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先生在淮南国呆了两年过的如何?”
“淮南王志向远大,胆小如鼠,雄才大略,好谋无断,既不愿意听到天子的好消息,又不想面对自己的尴尬局面,喜欢读黄老却爱发惊人之语,在下在淮南国呆了两年郁郁不得志,直到遇见自荐失败的韩安国便引为知己,君侯当年的那一问也问倒了韩长孺,他对君侯也十分敬佩。”
曹时不置可否,主父偃的行踪不难查,他那脾气想让人重用也是难为人,刘安是黄老与杂学混用派,对主父偃的纵横学感兴趣却并不笃信,而主父偃又是个骄傲的人,很容易和淮南王的门客起冲突,自己混的不好在情理之中。
几年的反复思考和苦难经历给他带来不小变化,主父偃也学会把骄傲藏起来小心做人,起码不会再叫嚷“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的鬼话,在淮南国见识过一大堆有才华的人投机失败,他总能从那些人悲惨离去的身影里找到过去二十多年的自己。
这两年,他很认真的去读《老子》、《管子》等黄老学著作,曹时所著的《亡秦论》、《货币论》也被他反复诵读,虽然一时半会还不能改变他的顽固思想,但是以前的许多看法也在不知不觉中作出改变。
曹时还不太放心,张口试探道:“你觉得纵横术能治国吗?”
“不能!在下治国必然离不开《管子》。”
“那你觉得纵横术在什么情况下能用得到?”
主父偃坚定地回答:“唯有战争!失去战争的纵横家是可悲的。”
曹时眼前一亮,战争恰恰是他所需要的,车骑将军不打仗。不如在家耍双杠。
“你就留在我身边做幕僚吧!”
主父偃大喜道:“多谢车骑将军收留!”
幕僚者,谓之幕府僚臣。
幕府之名,源自战国时代。将军出征,行无常处,所在为治,故言‘莫府’。
从汉景帝时代往前数,将军历来非常置官但可以长期担任,棘蒲侯柴武拜大将军,曾向汉文帝上书北伐匈奴。
将军领兵打仗。不论走到何地都得设个行辕据点,还得有属官僚臣来处理军务,这就叫莫府。也就是幕府。
正常情况下,将军是无权自行征辟幕臣的,曹时的情况有些不同。
天子刘彻自以为有愧于曹时,特别准许他征辟幕臣。又给他练兵整军的权力。曹时成为汉初开国以来最有实权的将军。
主父偃是纵横家,缺乏经世济用的才能。
假如安排他按部就班当官治国,要么惹出倒行逆施的大麻烦,要么就像现在畏首畏尾的连自信心都没了。
曹时希望让他磨掉棱角,但不希望他变成个满口黄老的假道学,那是对纵横家的巨大浪费,主父偃再有本事,治国才能总不会超越他。他去学黄老,修身养性大于治国安邦。
安排主父偃住下。曹时收到了一封久违的来信,这封信发于信鸽。
相传,信鸽是楚汉战争时代,刘邦用来召集救兵的方法,具体来源已说不清楚,大概是七十年前突然出现的新鲜事物。
汉廷掌握着训练信鸽技术,张骞作为汉使,使团商队自然也带着几笼信鸽。
“半年前到了疏勒国,看来这会儿应该到大宛了,大宛的汗血宝马,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惊喜。”曹时面朝西方,露出一丝笑容。
大宛国,贰师城,入夜时分。
张骞缩在狭窄低矮的房子里看笔记,只有豆粒大的烛火下映照着整个西域的全景图,经过商队的仔细辨识校对,曹时交给的地图集被反复修改过数次,河流标错之处被修正过。
“乌孙昆莫忒可恶!派了几路骑兵阻拦咱们,若非乌孙骑兵的百般阻挠,咱们都到大月氏了。”
“害的咱们白白浪费一年时间,都怪那群可恶的乌孙人。”
“要不是咱们人不多,我真想吃下那帮乌孙骑兵,他们的战马可真好!”
“哈哈,那是乌孙盛产的西极马,你也眼馋了?”
“哪能不眼馋,咱们沿途来买带换弄了四千匹战马,西极马只有三百多匹,还不够装备他们全队人马换装。”
畏畏缩缩的疏勒人蹲在篝火旁小心加柴,眼睛不时盯着篝火上炙烤的鲜羊腿,捂饥饿的肚皮口水都快流出来,他们是加入商队的新成员,在商队里地位很低,不具备出阵战斗的资格,只能负责看管马队负担烧水弄饭的庶务。
疏勒人并不觉得很委屈,他们的余光可以看到200多个被俘虏的奴隶,他们才是商队中地位对卑贱的,奴隶们来自马贼,小偷,骗子以及亡命徒,他们眼馋于商队的巨额财富动手劫掠,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按照西域的规矩,俘虏的奴隶所有权归属于他们的主人,即使被虐待致死也不会有人同情。
疏勒人觉得这很幸运,他们享受商队新丁的待遇,强壮勇敢的疏勒人有资格吃上鲜美的羊肉,那是预备骑士的待遇,稍弱的疏勒人只能吃山鸡和野鱼。
吕横狠狠的咬下羊肉在嘴里乱嚼。
草原生活有个最大的好处是鲜美的肉食吃不尽用不完,草原上顿顿吃肉的人身强体壮,自然要比吃五谷杂粮的更有力气。
商队的汉人至少是个好勇斗狠的游侠,吃了几年肉食身体也壮硕起来。
“根据乌孙的奴隶交代,咱们身后有匈奴骑兵追击,整整一千人的王帐骑兵!”
吕横牛眼一瞪:“怎么了?这点人你们就怕了?什么鸟的王帐骑兵,咱们也有八百精兵,怕他们个球!”
“吕头威武!咱给你个鼓掌了。”
冯寿笑嘻嘻的抹鼻子。
千里辗转,商队人数暴增到八百人,核心的依然是汉人,小月氏人,羌人组成的东方集团,他们占据其中三百多个席位,每个人身披两层皮甲,手握让无数人眼馋的强弓,骑跨西极良马杀气腾腾威风八面。
沿途的西域牧民闻风来投,更有年轻漂亮的西域少女自愿作为商队的女人,为强壮的骑士们生儿育女,只因为西域大草原向来以武力为上,有识之士看重这支纯粹由弓马娴熟的勇士所组成的小型部落,他们的战斗力可以媲美一万人的大部落。
一万人的大部落至多有3000控弦,良莠不齐的素质远不及八百精锐强悍。
司马谈提着热水泡脚,见张骞皱着眉头出神,笑道:“怎么,还在翻资料看地图?”
“不看不行,君侯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大月氏只是开始。”
“是啊!我也搞不懂君侯的意图,为什么要布置神话故事给我们完成呢?”
张骞低头瞧着图集的第一页,那是一副意味深长的图画。
画的中央是一个巨人双手高举,面向日出的东方,巨人的身侧是数不尽的原始人扶老携幼,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进。
夸父追日。
远自南越的蛮族,北至草原上的匈奴人,皆故老相传的远古神话。
每个部族的传说不太一样,但神话的梗概大致相同,传说苍穹之下有一个强大的部落,他们崇拜太阳敬畏神灵,为了追寻神灵的足迹,一路向东踏遍千山万水。
“看不懂呀!我们的使命似乎与远古神话无关,为什么要画一幅图让我们去找寻呢?”
“或许,这才是君侯交给我们的重要使命吧!”司马谈笑了笑,转过头低声说道:“我偷偷的去城外的马场看了几圈,果然有不少罕见的神骏,从大宛牧民那儿打听到消息,贵山城确有罕见的宝马,奔跑时汗水如血。”
张骞心头一惊:“汗血宝马?”(未完待续。。)
第193章 猜忌心(一更5000字)
冬季北方的寒风劲吹而来,漠北草原上满目萧瑟,天上不时飘荡下星星点点的雪花,部落的牛羊驱赶到一起渡过难挨的冬天。
匈奴单于庭龙城,赵涉坐在营帐里烤火。
他的帐内多了个年轻的汉人女子,她是个哑女,今年只有十七岁。
这是今年夏天,匈奴大单于赏赐给他的众多礼物之一,奖励他他献出计策伏击乌桓人的功劳。
赵涉接受了,既然没有拒绝的权力,还不如坦然接受匈奴单于的安排,至少减轻了匈奴人对他的猜忌心。
一阵凉风吹进毡帐,中行说闪身走来:“贤弟,为兄又来叨扰你了。”
“不敢,请坐吧。”
哑女慌忙站起来取来酒器,倒上香喷喷的马奶酒为客人端上来,酒杯刚放下,哑女惊叫一声红着脸转身逃开。
“啊!啊啊!”
哑女红着脸又惊又怒,似乎愤怒于中行说的表现,就在刚才,她的屁股被狠狠的捏了一下。
中行说嘿嘿一笑:“贤弟感觉如何?这个哑女的滋味一定不错吧!不是愚兄说你,单于庭里漂亮女人车载斗量,你为什么偏偏要了个哑巴呢?”
“中行兄找我有什么事?”
“呵呵,莫非是贤弟生我的气?愚兄这身体不能进女色,平时也就摸一把过过手瘾,现代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赵涉耷拉着脸:“我再重复一遍,你找我有什么事?”
“好好好。你这脾气还是那样强硬顽固,不就是个哑巴女人,有必要撂下脸吗?”中行说故作无奈的摇摇头:“我想问问你对乌桓的看法。有没有把握拿下?”
“乌桓背靠高山密林,只要往密林中一躲,该怎么找?”
“没有办法?”
“倘若有办法的话,冒顿单于就做了。”
中行说遗憾极了,他做梦都想立下一个大功,他渴望用战功洗刷遭受的屈辱,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
赵涉与同样来自汉地。比起他鞍前马后侍奉两代单于的资历可要差得多,可是顶不住人家的名声大地位高,甫一到匈奴就成了左谷蠡王的座上宾。接着又成为匈奴太子的老师,而他依然是单于座下的一条老狗。
两人的差距尚可在接受范围内,可随着弓卢水边的战争,左谷蠡王伊稚斜成为匈奴的大英雄。赵涉的名字也被无数人铭记于心。进而一跃成为草原上汉人们的最高威望者,在单于王庭享受左右骨都侯的待遇,地位之尊贵让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左右骨都侯是匈奴知名贵族,同时是身份尊贵的大部落首领,每个贵族手中都掌握着几万人的大部落,这才是他们地位尊贵的根本所在,赵涉却可以和他们坐在一起享受高位,中行说嫉妒的眼珠都快红了。
不服气!
中行说咽不下这口恶气。尤其是赵涉对他不冷不热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那股轻视的感觉。赵涉瞧不起他。
可有时不服不行,赵涉获得匈奴单于的大量赏赐,龙城外三千户耕作的汉人农奴家庭,外加十几万只牛羊是给他的奖赏,论人口快赶得上匈奴大贵族的标准,只是汉人农奴没有战斗的资格,只允许呆在城外耕田种粮,年复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实际上只是给赵涉3000户奴隶种来的粮食而已。
漠北一年里有半年是严寒,土地相对也较贫瘠,本来是不太适合耕作的,每一大亩粮食产量只有0。8石,无论多么努力的浇水除草,草原上的耕作效率都提不上去,匈奴单于试了几次也就没想法了,大部分汉人打发到牧区负责放牧,只留下三千户种点粮食聊胜于无。
因为种不出太多粮食,龙城的耕地也不太用心照顾,一户汉人农奴家庭必须种植300亩田,粮食撒下去只有除草和收割才会下田忙活一下,大部分时间还是要饲养点牛羊牲畜改善生活,草原上的汉人农奴大多是这样活着。
虽然汉人农奴没有武装成为士兵的资格,但是汉人会种田会放牧又非常勤奋,每年可以给赵涉提供30万石粮食和5000只羊的收益,在匈奴单于庭里大笑也算的上一号人物。
中行说羡慕啊!
不羡慕不行,他手下只有一百户汉人农奴,还是吴楚七国之乱放了他鸽子,军臣单于为了安抚他才拨出100户汉人农奴,要不然到现在他还是个光杆司令。
赵涉对他很冷淡,本来就不太乐意和啊打交道,要不是中行说打蛇随棍上的本事太强,这个营帐就不应该他进来。
“不好了!”
一个匈奴人闯进营帐,看见中行说微微一愣:“中行说,你怎么在这里?大单于正在到处找你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
“禀告赵先生,乌桓王太子逃了!逃走的还有六千名乌桓人!”
赵涉心头一动故作惊讶:“怎么回事?”
“大单于正要找您议事呢!您过去就一切都知道了。”
当他们来到大帐里,发现左谷蠡王伊稚斜被擒住,左右是匈奴的勇士死死压住臂膀。
伊稚斜像头愤怒的狮子咆哮道:“大单于,我是被冤枉的,乌桓人不是我放走的!”
“伊稚斜,你还敢狡辩?不是你放走的,他们怎么会顺利走脱掉!”
“居犁,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少说废话,你为什么要放走乌桓人,一定要交代清楚了,别想狡辩!”
右谷蠡王居犁恶声恶气,像他一样的匈奴贵族还有不少,谁叫他伊稚斜前些日子太风光。伏杀乌桓王,俘虏乌桓王太子,又抓到6000名乌桓俘虏。那么大光圈套在头上,简直像黑夜里冒出个高亮度的大灯泡,在万籁俱寂的时候太扎眼了。
尤其是右谷蠡王,在左右之争里败给同族兄弟伊稚斜,论及战功彪炳又被伊稚斜伏击乌桓给比下去,搞的右谷蠡王帐下勇士很没面子,他这个当王的也没脸稳坐如山。像火烧屁股似得在草原上抓捕马贼,可抓再多的马贼盗匪又能如何呢?功劳永远比不上伊稚斜。
居犁是最希望看到伊稚斜倒霉的,此时此刻。他不会去想同族兄弟的亲情友情,左右之争注定了两人关系不和。
伊稚斜很愤怒。
瞥向角落里的赵涉,他希望胸中有妙策的赵先生再帮他一把,可他又怎么会想到赵涉绝不会帮他。他巴不得让匈奴人乱起来。
左贤王乞鞮坐在左手第一位。咧嘴大笑道:“我的好兄弟伊稚斜,你为什么这么愚蠢呢!即使你怨恨大单于对你的赏赐不公平,也不能利用这样的手段报复匈奴,报复我们伟大的大单于,你做错了!错的太厉害了。”
“乞鞮!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我和你拼了!”
伊稚斜挣脱擒拿冲过去,立刻被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匈奴勇士死死按住双臂,伊稚斜的匈奴排名第二的神射手,同时也是勇力无穷的强大战士。等闲的十个八个壮汉根本按不住他,两三个单于王庭的精锐勇士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七八个有备而来的就不一样了。
王庭勇士很小心的按住伊稚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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