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的静虚子,居然在这般时节,对儒园地位尊卑仅次于山阴居士的的陶丹青,出了手!
……在这夫子殿外!
尽管只是一个轻微的举动,只是因为劝阻杀意隐现的陶丹青,而稍稍显露了真元,但如此极其不敬的行为,却毫无疑问是在蔑视儒园。
更甚者,是在挑战儒园!
在如此紧要时节,更是雪上加霜。
“?”
霎时,那被逼退了数步的陶丹青面色一紫,真真动了怒气,一对厉眉直直凝视着静虚子。儒园之中,更有数股隐晦的气息,莫名异动起来。
儒园中的气氛,瞬间显得无比诡异。
“铛……”
一声剑鸣,率先打破死寂。
竟是上官瑶第一个祭出了剑兵,面色冰冷地侍立在静虚子的身旁。与赵明诚一众别的长老不同,她可不顾什么正道之盟,谁欲对静虚子乃至每一个伏羲门人出手,她便与谁为敌。这些,她认为远比什么道义更加重要。
……更何况,此时更与秦川有关。
“瑶儿不可!”
随即,面色依旧泰然的紫虚仙姑稍稍按住了上官瑶的肩膀,她虽也不明静虚子为何突然如此,但,眼下场面,绝不可贸然动手。
放在平时,儒园与伏羲门,都无论如何也不能掀起纷争,更莫说当下正值暗黑门崛起之时、长空令发下之际。若是中原正道内斗,从中得益的,毫无疑问便是暗黑门。那般,天下浩劫,就真的是接踵而来了。
只是,长风这般举动,却是为何呢?
紫虚仙姑眉目一蹙,不由侧目瞥了殿下众人目光中的秦川一眼。
“轰隆隆……”
晴朗天际,莫名一阵霹雳。
风云剧变!
瞬息之间,只见得秦川面容不知何时变得阴沉起来,扬起的一支手臂上,早已为中原各门深深忌惮的神兵龙脊,缓缓在一股股诡异邪煞的魔道黑气中,凝聚成形。仿佛正呼应了方才的那一声闷雷,响彻每个人的心底。
彻骨之寒!
“这,便是你儒园的选择?”
秦川冷声叱问道。仅仅一句,便令得在场各门弟子,纷纷忌惮着四周,每一个隐蔽的角落,担心那神秘莫测的圣巫教卫再度袭杀出来。
若真如此……
不待暗黑门大敌袭来,中原正道,怕已是生灵涂炭!
“小川,把剑放下!”
忽而,一句淡淡的轻叱,从静虚子的口中传了出来。
没有理会因他的不礼举动造成的儒园各高手异动,甚至没有瞥向身后的陶丹青一眼,静虚子只平静地看着殿下的秦川,看着他昔日的弟子。他似乎理解了当年秦川的苦衷了……不,或许,很早以前,他便理解。
所以,他的目光,是那般柔和。
如曾经落雁峰上言传身教时的那般,平静中,带着嘉许。
“呼……”
一旁,了音禅师双掌合一,亦是看着下方杀意涌现的秦川,一贯慈悲的目光中,又带着几分不忍,带着几分别样的怜悯之色:
“阿弥陀佛!”
第15章 战书
“……”
秦川默然静立,许久未动。
天际浮云,适时掩盖了日光,透下一层阴翳,笼罩在整个夫子殿四周。午间的风从儒园内的园林之中袭来,不觉显得有些凉。
拂起秦川的发梢,飘摇不止。
静!
秦川原本凌厉的目光稍稍一缓,从之前怒视着陶丹青,转而缓缓看向了静虚子。这个,当年将自己从济云观带到落雁峰,给了自己此生证道的希望,同时也传授了自己修为道法、还有为人处世之道的亲传师父。
眸中厉色,终于彻底散去。
其实秦川本也不打算在此与儒园争锋相对,对方不接纳自己,那自己离去便是。真正让秦川动了杀戮的念头的,却正是方才儒园的举动。
那陶丹青、以及数股针对着静虚子的气息。
什么正邪道义、天下苍生,自己从来便没有理会过,来这夫子殿,也不过是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宁。一直以来,只知,谁动了自己心念之人,自己便百倍还于谁。只不过,本以为自己能与静虚子断了师徒情谊……
此刻再度重逢,却才知晓。
……哪里是轻易断得了的?
“咻!”
良久,一股黑气再度从龙脊之上漫出,转眼秦川手中的剑兵便消失了踪迹。与此同时,那蔽日浮云,也悄悄退散了去。
夫子殿外,一片清明。
“丹青,退下。”
突然,一声略带苍老的传唤,从夫子殿中传了出来。
只见一个灰色儒袍的白发长者,缓缓从那殿中行将出来,比起数年前,竟突然显得衰老了几分,华发皆尽斑白,眉间皱纹尽现,以往挺直的腰身,也不知何时佝偻了下来。再也没有,昔日的傲然之色。
却正是,山阴居士。
发起这一次长空令之人,终于,出面了。
“我儒园门生不礼之举,还望静虚真人莫要见怪。”
山阴居士抱拳行礼,却是率先向静虚子请了罪,那儒园各处隐晦的气息,方才适时退去。如此谦逊之貌,比起陶丹青来,倒是极有大家之范。
他看了秦川一眼,又对所有人道:
“如今邪魔猖獗,天下危急,我许某人不得已发下长空令,将天下英豪共聚于我夫子大殿,共商诸魔大计。众位赏脸能来,许某感激不尽。今日风波,比起我中原道义存亡而言,微不足道。也请,诸位就此罢休吧。”
“门主……”
闻言,那陶丹青似还有所抱怨,只不过得了山阴居士冷眼一视,方才闭口不言,退了下去。只不过,依然咬牙凝视了秦川一眼。
或许,当年青冥山下秦川毁他身躯之事,他还耿耿于怀。
当然,陶丹青如何作想,山阴居士自也不去理会,对着殿下的众多英雄豪杰抱拳一礼,最后,双眉微微一蹙,看向了秦川:
“你既有心向道,我中原天下,自也容得下你。”
“……”
听得此句,秦川依然静立,直视着对方。
却不知想着什么。
这山阴居士自己并不是很熟悉,前世未曾谋面,今生也只是在那一次中原正道合谋围攻青冥山的那一次见过而已。那时,他不知为何欲擒拿自己,中途却遭了意外,有人横空出手,施展一式无明业火,重伤于他。
出手何人,当然最清楚不过。
此刻山阴居士略有衰弱的模样,看来,那时与老怪物的交手,让他吃了极大的亏。毕竟,那可是,由老怪物亲手施展的真正的无明业火。
……心魔之中,最可怕的杀戮!
“容不容得下,我秦川无谓。”
随即,秦川冷声回道,环视了一周,“过往恩怨,难以消解,若非半月欲图天下,扰我安宁,我也决计不会与你们共处一处。你们欲破暗黑门,我也不甘沦为半月掌下玩物,有此同心,我方才来到此处。”
“如此,便是同道。”
山阴居士回答一句,竟有了向秦川示好之意。
殿中,众门弟子议论纷纷,听了此番秦川的话语,又有儒园宗师山阴居士从旁的劝解,他们似也渐渐打消了心底的敌对之意。
毕竟,暗黑门此番有何可怕的实力,还未可知。
能有任何一方的援助,也是好的。
……更何况,圣巫教所拥有的实力,天下人有目共睹;而秦川本身对魔道的了解,知己知彼,也远非中原正道任何一个人可比。
眼下,确也算是同道。
……
良久。
“那,便请青冥山圣巫教、以及各宗各门修真道友入殿,共商大计!”
山阴居士的目光从秦川的身上移开,转向了在场的所有人,高声一句,随即与静虚子和了音禅师各自行了礼,便与二人同行,领着身后的众人,踏入了夫子殿中。
上官瑶抿唇看了秦川一眼,也紧跟静虚子而去。
天机四阁、各大宗门、五州望族世家、以及诸多颇有名望的游方散人,纷纷跟随着,向着夫子大殿缓步行入。偌大的殿堂,几乎被各门代表之人占满,座无虚席。殿外,亦留有各派弟子,踮足仰望,共襄盛举。
“你一人随我便可。”
秦川对身旁的罗狼道了一声,也踏上了台阶。
原本打算去与柳沉烟同行,但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举动,竟加快了步子,快步行去。如此,秦川便也只有作罢,闭口不言。
今日,确有更紧要的正事。
不过……
忽而,秦川心中一定,不由四处环视了一周。
叶秋奇,为何不见了人影?
……
“咚……”
一声钟鼎长鸣,从儒园之中传来。
整座京州城,都回荡在了这浩荡的钟声之中。街道上,不少行人驻足观望,却是不知,并非祭祀之时的今日,为何会有这般钟鸣。
结合近日来儒园的异象,平民大众,却似乎都知晓了。
中原,将有大变!
“咚……”
数声钟鸣,直回荡了很久很久,方才散去。
此刻的夫子殿中,安排了无数坐席,人数众多,也未按以往的两侧排开了,整座殿中,已然有序排满了席位。
当然,自也有尊卑之别。
那靠前方的,各安排于儒园、伏羲门、梵音寺;其次乃天阁以及几位隐世少出的散人前辈高士;玉剑宗一等宗门、各州名门望族紧随其后;再次便是儒园旁系或是儒园扶持的宗门世家;最后,便是道得出名字的一些宗派了。
中原尽管三千宗门,能入这夫子殿的,却不过寥寥。
而秦川,则被安排在了名门望族一列,与叶家同等。在儒园的眼中,对待秦川代表的圣巫一教,似乎并不如天阁那般的看重。
当初在九归山上,秦川与阿罗叶,可是被安排与三大教派同列。
……当然,对于这般排序,秦川本也不在乎了。
原本被安排与玉剑宗相邻,结果柳沉烟私自调了位置,便只留秦川幽幽地带着罗狼独自而席,看着另一侧的叶家坐席,不禁有些忧虑之色。
“那小子,会去了何处呢?”
秦川抿着唇,暗暗思索。
此刻满座皆无虚席,唯独就是叶家家主之位落空,只有偏席之上两名叶家长老代为议会。如此倒也奇怪,不管是此间事关长空令盟会的重要性,还是叶秋奇那小子喜欢热闹的脾性,都不应该会缺席才对。
记得昨日在酒楼之中,刚刚倒上一杯好酒,叶秋奇便收得密令,不得已辞了秦川独自离去。看这样子,许是外出还未归来。
却,发生了何事呢?
不待秦川细想,今日的盟会,却已经开始了。
“众位皆我中原正道中流砥柱,今日共聚一堂,乃我中原幸事。”
“时纷乱四起,魔道猖獗,便不与众位虚言了。”
“十余日前,子时之夜,就在此地,我夫子殿遭魔教妖人侵入,正是昔日惊骇四方的圣子殿顶尖杀手,月影。其不杀不戮,仅惊扰我京州安宁,致使百姓彻夜无眠。其言暗黑门强势复出,群魔乱舞,欲与我中原正道决一死战!”
“……哗!”
陶丹青这一句方才道出,满座皆惊。
暗黑门与中原正道恩怨已久,纷争千年有起有落。但也从来没有哪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扰乱民生,并且肆意闯入夫子殿,放下这般狂言。
决一死战?
如此,岂不是**裸的战书!
挑衅!
“……”
闻言,其中一席,秦川不禁陷入了深思。
长空令乃中原正道存亡之关系所在,儒园定不敢轻易发令,想来此番陶丹青的通报,也定不敢作假虚言,而且,更是做不得假。
慕紫涵,代表暗黑门,下了战书!
且不论紫涵是被蛊惑利用还是心魔所致,背后,定然都是半月的主意,如今老怪物身亡,整个暗黑门,早已牢牢处于半月的掌控之中。他,的确有那般能力,将原本四分五裂的暗黑门,再度重新集结起来。
……集结起来,向天下正道发起挑战!
只不过……
暗黑门的实力,秦川自己也知晓,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能与真正联盟起来的正道正面抗衡。这,也便是老怪物数年来不断培养心腹的原因。
至少,老怪物都未曾敢发下这般狂言。
半月,又为何如此自信?
毫无疑问,这,必将是一场惊天阴谋!
“……”
秦川不禁想起之前探得的暗黑门可能在正道之中培养傀儡之事,联系起那在落雁峰上隐藏数十年、甚至险些成了伏羲掌教继承人的穆痕,可想而知,方才杀掉的一个奕剑阁执事,远远不够满足半月的城府心计。
如此,大势危矣!
第16章 城府
黑暗。
尽管外面晴空万里,但一处位于中原偏僻之地的不知名大殿,却是仿佛笼罩在阴暗之中。大殿之内,尽是黑暗,不见半分光明。
隐约见得,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透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铛……”
忽而,一声剧烈的颤鸣,嘶嘶不绝。
却见一把奇特的剑兵,瞬间亮起光来,血一般的鲜红,显得无比诡异。而其剑身,乃是漆黑之色的稀有玄武岩,宛若游龙之状,浑然天成。此刻剑兵颤颤不止,仿佛正处于某种挣扎之中,竟不断有道法气息猛溢出来。
……竟是,真武!
竟是那曾经伏羲掌教玉虚子所持的真武仙剑!
“哈哈……”
血光亮起,已然见得,在这殿中,坐着一个男子,那因为痛苦而显得扭曲的面孔,此刻正桀桀发笑,一股可怕的戾色,透于其中。
穆痕!
正是,在落雁峰隐藏多年的伏羲门人,穆痕。
“哈哈,老家伙,这元神烙印,还不是被我取出来了?!”
只听穆痕一声怒骂,仿佛承受多年的痛苦终于被尽数驱尽,一时本就狰狞的面容,更加变得无比的扭曲。他满是血丝的眼眸,显露出十分可怕的怨恨之色,却仍是当年的那一袭道袍,却仿佛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哐当!”
顿时,那仙剑真武光芒黯去,猛然从空中坠落下来,敲击在空旷的殿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一直,回荡许久许久,久久不散。
早在玉虚子收其为徒之时,便有料到反叛之日,故此早早就为其设下了元神烙印。直待玉虚子身故,元神烙印方才发动,由那真武剑为引,不断反噬穆痕经脉修为,但凡中此元神烙印者,几乎都以惨死作为下场。
却没有人料到,此时此刻,那元神烙印,竟被穆痕取了出来。
除了给予其很长时日的无穷无尽的痛苦之外,却似乎并未起到任何作用。玉虚子千算万算,却似乎,终于还是小瞧的魔道的实力。
“却是要恭喜你了?”
突然,一道身影缓缓从殿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