膛时就没想过活路,那个男人只会是自己噩梦的开始,如今虽过得清苦却求得自在。
杨硕听着这话长久的叹息了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毓秀回来了,见着这两人郎情妾意的目光,沈宝音无奈的笑了笑,吩咐毓秀替自己送送杨硕,也好解了杨大人的相思之苦。
几日后宫里来了一批人,说是宫里新晋的惠妃娘娘要来闫贞观祈福,当时沈宝音和道空师太正在佛堂里,听着传话心里诧异的面面相觑,自古皇家来闫贞观祈福都是提前通知准备的,这次却是奇怪了,又说是新晋的妃子倒是令沈宝音更加诧异了,想起前几日无意听到那小太监和刘公公的传话,心中对这位新晋的妃子有了些好奇。
佛堂外站着好些宫女太监衬托着这位惠妃娘娘的排场,沈宝音跟在道空师太的身后前去迎接,这位惠妃娘娘正站在那颗菩提树下抬头观望,背影倩兮婀娜多姿。
“贫尼有失远迎还望惠妃娘娘莫怪。”
她回身看来,娇俏一笑说了句:“是本宫冒然前来有失礼仪才是。”
沈宝音听着这口音背脊一震,太过熟悉了,她急忙抬头看去,这一看震惊的愣在原地,新晋的惠妃娘娘不是别人,而是消失了多年不见的姜钰!
姜钰顺着目光越过道空师太看向沈宝音,那双眸子里带着挑衅,她走来忽然拉起沈宝音的手笑说着:“本宫听人说你留在了闫贞观,不放心便过来看看,不管如何你曾经也待我不薄,这份恩情本宫永记在心!”说完便吩咐其他人退下,说是好久未见旧人要好好聊聊。
此时只剩下她们二人,穆高燧临走的时候说过,姜钰留给他一封信就走了,时隔多年却以这样的方式重遇此人,也不知道这女人用了什么方法坐上了惠妃的位置。
沈宝音抽回手嘴角扯了扯却说:“眼下无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拿着帕子掩唇莞尔一笑:“这么不想看到我?也是,当初你可是硬生生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赵王赶来替我求情,只怕我现在哪有机会再见到你。”
“别人置你于死地那是因为你作孽多端,昨日放过你一条活路就该好好悔过自新,早知你今日初遇你的时候就不该救下你。”
姜钰忽闪着一双无辜的眼神看来,噗嗤一声笑说着:“你好歹也是半个佛门中人了,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些年吃斋念佛也没怎样!”
“就因为这些年我吃斋念佛已是对你宽宏大量,否则说得可不止这些,佛家有言,该来的总会来,该灭的总会灭!”
姜钰脸色一凛收敛起笑容,她瞳孔微微收紧,嘴角抖了抖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望着姜钰一群人离开,沈宝音微皱起媚黛,道空师太走来站在沈宝音一侧同样望去,许久叹息一声:“真是冤孽!”
毓秀担心的说着:“皇上真是糊涂,怎么让这种女人做了妃子,小姐您说会不会是柳欣欣安排的?”
沈宝音兀自摇了摇头,柳欣欣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早就猜透了姜钰对穆高炽的心思,她不可能放着这样的女人在穆高炽身边,至于姜钰是怎么进宫又坐上惠妃这个位置,还真是令人头疼好奇,恐怕此刻不仅是自己震惊的担忧,柳欣欣那里必然也是一番风雨。
灯火下的屋子里,沈宝音来回踱着步,姜钰的出现打破了这些年的平静,她并不关心穆高炽为何册封了姜钰,而是她清楚的知道姜钰绝非善类,当年自己置她与死地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她的心中,她是绝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的。
不行,她不能继续留在闫贞观里,留下来不仅自己招惹祸端就连整个闫贞观里的其他人都要受牵连,姜钰的手段自己太了解了,她越想越心烦意乱,还是去找道空师太商量一下为好。
沈宝音走到屋前打开门,此时屋外正站着道空师太,她像一副了然的表情开口说道:“我想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光我和毓秀离开可不行,你们也得撤离。”
“我不能走,走了你就说不清了,你放心我有当年先皇赐予的令牌,她不能把我怎么着,倒是你赶紧收拾东西带着毓秀离开。”
时间容不得沈宝音她们多耽搁,她连夜带着毓秀出了闫贞观,她们没有出城令走不了城门,只有在道空师太的帮忙下走荆棘的山道。
远处火光四射,是从闫贞观里传来的,大火漫天照亮了半空,沈宝音朝着闫贞观的方向双膝跪下磕着头,她感谢道空师太的一片苦心,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沈宝音这个人!
毓秀问:“小姐,以后我们得去哪?”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连绵的山头,翻过这几座山就出了大金国的守卫地,她要向北走,一路向北。
第85章 生死殊亡()
山道里沈宝音和毓秀连夜赶路,白天都还能承受,可是到了夜晚这诡异的丛林里尤其可怕,时不时传来令人毛骨茸然的鸟兽声,可她们除了这山道也别无它法。
好不容易栖身下来点起了篝火,拿出随身带来的干粮充饥,毓秀掰了一半的饼递过来,一双恐惧的眼神四下里观望着,这些天她被吓得着实不轻。
“我去取些木材回来。”
毓秀一把拉着沈宝音的衣袖摇了摇头,沈宝音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着:“你别怕我就在这附近,若是不找些木材回来,今晚可怎么度过。”这样的丛林里没有篝火是活不下来的,那样会更危险,其实她比毓秀更害怕哪里经历过这些,可沈宝音知道,如今的自己必须勇敢的去面对一切。
她刚离开不久就听见毓秀的叫喊声,急忙又折了回去,毓秀吓得大喊起来,一头体积庞大的野狼正悄然逼近了她们,沈宝音脑袋顿时轰了一声,心想这下是死定了。
狼见到回来的沈宝音目光凶狠,突然朝着她便扑了过来,千钧之时只听见那头狼悲惨的哀嚎一声继而倒在了地上,沈宝音再望去不远处站着一手拿弓箭的男人。
毓秀走来扶起沈宝音,那人走近看了看询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宝音不敢跟他说出实情,只说是为了赶路不小心迷失在这里,那人听后自然不信,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出现在危险的山道丛林中,大体也是为了逃避追杀冒险走山道,他不免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走吧,我带你们走出去!”
连绵的山头下两个身影搀扶着,身上的衣服被灌木丛划破褴褛,她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翻山越岭的逃了出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半个月了,她们总算活着出来了。
毓秀朝着天际大吼了一声,吼完便倒在了地上,望着一望无垠的蓝天说着:“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还以为我们走不出来了。”
这半个月里她们身上所带的干娘和水早已用完,后面几天时间完全是靠着毅力存活,还要时不时防备着山中的财狼野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好在总算活了下来。
沈宝音挨着毓秀一侧躺了下来,她同样累得精疲力尽,不知道现在的闫贞观如何?道空师太可安好?她娘在听到自己的噩耗时该有多伤心?
远处传来奔腾的马蹄声,沈宝音和毓秀急忙坐起身,只见一群身穿光板皮衣长袍,脚蹬毡靴的外族男人高骑着马头呼啸而来,将沈宝音和毓秀团团围在了里面。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沈宝音睁开眼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手脚捆绑着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不远处同样躺着被捆绑的毓秀,她朝着毓秀唤了几声,毓秀昏迷着依然没醒,她只记得自己和毓秀被一群外族男人包围后打晕了。
隔间外站着几个身穿异服打扮的女人,许是听见了里屋的动静便走进来瞧了瞧,其中一女人见势对着旁边的人吩咐了句:“她醒了,赶紧禀报菡夫人去。”
“这里是哪?”
“这里当然是菡夫人的住处。”
菡夫人?沈宝音微皱着眉头心里估摸着这位菡夫人又是哪位,想起之前那些外族男人的装扮,沈宝音心头掠过对着眼前的女人开口问道:“这里是木真族?”
见到眼前的女人点头应答,沈宝音心中一喜顿如找到了救星,她急忙说着:“我认识你们的索哈尔王子,麻烦你替我通传一下,就说我是他大金国的朋友。”
话落间隔间外传来一阵嬉笑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同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女,打扮得脂粉浓厚奇装异服。
沈宝音先前只是听着笑声熟悉,睁大眼睛仔细一看,惊呼一声:“沈秋莲?”
眼前站着的这位菡夫人虽打扮的一时间令人认不出来,可仔细定下神来一看,眼前站着的女人不是沈秋莲还能是谁,陶氏被捉奸的那一晚沈秋莲就消失了,即使后来沈宝音派何章多方寻找也未有任何消息,没想到沈秋莲竟然逃到了木真族来。
听到沈秋莲这个名字,菡夫人眼光闪着阴冷,她走到沈宝音身前低身一把扯着沈宝音的衣领说道:“不要再给我提这个名字,我不认识什么沈秋莲,她早在七年前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是你和沈亦禅害死了我娘!”
“你娘是自杀的,没人害她。”
沈秋莲闻言忽然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带着这些年的仇恨一并发泄道:“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忍辱偷生的逃出了大金国,三番五次被人羞辱,好在我凭着自己的姿色遇到了索木烈当上了他的第七夫人,可他却是个粗暴的人,每当我承受折磨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恨之入骨,是你造成了我今天的一切。”说到此处沈秋莲忽然笑声凄厉慎人,但那双眼睛里依然凶狠的阴冷,她说:“老天真是开眼让你栽到了我的手里,沈宝音,这些年的恩怨咱们一并算了!”
沈宝音心里微凉,看着此时此刻的沈秋莲如今却变成了这样,这些年沈秋莲究竟承受了什么,自己自然是不清楚的,虽然她与沈秋莲并没有太多的姐妹之情,可她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落得今日姐妹恩怨残杀。
沈秋莲朝外面吼了一声:“来人啊,不是说马厩里的马好久没练了嘛,今儿就全放出来练练。”
“菡夫人,她是刚俘虏来的人,若是死了被鹰王知道了可就糟了。”
沈秋莲朝着说话的丫头目光一瞪甩手掌掴去,骂咧道:“不长眼的东西,我说的话你也敢忤逆!”
被打的丫头捂着脸畏畏缩缩的站在一侧,此时又走来了两个下人不由分说的就把沈宝音架起。
沈宝音吓得一身惊呼:“你们要带我去哪?”
两人押着沈宝音去了外面,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奔腾而来数匹野马一并卷起尘灰,沈秋莲选了其中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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