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此时已经布置得当,花丛里还摆着一些条几,上头放着果盘酒壶,草地上铺着驼色毡毯,羊毛织就,上边还织出了各种图案。条几之后三三两两的坐着夫人小姐,还有一些年轻公子,眼睛不住的朝女眷们身上瞟来瞟去。
大周相对来说还算是一个开放的朝代,只是游宴办得不是很多,年轻男女见面的机会自然比较少,好不容易见了一回,那些年轻公子们自然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打量下各府小姐,看看能不能找着情投意合的,而小姐们被那些少年郎盯得满脸微红,慢慢低下头去,只是一双眼睛却依旧朝那长裳群里看了过去,默默的记着那些让自己觉得合眼缘的脸。
“看着这么多年轻人,哀家只觉自己也年轻了呢。”胡太后笑着与身边的张皇后说话,广袖遮住了两人的膝盖,她伸出手来,暗暗掐了张皇后一把。
自从张国公夫人带着孙子孙女们过来拜见过太后皇后以后,张皇后的眼睛就只顾跟着那玄色衣裳的少年看个不歇。
今儿大部分人都穿着亮色的衣裳,在这一群人里,那袭玄裳格外显眼,更将他衬得面如冠玉,墨玉般的双眉英气勃勃。张皇后出神的看着那弱冠少年,心中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得意,这般俊美的少年,就是她的孩子。
“若嫿,还有别家的公子小姐呢,别光顾着看你娘家的。”胡太后乐呵呵道:“你瞧瞧,那边李致远大人家的小姐生得多美。”
隔得不远的人听着胡太后这话,眼睛齐刷刷朝李小姐那边望了过去,心里头有说不出的嫉妒——也不过如此而已,为何却得了胡太后称赞?莫非是她衣裳艳丽,老人家眼神儿不好,只看着光鲜衣裳?
李小姐无端被胡太后赞了,兴奋得脸都红了,故作娇羞般低下头去。
“李夫人,你可真是有福气呢,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赶紧让太后娘娘给做主赐了婚,太后娘娘看得上眼的,准不会错!”
李夫人心里头也高兴,一双眼睛望着胡太后,就势儿行了个礼:“全凭太后娘娘做主!”
能得太后娘娘赐婚,何等荣耀之事!李夫人开心得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
“等会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哀家给赐婚!”
胡太后兴致很高,笑得眼睛的皱纹都出来了,一双眉毛舒展着朝鬓边飞了过去,众位夫人听了这话也来了精神,纷纷凑在胡太后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讨好话儿,没人再去留意胡太后身边的张皇后究竟在看向何方。
第289章 连环计(五)()
注意:凡是订阅率低于50的,要推迟一段时间才能看到防盗章哟雕花门半开着,胡三七半靠着门坐着,脑袋不时的朝里边,嘴里嘀嘀咕咕道:“怎么还不醒?怎么就不醒呢?”
门里边的一个丫鬟吃吃的笑出了声音:“胡护卫,刘先生说了,公子大概要辰时才得醒,现儿还早着呢。【鳳/凰/ //ia/u///】”
胡三七挠了挠脑袋:“就不兴公子早些醒?”
丫鬟从门后露出了半张脸,嘴角带笑:“胡护卫这也太心急了些。”
“灵鹊,怎么能不心急,好不容易找到了公子,可还得闹这么一出,现在国公府和宫里头肯定都在挂心哪,若是公子早些醒,也好派人送信去让他们安心。”
“唉,你说得也是,娘娘心里头能不惦记着么?只盼公子快些醒来,也好让娘娘将心给放下来。”丫鬟叹了一口气,一只手轻轻的挠着门上的花纹:“只不过现儿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总要先将那边给摆平了才好说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周朝早就不是二十年前的大周朝了。”胡三七哼了一声,胡须又是根根翘起:“邪不压正,那些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公子,公子!”
屋子里传来呼唤之声,胡三七猛的站了起来,拔腿就朝内室冲:“灵燕,公子醒了?”
“我看他眼皮儿刚刚似乎动了下。”拔步床前站着的丫鬟回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着些许惊喜神色:“刘先生说辰时能醒,现儿已经是卯时末刻,我估摸着也该是要醒了,故此喊了公子两声。”
“哎呀,你这声音也太轻了些!”胡三七大步走到床前,气沉丹田,大喝了一声:“公子,该起床啦!”
这一声,恍如惊雷,只将外边树上的鸟雀都惊得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扑棱棱”的一阵响,数片树叶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淡淡的绿色衬得碧纱窗更幽深了一些。
外边响动太大,床上躺着的人似乎真的被惊到,一只手微微的动了下,胡三七惊喜交加,猛的扑了过去:“公子,公子!”
灵鹊与灵燕两人看着那宽阔的后背,又相互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胡护卫,你且让开些,莫要将床给压坏了。”
“你们俩又来骗我了,这床是上好的黄花梨做的,怎么会坏,怎么会坏?”胡三七一鼓眼珠子,腮帮子也跟着鼓了起来:“你们就是想骗我走开,是不是?”
“胡护卫,之所以我们姐妹这么说,是因着……”灵鹊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这些服侍洗漱的事情,自然是我们来做,胡护卫若是想替公子换衣洗漱,我们姐妹也是愿意的,刚刚好能偷懒。”
胡三七看了看床上那人,撑着床板站了起来:“我先出去等着,们来给公子换衣裳。”
他大步走了出去,靠着门站着,眼睛望向了碧蓝的天空,此时日头已经过了树梢,阳光金灿灿的洒在了地上,玉阶前的草地,一片翠金之色,那萱草妩媚的招展着细叶,恰似胡三七刺客的心情。
“老天有眼,公子终于醒来了。”胡三七双手合十,嘿嘿的笑了起来。
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伴随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你们是谁?”
声音里有几分惊讶,却没有恐惧。
“公子,你莫要慌,我来给你说清楚。”胡三七慌忙冲进了屋子,朝坐在床上的年轻人抱了下拳:“请公子原谅在下鲁莽之举,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胡大叔?”那年轻人惊呼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你再莫叫我胡大叔了,喊我胡三七便是。”胡三七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确实姓胡,可这大叔却是不敢当的。”
“胡大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为何处?我的爹娘弟妹呢?他们人在哪里?”年轻人趿拉着鞋子站了起来,眼睛打量了一下房间,脸上有一丝茫然:“胡大叔,那日我和你一块去打猎,回家以后就觉得有些头晕,后来全身发烫,慢慢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醒来我就到了这里?”
胡三七站在那里,手脚似乎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低头碎步走到了那年轻人面前,一个壮汉此刻看起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公子,我把实情告诉你,你可不能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年轻人抬了抬眉毛,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不是栖凤山那边胡家村的猎户吗?怎么……”
“公子,栖凤山那边没有个胡家村,我也不是猎户,我是骗你的。”胡三七抬起头来,眼神真诚:“我是奉命去接公子回家的。”
“奉命接我回家?”年轻人更是莫名其妙了:“我的家在青山坳,我爹娘不过是个庄稼人,怎么会下命令让大叔来接我?”他看了看胡三七,猛然打了个寒颤:“胡大叔,那你之前接近我,可是有预谋的?”
胡三七瞪着眼望着他,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
“公子,莫非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崔老实和他婆娘没跟你说,你是他们捡回来的?”旁边站着的灵鹊和灵燕间胡三七期期艾艾说不明白,有些按捺不住:“公子,你本来是一极富极贵之家的公子爷,只是造化弄人流落到了那穷乡僻壤,现儿时局已经比原先有些好转,故此公子的家人这才来接公子回家。”
“我……”年轻人有片刻的发呆。
还是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堂兄弟骂野种,哭着回去找爹娘询问,两人只是摸着他的头说:“别理他们,你就是我们的孩子。”
“真的吗?”他擦掉眼泪,抬头期盼的望着爹娘,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僵。
爹娘是老实人,不会撒谎,见着他们的神色,他心里已经明了:“爹、娘,他们说的是真的,是不是?”
爹没有回答,娘只是默默流泪。
“大郎,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
这是爹最终说出来的话。
他抱住了爹的腰:“爹,你就是我的亲爹,我才不听那些人胡说呢。”
粗粝的手掌摸索着他的脑袋,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他抱着崔老实,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他再也不会因着听别人提起“野种”这两个字而觉得难受,他有爹有娘,虽然他们没有什么能力,虽然家里很穷,可他们养育了他,爱护着他,这就够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青山拗渐渐再也无人提起这事,而忽然,今天有人却说到他不是崔老实的儿子,多年前的记忆又重新被勾了起来。
“不,我就是我爹我娘亲生的,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年轻人回过神来,冷冷一笑,那笑容里,竟然被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这与他的穿着打扮极不协调,仿佛是黑暗的房间里有一颗珍珠在熠熠发光,看得灵鹊灵燕两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公子,我们没有胡说,这事情是真的!你的耳朵后边有三颗红痣,是不是?”胡三七慌忙抬起头来,两眼有热切之光:“公子,你莫要以为我们是骗你的,这是真的,你那亲娘是……”
“胡护卫,这事儿让我来与公子说罢。”
胡三七转过头去,便见着兰如青站在门口,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裳,看上去十分儒雅。
“老兰你可算来了。”胡三七就像见着亲人一般奔了过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公子不相信我们的话,怎么说也说不清。”
“胡三七,你快放手!”兰如青眉毛皱了起来,他的手被胡三七攥得紧紧,实在有些吃痛:“你这脑子你那嘴,只要莫把事情越说越糟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好好,你与公子说去。”胡三七眉开眼笑的放开手:“老兰,你来了我就放心啦,你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把假的说成真的……”
“胡三七,请你快快出去!”兰如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出去就出去。”胡三七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站在那里摸了摸脑袋,但还是很听话的走了出去。
灵鹊与灵燕相互看了一眼,两人也默默转身离开。
“这位先生,你要与我说什么?”站在屋子中央的年轻人看了看兰如青,脸色渐渐缓和:“我不想再听你说我不是爹娘亲生的。”
“我也不想说这话,可事实上,”兰如青盯住了那年轻人:“崔大郎,你确实不是崔老实的儿子。”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直到现在,卢秀珍还有些摸不清头脑。
第290章 母子情(一)()
偏殿里一片沉寂;阳光仿佛被关闭的门挡在了外边,那片明媚温暖早已不见,只有门缝里窗棂间漏进来的一丝金黄,就如断线的珠子般洒在地上。
胡太后与张皇后两人坐在阔大的座椅上,望着站立在偏殿中央的那个年轻人;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副欣赏之色——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出色。
一身玄色衣裳穿在他身上;有说不出的气质,旁人穿着玄色;定然会显得脸色灰暗无光;而他穿着却给人一种错觉;这衣裳似乎只有他配穿,才能穿出玄色那种大气来。
张皇后心中默默念道;也就是我的儿子才有这般光彩照人,他日登基大典上他若是穿着玄色礼服戴着冠冕走上龙椅时;肯定能镇住全场。她恋恋不舍的望着崔大郎,眼中又隐隐有了泪意。
“你叫许懐瑾?”胡太后身子朝前边微微倾了倾:“听说你来张国公府之前在一个小山村住了二十年,可否能给我们说说那边的事儿?”
崔大郎愣了愣;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到底准备作甚?将他一个人单独留下;就是想要听他说说青山坳的生活?他朝胡太后作了个揖:“太后娘娘,草民是江州人氏,在来张国公府之前一直是姓崔,父母喊我大郎。自小大郎就听村里的人说我是捡回来的野种,受尽了欺凌,只不过因着养父养母对我很好,故此才渐渐的不去计较那些难听的话。养父母是老实憨厚的农夫,分家时得了两亩地,又租种了官家十亩田,勉强能糊住几张口,后来因着捡来的弟弟们多了,每年还得给祖母交一大笔供养银子,故此家里越发的日子难过,我还在八岁时便跟着邻村的猎户进山打猎,有时候运气好能逮到獐子麂子拿到江州城去卖,也能得上一两银子去贴补家用,只不过不是时时有打,一年到头也就能碰上一两回罢了。”
“你进山打猎,很危险么?”张皇后惊呼一声,一双手按住了胸口,眼泪汪汪的望着崔大郎:“是不是要整晚整晚的守在山里?”
“那是当然,我曾经走错路,掉到别人挖的陷阱里,腿上被那下边安着的刀子扎出几个洞来。”崔大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淡淡一笑:“现在已经好了,但还能见到几个疤。”
“懐瑾,我可怜的孩子!”张皇后再也忍不住,掩面抽泣了起来:“都是母亲不好,没有能够护住你,让你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
胡太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张皇后,示意她放平静些:“许懐瑾,那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你的养父母有没有向你提起过?”
“回太后娘娘话,草民在青山坳这二十年里,全蒙养父母尽心抚养,全然没有感受到自己是被捡回来的孩子,故此草民也没有询问过身世,只不过养父母告诉过我,昔日他们端阳节去送子娘娘庙拜菩萨,过河的时候见着一只竹篮飘过来,他们将竹篮捞起,见着里边有一个甫才出生的婴儿,他们觉得这是送子娘娘赐给他们的孩子,故此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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