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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婠婠目光流转,瞥向苏夜,微笑道:“妹子可以放心了吧。奴家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替你作说客,也好让席天君不致吃亏。”
席应深吸一口气,冷冷问:“你究竟什么意思?”
婠婠香肩一耸,柔声道:“意思就是,奴家打不过苏妹子,所以爱莫能助。你也不用觉得丢脸,圣门榜上有数高手,有一半人见识过她的能耐,被迫交出师门武学。依奴家看,你不如乖乖认输,写出紫气天罗心法算了。她在这些事上,向来一言九鼎,也从未将这些武功外传。你若不信,什么安隆呀、左游仙呀,都可做你的证人。”
她口气轻描淡写,以阴后传人身份,直率地劝说席应从命。这番说辞看似荒唐,其实是最佳选择,既当面卖苏夜人情,又尽可能保证阴癸派盟友的安全。
然而,她的话落在席应耳中,无疑晴天霹雳。邪派八大高手的名单为外人所排,虽难以服众,却也表示出外人心中,魔门宗师的地位,排行并无错误。此时婠婠告知他,两道六派对苏夜束手无策,任她不知从何处弄到消息,不请自来地上门抢夺,当然让他难以相信。
他与婠婠谈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并未弄错,最好的方法确实是交出秘籍,然后自认倒霉,安静地离开。与此同时,苏夜也表现出极大耐心,说他用多长时间都行,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走人,如果永远写不完,那就永远别想获得自由。
真正性情高傲,对威逼利诱不屑一顾的魔门宗师,榜上其实只有前三人,并不包括席应。无论以何种标准判断,他都不是铁骨铮铮之人。
在婠婠作出明确表示后,他终于彻底松口,提笔研墨,开始在纸上书写紫气天罗的行功法理。
他们折腾许久,尘埃落定时,天际恰好微露曦光,云边带着清晨特有的色泽,泛出橙红、橙黄等光彩。席应自然无需睡眠,且希望尽早完成这桩倒霉催的任务,只一言不发伏案书写,不再理会旁边的两人,更不理会天色如何。
苏夜凝视婠婠,只见她忽地抿嘴一笑,指指隔壁厢房道:“那间房里没有人住。我们到那边说话,不要打扰人家。”
她以“不打扰”为幌子,实际只想避开席应,和苏夜单独谈谈。苏夜同样不奇怪,无视给席应提供逃脱机会的可能,随婠婠走出这间客房,又走进旁边的空房。
婠婠仿佛不知道客店中还有其他人,毫不担心被人撞见,自然的就像走进阴癸派地盘。进门后,她主动走向屋内的简陋桌椅,轻盈地坐在椅上,悠然道:“妹子一定明白,我并非为席应而来。”
一进这间屋子,她的声音就低沉了许多,并且刻意收音,将声音向她自身方向收敛,绝对不会传至客房四壁,也免去被外人窃听之虞。即便席应就在一墙之隔,也绝无可能听清她的言辞。
苏夜略一点头,答道:“我知道,你根本不必过来。我若要杀席应,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毁约杀他。”
婠婠浅笑道:“让我们言归正传。你在洛阳时,曾向师尊提出一个提议,愿意与她联手,共同对付石之轩,直到杀死他为止。这件事,还算数不算?”
苏夜以“果然如此”的笑容回应她,再次点头道:“算,但你不要忘了,我对你们亦有要求。”
婠婠蹙眉半晌,眸中首次射出忧伤的光芒,幽幽叹道:“师尊绝不肯以天魔诀为交换条件,换取你的帮助。圣门一直有着规矩,不得向外人泄露门中事务,更不可以外传圣门武学,否则以叛离圣门论,人人得而诛之。”
她会提起这件事,也在苏夜意料之中。若非如此,她何必选择无人之地交谈?不过,谈话时机比她想象中更早。在她心里,至少要等开启杨公宝库,取得邪帝舍利之后,才会出现今日这场谈话。
苏夜笑道:“你连夜过来找我,总不会是想告诉我圣门的规矩?何况,所谓的规矩,只是针对常人而言。假使石之轩鬼迷心窍,非把两派武学传给魔门之外的人,又有谁敢找他麻烦?”
婠婠樱唇一撇,似笑非笑道:“你在这个时候提石之轩,是要吓奴家吗?”
苏夜道:“并非如此,只是顺带一提而已。听你的说法,你走这一趟,并非奉阴后之命?”
婠婠神情忽地变的十分严肃,正色道:“不错,师尊可不知道今天这回事。是我婠婠来找你,和你商量对付石之轩的问题。如果……如果你真的履行承诺,并且成功得手,我愿意私下将天魔诀借给你,供你誊抄。”
第二百零六章()
房中静寂无声,仿佛没有人存在,连空气都凝固了,带着一股沉重意味。
婠婠说出这个决定后,神色反而轻松起来,重新露出动人笑容,大有如释重负之意。她的笑容发自内心,灿烂一场,由此看得出来,她内心已经挣扎了很久,至此方抛下重担,等待苏夜回答。
苏夜明知她极有可能私下前来交易,真到想象成真时,依然惊讶于她的大胆与当机立断。她多少了解婠婠的为人,知道她在魔门之中也算胆大,在事态严重时,向来随心所欲,不以陈旧规矩为意。可她主动泄露阴癸派视为至宝的《天魔诀》,可不同于苏夜登门硬抢,实在是冒了极大风险。
严格来说,她本人与石之轩并无私人恩怨,所有仇恨都来自于上一代。否则,她极可能选择合作而非对抗,即使石之轩喜怒无常、城府深沉,也不见得能够吓退她。
从她口吻中,苏夜能够听出她对祝玉妍的深厚感情。她甘冒此险,显然是为,且只为祝玉妍。魔门中人大多惧怕邪王,也无资格联手阴后。正道中人则常年敌视魔门,几乎不会有人乐意趟浑水。
更何况,石之轩本身实力惊人。即使几位当世宗师有资格和他为敌,也绝对不想参与围殴,免的自降身份。
最终祝玉妍别无选择,联合徐子陵、师妃暄,几经波折,总算将石之轩逼进绝境,却因她想将这两名小辈带进黄泉,被徐子陵窥破,从而功亏一篑。
苏夜身手高明之至,有宗师的实力,却没有宗师的架子,甚至主动提出结盟的意见,可惜被祝玉妍果断拒绝。婠婠苦思冥想,盘算许久,始终没能找出比她更合适的人选,终至孤注一掷,宁可逆魔门规矩而行,也要帮祝玉妍完成这桩心愿。
不说其他危险,只要苏夜稍露口风,泄露她私自拿师门宝典作交易筹码的事,婠婠就很难再坐阴癸派第一传人的位置。
她的确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视伦常道理如无物,却也真心敬重热爱师父。这件事乃是在瞒着祝玉妍的前提下进行,更显出她感情的珍贵。
苏夜早就有所准备,仍沉吟片刻方道:“我猜到你会这么做。阴癸派中,只有你和祝玉妍能够修炼天魔诀,也只有你们两个能满足我的要求。”
婠婠变成双手托腮的姿势,娇笑道:“那么你又犹豫什么?怕我在事成之后毁约,还是怕死在和石之轩的决战里?”
苏夜顿时哭笑不得,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你了。我一直有意挑战各大宗师,其中自然也包括石之轩。阴后出手与否,都无法影响我的决定,仅可能影响决战结果。但我必须问清楚,倘若我主动要求联手,令师就不会生疑吗?”
婠婠仿佛准备好了答案,立即答道:“这有何难?外人对圣门内务毫无头绪,还以为这些年来,石之轩已经死了,或者不成气候,没有人能够看透他的野心,明了他何等危险。但你擒下曹应龙、屡次击败杨虚彦,插手杨、侯两人的师门道统之争,又制服安隆,还结识并保护石青璇。如果石之轩不找你麻烦,才叫怪事。连那两个小子都能刺杀任少名,令铁骑会毁于旦夕之间,若石之轩也这样做,你可要怎么办呢?”
苏夜失笑道:“看来你们琢磨我的事情,琢磨的实在不少。”
婠婠无动于衷,继续道:“你大可告诉师尊,你想先下手为强,解决这个心腹大患。师尊应当不会疑心,因为……倘若石之轩练成他自创的邪门功夫,恐怕真的没人能够击败他了。”
她说的很是婉转,又隐瞒了关键信息。但苏夜明了内情,也明白她不肯说出来的内容。
向雨田遗下“邪帝舍利”,就放在杨公宝库之中,为魔门人人想弄到手的异宝。石之轩也需要它,吸取舍利精气后,才能把不死印法练至圆满境界。到那个时候,他将跻身于当世三大宗师之列,与他们平起平坐,没有人能够控制他、阻拦他、追踪他,只能看着他纵横天下,获得比祝玉妍更强的影响力。
可惜婠婠并没想到,苏夜对邪帝舍利同样势在必得,绝不会给他人插手的机会。石之轩想要练成不死印,恐怕只能另辟蹊径。
苏夜嗯了一声,轻轻道:“其实我也这么想。可惜我练功正到紧要关头,暂时无法放手一搏。最要紧的是,石之轩神出鬼没,他的两名弟子也联系不上他,只能等候召唤。想找杀死他的机会,可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如愿。”
天色微明之后,客店中传来不少吵嚷声。苏夜听到这些声音,顿时后悔自己没有包下整个店面。但她们不怕普通人打扰,事实上不必在意。
她下意识听了听,便见婠婠秀发一扬,固执道:“奴家不管这么多,也不管你怎么做。只要石之轩死了,了结师尊多年夙愿,我就借你天魔诀。不然的话,就算你有本事杀尽阴癸派上下,也休想触及本门秘传。”
她半是撒娇,半是强硬,让苏夜难以继续试探,遂坦然笑道:“可以,不知为什么,我相信你不会事后反悔。你这次回去,不妨替我向阴后传话,随你怎么说吧。”
婠婠见她应承,神情又一次松弛下来,双眸闪动几下,忽然问道:“你想挑战当世武学高手,是否包括师尊在内?”
苏夜轻笑道:“我若说不包括,岂非看低了令师?令师也好,石之轩也好,都是我的目标。”
婠婠笑道:“这种事猜也猜的到。师尊听说你与宁道奇战成平手后,曾私下慨叹,认为有朝一日,你将光明正大挑战她,看来她并没猜错。”
迄今为止,苏夜已击败八大邪派高手中的五人,只剩排名前三的祝玉妍、石之轩和赵德言。至于集齐天魔策的任务,也在依序进行。
据婠婠所言,魔门中人认为天魔策共有十卷,大多散落无佚,包括至高无上的“道心种魔大…法”。玉佩仅让她收集八卷,十有**是只算上了八大高手的师门绝学,并未丧心病狂到要求整套天魔策,让她感激莫名。
魔门路线还好说,整个江湖路线麻烦的多。她每次一想毕玄、傅采林等人,再想想击败他们才能拿到完成度,就会觉得眼前一黑,活像在写一份永远写不完的作业。
其中,毕玄之徒拓跋玉、淳于薇曾奉师父口令,向双龙借阅《长生诀》,结果被她毫不客气地挡了下来,说毕玄若要看,就自己到中原来看,不要有事没事乱摆架子。拓跋玉等人见势不妙,悻悻而去,也不知把话传到了没有。
她在洛阳梳理了一遍名单,算算数量与时间,决定尽快动身去长安,取出并吸收邪帝舍利,再一一挑战玉佩划定的对手。婠婠自然不知她的打算,还因为心情很好,饶有兴趣地打听个不停,试图问出她对诸位高人的看法。
两人谈了半个上午,婠婠才心满意足,姗姗离去,将席应留在客店里。席应对此并无意见,一直竭尽所能地书写,又花了一个下午时间,终于将紫气天罗整理完毕,交给苏夜。
他受到恐惧心情驱使,完成的远比预计中为快,就像被宋缺逐出中原时那样,不敢对她多说什么。苏夜翻阅一遍,确认他并未胡写乱画,滥竽充数,便客客气气地向他表示感谢,任他离开这家客店,返回阴癸派的巢穴。
她明确说过,自己不会插手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所以若事情正常发展,席应仍会继续引诱宋缺,直至假岳山上门寻仇。徐子陵能否按照剧情,成功杀死此人,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她料理完席应,就算完成了前来成都的目的,于是不再浪费时间,辞别石青璇等人,准备动身北上长安。然而,在她临行前一天,久违的师妃暄忽地主动前来拜访,闲谈过后,居然还将慈航静斋的所在告知于她,说她若有兴趣,可到静斋一行。
苏夜不奇怪她的到访,却意外于她的主动。不过,《慈航剑典》亦是当世巅峰的武学典籍之一。宁道奇就曾前往静斋,借阅剑典,结果看的吐血。就算她对静斋并无兴趣,只为剑典而拜访,也是应有之义。
第二百零七章()
长安城年代悠久,历史源远流长,自汉代以来,就是中原大地的重要城池,人文经济均十分繁荣。后来它几经波折,毁于战火,令人十分惋惜。隋室在原本的城址附近建立新城,取名大兴,立为隋朝国都。不过习惯使然,仍有不少人在口头上称其为长安。
此城地处关中,地位与洛阳、扬州等同,算是义军必争之地。谁能占领这几座都城,就说明他实力不凡,具有雄踞一方的资格,也隐隐有着“天命所归”的意味。
时至今日,长安的势力分布仍然错综复杂。它主要被同样位于关中的李阀掌控,但阴癸派老巢也一直设立于长安,只是不为人知而已。而多年之前,石之轩曾选取城中一座著名宝寺,以住持身份隐居其中,既方便他隐瞒真实身份,又有助于他查找杨公宝库和邪帝舍利。
李阀四处征讨,常有胜绩,战后会将投奔他们或投降的重要人物送回长安,包括奋战后兵败认栽的李密,以及日渐式微,不得不投奔亲家李渊的独孤阀。这些人抵达长安后,分居不同地点,也带来了不同数目的子弟手下,愈发增加了它的复杂程度。
隋文帝时期,杨素暗中在长安城地底建造宝库,以备自保之用。一旦杨坚动手,形势急转直下,他可以依靠库里的兵器珍宝,以及手中军权,与对方一决胜负。
然而他最终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