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赢。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燕秦先前本就因天灾**,国力衰微、民生凋敝,能有多少财力、物力用来和金人打仗,再加上各种内讧,这才被金人打得一败涂地,一大半的江山都被占了。秦斐后来能打下几场胜仗,一是因为通过海运手上有钱,二是她主动为质,替他稳住了朝廷那一伙人,解了他的后顾之忧,这才能顺利地收复江南全境。
可是那几场仗打下来,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这海运虽然获利极丰,可来回一趟就得大半年。而且拿去换金银的丝绸瓷器等物,因为这近一年的战乱,几乎没什么产出。是得先休养生息个一两年,等恢复些元气,才能再和金人去决一死战。
而且秦斐这刚刚登基,不知那些朝臣们是否——
采薇刚想到此处,秦斐已道:“况且我刚登位,只怕这帮朝廷里的大臣们多有不服我的,不把他们收拾服帖了,内里根基不稳,也是不好对外动兵的。”
秦斐想到方才在朝堂上王御史对某人的有意回护,宁可自己被罢官也不肯说出背后指使他的那人姓名,不由得就捏紧了拳。可是他不说就当他真不知道吗?不就是崔成纲那老贼在后头捣的鬼吗?他已经把一个女儿送上后位,如今见皇帝换了人,这是又想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朝堂上发生之事全盘告诉给采薇知道。与其等她回头知道了再来问自己还不如自己趁早告诉她,免得她到时候万一多想。
“太医当真这样说么?”采薇听完后沉默片刻,问道。
秦斐握住她手,“嗯,不然我哪敢告诉你啊!先前没跟你说是怕你刚醒过来,听了这话会承受不住,才只说了失血过多,伤了元气要好生调养的话,没敢把神医们的后半句话说出来。他们说你若是五年之内再怀孕产子的话,对身子伤害极大,我哪儿舍得让你再冒丁点儿风险。你若是还想要个孩子,就等身子养好了再说,若是不想生了,咱们有一个孩子也就够了。”
其实王御史听到的那则传言才更接近事实真相,那十几位神医们的诊断是皇后娘娘因为此次生产太过艰难,往后只怕子嗣艰难。虽然没说什么再难有子的话,不过言外之意也差不了太多。
秦斐当时之所以暴跳如雷,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事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拎出来,那肯定会传到采薇的耳朵里去,这简直就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啊!还能忍?
所以他痛骂那个混账的时候故意说他是在造谣诅咒,因为他的皇后只是五年之内不宜有孕罢了。虽然这是他编出来的谎话,可总比采薇知道真相要好得多吧!
果然采薇见他这样说,脸上没显出什么难过的神情,反倒笑着问他道:“若我真的再不愿生孩子,你当真要把皇位传给女儿吗?”
“唔——!”秦斐想了想,“只怕还是有些难,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就跟孝高皇帝那样,让咱闺女生个儿子,把皇位直接传给孙子就是了。”
采薇知道秦斐说“难”是实情,西秦时的女子地位在历代中可算是极高的了,可即便是在那个女子们活得最为恣意的时代,公主们可以参政议政,痛打驸马、包养面首,却仍然没有一个公主被立为皇太女,进而继承皇位。西秦时也曾有过一位女帝,可即使身为女帝她也没把帝位传给女儿而是仍然给了儿子。
那时尚且如此,何况现如今女子地位最为低下的燕秦朝,即使公主出降也得和民间妇人一样对夫君三从四德,驸马就算纳再多的妾,公主也不准拈酸吃醋,以致这几百年间,好几位公主不是被婆婆凌虐而死,就是被小妾给活活气死。如贤惠大长公主所嫁的驸马不但纳了八房小妾,还时常当着公主的面儿和他那些妾室上演活春宫,任由小妾们讥笑辱骂公主,结果气得公主三十岁不到就一病归西。
在公主都活得如此悲催的现状下,要想立一位公主为皇太女,再传位给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为什么公主就不能当皇太女,当皇帝呢?是女人们就只配洗衣煮饭,而不能治国理政吗?
根本不是!采薇读史书时,尽管那些执笔之人在史书中各种抹黑一众手握朝政大权的太后,但却不得不承认在她们的治理下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采薇相信如果那些史书是女人写出来的话,那么关于女人的功绩只会更加灿烂辉煌。
她甚至觉得正是因为男人们害怕女人们的种种天赋与才华,所以才千方百计的限制女人。整整嚷嚷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女四书一类的妇德书外再不许女人读其他的任何书。结果大部分的女人如他们所愿成了无知妇人,虽然听话乖顺,可一旦身居高位有机会弄权时,就会像孙太后一样,因无知而祸国。
男人们为了一已之私而长期压制女人的代价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衰弱。
西秦时的华夏为何如此强大,让四邻臣服,因为西秦时的女子所受的禁锢是最少的,而当女子的地位越来越低时,整个华夏的国力也开始日渐衰弱。因为每户人家的孩子几乎都是由母亲养育长大,一个什么样的母亲决定了她会养育出什么样的孩子来,推动摇篮的手才是推动国家和民族的手!
采薇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可不管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将来再生个儿子。她的宝贝女儿是真能被立为皇太女也好,还是就做个公主招个驸马,身为一个母亲,她都希望她的女儿可以不再受到这数百年来对女子那严苛的禁锢与歧视,不再因为是女儿身而低人一等,命运被掌握男人手中,“百般苦乐由他人”。
虽然这很难,可如果她从现在开始就为自己的女儿,也为全天下的女人们做一些什么的话,也许,当十几年后,当她的女儿长大成人时,这个国家对待女人的态度已不再那么糟糕,女人们至少可以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虽然她现下身子还弱,只能躺在床上,但她的脑子可没变弱,她可以好好想一想若想提高女子的地位,该当从何处着手?眼下两国交战虽是一桩祸事,可对改变女子的境遇而言,又是否会是一个机会?
不过在她细细思量具体的法子之前,她得先跟秦斐确定一件极要紧的事儿。
“阿斐,你虽然嘴上说疼爱女儿,还要立她为皇太女,可你心里头当真欢喜宝贝她吗?”
秦斐在她指尖上轻咬了一口,“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倒说说看你生的女儿,我能不喜欢吗?何况她的眉眼和你像极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哦,对了,我琢磨了好几天,总算给咱们闺女想了个名字出来,就叫明珠如何,是咱们的掌上明珠!”
采薇不解道:“那为什么郭嬷嬷和我说,当日女儿生下来,你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第285章 付费阅读()
其实对秦斐而言,生男生女他是真不怎么在意,若不考虑帝位传承什么的,他倒更想要个女儿。只是他虽不在意,却怕采薇会在意他在意,因此这两天对女儿是百般疼爱,就怕采薇以为他不喜欢女儿更喜欢儿子。可不想还是被爱妻这么问了一句。
他赶紧解释道:“我可不是不愿看她,而是当时你正出血不止,我心里慌得什么似的,只顾守着你,这才没空去看她一眼,可不是因为她是女儿,就算是个儿子,我那会子也是顾不上瞧一眼的。”
“阿薇,这孩子是咱们俩第一个孩子,又是你费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不管是男是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宝贝。虽说我先前是曾怪过她来得不是时候,若不是因为有了她,你也不会在喝了假死药后一连昏睡那么多天不醒。可是我守着你醒来的的那些天,这孩子又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每次感觉着她在你肚子里的胎动,我那一颗慌乱焦灼的心才能渐渐平静下来……”
采薇听得有些动容,将头依在他怀里,“我昏睡不醒的那些天,你一定很难熬吧!是我让你担心了,往后再不会了!”
秦斐在她发上吻了一下,重复道:“嗯,往后再不会了!”因为往后他再不会让她置身于任何险境之中,如果再生一个孩子会让她有性命之忧的话,那他就再不要孩子了,只要明珠一个女儿就够了。
“郭嬷嬷怎么会跟你提起这个?”秦斐问道。
“她说珠儿和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便总去看她,结果却给她发现照料珠儿的那些人,无论是给她喂奶还是换尿布总是慢手慢脚的,有些不大尽心。后来她无意中听见两个乳母闲聊,才知道她们因为你那日的举止以为嫌她是个公主不是皇子,因此照料的多少有些不大上心。”
采薇身边的这些旧仆在她陪着秦斐去长安招降流寇时,因怕自己短期内回不来,便将郭、杜两位嬷嬷和三个丫鬟悄悄托给她真正的婆婆——当时的沈太妃照料,只带了甘橘一个随侍在旁。秦斐知道这几个旧仆和采薇之间的情份,先前去看望沈太妃时便将她们五人要了回来,帮他精心照料采薇。
这五人见和自家姑娘一晃四年没见,好容易终于重逢,不但甘橘为了救姑娘身死,就连姑娘也昏睡不醒,让她们又是难过又是发愁,只能无微不至地细心照料自家姑娘。好容易姑娘醒了,也生了个女儿,虽然秦斐早安排好了奶娘保姆,可郭嬷嬷因为放心不下,时常过去看看小公主,这才给她发现乳母的不够尽心之处。
秦斐一听这几个婆娘竟然敢不上心照料自己的宝贝女儿顿时就怒了,嚷嚷着说要把这几个奶娘保姆统统撵出宫去,另寻好的来侍候他的掌上明珠。
却被采薇给劝住了,“珠儿已喝惯了她们的奶,再说另寻可靠稳妥的奶娘又得费一番功夫。横竖那几个奶娘也已经知错了,往后再不会犯,知错能改,总是善莫大焉。”
她当时一听郭嬷嬷说起这事儿,便把那几个奶娘保姆唤来,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吓得她们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她再补上几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顿时说得她们口服心服,赌咒发誓再不敢有丁点儿怠慢公主。
不过是收服几个奶娘罢了,对采薇而言简直是小事一桩,她在意的是秦斐这个当爹的态度,见秦斐疼女儿的心跟她一样,便松了一口气,心知便是她不说,秦斐回头也定会再把那几个奶娘给教训一顿,便将此事揭过不提,又问起他旁的事来。
秦斐却不乐意了,抱怨道:“我今儿在朝堂上那么爷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对你表忠心,你就不能先夸我两句吗?”
采薇忍着笑道:“总算没让我后悔嫁了你,把脑袋低下来。”
秦斐乖乖地把头低下来,采薇在他额上吻了一下,“这样的夸赞夫君可还满意?”
“根本不够!”秦斐抗议道。他微一扬首,吻上采薇的双唇,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至少得要这样才有诚意!”
跟着他又抱怨道:“你怎么这样淡定啊?这要是旁的女子见朕这么公然维护于她,这么死心塌地、忠心不二,早不知惊喜成什么样儿了?”
“谁让我认定了我家夫君绝不会去维护旁的女子呢?”采薇手指在他心口上画着圈儿,也跟他撒起娇来。
秦斐故意把脸一板,气哼哼地道:“你就得意吧!你就不怕哪天我一个抽风准了朝臣所请,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我为什么要哭鼻子?你若真抽风成这样,可见是心里压根就没我,我才不要为一个心里没我的男人哭鼻子呢?到时候我一定会想法子离开你,嗯,还要带着女儿一起走!”
秦斐把她紧抱在怀里,“我不过是说着玩儿罢了,阿薇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再犯浑抽风,这辈子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采薇听出他声音里有些异样的情绪,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秦斐才道:“我今儿在花园里见到我母亲了。”
他没说是哪位母亲,可是采薇知道他口中的母亲并不是他明面儿上那位母亲,而是她的表姑沈氏。
“当时金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我就跑上去给她们定了名份。后来,我送母亲回去时,她和我说了几句私房话……”
秦斐想起当时沈太后那无奈的话语,“斐儿,虽然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是你父亲的嫡子,可这在玉牒上是改不过来了。因为为娘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当年为你接生,悄悄将你和调换到金氏身边的嬷嬷也已然去世。况且,就算真的有人证,就一定能证明你嫡子的身份吗?只怕一样会有人质疑你。”
“再者,旻儿也是我的儿子,更是我在你们两个庶子中选立的嗣子,在玉牒里被记为咱们这一支的宗嗣。一旦你恢复了嫡子的身份,那你才是这一支真正的宗嗣,他只能再被改回庶子的身份。我知道你总是找旻儿的茬,不过是嫉恨旻儿能在我身边长大,可也正因为我养了他,结果却没护住他,累得他长年疾病缠身,如今又英年早逝。”
“他这个嗣子不知替你挡了多少的灾祸,咱们母子实是欠他良多。这玉牒,咱们就不改了好吗?”
秦斐能说不好吗?对他这位三哥,他活在世上唯一的兄长,他虽然有过羡慕嫉妒恨,可更多的还是彼此扶持的手足之情。更何况他心里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秦斐根本不该就这么英年早逝。
他固然疾病缠身、年寿难永,可三十岁总是能活到的吧?而且以他的聪慧,秦斐是真不信孙老妖婆的那些阴谋算计他会看不出来,会明知自己身处险境而不细心提防?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秦旻明知孙家人给他下了毒,可他还是笑着就把那毒给吃了下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能给他秦斐一个名正言顺彻底灭了孙老妖婆的理由,让孙氏一族再不会拖他的后腿。
“阿薇,”秦斐接着道:“我给三哥拟了个谥号‘孝文’,你觉得如何,虽然他只当了一天的皇帝,可我觉得他完全当得起这‘孝文’二字!”
当他在朝堂上宣布这个谥号时,不少大臣都惊讶不已,他们原以为以元嘉帝和他哥哥的兄弟情疏,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