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赋瞧了又瞧,总算明白过来,大怒“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这群狗奴才。”
“朝赋,”黎诗呵斥,“毛毛躁躁,你是嫌咱们娘娘的事情太少了吗”
云笺沉默片刻,令几人都退下。
才下朝,帝王车撵没走几步路,崇溪就看到云笺正站在门口,对他展颜微笑。崇溪愕然,这并不是他熟悉的归云式微笑,云笺的笑容淡淡的,带着绝尘而去时的轻淡却又有一种眷恋凡尘的不舍。
“归云,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黎诗她们呢”崇溪瞬间带了一丝恼怒,虽说炎热已至,可云笺打小身子骨并不十分好,尤其这种季节变换,总是免不了一场伤风,怎么能穿着单薄,也不知在这儿吹了多久的风。
云笺阻止崇溪欲寻丫鬟出错,指了指宫墙一角“溪哥哥,我记得当时我们在那儿种了一棵梧桐。”
崇溪这才忆起,两人小时候并无忌讳,因着朗帝对崇溪的爱,出入前殿也是常有的事,再说小屁孩也不懂政治,于是两人就常偷偷溜到前殿玩耍,更是有一次两人还在朗帝专用来商议大事的议阁附近种了一棵梧桐树。
因崇溪一句凤凰非梧桐不栖,扬言待自己为皇时必聘云笺为后,届时要在她的宫殿外种一院梧桐。
如今人虽在然情却已变。
“议阁与庆云殿不过一墙之隔,溪哥哥有心了。”云笺甜甜一笑,转身而去。
崇溪顺着目光看向那早已参天如云的梧桐,遮了小院,展着枝丫伸向庆云殿。
“传朕旨意,令叶太傅入宫,就说皇贵妃娘娘想他了。”吩咐了贺敬,崇溪头也不回的转道去了御书房。
“你说得可是真的”秦寒不可置信,总以为自己已经无可惧时,这个叶云笺轻轻一拉就能将她努力织就的美景撕碎。
风吟安抚自家小姐“娘娘不要多想了,都几个月了,皇上与皇贵妃娘娘也并没有如胶似漆,可见他们的感情并不如以前所传的轰轰烈烈,如今娘娘只要给陛下生个皇长子,那叶云笺这辈子都讨不得好。”
秦寒怎不知风吟只是在安抚她,不过想想这几个月皇上的改变,她也稍稍安心,抚着自己的肚子“本宫很快就会有的。”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要叶云笺命的可不只是她,但她还有一道保命符,所以更要在叶云笺前生下孩子。
“走,咱们该去鸾凰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没有理会深宫汹涌的暗流,云笺见到父亲的时候差点流了泪,再是坚强她也眷恋亲情,父亲护佑了她十八年,然而看着两鬓已生白的父亲,云笺强行忍住了打转的泪。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叶鸯拜下。
云笺眼睛微涩,如今父女相见却也不能承欢膝下,反而被这种大礼隔阂了。
“父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见到女儿安好,叶鸯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当初若非久夜突然出现,他的女儿又给了朝中一个诟病,不过幸好,他的女儿终究运气还不算差。
“爹爹,是皇上请你来的吗”
“嗯”
云笺谴退了所有人,并令黎诗守着外门后才对叶鸯说起了子离一事“爹爹,你说子离是不是真得打算”
叶鸯心中一惊,他想到了开头却没有预料到忡子离行事的大胆,只再确认“你从何得知”
“溪哥哥与我说的,”云笺并没有将子离到宫中的事透露,“爹爹,是溪哥哥和他有了盟约,你觉得他们计划如何”
“归云,此事关系重大,你如今已在深宫,这些事情莫要多管,”无论如何,他只想保自家闺女的安危,“今日皇上下诏,乾国太子正在
出使我卫国,归云,外宾若来,你可要小心太后和皇后。”
乾国太子出使卫国之事到并不令他担忧,听闻乾国太子温和谦逊,大将军姚渠亦是人中翘楚,在其位者权谋手段并不会少,不过以他来看对卫国朝政无多影响,反而是后宫
“皇后,哀家听闻叶云笺曾在岑州与乾国军有多牵扯,”鸾凰宫中,太后正与秦寒品茗而谈,“此次乾国太子因对皇贵妃心生爱慕做下错事倒也值得理解。”
第一百四十五章 棋盘错落已布局()
庆云殿四周被一道墙拦断,这是崇溪在督建时就下了令的,为的就是后宫侵轧波及此处,不过在云笺看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软禁。
叶鸯走后,云笺呆呆地坐在窗边已有一个时辰,就连黎诗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崇溪从庆云殿路过,本想博美人一笑,却发现他的路过并不在美人心底起波澜,心下微涩,转而回了御书房。
云笺就像个提线木偶,仰望梧桐却双眼空洞。
可她真的在发呆吗
不,只是叶鸯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惊了,故而她不知该作何反应。毕竟她从煌国经历了一番生死回来,乾国就出了肌生大案。
“黎诗,”云笺叫了一声,然后起身,“替本宫梳洗。”
黎诗总算松了口气“是,奴婢这就准备。”
只要她们的主子不言放弃,总归有获恩宠的时日。作为贴身宫婢,黎诗怎会不知,半年的日月她们主子和陛下根本未同过床,若此事传出,于她们主子而言又将是一场灾难。
后宫妃子不得干政,所以不得擅闯皇帝御书房,可这项规则在此时打破。
皇贵妃娘娘就站在御书房外,仪容端庄、神色肃然,眼中带着决绝却又不失尊卑。
“哎哟,我的娘娘哎,这可不是你能来得地方。”贺公公匆忙出来劝诫,他看着崇溪和云笺长大,自然也喜欢这个小姑娘,可惜天意弄人罢了。
可是感叹归感叹,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叶云笺而触怒皇权天威。
云笺缓缓叩首“贺公公,请您禀告皇上,就说云笺求见,因乾国二皇子之事。”
云笺前往煌国之事鲜有人知,可她回来时却是很多人瞧见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去的煌国罢了。
哪怕是秦家也未曾查出背后之因,可联想到秦洛曾告假西去,难免会认为她是跟随秦洛而去。
崇溪清楚云笺前往煌国之事,也知晓她走的仓促,却到此时也不甚清楚煌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到是煌国公主下嫁乾国三军统帅姚渠,两国联姻。
云笺毫不怀疑崇溪会许她进入,而这一举动早就在后宫翻了天。
叶云笺是头一个进入御书房的后宫妃子,怎么不叫人嫉妒,怎么不叫人生恨
“归云可是来禀报煌国之事”崇溪也问过,不过云笺自是隐瞒了久夜之事。
云笺点头“皇上,云笺曾与你说起煌国肌生之事,而那二皇子便是服用了肌生,此药却是与岑州那处所发现的又有不同。”
“有何不同”崇溪心下一紧,对付秦家首要的就是解决肌生,若是逼急了,狗急跳墙,秦府不定还会毁了多少无辜生命。
“岑州的肌生不会异化人,而符阳的却是能将人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云笺的话音略带苍凉,她本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如此灭绝人性的东西存在,更不猜不到人心贪婪。
崇溪的拳头放松又握紧,握紧又放松,反反复复,多次后才开口“归云,从今而后我会独宠皇后,你在这里多保重。”
哪怕是青梅竹马,云笺也猜不透崇溪是花了多少力气才下了勇气,只是他这样的抗争又有何意义
朝中一日不摆脱秦家的桎梏,这个天下一日就不会只姓崇。
崇溪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出后再难回头,从庆云殿出来,走向坤凌宫的路上忽然想起国师的话,猛然间才发现自己真得不过是只垂死挣扎的笼中鸟而已。
秦洛的密报呈上时,他不得不将自己逼到悬崖边,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孤胆英雄也莫过于此。
在进入坤凌宫时他瞧着案几上汉白玉雕琢成的棋子,忽然也就明朗,他这盘棋不是早就开始了么
“皇上,”秦寒拉着崇溪的手,笑着,“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臣妾还以为你会宿在庆云殿。”
从秦寒口中听到庆云殿,崇溪掩下心底的落寞,转而对着她笑“怎么会,朕这半年光景未曾留恋皇贵妃,朕来了坤凌宫不正合了皇后的意么。”
“皇上”秦寒似是想起了什么,略显娇羞,“臣妾听父亲提起煌国的太子殿下即将到达画临,似乎是为着什么急事,不知皇上可有安排,臣妾好在宫中设宴款待。”
崇溪心中警惕,却面不露色“太子需三日可到画临,礼部已经就绪,皇后既然要准备就明日传礼部侍郎。”
秦寒放心了,因为三日后才能到的太子已经在秦府别院中,秦将军正在招待他。
“太子殿下,老夫的提议如何”秦枫最会审时度势,所以他知道煌国太子的处境,也知道他最缺的是什么。
何煜桢似乎是早有所料“秦将军的建议本殿会考虑,不过秦将军这般夸下海口,不知贵国陛下可知”
秦枫莫测一笑“太子殿下上书我国陛下求购种马,陛下定然会思虑再三,然则秦某周中恰有二十万兵力,此时我卫国并无战事,种马自然不急。”
何煜桢若有所思,盯着杯盏思索片刻“秦将军果真是好爽,不过本殿可不只是来商议求购种马一事。”
秦枫哈哈一笑“老夫知道,太子殿下需要我卫国的助力,老夫也应承太子殿下,若殿下能解老夫一愁,老夫不但相助殿下,我卫国岑州枞林镇一带也悉数归殿下,可否”
何煜桢挑眉,对秦枫的慷慨有些诧异“哦何事”
“殿下是从岑州一路往北,经过岑州太守府时不知殿下可否听说慕清归此人”此事秦枫没有多少把握,不过只要找到对方的软肋,秦枫想他大概可以将自己从这些事中脱身而出。
何煜桢心下诧然,但面上只是疑惑“是有这么一个人,据说他父辈是你卫国罪臣,不过先帝仁慈并未将之斩杀尽,而是将他圈禁在岑州一处孤村中。”
“此事说来也已久,”秦枫不由想起当初,但现在已毫无威胁,不由有些释然,“那时太子殿下也只是个孩子,先帝仁慈,可我等不可放由其生长,若是殿下能”
这是一种斩尽杀绝的狠厉。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亲疏远近难以辨()
秦枫对慕家的恨意,或者说嫉妒,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已到如今的肆无忌惮。如今他唯一还有所忌惮的也就是当初留下的孽种,只是这孩子已被他借着慕越安叛国一事圈禁在岑州,出入不得自由,故而不但有他的人盯着,也有不少百姓看着,量他也翻不出浪。
只是这终归是颗让他不舒服的钉子,他不能担上残虐罪名,可乾国太子不一样,若是他解决了此事,一来自己可以消除一阵不痛快,二来乾国太子得其所需,两全其美,怎能不痛快?
“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秦将军可真够英雄。”罪臣慕越安之子被先皇囚禁在岑州,这事举国上下都知道,当地更是对他群起唾骂。
可是对一个孩子来说何其无辜!
秦枫明白何煜桢对一个孩子的怜悯,不过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分:“罪臣自当诛,况且太子殿下也需要我卫国一介助力,不是吗?”
互惠互利,只要用得妥当,秦枫想,他大概已经将这盘棋操稳妥了。
“秦将军说得似乎很有诱惑力,”何煜桢最后拒绝的很干脆,“可惜本殿要的可不是这些。”
“殿下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秦枫看了一眼何煜桢,缓慢开口,“贵国皇上可是一而再的求神药不是么?”
何煜桢眼神一凛,他的好父皇派遣他出使北卫的目的,呵,他还不清楚吗?
崇溪正式接见乾国太子的那一日,皇后和皇贵妃都出席了晚宴。盛装恢宏,这个在卫朝历史上也鲜少有见的,皇贵妃虽位重仅次于皇后,然而对世人来说也只是皇帝的“妾”,因而并不能担以此重。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
“符阳一别未曾想再见叶姑娘竟已是卫朝皇贵妃,”何煜桢举起酒杯,语带清润,“本殿敬皇贵妃一杯。”
乾国太子来访,对卫国安帝的尊敬是一回事,对安帝的后妃恭敬不一却又透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隐秘。
秦寒贵为皇后,她自当雍容以对,哪怕此时何煜桢给了她难堪。可她不明白,叶云笺私自前往煌国时秦家非但没有一点风声,就连她父亲都难以置信,莫非这又是她那个好弟弟的一出计谋?
可这是秦洛的计策,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此番看来,叶云笺与乾国太子关系并未如表面的泛泛,后妃与外男有染,皇上还会坐视不理!
千般算计,在秦寒脑中闪过也不过须臾,亦是举起了酒杯,看着还在呆呆发愣的云笺道:“妹妹,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虽说殿下与你也是旧识,不过本宫好歹也是承皇后之名,怎好让你扛着这大梁,这杯酒本宫先代妹妹饮下。”
都不是傻瓜,云笺又怎会不明白秦寒的意图,不过她并不想争什么,只是看到远处父亲焦虑的眼神,心中微微刺疼,脸上复又带上了高洁笑容:“多谢殿下,符阳一别您可还好,云笺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何煜桢看着这场暗涌,只是转而看了眼不远处的秦枫,对他脸上闪过的一抹自得之意稍有不解,不过并未多加注意。
“听闻皇贵妃娘娘出嫁时曾是贵国国师相送,可有此事?”何煜桢挑起了这个话题,自然是让秦家面色一顿。
就算身份差了秦寒一截,可云笺毕竟是由国师送嫁,国师在四国地位超然,可想而知,云笺就算是皇贵妃也不会比秦寒受到的关注小。
不过云笺并没有拿此作为谈论之资,相反,她希望大家尤其是在煌国所遇到的人都不要将视线关注到久夜身上。
“是云笺三生有幸而已。”
知道云笺不想谈论,纵使满怀好奇,何煜桢也不得将话题引开。
一场国宴,有心人身心俱疲,崇溪不擅饮酒,却因为乾国太子与皇后和皇贵妃的互动让他心生疑虑,也因此他拉着何煜桢扯了许多话,话语间却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