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舅舅刚才说了,你总是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性质等同虐待,我可以直接打电话报警。”孙乐童奶声奶气地。
“你舅?霍一鸣?”孙子期毫不在意,又抓了几本周刊到收银台结账,“他刚才也回家了?”
“嗯。”孙乐童点点头,“舅舅带舅妈来陪我玩。”
其实听姓氏就知道,霍一鸣不是孙家的亲儿子。
但孙子期跟他从小一起长大,霍一鸣少年时父母双失,孙家人就默认了把他当小儿子对待,孙子期比他大十几天,小小地压他一头,抢了个姐姐的名号。
“你聪明一点儿,撒撒娇,催催你舅妈,快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出来陪你。”孙子期一手提着牛皮纸袋,一手挠他的小鼻子逗他。
孙乐童倒是没接话,一脸高尚的使命感,重重点头。
***
跟孙乐童说话的期间,孙子期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接起来电:“你到了没有?”
对面是个沉稳的男声:“坐下来了,靠窗位置。”
孙子期点点头:“行,我还有几步路。”
没说谎,真的是几步路,她随手挂了电话就进了餐厅门。
孙子期冲坐在窗边的聂云涛打了招呼,聂云涛微微颔了颔首,孙乐童直接爬到了他腿上。
“慢点。”
孙乐童手短脚短,聂云涛顺手捞了他一把。
“回了多久?”孙子期在他们对面坐下,头也不抬地就开始拿笔勾菜单点菜。
“刚下飞机。”聂云涛淡淡道。
孙子期点点头,一分钟不到就把菜都点好了,在座三个人的口味她都一清二楚,问都不用问。
一顿火锅吃得孙乐童小脸汗津津的。
聂云涛没怎么吃,全程伺候着孙小少爷吃东西。
“蜀黍,我要吃这个。”
“好,小心烫。”
“蜀黍,我要吃那个。”
“好,慢点吃。”
“蜀黍,我要吃这个跟那个。”
“好,别沾太咸。”
……
孙子期托着下巴看他们,最终忍不住似的用筷子轻敲了一下孙乐童堆成一座小山的碗。
“孙乐童,你几岁?”
孙乐童嚼吧嚼吧嘴里的肥牛,颤悠悠地伸出四根肥短肥短的手指:“四岁。”
孙子期捏他的小鼻子:“四岁还不会自己安静吃东西,你还好意思讲。”
孙乐童扁了扁嘴。
聂云涛淡淡道:“他还小,由得他。”
孙子期“哼”了一声:“小心被你宠坏了。”
聂云涛无声地笑了笑,用手掌揉了揉孙乐童的小脑袋。
***
吃到最后,酒饱饭足,孙乐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聂云涛喊服务员结了账,单手抱起眼困的孙乐童,让小娃娃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打瞌睡。
他的身量很高,宽肩窄腰,肌肉藏在薄薄的布料之下,隐隐贲张,是常年锻炼得来的健壮。而他的脸庞,是纯男性化的线条,刀削斧砍一般,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很迷人。
连孙子期也不否认。
她抓起自己的包包跟孙乐童的小棒球帽,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总是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车。
聂云涛把孙乐童抱进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里,帮他戴好小帽子,免得他着凉,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安全带的状况,才轻轻地带上了车门。
他轻敲了两下驾驶座的车窗,向后退了一步,像往常一样,准备看孙子期开车先走。
“对了,忘记跟你说。”
孙子期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缓缓降下车窗,把脑袋探了出去看他,语气平常道。
“我今天工作,遇见那个人了。”
“谁?”
聂云涛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孙子期仰头看着他,没说话。
聂云涛瞬间反应过来,神色一凛,扶着雷克萨斯的车顶缓缓俯下身去。
刚毅的脸上,尽是冷意。
“他对你,做了什么?”
时间好像突然紧缩着,蜷成了一团。
压得人快要窒息。
孙子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半晌,才说了一句。
“哥哥,你帮帮我。”
第5章 地下车场()
回到孙家母子俩的公寓楼下,时间还很早,九点不到。
孙子期把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倒车入库,熄火下车,打算把熟睡中的孙乐童扛到电梯口去。
她的车位在c区最尽头处,一边靠其他住户车位,一边靠墙。
刚下了地,把驾驶座的车门掩上,一道黑影就突然从旁边的柱子边窜了出来。
她下意识惊叫了一声。
黑影狠狠地搂住了她的腰,手掌捂住她发出声音的嘴,一把将她压到了车尾角落的墙上。
孙子期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眼睛瞪得死死的。
“别怕,是我。”
一道熟悉的男低音贴着耳朵响起。
孙子期不禁一颤,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余城!
“火锅好吃么,宝贝。”
看她怕成这样,余城吃吃地笑了几声,随后用滚烫的嘴唇去吻她圆润的耳垂。
他穿得一身黑。黑色的长袖卫衣,黑色的运动裤,黑色的运动鞋,头上还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外面再套一顶卫衣的连衣帽。
孙子期不住挣扎,愤恨的声音从他的指缝中微弱地泄出。
他隔着自己宽大的手掌吻了吻她的唇,柔情蜜意。
琥珀色的眼底却全是冰渣子一般的冷意:“回答我,火锅好吃么。”
孙子期走投无路,努力掀开嘴唇,狠狠咬了一口他掌心的肉。
余城疼得一颤,手还是没松开。
“别喊。”
她咬他的手,他就咬她的耳朵。
“不过你喊也没关系,”他想了想,又笑着说:“反正我都已经找到你了。”
他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蜷成拳头藏到了裤袋里。
“你疯了,余城。”
孙子期喘着气,没有大喊出声,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余城斜着嘴角笑,笑得很开心:“五年了,你才知道?”
“大明星,你倒是不怕有狗仔跟着。”她讥诮道。
他低低地笑起来,声音在胸腔里震荡:“我想把你藏起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别人看你。”
孙子期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自己冷静得不像话:“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谁说的?”余城一只手箍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她的上衣从裙子里抽出来,手掌贴着她赤‘裸的背游走,仿佛带着无形的电流,嘴唇热切地贴着她修长的脖颈,“嗯?谁说的?”
孙子期的后背一片战栗,她哽着一口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该死。
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没告诉我,”最后,余城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又绕回了那个问题,“火锅好吃吗?”
孙子期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跟踪我。”
“那个男人是谁?”余城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我凭什么告诉你。”孙子期别过脸,避开他的唇,还是那句话,“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嘘。”余城眼底升起一股子阴鸷,“别说我不喜欢听的话,宝贝。”
于是孙子期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别这样。”
最后,余城的吐息急促地拂过她的脸颊,仿佛最低下的乞求,“别这样看我。”
孙子期没有动。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
直到空旷的停车场中传来一声迷茫的童音。
——“麻麻?”
紧接着是一阵小心叩打车窗玻璃的声音。
孙乐童!
孙子期浑身一震,她怎么可以忘了孙乐童还在车里!
一股子自责瞬间涌上心头,她急忙高声回应道:“哎!孙乐童你别怕,妈妈在这里!就来!”
听见她的回应,余城桎梏住她的双臂更加用力,铁索一般,箍得她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跳动。
有什么东西掠过,乱糟糟地,抓都抓不住。
“你放开我。”听见孙乐童奶声奶气的声音,孙子期原本冷硬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软弱,“……你先放开我,我的孩子在找我。”
一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余城一双眼睛赤红地盯着她,终于缓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孙子期猛地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雷克萨斯的后座,小心地拉开了车门。
“麻麻,你去哪里了?”
一看见她,孙乐童的大眼睛就柔柔地闪起了一层水光。
孙子期心疼地亲了一下他的眼皮:“抱歉,麻麻刚才打电话,怕吵醒你,所以没有叫你,你找不到妈妈,害怕了?”
孙乐童扁着嘴:“我想下车,可是打不开。”
孙子期开了后门的儿童锁,小孩子在后面自己是打不开车门的。
孙子期不住地亲了他几下,柔声道:“抱歉,是麻麻错了,麻麻给你道歉。”
“嗯,那我原谅你好了。”
孙乐童也亲了她一下。
“孙乐童,麻麻有一个朋友过来了,要跟麻麻说几句话,是很重要的工作,等一下我抱你下车,把你放到电梯口那里等麻麻几分钟好不好?”
孙子期可没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个什么样的人在等着。
看余城那个架势,不会就此放她回家。
孙乐童还小,一个人的话,车子里密封空间不能久待,他会害怕,而且终究是要下车上楼的,怎么都避不过。
她不愿意让孙乐童看见他的脸,更不愿意让孙乐童听见他们说话,只能让孙乐童站在电梯口等她。
小区里很安全,那里又离自己的车位不远,她一眼就可以看清孙乐童的状况。
孙乐童乖乖地点头:“好。”
他一向听话,也懵懂地知道“工作”的重要性。
孙子期把他的小棒球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蛋,又低声吩咐他不要说话,随即把他抱起来,向电梯口走去。
“孙子期。”
余城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孙子期把孙乐童的脸埋进自己怀里,回头说了一句:“等等。”
余城双手插袋,焦躁地坐在车头盖上盯着她的动作。
像蛇一样。
凶狠。冷厉。
看不清心思。
孙子期把孙乐童放在进电梯口的玻璃门前,这里地势高,距离近,从她的车位一眼就能看见。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特地批准你一边玩消消乐一边等我。”
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孙子期一向严格控制他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孙乐童眼神难掩兴奋,小胖手一下子就把手机接了过来。
孙子期拍了拍他的脑袋,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的车位走去。
***
余城叼着烟看那母子俩的背影,烦躁得拳头发颤。
——她有孩子。
刚才潘彼得拍回来的照片中他也看见了,但他不敢信,照片拍得不清晰,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他不敢下判断。
或许只是亲戚家的孩子。
他当时这样对自己说。
但刚才,那个小男孩喊她妈妈。
余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被揉成了一团。
那是她生的,还是领养的?
如果是她生的……
余城狠狠地把烟头往墙上一掐。
孙子期过来了。
“我没有时间,长话短说。“她笔直地站在他面前,眼睛注视着电梯口。
“余城,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们五年前就已经完了,我跟你不要说是朋友,连陌路人都懒得做,就当做是我求你,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余城红着眼睛盯着她,没吭声。
“还有,你问我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孙子期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前夫。”
余城的眼底充满难以言喻的疯狂,那种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吞了:“……闭嘴。”
孙子期没有理他,继续往下说:“我们打算复合。”
他死死地盯着她,从喉底挤出一声痛极的低吼:“闭嘴!”
“那个孩子。”
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孙子期愉悦地扯开唇角笑了笑。
“是我跟他的孩子。”
第6章 佛罗伦萨()
这一夜。
孙子期久违地梦见了以前的事。
这个以前里,有余城。
她已经很久没有试过梦见余城了。
刚离开佛罗伦萨的那段时间,她经常会梦见他。
梦见他,然后惊醒,然后再也睡不过去。
她总是梦见他冷酷的面容,梦见他漫不经心地笑着,上扬着音调说出那些话的情形。
她很害怕,每一夜都冷汗涔涔地从害怕中醒来,又陷入到更为切肤的害怕中。
然而今晚她梦见的,是他们初见时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余城,高大挺拔,眉目如画,总是笑着向她伸出手。
总是轻轻地吻她的脸颊,低低地喊她“奥菲利亚”。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人,会是她之后梦中所有恐惧的来源。
***
孙子期一结束国内的中学课程就只身来了意大利,求学于世界上最顶尖的四大时装设计名校之一——柏丽慕达时装学院。
她读的是本硕连读的课程。三年本科,一年硕士。
本科学位她已经拿到了。
硕士学位,她至今都没有拿到。
遇见余城的那一夜,孙子期记得,佛罗伦萨的天空是一种天鹅绒似的蔚蓝色。
她正好独自看完了一场《哈姆雷特》的话剧。
那不是专业的剧场表演,而是几个看上去就颇有干劲的年青人,借街边一隅地方,运用简陋的服装与道具进行的演出。
孙子期自认文盲一个,《哈姆雷特》这本戏剧自从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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