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不能这样做。”兰如青伸出手来摇了摇:“若是我无缘无故送银子给他们,别说你养父养母不会收,便是村里的人也会议论纷纷,万一这事儿传了出去,传到了你母亲那个对头耳朵里,肯定会怀疑这事情的,那这样便是害了你养父母一家,不仅仅帮不到他们的忙,反而会让他们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那……”崔大郎颓然的坐了下来,一脸沮丧:“我怎么忍心看着我的爹娘过那样的日子而我却不能尽到一点孝道!”
“公子,你莫要着急,我见你那守寡的媳妇倒是个灵活人,到时候看看她能不能带着你养父母一家挣几个活络银子,便让她代你尽孝罢。”提到那个年轻的小寡妇,兰如青的脸色也开朗了些:“她勤劳能干,而且能说会道,若是能一直替你守着寡,倒也不愁你养父母日子过不去。”
“什么?要她一辈子给我守寡?”崔大郎脸色一变:“她才十七哪,大好韶华。”
“夫君死了,守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兰如青不屑一顾:“公子你莫要太心软。”
“可是我并未亡故,这分明是一种欺骗,让她来代我向我爹娘尽孝,而我这个做儿子的却在外边逍遥吗,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崔大郎咬了咬牙:“不行,不能耽误了她!”
“公子,你要是想要做孝子,我倒也可以派人将你送回青山坳去,只是你一回到那里,肯定不出三日你们家就会遭变故,不是我诅咒你,这可是真话,像你母亲的仇敌,绝不会让一个活口留下来。你此时想尽孝,害怕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年华,可你回去以后的结果变是让你的家人跟着你陪葬。”
兰如青的声音极其清冷,就如一滴凉水落在石阶上,冷冷的响声,让崔大郎心生寒意。
或许他说的是真话,否则他们怎么会花那么大的功夫将自己弄出来,肯定是到了不得不出手做这件事的紧要关头。崔大郎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些难受,没想到自己不仅不能让爹娘过上舒心日子,反而会替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你说我那娘子勤劳能干,果真如此?”
现儿,他唯一希望的是,他的未婚妻要为自己多想一想,最好是不要替他守寡,这样会耽误她的终身。
“真是能干。”兰如青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这位爷,这是栖凤山最好的鸡枞菌,一斤十文,很便宜哪!”
“啥?你这菌子,竟然要卖十文钱一斤?鸡蛋才一文一个!”跟着他一道出来的管事眼睛瞪得溜圆:“姑娘,你去集市上看看,两文一斤就顶天了!”
“哎呀呀,这位爷,这可不是集市上卖的那些菌子,这可是极品鸡枞菌!”甜甜的笑脸就如春花一般娇艳,将筐子擎得高高:“您看看,集市上的菌子,哪有这么好的?”
筐子里的菌子洗得干干净净,上头还带着些许水珠,看起来新鲜得很。
“不就是伞把菇嘛,当我没看见过?你说它叫啥?鸡什么菌?”管事有些迷惑,拿起一个菌子看了又看。
“爷,这可不是伞把菇,这是鸡枞菌,不信你买些回去试试,能吃出鸡肉的味道来。”
“要是吃不出鸡肉的味道,那我去哪里找你退钱?”管事瞪了瞪眼睛:“瞎说啥哩,鸡肉,我还鸭肉哩!”
第278章 初较量(四)()
小小的院落里布局很是别致;门口有两株巨大的银杏树,每逢秋日银杏树叶变黄;枝头黄灿灿的一片,仿佛是金子打造出来的一般;树底下有无数把小小的扇子,微风吹来,树叶上下纷飞;又如一群蛱蝶翩翩;看得人眼花缭乱。
此间院子格调很是典雅;不再是朱红廊柱,而是用了深褐与白色两种主体色调;深褐的廊柱,深褐的门;白色的墙壁上盖着黑色的瓦片,显得简洁大方。管事娘子引着卢秀珍走到一扇门前边;对着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子笑了笑:“国公爷请来的贵客。”
那小子看了卢秀珍一眼;有些惊诧,只不过还是转身走了进去;不多时跑着出来道:“卢姑娘请进罢。”
跟着那小子走进去;卢秀珍方才明白,这书房不是自己相像里的书房。
原本以为一推开门就能见着一堵书架,上边放着各类线装古籍书本,墙壁上挂着名家珍品绘画,可是万万没想到进去只是一间小小的房子,一个煤炉靠着窗户放着,上头搁着一把茶壶,煤炉之侧有一个黑色的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檀木制成,架子上放着几套茶具,还有几个精致的盒子,里头该是搁着茶叶。
看起来这是专门为张国公煮茶的小隔间了,卢秀珍继续朝前走,过了一路狭长的过道,终于来到书房,那小子推开门,默默的退下,卢秀珍朝里边望了过去,就见着张国公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坐在里边。
张国公与张鸣镝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卢秀珍身上,看着她从容不迫的走进书房,两人不约而同转头望向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国公爷,张大人,不知两位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卢秀珍朝两人福了下身,径自走到了靠着书桌右边的一张座椅上:“我不请自坐了,乡下人不懂规矩,还请国公爷恕罪。”
张国公眯了眯眼睛,这小村姑还挺厉害,首先将自己的身份给摆正了。
若是一直站着回话,无形间她便被他们父子两人压了一头,她找座位坐下,这意思便是说明她是张府的客人,张国公与张鸣镝可不能慢待她。
“卢姑娘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张鸣镝望着卢秀珍开了口,这是他由衷的感叹,今日在朝会上他亲眼目睹了卢秀珍不卑不亢的回话,看到了她做出来的水车,这让他不由得惭愧万分,与这小小村姑相比,他只不过是胜在出身,若是拿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说话,却是一个零头都不及。
“张大人过奖了。”卢秀珍冲着张鸣镝笑了笑,见他一脸惊愕的神色,她从容解释道:“从这书房设计来看,非亲信不能进入,张大人眉目间与国公爷依稀有几分相似,故此大胆揣测,该是国公府里的爷。”
张鸣镝暗自赞了一声,这位卢姑娘真真冰雪聪明。
“卢姑娘,你这般聪明,那你说说看,老夫寻你过来所谓何事?”张国公挑了下眉,就让这个小村姑自己来想想找她的原因罢。
“国公爷找我来的目的不是很清楚吗?”卢秀珍轻轻一笑:“有事您直说,何必遮遮掩掩,反正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么敢得罪国公爷,您要想对我不利,就如捺死一只蚂蚁般简单,绝不会要费什么周章。”
她的态度十分从容,口里说着小人物不敢得罪国公爷,可那模样儿却一点都不显慌乱,嘴角带笑,仿佛她是张国公府的贵客,而不是一个小小村姑。
某位伟人说过,气势上要藐视敌人,首先将这气势摆出来,让对手觉得你高深莫测,这样也就不会让他们轻易起想要谋算你的心思,卢秀珍笑得风轻云淡,只觉自己嘴角都有些发酸,只愿张国公会看在她这份淡定上不那么着急下手。
“你既然这般明白,那不妨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看你想的,与老夫想的是不是同一桩事?”张国公真是有些吃惊了,这个小村姑,面对着他与张鸣镝竟然还能这般淡定,侃侃而谈,实在是难能可贵,弄得他都有几分惜才之心了。
“国公爷,我想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人好,我与国公爷素昧平生,而国公爷却赶着上来送我一间铺面,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卢秀珍拿起茶盏,揭开盖子看了看里边的茶汤,淡淡一笑:“皇上在问陆大人京城的铺面问题,国公爷本来可以不出声,站在一旁看陆大人如何应对的,而国公爷接了话。”
“那又如何?”张国公凝望着卢秀珍,伸手摸了摸胡须。
“本来不关国公爷的事,可国公爷出了声,那您的目的该是让皇上注意到你,然后你顺水推舟的说要将自己铺面献出,让皇上将那铺面转赐于我,”卢秀珍抬起头来,眼中闪闪有神采:“实际上,国公爷是想通过这铺面来向我示好。”
张国公没有说话,这小村姑分析得可真是到位,里边的弯弯道道全给她算到了。
“而我不过是一个乡村旮旯里出来的村姑,又有何德何能让国公爷青睐?我想唯一的一点便是……国公爷想利用我探知陆大人的举动。”
这话抛了出来,张鸣镝身子动了动,脸上变色。
每一步都被这村姑算中,实在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他的手指捏了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间自己变得小了许多,对于卢秀珍,竟要仰视方才能看清楚。
“呵呵,果然聪明。”张国公击掌叫好:“卢姑娘真是兰质蕙心,一眼便看穿了老夫的用意,实在是难得。那……”他沉吟了一声:“那卢姑娘打算怎么办呢?”
“秀珍生在乡野,对这朝堂之事知道得并不多,只是也听人说到过一二。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乃出身张国公府,而陆大人的女儿则位居后宫高位,宠冠一时,两位大人可能明里暗里都结下了梁子。”
张国公微微哂笑,这村姑倒也知晓一点东西,只可惜却不是很全,他们不仅仅只是因着女儿同在后宫而互相争斗,他们可是为整个家族利益在博弈,这自然不是小村姑能明白的道理了。
正在思索之间,卢秀珍接下来的话却让张国公大吃了一惊:“国公爷,我一直觉得正妻才是妻,其余的嫔妃只不过是分去君王宠爱的妾侍,都不是正统之道,故此我觉得陆大人没必要与您争斗,只不过……”卢秀珍犹豫的看了张国公一眼,轻声而坚定的说出了她一直搁在心里的话:“国公爷想要扳倒陆大人,何必在江南种谷上动手脚,难道就没有考虑到京畿各州郡的农人们交不起赋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大胆!”张国公勃然作色:“你这是看老夫对你宽容,就不知轻重了?”
“国公爷,我之所以说出这话,自然是会有自己的证据。而且,这事情我一直是放在心底,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否则我也不会告诉陆大人,我这江南种谷之所以能出秧,是因着我采用了大棚育秧,田里深耕施肥的缘故。”卢秀珍已经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只觉一身轻松,面对着竖眉毛瞪眼睛的张国公,她竟然一点担惊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自己还真是胆大,卢秀珍暗暗赞了自己一句,这可比前世的胆子更大了。
“父亲,卢姑娘既然没与旁人说起这件事情,您也不必太多担忧。”坐在一侧的张鸣镝赶紧出言相劝:“卢姑娘说的也没错,我也与您提起过,百姓的生活咱们一定要考虑,不能将他们的生死放到一旁不闻不问。”
张国公横着眼睛看了张鸣镝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又转过头来望向卢秀珍:“你为何一定认为是我派人在里边动了手脚?”
“国公爷,我从小便长在乡村,对于稻谷这些农作物十分熟悉,不管是江南的种谷还是北方的种谷,只要是天气不是极为寒冷,总会出秧,只不过是长得茂盛与否不能确定。而这次来的江南种谷,竟然是一颗都不发芽,这肯定是不可能的,除了一种情况。”卢秀珍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下,似乎是写了一个字,张国公与张鸣镝看得仔细却没认出是什么字来:“卢姑娘写的是什么?”
“村里人都觉得是江南的种谷不适应我们这边气候,我却总是不信,唯一种谷不发芽的理由便是,种子是假的。”卢秀珍又将那个“假”字写了一遍:“大家的种谷都不发芽,为何兰先生给我的种谷又发芽了呢?这跟气候绝没有关系,只与种谷有关。”
兰如青真的做了一桩错事,把那真的种谷给了一个这般聪明的女子,让她一眼就看穿了里头的猫腻。
“放心,国公爷,我之所以能与您坦诚说出这事,那就是说,我愿意站到国公爷这一边,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卢秀珍望向张国公,见他一脸惊讶之色,她笑着道:“怎么了,国公爷莫非还不愿意收留我?”
阿瑾是兰如青的儿子,兰如青是给张国公办事的,而张国公的女儿又是皇后娘娘,代表着正统之道,于情于理,她都该要站到张家这边。
第279章 初较量(五)()
注意:凡是订阅率低于50的,要推迟一段时间才能看到防盗章哟“去江州?”崔二郎有些吃惊:“去江州作甚?”
“说是捡了两筐菌子,要拿去江州城里卖钱。”崔大娘摇了摇头:“唉,这两筐菌子又能卖几个铜板?还浪费脚程,这般走来走去的,耽搁时间,还不如到家里随便做点别的事情呢,现在正是农忙,哪里都有事情做。”
“孩他娘,别说了,秀珍才到咱们青山坳这边来,只怕是住得不习惯,想出去走走便出去走走罢,刚刚好六丫不也一直惦记着想去江州城里找事情做?就让她们去吧,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崔老实拄着锄头上了田埂,回头招呼了那块地里的几个小子:“三郎四郎五郎,吃饭了哩。”
崔老实不怎么会给孩子取名,大郎的名字是请邻村的一个老秀才给取的:“这孩子看上去天庭饱满,眼中有灵气,用懐瑾最恰当不过了。”
口里头应着,谢过老秀才赐名,转过身去,崔老实又喊上了“大郎”,秀才取的名字虽则显得有文化,可这名字也太难写,而且崔老实觉得读起来挺拗口,还不如就叫大郎比较合适,故此从这以后,崔家几个娃都是安排行下来,后边加个郎字,最下边是个丫头,稍微有了点改动,叫六丫。
“娘,这是大嫂做的饭菜?”
崔三郎拎起茶壶先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擦了下嘴,低头就朝篮子里看,见着篮子里盛的东西,有些失落:“咋还是早上的玉米面饼子哩?”
崔大娘将一个菜碗端了出来:“这不还有咸菜么?”
崔四郎蹲了下来,抓起一张饼,夹了一筷子咸菜摊到上头,将饼子卷了起来,默默的啃了起来,崔五郎期盼的看了崔大娘一眼:“大嫂干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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