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那双眼睛黑亮而深邃,坦然地望着镜头,让有心挖坑的主持人心中都不禁有些汗颜。
刁钻的问题被她润物无声地化解,主持人只好改走煽情路线。
他显然做了许多功课,对苏婵很了解,问道:“我知道当初拍摄《蜉蝣》的你有一场下水戏,那个时候温度很低,你一直冻在水里,起来的时候不停的哆嗦,嘴唇都青紫了,身体也没什么知觉了,那个时候你才十五岁,现在觉得当初的付出是不是很值得?”
快,酝酿一下眼泪,对着镜头按捺不住地流下眼泪,再故作坚强地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哽咽一声,缓一会儿再继续访谈。
大家都准备好为你鼓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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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煽情。
连笙对他这种老套糊弄粉丝观众的技俩万般无语,特别是用在苏婵身上。
她张了张嘴,差点要和于鹭秋喷他,念在刚刚主持人神来一笔的助攻上,连笙还是决定忍了。
心上人拍戏受苦,她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可是那都是苏婵自己选择的角色,也是她应该去做的工作,所要承受的压力与痛苦,都是经过她自己深思之后做下的抉择。
没什么好卖惨的,没什么好流泪博同情的。
她的意中人,对自己的专业永远有一股“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热情,像熊熊燃烧的火炬,充满一往无前的勇气,明亮炙热得足够把一切黑暗焚烧。
她不是柔弱地受不得一丁点伤痛流血的菟丝花,她是苍翠长青的古柏青松,无论寒潮风霜,都能坚守心中的目标,挺直脊梁努力生长,用每一道伤痕,去拥抱属于她的流岚虹霓。
连笙努力站在和苏婵同样的高度,只是想牵着她的手,拥有陪着她面对一切风刀霜剑的资格。
苏婵没有如主持人想象中那样反应,她愣怔了一下,既而失笑。
主持人:“???”
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苏婵笑了笑,像是有些苦恼,慢慢组织语言:“时间过去太久,我不太记得了。”
主持人尬笑:“所以是拍戏的时候好的事情都印象深刻,坏的事情——那些受过的苦都不大在意吗?”
苏婵似乎有些费解,微蹙着眉:“那倒不是,经历对一个演员来说都很重要,无论你好受或者不好受,对一个演员来说都是很宝贵的财富,所以所有经历,对我而言没有好坏之分。”
她继续道:“我是觉得,这些“苦”对我来说都不算苦吧,要说苦早些年演戏的前辈们才是真的苦,我演员这条路虽然不长,我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变数,但是走到这里,于我来说已经很顺了。”
“我是很幸运的演员。”
粉圈有句烂大街的话“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终于人品”,虽然说烂了,但也不无道理。
语言是一面照妖镜,特别是访谈,能将平日里包装得光鲜亮丽的偶像明星真实的内核,照给观众们看。
所以有些人采访脱粉,有些人采访圈粉。
她是油滑的、通透的、谦逊的、赤诚的,是有抱负的、有胸怀的、胸中无半点墨的,都能给你照个干干净净。
苏婵的采访无疑是圈粉的,她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镜头,眼神温柔而坚定,让看着直播的各路颜粉、cp粉、路人粉,心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触动。
于鹭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背景音中女孩清冽温和的声音所吸引,渐渐放下手机,和连笙一起看苏婵的采访。
她感叹道:“苏婵确实挺不错的。”
这个圈子虽然光怪陆离,但是最终能走到顶端的,都是对这个行业有一颗敬畏之心的人,而赤诚天真,以梦为马,才能保持住本身的那分灵气。
连笙不住点头,赞同道:“嗯,我好想亲她。”
于鹭秋:“…………”
好想打110。
这里有个色。情狂虐狗!
36。第三十六章()
连笙见她一脸嫌弃; 摇摇头,一副你不懂我的样子:“你看她这么可爱; 我想亲一亲; 理所当然的。”
“不亲我还是人吗?”
“想抱着她亲; 搂着腰,亲得她喘不过气来……”
于鹭秋满脸见了鬼的神色; 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跟我讲这些的?”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连笙耸了耸肩:“因为全世界只有你知道我喜欢她啊。”
手机里苏婵的访谈直播正好结束; 连笙按了一下让屏幕暗下来,将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拍了拍于鹭秋的肩膀; 一副革命好同志的模样。
连笙语气十分认真:“你知道的; 暗恋中的人都很痛苦; 我们公司标语写的什么来着……要关心艺人的心理健康; 我的痛苦只能向你倾诉了。”
于鹭秋:“…………”
她恨。
当初她就不该犯贱戳穿连笙的心思,之前连笙好歹还要点脸皮,在她戳破之后,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不要脸起来; 最令人抓狂的是这件事只有她知道!每次连笙都在她面前狂秀!
于鹭秋麻木地抱着文件离开连笙的房间——这个该死的是非之地,一到楼梯口便遇见抱着咖啡茶饮蛋糕的苏婵助理宋思思。
她忍不住开口:“哟; 特地买来招待果冻兔工作人员的?”
宋思思心中的警报立刻拉响;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却温和地打着招呼:“是啊; 于姐晚上好。”
虽然苏婵和连笙的关系融洽起来; 但宋思思仍对连笙这个八面玲珑; 看上去就很有手段的经纪人抱有提防心。
她怎么知道今天我们苏婵有采访?
还知道是果冻兔直播!
细思恐极,宋思思倒吸一口气。
于鹭秋刚刚被连笙虐得蔫吧唧唧的,这会儿见了宋思思却又打起精神来了,唇边又扬起笑意,在宋思思眼里看起来十分狡猾。
她探头看了眼宋思思提着的袋子,颇有几分漫不经心道:“买的奶茶咖啡,还有蛋糕?”
宋思思摸不准她想干什么,拘谨地点点头。
于鹭秋缓缓道:“这么晚了,你买咖啡,人家正要收工休息,待会怎么睡觉?这家奶茶也有些腻,天气闷热,配上你这些奶油蛋糕……”
宋思思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却始终不大好看。
她婴儿肥,皮肤也白,身材娇小,抱着一大堆吃食,旁人还以为是来度假玩耍的大学生。
于鹭秋好人做到底,提点道:“买几杯清爽的果汁饮料,最好是冰的,蛋糕也不是不能买,但要精致小巧,要不会弄脏手的,酒店右转路口那家就还不错。”
宋思思虽然经验不多,但足够聪明,连忙道:“谢谢于姐提点,下回我请你吃饭。”
她伸手替宋思思提着她手中的两个大袋子:“去吧,饭就不用请了,这些作为回报,归我保管好了。”
宋思思冲她笑了笑,转身小跑进了打开的电梯门里。
于鹭秋咬了一口甜腻腻的小蛋糕,味道居然还挺合自己口味的。
工作是要继续的,被塞狗粮后还是要替老板炒cp和善后,只有逗一逗可爱的小姑娘才能维持一下生活的样子……
不过……甜腻的蛋糕还真能缓解人心情的烦闷。
嗷呜一下啃完一个小蛋糕的于鹭秋,又要元气满满地去给连笙炒cp了!
****
清晨,片场,竹林。
今天要拍的是《龙渊引》中,女主苏雪庭和女二展羽的一场竹林打斗戏。
这是《龙渊引》打戏中非常重要的一场,展羽也练了很久,只是真要拍起来,不仅是在练功房中那样把每一个动作做好,还得配合威亚,踏着微微摇晃的青竹,在半空中闲庭漫步,飘逸地飞来飞去。
手中带着寒光的剑刃不仅又划破对方的衣衫,还得卷起地上铺好的苍翠竹叶,力道的掌握、身形的控制、角色的拿捏糅合在一起,确实令人伤脑筋。
连笙今日的戏服是一身青色衣裳,为了追求镜头的唯美飘逸,她和裴裳的戏服也并不简洁,反倒有些累赘。
连笙早便到了这里,剧组还未开工,她拿着一把道具剑,找了块地儿兀自连起来。
没有经验,就从现在开始积累经验,能熟悉一下环境,争取待会少ng几次也是好的。
苏婵和武术指导站在旁边看着,本来这场没有苏婵的戏份的——只是昨晚连笙故意装可怜和苏婵提了几句,苏婵又好说话,答应了今天陪她过来的。
连笙看见苏婵站在那边看着自己,手中使剑的就更有力道起来。
只要守望的人站在她前方,心中燃起的火就永远不会熄灭。
今日的另一位女主角裴裳却坐在石椅上,闲闲地和魏导聊着天。
她伸手进口袋里想摸什么东西,又顿了顿,手放回桌上,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捏着茶杯摩挲,将一整杯茶都饮尽。
魏知行认识她多年,一看心里就明白了:“烟瘾犯了?”
裴裳笑了笑:“我戒烟呢。”
魏知行也笑了:“家里那位不让?”
裴裳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没,她怕烟味,我就给戒了。”
魏导叹了口气:“以后真不拍打戏了?那我上哪儿找女主角去啊。”
他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吧,一副愁死人的模样。
裴裳应了一声:“嗯,不打了,这是之前答应你的最后一场,早些年不懂事打得太凶了,前两年我伤病最严重的时候,嘉月老躲起来偷偷哭,我那个时候就不太想打了。”
她莞尔道:“魏导,让我安度晚年吧。”
魏导看了眼这妖怪没有一条细纹的脸,即使在严苛的镜头下也依旧美得不可方物,抽了抽嘴角,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影视圈鼎盛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能演能打的女演员太少了,少到放眼国内,都数不出几个来。
屈指可数,而如今又要少一个。
像是一座孤独的城,没有人愿意来,却有人不停地走。
他守着这座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变成荒废的无人之地。
裴裳的眼神却转向他身后右侧,尘土竹叶飞扬间练剑的连笙,朝魏知行扬了扬下巴:“那不是有一个吗?”
动作练的极熟了,还自带几分飘逸的灵动,青衣卷着剑刃上的寒光在竹叶间纷飞,仿佛她整个人也化作这幽静竹林中一枚翠绿竹叶,除却经验的欠缺,其他一切似乎都接近完美了。
裴裳抄起石桌上的木剑,走到连笙身边,细细为她纠正指点起来。
魏知行愣了愣,看着她们,渐渐笑了起来。
很久没见过裴裳这么认真的模样了,耐心地一点一点给连笙分享经验,连笙也极有悟性,一点就通。
他之前那个“我武侠要亡了”的念头是从哪个疙瘩里冒出来的?
明明是——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
剧组的造雪机已经开始工作了,竹林间白雪皑皑,翠竹青青,有一种不符合常理的好看。
苏雪庭是竹尖上那点沉静的雪,即便是激烈的打斗,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是缓慢优美,步步惊心的,一转到她的镜头,身姿都是利落漂亮的,干脆得就像清冽干净的雪一样。
而展羽是空中飘逸的竹叶,轻巧灵动,轻盈地踏着竹尖而过,浑身简直要和那把剑融为一体,卷着剑光扫起一地竹叶,去击碎面前那些飞雪。
裴裳白衣清冷,展羽青衫意遥,两人吊着威亚在空中做出那些飘然的动作,体力耗损极大,连笙手上一个抖,尖锐的竹枝和卷着剑狠狠弹在她手臂上,接着便是一阵火辣的痛。
连笙想着各个机位的拍摄,一大早就开始工作的造雪机,和身上诸多伤病,打戏却依旧流畅自如的裴裳,咬了咬牙,凉凉的雪落在肩上,更让她清醒起来。
这个时候重来,全剧组都得跟着她再来一遍。
耗不起。
连笙抬眸,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手中使剑的力道更加凶狠。
一直站在监视器旁看着连笙的苏婵几乎是立刻皱起眉,小声叫宋思思从车里药箱拿点消毒和擦伤药过来。
等这场打戏过了,连笙从威亚上下来的时候,魏导也连忙叫人过来带连笙去医院看看,他在监视器前也是看得分明的。
连笙半边手臂都麻了,大片青紫破皮,冒出丝丝血,手臂还肿了起来,她刚笑得风轻云淡地同剧组工作人员说没事不要紧,自个儿掀起衣袖来看,才疼得龇牙咧嘴的。
看起来比想象中的严重。
“我陪你去医院。”苏婵本来想帮她消毒敷药,一看这情形,便不准她再动,于鹭秋开车过来,苏婵替她打开车门,等连笙进去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连笙刚刚面对导演统筹编剧还一波坚强三连——
“没事。”
“还好。”
“不要紧的。”
现在她却疼得眼底蒙上一层水汽,感觉呼吸一下都是一抽一抽的疼,并且毫不掩饰地对苏婵撒娇扮可怜。
“好疼。”
她声音中带着忍耐和掩不住的虚弱,苏婵听了心中便一慌,关切道:“是肿起来的地方疼吗?要么我给你吹一吹。”
她哄小孩的方法成功让连笙破功,连笙病恹恹地靠在车椅上,眼底水雾尚在,唇边却带上了笑意,一边喊疼一边还不忘调笑苏婵几句。
原本心疼得不行的于鹭秋:“…………”
她为什么会心疼这个小妖怪呢?
连笙仗着受伤虚弱,解放天性。
“吹倒不用……你亲我一口,可能好点。”她一双潋滟的凤眸此刻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婵,好不令人揪心。
苏婵只顾答应她,却没注意她脸上可怜巴巴,嘴上却没个正经,一声“好”字出口,两个人都懵了。
苏婵想起自家生病就黏人要亲亲抱抱的小侄女,心中大概了然,连笙这种平日里非常独立自主的人,碰上这种难受的事情,就会特别想要家里人的安慰。
苏婵把她当成自家那个生病了就哭唧唧的小侄女,只想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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