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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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妾-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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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墨般阴沉的海底没有一丝光亮透入,她的身子在海水中不由自地浮沉上下,无法回头去看她身后之人一眼。她也并不需要回头,因为不用去看她也知道此刻紧抱她在怀的人是谁。

    在小舟上时他就替她遮挡风雨,更在小舟倾覆的那一刻起,将自己紧紧地抱在怀中,似乎生怕自己被海浪冲走,他抱得是那样的紧,紧得她渐渐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斐却知道她这是在水下太久,肺里的气快用完了,他是习武之人,又应变机敏,早在落海前深吸了一口气,运起了龟息之法,自是比采薇能撑得久些。

    他见采薇情形不对,半点也没犹豫,便将她转向自已,果断吻上她的双唇,缓缓度气给她,好让她能多撑上一些时候,等到这一个浪头过去。

    他一边为采薇度气,一边双脚踩水,不让他二人的身子继续沉下去,等他感到那一个巨浪已过,急忙托着采薇向上游去,将头露出海面。

    他二人匆匆换了几口气,见又一个巨浪兜头落下来,秦斐忙将她又拽沉到海里。采薇此时已明白了秦斐的用意,知道当这巨浪来袭之时,潜在这海水里反倒是最为安全的,若仍将头露在海面上,万一被那浪头打晕了,那就真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他们在这海里数次沉沉浮浮,初始采薇还能有力气也踩几下水,好帮秦斐减轻些负担,可重复了几次之后,她又累又冷,再也没有半分力气自已动作,昏昏沉沉之间,只觉她身边这个紧抓着她不放的男人竟似变成了一艘小船的模样,让她依身其上,只要靠在他的怀里,便是风再急浪再凶,他也能带她穿梭于风浪之间,将她送往坚实的陆地。

    当她再醒来时,她确实在一处坚实的所在,但却不是陆地,而是一小块突出在海面上不足丈余的大礁石上,而且周身不着寸缕。

    此时海上风暴已过,一轮圆月从重重乌云后露出半边,将淡淡清辉洒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那人同她一样,周身□□,不着寸缕。

    他们就这样赤诚相对,紧密相拥。

    秦斐见她在最初的震惊和羞愤过后,眼里渐渐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明知她多半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要逗弄逗弄她。

    “昔晋人最喜裸身而行,今晚月黑风高,且是在这苍茫大海之上,本王一时兴起,便也想学古人来一回这返璞归真之举,王妃以为如何?”

    采薇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道:“你何必这样胡诌,不过是这样冷的夜里,海风又这样大,湿衣裳穿在身上,太不好受罢了。”

    她虽然极不愿和秦斐这样赤条条地相见,可也明白这回是真正的事急从权,若是穿着湿衣服坐在这里吹上一晚上海风,第二天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我这哪里就是胡诌了,我先前有一回为了混口饭吃,跟一帮人去盗一个汉时的古墓,结果在那墓室的洞壁就看到好几幅绘着男女赤身果体在水边踏春的壁画,可见古人比咱们可放得开多了!”

    他将一粒药丸喂到她嘴边,“再吃一粒参茸丸吧,这夜里风大,我虽已运功帮你取暖,但这海风我却是挡不住的。”

    “咱们在海里浮沉那么多次,怎么你这药丸竟没被冲落到海水里吗?”采薇惊讶道。

    “本王衣裳里的暗袋可都是特制的,除非我自己把它们拿出来,不然无论是马上海里都不会把它们颠出来。”

    采薇想起他变出来的那几只青鸟,默默地咽下了药丸。虽然毫无困意,但她还是闭上眼睛想免去几分两人这么坦诚相对的尴尬。

    他二人在海水里折腾了那么久,脸上的□□早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秦斐见月光下她一张素颜清丽绝俗,秀美难言,忍不住往她眼皮上吹了口气道:“这样的良辰美景,王妃就不想同本王做些什么吗?”

    采薇听他这话说得极是暧昧,不由缩紧了身子,一脸警惕地道:“你想做什么?”

    秦斐摇头大叹道:“啧啧,王妃可真是不解风情,如此星辰如此夜,本王不过是想和王妃一起看月亮数星星,聊聊诗词歌赋什么的。这会儿那些遮住月亮的乌云已经全散了,连星星都出来了,哎呀,流星!”

    采薇听到流星二字,急忙抬眼去瞧,果然见夜空中数颗流星划过,转瞬消失不见。

    她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来,“江南向有传说,若是见到流星时,能在它落下之前一边许愿,一边将衣带打一个结,那么许下的那个愿望便能成真。”*

    秦斐嗤笑道:“这流星不过转瞬即逝,谁能有那般快法,可见这说法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他见采薇仍仰望夜空,忽然心念一动,问她,“若是真能许愿的话,你想许个什么心愿?”

    “我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扬帆远航,像我父亲那样也到西兰国中一游。”

    又是西兰国,秦斐嘟囔了一句,他本来还以为这丫头会不会脱口而出希望再不做这临川王妃呢!

    “那西兰国有什么好的,竟让你不愿留在故国,冒着海上的风险也要去瞧上一瞧?”

    “因为那里的女子们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活法。那里有专为女子办的学堂,除了学文,还会学算学,地理;虽然很少见,可女子们也能继承爵位和财产,王冠有时甚至会戴在一位公主的头上;女人们可以不用戴帷帽就能到街市上闲逛,可以大大方方地和男子说话跳舞,可以在婚前就知道自己的夫婿是何等样人,而且婚后绝不会有一堆和她共侍一夫的妹妹们,因为律法规定那里的男人们只能娶一个妻子……”

    秦斐想到现还在临川王府住着的金次妃,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冷声道:“你可是不满我除了你还另娶了一个次妃?”

    采薇一怔,不明白他怎么想到这上头去了,便坦言道:“这天下没有一个女子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夫君纳妾的。”

    “这京中不少王候子弟的妾室可大半都是正妻主动给他们纳的!”

    “自从洪武帝将一位不愿给夫君纳妾的三品夫人剁成肉酱,赐给朝臣分食之后,燕秦一朝还有哪位夫人敢在明面上对纳妾有所异议。西秦时的女子们活得何等自由随性、奔放泼辣、独立刚强,可到了北秦和南秦时,男人们只知崇文不知尚武,打不过边境的夷狄,不能保境守土,觉得失了男子的尊严,就在家里一味的欺压女子,要女人们三从四德、守贞如一,连女子的脚都不放过,要重重裹起缠成三寸金莲的模样,弄得女人们个个性格怯弱、站不依门、弱不禁风。”

    “等到了我朝,女子们的处境就更是可悲可叹,没有自己的所思所想,自已的命运半点也不能做主,完全沦为男子的附庸,一切衣食温饱、喜怒哀乐皆仰仗男子的恩赐。西兰国中的女子们虽然仍不能同男子平起平坐,可至少她们能够不依附于男子而生存,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可以将她们的聪明才智用来读书绘画、教导他人,而不是只知道和同为女子的姐妹们在后宅里为了一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

    “我不会让你陷在后宅那种无聊的争斗之中的!”秦斐看着她眼中明亮的星光,忽然搂紧了她,冒出这么一句。

    见采薇那一双繁星般的眸子略有些诧异地盯着他看,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了,竟是想也没想就来了这么一句。

    他生怕采薇问他什么,忙道:“那西兰国还有什么不同我朝的风土人情?长夜无聊,不如你说来给本王听听。”

    也许是他们二人刚刚经历过生死患难;也许是如此星辰如此夜,这一片苍茫天海之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相依相伴;又或许是他们此时坦然相对,紧紧依偎在一起,身体上的亲密似乎让他们的心也靠紧了一些,在这样一个有些别样的夜里,在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不自觉地说了许多他们内心深处从不曾对另一个人说起的话语。

第一百八十八回() 
第二天一早,采薇是被一阵鱼腥气给熏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秦斐正用他那把匕首,挑着一条已去了鳞开膛破肚的海鱼在她眼前晃悠。

    “你睡得可真沉哪,本王这又是捉鱼,又是收拾去鳞什么的,好一番动作,愣是没把你给弄醒,这日头都出来半天了,连衣裳都晒干了,你还不快些起来。”

    采薇这才发现秦斐虽然仍是裸着上身,可她身上却已盖上了衣衫,再不是□□。

    她裹紧了衣裳想要坐到一边的礁石上去,却被秦斐按住道:“那礁石可硌人的很,哪有本王怀里舒服,你乖乖坐着,这回看本王给你做一回生鱼脍。”

    有了昨夜那一番长谈,采薇不自觉地便听了他的话,仍是在他怀里缩着看他又秀了一回快如闪电的切鱼刀法。

    秦斐将他的外裳铺在礁石上,眨眼间就将那条尺许长的海鱼给剁成了如丝般细的鱼肉丝。他自己用刀尖挑起来几丝送到嘴里,嚼了嚼,说道:“嗯,这海鱼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儿腥。”

    他说完,便捏起几条鱼丝送到她口边。

    采薇白了他一眼,这没有青橙调味,能不腥吗?可为了活下去,就是再腥也得把秦斐做得的这生鱼脍给吃下去,在这礁石上自然是找不到什么东西来给她当筷子的,她略一犹豫,倒底没拂了他的好意,吃下了他手上的那几根鱼肉丝,忍着那腥味,嚼了十数下,方缓缓咽下。

    这生鱼肉的味道实在是,她虽然腹中甚饿,吃了七八口之后便不想再吃了。

    秦斐却用刀尖挑起一小堆送到她跟前,“不多吃些,怎么能有体力游到那个岛上呢?”

    采薇听他这么一说,急忙转头四顾,这才发现在她身后,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座海岛的影子。

    “那里当真是一处小岛吗?”她忙问秦斐。

    秦斐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目力自然比她要好些,点头道:“应该错不了,看来我们昨日已快划到这小岛左近,结果遇上风暴,天又暗了下来,这才没能看到它。我也是在早上天光大亮之后才发现的,不过从这里游过去,可不怎么近,你可别拖本王的后腿,到时候又要本王拖着你游过去。”

    等她埋头苦吃完了,秦斐问她,“先前你不是说你不会游水吗,可我看你昨儿还是略通水性的嘛!竟然对本王不说实话?”

    采薇反唇相讥,“那殿下呢,不也骗我说不会水,还说——”

    他还说如果她落水他绝不会救她,可是结果……,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口是心非呢?

    “本王还说了什么?”秦斐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我哪里能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你怎么会游水的呢?世家闺秀里懂水性的可几乎是没有啊?”

    “我幼时,父亲在姑苏任职,有一回盂兰盆节,我穿了男装和哥哥们一起去放河灯,结果不小心掉到苏州河里,虽然被哥哥给救了起来,可连惊带吓,还是生了一场大病。等我病好后,我父亲就请了一个精通水性的船娘来教我游水,他说这回幸好有哥哥们在我身边救了我回来,可若是有一日我身边再没会水的人救我呢?与其万事都依靠他人相帮相救,何不如自己学会这自救的本事,说不准哪一天在生死存亡之际还能救自己一命呢!”

    秦斐点头道:“岳父大人这话说得极是,与其人救不如自救,那过会游到小岛可就全靠你自己了,别指望本王会再帮你!”

    采薇才不信他当真会见死不救,明明做不到,还偏要事先嘴硬,真是别扭死了。她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游过去?”

    秦斐将她放到一处略平些的礁石上,“你先站起来穿好衣裳再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小心到了海里抽筋。”

    等他二人都重整衣衫,活动开了手脚,便重又跳入海中,朝那处小岛游去。

    那小岛看上去似乎离得不远,近在眼前,可真等他们游起来,却是游了半天仍是可望而不可及。

    采薇虽然水性不错,她又没有缠足,平素也喜欢走步,体力远较平常闺秀要好上许多,可在游了一刻钟之后仍是手足酸软,渐渐没了力气。

    秦斐游到她身边,脚下踩着水,双手将她轻轻抱起换了个仰面在上的姿势,说道:“你就这样伸直了躺着,让自己浮在海面上就好。”

    采薇正不解其意,就见他将自己的腰带和他的系在一起,到底说话不算话,将她拖在身后继续朝前游去。

    采薇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不但风暴过后的大海风平浪静,就连头顶这一片蓝天也格外的明净高远,几朵白云缓缓飘来,唇边情不自禁地绽出一抹微笑来,她忽然有一种时间就此停驻,永不流逝的感觉。

    等他们游到那个小岛晒干了衣裳,秦斐用他的两把神兵,宝剑和匕首互砍迸溅出的火花燃起的火烤熟了两只海鱼,两人饱餐一顿之后已到了午后时分。

    秦斐见岛上长满了椰子树,便飞身而上,打算摘下两个青椰子来尝尝味道,却眼尖地发现就在另一处海边,还躺着两个人和一艘快散架的小舟。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他的侍卫仇五和海鹰会的三当家郑一虎。原来昨日他们已离这小岛不远,仇、郑二人拼命抱住小舟不放,被海水冲到了这座岛上,在风暴中逃得了性命。

    当他二人在傍晚时分醒来,仇五倒罢了,郑一虎却被眼前这一对璧人给闪花了眼睛,恍惚之中还以为他是到了蓬莱仙岛,不然怎会见到这样两个神仙般的人物。

    等他见仇五喊那风神玉秀的男子做“公子”,更是惊得下巴都险些掉落下来。结结巴巴地道:“难道,该不会……”

    秦斐朝他一拱手道:“不错,确如郑大哥想的那样,我便是那何老板,先前因某些缘故,不方便用真面目示人,所以才戴了个□□,还请郑大哥见谅!咱们现下已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想再对郑大哥有所隐瞒,其实我是真正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商行的老板,而是当今圣上钦封的临川王。”

    郑一虎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一辈子受得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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