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妖精要花几百甚至上千年才开启灵智,有了修为之后才能不任人宰割,可在此之前,我们一样手无寸铁之力,就我所知的,生长几百年的树木,好不容易开了灵智,被人发现后,一旦觉得合心意,一样会砍伐下来,做成家具,甚至直接当柴火烧掉,好不容易开灵智的药材,一样被人类制成药,还有动物……但我们不怨天尤人,不过是物竞天择罢了。
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妖,你会觉得人类是异类该杀尽吗?
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人类斗个你死我活呢?为什么不能友好相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方式,我发现,人类之所以惧怕我们,是因为不了解我们,而且,人心太复杂了……”
说到这,花岩忍不住皱眉,其实他觉得横在人和妖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寿命,没有人不怕死,但人类寿命却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妖精们的寿命,有几百几千年甚至上万,人类从出生到垂垂老矣,而对妖精来说只是弹指一瞬,连面容都不变半分,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这才是最大的矛盾点。
花岩的视线移到一直闭目养神的小道士身上,花岩意味深长富含哲理的一番话不知有没有被听进去,不知怎么,花岩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小道士,我们打个赌如何?”
重鸠还是没说话。
“即使你不想承认,但我的确对你有救命之恩吧?我也不要求你报答我什么,不如就以这份恩情为注,你答应跟我打一个赌,不管输赢,咱俩从此互不相欠如何?不然我就到处宣扬你是忘恩负义之徒。”虽然从这两次相处看,这个小道士似乎没把这个恩情放在心上,但是他是国师唯一的徒弟诶,怎么可能没点底牌,但这次明知打不过他还宁愿打到力竭也没有亮出底牌,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手下留情没有鱼死网破啊!而且花岩觉得如果将这事传出去,小道士还是会在意的,毕竟人类都爱惜自己的羽毛。
“什么赌?”不知真是被威胁起效还是其他,重鸠终于开口。
“你说人和妖不可能和谐相处,我偏说可以。如果你输了,就承诺往后再不滥杀妖,如果我输了,我就任你处置,怎么样?”花岩托着下巴笑眯眯道。
重鸠坐起身盯着花岩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花岩差点维持不住笑容,他才冰冷冷的应声:“好。”
花岩眉眼一弯,“一言为定!”
重鸠又问:“怎么赌?”
“刚才那只兔妖你还记得吧?”
重鸠颔首。
花岩继续道:“那只兔妖伪装成赤脚大夫混迹人类中二十余载,和人类相处极为融洽,我们就以他为赌如何?”
重鸠脸一板,“他们不知道那是妖。”自然相处得好。
花岩笑容不变,“我还没说完呢!我们就赌,人类在知道那是只妖之后人类的反应如何?如果人类能接受兔妖,那就算我赢,如果不能,就算我输怎么样?”
重鸠不觉得人类会接受异类,没多大犹豫就点头应了。
话说这头被当成赌牌的兔妖,发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离一人类一大妖的气场范围,直到远远看到熟悉的村庄,才夸张的抹一把汗,“吓死老朽了!”还好有大妖出现帮他,不然小老儿的一条兔命就交待在今晚了,等把石娃子救醒,他要不要躲躲?
这般想着,他脚下生风,灵活的往山下走,完全不受昏暗的光线影响,没走几步,就看到山脚下好几把摇曳的火把移动着往上,隐约还听到喊声——
“白叔!!!”
“白叔您在哪儿?!!”
“白大夫……”
兔妖动动耳朵,听到熟悉的声音,怕他们走岔道,忙应道:“我在这儿!” 声音中气十足的,崽子们怎么跑山上来了?
两方终于会晤,带着火把的汉子们看到完好无损的小老头,忙迎上去,“白叔!”
小老头看到这十来个人高马大还带着柴刀的汉子,劈头就是一顿骂:“三更半夜的跑深山里来,是不是闲活得太长了?不知道夜里的山是最危险的吗?告诉你们多少次了……”
憨厚的汉子们纷纷低着头接受教育,等小老头喘气的空隙才连忙道——
“白叔,我们这不是担心您吗?这么晚了都还没回来,我们不放心……”
“是啊是啊,白叔,我们说帮您去采药您怕我们采不到,想陪着您您又嫌弃我们拖后腿,您是答应了我们天黑前一定会回来我们才答应您一人上山的,结果天黑那么久了您都没回来……”
“白叔,我们知道您很厉害,但您毕竟上了年纪,我们……”
小老头顿时吹胡子瞪眼睛,“老朽就算老了也比你们这些兔崽子强!想当年……”
见白叔又要追忆往事,一汉子忙问道:“白叔,药采回来了吗?”
“当然!”
“太好了,石娃子这次有救了!”
“……”
兔妖想起山下还有人等着药救命,一马当先的利索往下走,“晚点再收拾你们!”
“白叔,等等我们……”众汉子急忙追在小老头后面。
第141章 番外 卷()
接下来的两天; 兔妖白叔一心忙活着救人; 直到把人救醒,脱离生命危险了,整个妖放松下来才想起山上遭遇的事。
他顿时忧心忡忡的; 不知大妖有没有事,那个道士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已经过去几天了,那个道士还没找来,说不定是大妖打赢了; 他要不要偷偷上山去看一看呢?但是他不知道大妖对人类有没有恶意; 万一他把大妖招来小山村却被他一个不顺眼随手将人类灭了怎么办?
万一是道士勉强打赢大妖; 大妖逃走了; 道士这几天不过是在养伤什么的; 他是先跑路呢还是跑路呢?
兔妖设想了各种可能; 一想到天敌竟然离自己这么近就坐立不安,甚至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他屡次想走; 连受伤的小孩都在确认无生命危险后让他家人抱回去养伤了,不过他的小木屋一向是村里孩子们游玩的乐园,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他舍不得这些童稚无邪的孩子; 舍不得他看大的村民们。
他侥幸的想,或者道士和大妖已经把他这个小妖忘了呢?
不过没两天,他就知道这中间侥幸的心态要不得。
兔妖看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道士,被上位者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他顿时面露恐惧颤颤巍巍的匍匐在地。
在屋外空地上玩耍的小孩子看到异常;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迅速跑没影儿,只留下两个壮实的大孩子,站在兔妖面前,挺着小胸膛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瞪视陌生来人。
“你们是谁?不许伤害白爷爷!”
兔妖连忙把两孩子揽在身后,颤巍巍的求饶道:“道长饶命,孩子们不懂事,大壮墩子你们快走!”兔妖忙撵两孩子离开。
大壮墩子跟只小狼崽似的戒备的看着外乡人,被推开几步又围过去不肯走。
不多时,只听一阵杂乱匆匆飞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几个高大壮实的农汉手拿锄头棍棒之类的武器迅速跑来,后面还跟着些亮着菜刀的农妇。
原来那些小孩子去喊大人来了。
一大堆人将白老头密密实实遮住,警惕不善的瞪视着重鸠。
被维护的白老头顿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这些年没白疼这些崽子。
一个在看上去在村里颇有威望的中年人开口道:“外乡人,你是来找白大夫看病的?你被那些莫须有的消息骗了,我们家的白大夫,是个只会治治跌打的赤脚大夫而已。”
“是啊,以前也有人来过求医,但都失望而归,这个你到外面再深入了解就知道了。”
“……”
泪水瞬间收回去,白老头差点扯断胡子,虽然被护着很感动,但这么踩他的医术好吗?他的医术就算不是天下第一,起码也是排名前三的好吧!兔妖差点蹦跳起来反驳。
幸好好歹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容他跳出来为自己正名。
重鸠抽出剑,冷声道:“你们知道自己护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手腕一转,重鸠两指之间夹着一个黄色的符箓,弹指挥入人群里。
“什么什么东西?不许侮辱白叔!”中年人一下没想这么深入,只想到眼前这个来意不善的年轻人在骂人。
“啊!”
人群里突然传来几声尖叫,村民们下意识回头,只见密密麻麻的人流四处散开,原本被围得严严实实的白老头周身空出一大块。
白老头突觉头上异样,抬手一摸,摸到两只软软的长毛的耳朵,顿时面色惨白,完了!
“白、白叔?”
村民们惊疑不定,白叔的头上怎么长了两只动物的耳朵?
这时,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他是妖怪。”
妖、妖怪?!
他们朝夕相处的白爷爷/白叔/白大夫是妖怪?
白老头绝望之极,完全不敢面对平时友善亲切的村民们此时是怎样一副面孔,他伤心极了,被自己从小看大的崽子们用陌生甚至惧怕敌视的眼神看着,真让他承受不住。
重鸠对他们的反应稍稍满意,他一步步走过去,此时的兔妖完全没有反抗意识,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直接束手就擒了。
“不许你伤害白爷爷!”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埋头朝重鸠撞去,如果不是重鸠抬剑快,这个莽撞的小孩子就直接撞剑上。
“大壮!”白老头心脏一缩,咻地奔过去将他护在怀里。
“白爷爷,我不要你死哇啊啊啊……”大壮紧紧回抱白老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白老头一阵心酸,“大壮乖诶!不哭了……”他也不想死啊,他还想看大壮这群娃子长得成亲哩!可如今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越想越心里苦,白老头索性和大壮一起抹起了泪。
那哭声那眼泪,真是闻者心酸。
一个提着菜刀的大娘挺身而出,挥舞着菜刀朝重鸠恶狠狠道:“白叔是妖怎么了?碍着你了?你赶紧从我们村子滚,不然,俺让你尝尝俺的厉害!”
从来没被这么粗鲁骂过的重鸠眉峰耸动,又重复一遍:“他是妖。”
又一农汉挺身,“我呸!不管白大夫是什么,俺只知道,如果不是白大夫医好俺儿子,俺早就绝后了!”
越来越多村民又将白老头围起来护好——
“对,如果不是白叔医好俺婆娘,孩子早就没娘了!”
“是啊,白大夫……”
“白叔……”
“白爷爷……”
众乡亲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白大夫对他们的恩惠,这一数才知道,这二十几年来,这个村里,没有哪一家没受过兔妖白大夫的恩惠。
就因为有白大夫在,他们村子里,生病去和受伤去世的没有一个。
而且,就算白叔是妖怪,但从来没伤害过他们啊!
村民们想到此,更加坚定的握紧手中武器,“想伤害白大夫,除非从俺们的尸体踏过去!”
“哟,这么热闹啊!”
一记轻笑突兀的响起,在吵杂的环境中异常清晰,一个面若桃花的哥儿缓步走来,站到重鸠身边,揶揄道,“当反派是什么感觉?”
“大妖,救命!”白老头一看到突然出现的花岩,立马精神一抖大声喊道,恨不得马上飞扑过去求庇护。
呃,等等,这大妖怎么貌似和道士很熟的样子?
花岩没理会兔妖的纠结,目光移到重鸠面上,笑意顿深,“小道士,你输了哟!”
重鸠的视线在花岩身上落一瞬,然后转向依然护着兔妖的村民身上,在众多警戒的目光中,倏地收回剑,然后转身离开。
花岩乐呵呵的跟在后面。
直到一人一妖不见踪影,危机解除,原地的村民们和兔妖面面相觑一会儿,陡然热闹起来——
“白爷爷,您有兔耳朵,是兔子变的吗?”
“白爷爷,您是不是只喜欢吃胡萝卜啊?”
“白爷爷我可以摸摸您的兔耳朵吗?”
“白叔……”
……
“你怎么还在?”重鸠走了一段路,发现花岩还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
花岩笑眯眯道:“我要跟着你啊!”
“不行。”重鸠蹙着眉直接拒绝。
“可若我不跟着你,我怎知道你会不会遵守承诺?”
“既然承诺了,我就会做到。”
“我不信,眼见为实。”
“……”重鸠顿时哑口无言,人家不亲眼看着就不相信自己能不能做到,他还能说什么?
“看吧,你说服不了我。”花岩笑意盎然,“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他快走几步,走到重鸠身侧。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花岩,是一棵桃树精,现年一千三百八十五岁,你呢?”花岩的树龄在树妖中是很年轻,植物要成精,得经过漫长的年月才会开智,还要上千年吸收日月精华经过雷劫方能化形。花岩是得了奇遇才以一千多岁的树龄化成一方强妖。
“小道士,你叫什么?你不说的话,我就这么一直喊你了咯!小道士小道士……”
“……重鸠。”
“重鸠,挺好的名字……”
“……”
不足一米宽的小道蜿蜒,不知通往何处,两侧半臂高的野草郁郁葱葱,偶尔缀着一丛丛野花,身高相仿的一人一妖并肩行走,背影莫名和谐。
于是一道士一妖精,就这么相伴着降妖除恶。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坐看白云匆匆,花开花落。
不知不觉他们一起走过好几个春秋。
重鸠从一个面容带着些稚气的小道士长成一个身材挺拔的冷峻男子。
最明显的区别是原本花岩可以平视重鸠的,如今只能仰视……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不友好,互相戒备,到现在变成可以互相交付后背的生死之交。
少年慕艾,遇见的人和事多了,出色的道长和艳丽的大妖总会遇上那么几朵桃花,从一开始的互相拿对方做挡箭牌,不知不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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