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前的那条围巾上溅满了血,乔伞猜想,这围巾很可能是他死去的儿子送的,所以款式才会这样过时。
如果他不误入岐图,他的儿子又怎么会跟着他同入邪道,最后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他把这一切都怪罪在卓曜和唐珏的身上,岂不知他才是那个幕后最大的黑手。
舐犊情深却不是无端纵容。
影子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乔小姐,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五爷,你自己要小心。”乔伞不能同他一起去冒险,虽然着急,可去了也是累赘,不如就老老实实的等着他。
卓曜捏了捏她的手,最后放在她的小腹上,柔声说道:“我一定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等我。”
说完,人已经迅速的闪了出去。
两个手下带着佑佑和乔若慕出了屋子,外面的石林在夜慕下如同魑魅魍魉,阴森的吓人,再加上不时响起的枪声,更添了几丝恐怖。
乔若慕将佑佑搂在怀里,没有受伤的右手捂着他的眼睛。
“唐珏,你儿子在我手上,还不住手?”怀中一空,佑佑忽然被一个男人推向了旁边的大石,站在了高耸的岩石上,顿时成了所有人的活靶子。
佑佑睁开眼,夜色太黑,他看不清眼前的凄惨战怳,耳朵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回响着,你儿子在我手上。
而他所说的那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爹地。
孩子的两只眼睛睁得很大,耳朵也尖尖的坚了起来,好像那只是他的误听。
下面的骚动声很快就停止了,有几条人影正在夜色中向这边靠近。
有人匆匆跑了过来,正是从屋子里冲出的谢远手下,他的脸上挂着彩,两只眼睛火烧一般的红。
“谢先生死了。”
押着佑佑和乔若慕的两个人同时一惊。
“谢先生死了,我们也逃不出去了,用这个小孩子做交易,让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佑佑身旁的男人是谢远的心腹张劲,谢远在A城就一直假用他的身份,所以,他知道佑佑的身世,当初白柔告诉谢远,佑佑不是卓曜的亲生儿子,他就在暗中调查,最后发现,佑佑竟然是唐珏的儿子。
现在,他们有这个护身符,自然要加以利用。
“那这个女人呢?”
“留着,她是卓曜的岳母,一定也有大用。”
三人正说话间,唐珏带着任火已经走了过来,看到佑佑小小的身躯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唐珏的心脏痛得抽搐了一下,本来清俊的脸罩上了一层嗜血的阴影。
“唐珏,把你们的武器放下。”张劲抓着佑佑瘦弱的手臂,高声喊道,月色下,他的脸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乔若慕被人抓着手臂,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相比其它人的慌张,佑佑竟然是意外的冷静,或许是他不懂死亡的残酷,或许是他的骨子里就流淌着无畏的野性,他在此时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一个四岁孩子应有的承受范围。
他站在那里,不哭不闹,竟然还能看着唐珏十分认真的纠正:“你们弄错了,他不是我爸爸。”
唐珏的心抽痛的比刚才还要厉害,佑佑看他的目光是如此漠然,在他的眼里,他根本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他还是小孩子,你们放了他,想要人质,我来做。”唐珏五指一松,手枪自然落地。
任火看他扔了枪,遂跟着也把自己的枪扔掉了,身后的几个人没有任何迟疑,纷纷丢掉了武器。
佑佑吃惊的看向唐珏,他明明不是他的爹地,为什么要受这些人的威胁,他不知道没有武器的人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吗?
“唐珏,是你自己蠢,怪不得我了。”张劲猛地抬起手中的枪,对着唐珏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枪。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人,自然也不用遵守所谓的道德准则。
眼见着这一枪就要打在唐珏身上,一个小小的身躯突然用力向旁边一撞,他太单薄,这一撞没有多少力量,却是让张劲的枪口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子弹斜斜擦着唐珏的脸侧飞过。
“就知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根本不会讲信用。”任火怒喝一声,飞快的从地上捡起枪支。
“小畜生,找死。”张劲恼羞成怒,枪口向下对准了佑佑。
“住手。”唐珏眼见着张劲扣下了板机,立刻像一只被惹怒了的雄狮,全身上下笼罩着骇人的杀气,他夺过任火手中的枪,红着眼睛嘶吼着:“我让你们住手。”
“砰”。
枪声再一次打破了暗夜的宁静。
血色染红了今晚的月光。
卓曜停下了疾行的脚步,一时呆立在原地,脚下如同灌了铅,让他无法再挪动一步。
大概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劲三人也分了心神,唐珏和任火飞速的冲了上来,没有用枪,而是动作利落的将对方打倒在地。
唐珏与卓曜对视了一眼,发现他脸色苍白,拳头捏得死紧,两只长眉几乎快要蹙到了一块儿。
唐珏没理他,而是快步上前将佑佑拉进怀里,一只手覆上了他干净的大眼睛,就是因为他在眼睁睁的看着,所以,他才没有用枪,要不然这几个人的脑袋早就开了花。
佑佑却伸手推开了他,力道很大,他没有防备,竟然差点跌坐在地。
“婆婆。”佑佑蹲下身,紧张的搂着奄奄一息的乔若慕,刚才,是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替他挡下了子弹。
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只能有些吃力的抱着乔若慕的头,可他是个孩子,眼神中却流露出别样的愤怒与心疼。
“婆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乔若慕的身上中了一枪,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衫。
看着面前这张为了她难过的小脸儿,她笑着说:“佑佑没事就好,婆婆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早就看透生死了。”
“先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佑佑被人拉开,卓曜大步跨过来,亲自将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的乔若慕抱了起来,平时冷凝严肃的脸也不免动容。
唐珏并不认识乔若慕,可他还是很感激她在关键时刻救了佑佑,现在看到卓曜这样心急火燎,再看看乔若慕似曾相识的脸,他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恐怕是乔伞的妈妈。
卓曜抱着乔若慕匆匆步下石林的台阶,几个手下见了,立刻识趣的让到一边,阿然已经去开车了,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一切都在飞快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是乔若慕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卓曜的脸,如刀锋般锐利的眼,凛冽而澎湃的傲然,额前的黑发随着他脚下移动的步子而肆意的荡漾,他的唇抿得很紧,几乎成了一条紧张的线。
她对他,了解的不多,几乎都是道听途说或者新闻杂志,可她知道,那些东西都不可信。
知道他同乔伞在一起,她起初是担忧的,因为像他这样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男人,大多对于感情都是随手把玩。
直到后来,她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幸福,她才放心的把乔伞交给他。
或许真如乔伞所说,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吧。
“卓先生。”乔若慕虚弱的开口,“请等一下。”
她让我在她面前发誓()
“卓先生。”乔若慕虚弱的开口。
卓曜低下头,正看到她因为微笑而上扬的嘴角,乔伞同她真是像极了七八分,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乔伞。
“别说话了,救护车马上就到。”卓曜快步走向阿然停在路边的车子,他现在需要争分夺秒的抢时间,所以,他们会在中途同救护车汇合。
阿然见卓曜身上染满了血,甚至脸上也蹭了好大一块,他像是没有丝毫察觉一样,亲自将乔若慕放上后面的车座,并且用靠垫垫平了她的身体。
阿然不敢多问,急忙去前面开车。
“卓先生,等一下。”乔若慕忽然拉住了卓曜的衣襟,像是使出了此刻所有的力气,喉咙间在剧烈的喘息着。
卓曜停下来,不解的看向她。
“很抱歉……我没有时间了。”乔若慕抬起僵硬的手指覆在自己胸前的枪伤上,鲜血顿时顺着她的指缝向外溢,止也止不住。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恐怕,卓曜也是知道的吧。
阿然无措的看向卓曜,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方向盘上,现在只要一扭动钥匙就可以出发了。
卓曜沉吟片刻,低低的说了声:“您有什么要交待的?”
乔若慕勉强扶着一边的车窗要坐起来,她总觉得以这样的姿态同卓曜说话好像很没底气,卓曜急忙帮她扶正了身体。
她喘息了一会儿,血流得更多,一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
她用眼神指了下身边的位置:“卓先生,你坐过来。”
卓曜没有犹豫,依言坐在她的身侧。
阿然关上了车门,识相的站在离车子不远处吸烟放哨。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看到一轮火红的朝阳正从怪石嶙峋的石林后冉冉升起,瞬间,温热的光芒席卷了这片被罪恶,仇恨,鲜血浸染的土地。
前方传来救护车的汽笛声以及部队的卡车碾压声。
卓曜提前通报了部队关于这次行动的事宜,但是上面批准下来也耗费了一定时间,他等不及,只能提前行动,而现在赶来的就是他的增援部队。
曾经,他和唐珏也在鏖战中苦等支援部队,结果却等来了阴谋与算计。
救护车停了下来,阿然急忙迎了上去,侧身向车里指了指。
几个医生护士立刻小跑着来到车前。
有人伸手要去开门,门却在里面被人推开了,一条长腿先跨了出来,紧接着便是面无表情的俊朗男人。
女护士看得一愣,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谁也没看,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大家也顾不上许多,急忙开始救人。
太阳升了起来,窗外的石林被镀上了一层金粉色。
乔伞焦急的等待着,不安的搓着手,炉子里的火已经灭了,屋子里有些冷。
影子已经处理了谢远的尸体,此时正站在窗前往外看,他眼力好,轻松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卓曜。
影子不安的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的握住了手边的窗棂。
“五爷。”乔伞听见开门声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卓曜站在门口,阳光从走廊上的窗户照射进来,将他的影子勾勒的十分清晰,背着光,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佑佑站在他的身边,矮矮的个子却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乔伞愣了下,目光紧接着就往他们的身后看去,除了一地的碎光,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的喉咙哽了下,好像有东西卡在了里面,纤细的十指向掌心缩了缩却没有握成拳头。
“五爷。”乔伞吓了一跳,因为出口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我妈妈呢?”
卓曜踏着光慢慢的走到她面前,光线越来越强,他的脸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看到印在他瞳孔里的愧疚与伤痛。
心底的某处,突然裂开了一条缝,无尽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她手脚冰凉。
其实从他只带着佑佑出现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吧,只是倔强的不肯承认,想要一个他的亲口答复。
现在,他就站在这里,她竟然连再问一句和听到答案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二。”卓曜将她揽进怀里,神色痛苦的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下滚动着无法言语的内疚。
他明明答应过她要把两个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可他现在带回来的只是噩耗,他对她向来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没想到这次却食言了。
他甚至不敢看她现在的样子,那要比在他的身上捅上几刀还要难受。
“小二。”卓曜呼出一口气,沉甸甸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侧,“对不起。”
乔伞的表情完全僵掉了,有些呆滞的望着门口的方向,那里只有佑佑孤零零的站着,乌黑的大眼睛里光茫流动。
“对不起。”卓曜再次低声重复,“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你要怪就怪我吧。”
“不是爹地,是我。”佑佑迈进一步,小脸扬了起来,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地,“婆婆都是为了救我,不怪爹地,你要怪就怪我吧。”
卓曜搂着的人一言不发,许久,他才感觉到肩膀上有些微烫。
乔伞将脸埋在他的颈侧,哭得无声无息,瘦弱的肩膀因为抽搐而上下抖动。
卓曜越发的心疼,轻拍着她的背,嘴里不断的重复着道歉,可他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换不来乔若慕。
“五爷,乔小姐身体不好,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炉火灭了,屋子里渐渐冷了起来,纵然有阳光照耀也无法温暖它的寒冷。
卓曜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乔伞身上,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脸垂在他的胸前,长发掩映,隔着衬衫,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眼泪与悲伤,挨着他的心脏那样近,有种疼无法言说。
中午的时候,乔伞醒了过来,她在卓曜的怀里一直哭到睡着,最后是怎样离开,又是怎样回到家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一睁眼,她就看到悬在正上方的俊脸,表情由忧转喜,最后对上她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有些可怜的似乎是在祈求她的宽恕。
“喝水吗?”
乔伞摇摇头,虽然她的喉咙干渴的厉害,可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吃不想喝,因为,心里被堵得满满的,恐怕是装不下去了。
乔伞怎么也不会想到,让人意外的重逢竟然就是另人心碎的结束,她们母女分别了这么久,相见却是如此的短暂。
早知这样,她宁愿永远留着那份念想,怀着对她的思念,然后在彼此的世界里相守相望。
乔伞想着,眼圈就红了,睫毛也变得湿漉漉的。
卓曜心疼的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眼睛,眉毛,小心翼翼,连吐出的气息都柔得一塌糊涂。
“对不……”刚要再次出口的道歉却被一双长指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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