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魂人- 第111部分

　　　　“你刚才见到大帅了吗？他现在在哪里？自从之前在一个像法院一样的地方和他分开后，就再也没看到他过”。

　　　　他瘦小的背影微微颤抖了下，但仍然没有回头，背对着我说：“你在这里看到过大帅？”

　　　　“嗯……怎么啦……”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继续往前走了，并没有理会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奇怪着他刚才那句话怎么带着哭腔，为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就走了。大帅，大帅怎么了？

　　　　对了！这里是死人才会来的地方！

　　　　想到这里又一阵全身汗毛竖起！对啊！这是死掉的人才会来的地方！我已经死了！那又怎么样！每个人都会死，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分别，和一切留恋的人和物的分别！一切想通了，也就释然了，我想我此刻的颜色，会和前面的他刚才颜色一样吧，没有不甘。没有痛苦，只有漠然。

　　　　他是谁？怎么会知道大帅？为什么知道大帅已经死亡的消息会背对着我偷偷哭泣？

　　　　想着他的相貌……他……他不是尉迟杰吗？

　　　　但尉迟杰怎么会变得那么老？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白头发，人也瘦了那么多！

　　　　还有……他怎么会死的……

　　　　在我疑惑间，他已经渐渐走远，我望着他消瘦的背影，也赶快跟紧了脚步，我怕我一分心，就会被那些一双双看不见的腐烂手拖入河水之中。

　　　　“先生，喝了这碗汤吧！”

　　　　桥头有一老婆婆，拿着一碗茶水，递给尉迟杰。

　　　　他转过头来，幽怨地看着老婆婆。这次眼神里不再是漠然，而是很多感情聚集在一起，并且满脸的泪水。

　　　　他凝视了会，无力地说道：“来生会找到她吗？”

　　　　“快喝了吧！”婆婆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把碗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装满烫的碗，一滴滴眼泪落入碗中，和汤水混为一体。

　　　　叶落无花，花开无叶，相思相爱难相悦。

　　　　忘川隔岸唤情深，奈何桥上闻幽咽。

　　　　贫苦吞身，繁华饮血，虚空大梦重重业。

　　　　轮回此夜问来生，人间花月何时灭。

　　　　这碗汤就是用今生的泪水熬成的。

　　　　婆婆微笑着看着他，等待着他一饮而尽。而他，正对着汤发呆，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来生会找到她吗？”过了半响，他又问了一遍，似乎心中有极大的不甘，极度的渴望，渴望再续前缘。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即使会，你和她都是陌路”，婆婆仍然是微微一笑，很平淡地讲诉着与她自己无关的故事。

　　　　“所有都会忘记，对吗？”尉迟杰将碗又靠近了些嘴边，但心里那团无名忧伤似乎越来越浓烈。

　　　　“一切爱恨情仇，都将一笔勾销”，婆婆又催促道：“快喝吧，忘记了，也就不会有痛苦了”。

　　　　“不！我要见她！”尉迟杰突然将碗扔到地上！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忽然间像发了疯一样，边哭边咆哮：“她是不是每次轮回的时候都会经过这里？我只要守在这里就能见到她！自从有了大宝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有很多话要跟她说，我要见她一面！”

　　　　桥下浑浊的河水使劲拍打着桥身，如一个个恶魔正拼命挣脱枷锁往上攀爬，即使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把桥上的人拖入水中。

　　　　“你可要想好，一个轮回可能八十年，可能五百年，也可能一千年，你愿意在这里受苦，直到等到她的出现吗？”

　　　　尉迟杰低着头沉默不语，眼睛直直地看着脚下那一河的污水……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和腐臭味，还有耳边阵阵阴风，如群鬼在哀嚎……

　　　　等一个人本身就是煎熬，可是，拒绝那碗汤，则需要更大的勇气。

　　　　“我什么都愿意，只要让我见一眼她！无论什么都愿意！”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梗咽到说不出话，一个中年男人，在桥头对着一个老婆婆痛哭流涕，那是有多无奈才会这样！

　　　　“先让你见一个人吧”，老婆婆说着站到了一边，随即她身后出现了一位姑娘。

　　　　怎么是她？她还是穿着围裙，背着竹筐，手里拿着镰刀，泪眼婆娑地看着尉迟杰，在凝视中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可是尉迟杰一直回避着她灼热的目光，他的眼里只有躲闪和漠然。

　　　　“阿明……”女孩深情地看着他喊了一声。

　　　　他回头看看身后，再看看女孩，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有一点点的埋怨，好像这个女孩打搅到了他。

　　　　“啊明……你不认识我了吗……”女孩想拼命忍住眼泪，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小声哭泣起来：“你抱着我说，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我去哪里你也去哪里，是我一再坚持，你才活了下来，我们最终还是分开了，可是，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把我忘记了……”

　　　　“对不起，小姐，你认错人了吧”，他脸上苦笑了一下。

　　　　“没有！”女孩扔下镰刀，一头扎进他的怀抱，把他紧紧抱住，在女孩的拥抱下，西服皱得厉害，原来他真的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尉迟杰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满脸的憔悴，深深的黑眼圈，是长期透支体力和精力的结果吗？

　　　　他双手伸到后面，使劲解开将他抱住的女孩的双手，并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不！你化成灰我也认识！阿明，我苦苦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女孩说着把他抱得更紧了，好像生怕他飞掉，将自己埋在他的胸膛，整个人快在眼泪中融化。

　　　　“你够了！”尉迟杰用蛮力一下解开了她环绕在自己背后的双手，语气坚定又带准备地说：“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我也有老婆，并且很爱她，请你自重！”

　　　　女孩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双手不断地互相搓着，关节处微微发红，应该是刚才尉迟杰用力过度造成的。

　　　　“啊明，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女孩紧咬着嘴唇，血和泪混合在一起，滑落到地上。

　　　　风声更大了，像一只只黑色的幽魂用利爪时不时地挠着你的脸颊，并不断围绕你身边，对着你耳朵吹气，并一直低声唱着死亡之歌。

　　　　“请你让一下，我还有正紧事要办”，他说着用手推了下女孩，开始寻找老婆婆的身影。（。）

第十九章　忘记（）　
女孩一个没站稳，差点被推得跌跤，她惊慌地看着他，眼神中还略带撒娇，如情侣之间的打闹，女方不小心没站稳，还会期盼着男方转身一个拥抱。

　　　　可是尉迟杰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女孩虽然满脸无奈和痛苦，可是仍然遮掩不了她的眉宇之间那股清醇甜美，还有身上那件肮脏的围裙，但也围不住她姣好的身材。

　　　　可是，面对如此楚楚动人并且主动送上门来的少女，尉迟杰只是厌恶，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爱情堡垒，有陌生人触及，他会本能地守护，和反感外来人员。

　　　　女孩含情脉脉，期盼地看着他，可是他头也不回，直径往旁边走去。

　　　　“婆婆，我要怎么做，才能遇见我的妻子？”他还是到了婆婆跟前，又恢复了原先的无奈与不舍，哀求着说：“我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罪都愿意受”。

　　　　“哈哈哈”，老婆婆忽然笑了几声，说道：“你以为**上的折磨就是苦吗？你以为无尽的等待就是罪吗？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女孩，“**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得不到满足，便会痛苦”。

　　　　我们一起往旁边看去，女孩屈膝坐在桥上，早就哭到无声，镰刀就在她身边放着，可她也无力去拿，围裙的裙摆早就被眼泪打湿。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上楚楚可怜，让人怜爱。她趴在地上，似乎还在艰难地去拿旁边的镰刀。

　　　　“我不会向她这样，我只要等我我的妻子，和她见一面，把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告诉她，我就满足了”。尉迟杰皱着眉头把目光从女孩身上收了回来，信誓旦旦地对婆婆说。

　　　　“你知道她的故事吗？”老婆婆望着女孩，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

　　　　“她……”尉迟杰为难地说：“我不想知道她的故事。我只想见我的妻子……”

　　　　可是老婆婆根本没理会他，自顾自说了起来：“她是战国时期的人，和阿明是两小无猜，从小就互相吸引。双方父母也正有此意，一到年龄就结为夫妻，可是战乱时期，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就在新婚之夜。一次夜袭殃及百姓，新娘不幸中刀，新郎抱着怀里的她不断哭泣，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她去哪里，他也去哪里，永远不分开……”

　　　　婆婆看了一眼旁边仍然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新郎说完就放下她，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就要往脖子上抹，还是新娘一边捂着胸口的刀柄，一边劝说，要新郎好好活着，为了她而活着，说完便断了气”。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到这里来寻找新郎？”尉迟杰好奇地看了看女孩，问道。

　　　　“是啊，一直到现在，还在等……”

　　　　“一直没等到吗？所以见到谁都往上扑。您是想提醒我，不一定等待就一定会有结果，说不定最后还会神志不清？”尉迟杰说的时候有些犹豫了，他也一定怕等上千年也等不到妻子。最后和那女孩一样变成一个疯子，遇到谁都会认为对方是自己想要等的人吧。

　　　　“你错了，他不但等到了，还一共等到了三次”。

　　　　“等到了？等到了为什么还不愿离去？为什么还那么悲伤？”尉迟杰不解地看着老婆婆。

　　　　“因为她没有得到她想到的，**没有得到满足，便会绝望。会痛苦，**越是大，痛苦越是深，甚至超过了来自地狱的**折磨”，老婆婆又把目光转向尉迟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愿意等她吗？”

　　　　“我只要能见到她，就会满足，只要能见到就好，别无他求！”他说得斩钉截铁，坚信自己不会像那个女孩一样。

　　　　“可是她也见到了，还不是走不出自己的地狱吗？”

　　　　尉迟帅又迟疑了会，是啊，要选择在痛苦中等上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年，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可是，选择喝下这碗婆婆的汤，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尉迟帅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女孩见了三次心上人，还是那么痛苦，为何不深深拥抱一次，然后和他一起交杯共饮？

　　　　他慢慢向女孩走了过去，低下头看着她，并伸出一只手。

　　　　我看着这一幕忽然触动了某一根神经。在第一次遇见宛伯懿时，我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膝盖受了伤，还没等我起来，就看见一双大手伸向我，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接受，也顾不上疼痛，起身就走……

　　　　那种羞涩又期待的心情，至今想起来也会不自觉地脸微微发红。

　　　　而此刻女孩抬头看见了那双手，即使伸手的不是她的新郎，即使尉迟杰的手没有年轻男子般的光洁和充满力量，可是女孩抬头的瞬间，两行热泪又滚滚而下，激动地嘴唇一直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她虽然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双手，但她被禁锢得太久，被冷落得太久。刚才还把自己一把推开的，冷漠的男人，此刻却伸出双手要扶她起来，她应该是会这样开心的，一个被抛弃几千年的人，哪怕是一丝阳光照进来，她都会感激涕零的。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犹豫了会，但最终还是慢慢伸向他，他一直看着女孩在微笑，他本是一脸疲惫，看上去像缺少睡眠而死的样子，他笑起来是如此的难看，可是女孩看他的眼神，却是从满了爱慕，他这一个微笑，仿佛照亮了女孩所有的天空，如阳光射进了一个死角，一个永远不会被光照到的死角……

　　　　女孩的手一直发着抖，慢慢伸向他，指尖轻轻触碰了下他的掌心，女孩是如此小心翼翼，她一定是怕尉迟杰再次伤害他，就如同刚才把她推开一样。

　　　　正如当今有些女孩爱的如此小心，生怕对方会伤害自己，但就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地爱上他，所以，爱变得一方委屈求全，一方自私冷漠。

　　　　幸好尉迟杰并没有变脸，在掌心接触到女孩指尖的一霎那，他紧紧地将她纤细的小手抓在手里，并扶着她起来。

　　　　女孩一脸惊讶，乖得如一只小兔子，任由尉迟杰扶起，只是惊讶之余，有更多的欣喜若狂。

　　　　她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如刚被救上岸的落水者，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尉迟杰，不知道他这样扶自己起来的目的何在，一直在等着他的发落。

　　　　可是，他们互相凝望了好一会，谁也没打破僵局，尉迟杰仍然对着她微笑，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瘦小的肩膀因为激动哭得一抽一抽的，渐渐的，她脖子微微一歪，慢慢靠在尉迟杰的肩膀……

　　　　她一边闭着眼睛微笑，一边慢慢地靠上去，同时，眼泪一直往下掉，即使是微笑着闭着眼睛，眼泪仍然没有停过……

　　　　但是在快靠到他肩膀的那一刻，他双手忽然扶住女孩肩膀，将对方与自己保持了一段距离。

　　　　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又一次被拒绝，温柔地拒绝，她哀怨地看着尉迟杰，脸上写满了绝望，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不好意思……”尉迟杰忽然开口，他还是那么彬彬有礼，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彬彬有礼，女孩眼里有了更浓的无奈与痛苦，只是女孩没有作声，静静听着他往下说。

　　　　“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已经见到了他，为什么还会不开心？你已经等到了他，并且有三次，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继续等？难道你是想再续前缘，再成为一世的夫妻吗？”尉迟杰说完又开始微笑地看着她，其实这样的微笑，更多代表着礼貌。

　　　　女孩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被他这样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使她觉得有点措手无策。

　　　　“我没那么贪，不要求再做一世夫妻”，女孩始终哀怨地看着他，一边咬着自己的嘴唇，血再一次从唇边流出，一边心痛地说：“我只想和他拥抱下，把没来得及说的话，再说一遍给他听，我就满足了！”

　　　　“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