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该,只是初逢大难,难免……”
“难免什么?”管家娘子双手叉腰,伸出一只手指着陈宁:“竟然还是个来管闲事的?我可告诉你,拿不出这两万银子,我就要骂,瞧你也不过一个小本生意人,哪拿得出这么多的银子,一边去罢。”
说完管家娘子又伸手去拍门:“陈家的,今儿我走了,明儿我还要来。我瞧你们一家,这王八脖子,缩到什么时候?”
说完管家娘子又瞧一眼陈宁,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没有银子,就别出头。两万银子,哼哼,我倒要瞧瞧,可有人愿意帮他家出头。”
管家娘子扭着腰带着人扬长而去,陈宁的手握紧又松开,瞧着孙大哥,孙大哥也皱眉,他们从小在陈家长大,陈家哪受过这样侮辱,被人在大门跟前,指着鼻子的骂?
孙大哥伸手拍拍陈宁的肩,对陈宁道:“要是千儿八百,说不定各人凑凑,也能凑齐,可这两万银子,天高海阔的,谁能凑齐?”
“若非如此,这家子也不会日日来骂了。”陈宁的眉皱的很紧,孙大哥上前拍了拍门,声音放轻:“朱嫂嫂,他们都走了,是我!”
“原来是孙大哥!”那紧闭的大门总算打开一条缝,有人从门后瞧见孙大哥,这才把门又敞开一些。
第79章 思量()
孙大哥拉一下陈宁:“宁哥儿听说家里出了大事,特地来京,想问问可有什么事能帮忙?”说着孙大哥就和陈宁两人从门缝里面挤进去。
两人刚挤进去,那门缝又被关上,开门的是个婆子,见陈宁一脸疑惑,那婆子急忙对陈宁呵呵一笑:“宁哥儿,现在比不上原先了,方才想来你也瞧见了。哎,真不是我们欠钱不还,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陈宁并没听那婆子说什么,只是瞧着这座宅子,这宅子比起昔日的宁远公府来说,实在是简陋许多,房屋低矮,瞧着前后也不过三进。
陈宁不由轻叹一声,那婆子不再絮絮叨叨,对陈宁道:“这还是老太太的陪嫁宅子,这么多年都是租给人住的。原本太太也有陪嫁宅子的,谁知,罢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不说了。宁哥儿,您来了,也正好呢。免得这家里,病的病,流放的流放,剩下的不是老就是小,这家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朱婶子,别唠叨了,还是让哥儿先去见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吧。”孙大哥打断婆子的唠叨,婆子点头,在前面带路:“现在比不来原先了。原先哪有这样轻易就能往上房来。”
陈宁听着婆子的话,当年初次进到宁远公府时的情形又在眼前,那时战战兢兢,生怕被长辈们不喜,而这会儿,却是另一种心情。
有惆怅有感慨,也许还有……陈宁被领进第二进,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有丫鬟端着药走出来。见到陈宁,那丫鬟还想躲避,婆子已经叫住丫鬟:“春鹦啊?老太太今儿可好些?”
“好什么?方才吃了碗药朦胧睡着,就听到门外那通闹。这心里,哪会舒服?”春鹦望了一眼陈宁,这才对婆子道。
婆子点头,又叹气,从厢房里走出一个丫鬟来,对春鹦道:“在这大呼小叫个什么?难道都不懂规矩了?”
叫春鹦的丫头瞅那丫头一眼,接着就道:“哎,真把自己当头等大丫鬟了?现在可比不得当初在府里时候,若不是我念着主人家恩情,我爹妈早来赎我了。”
那丫头的眉皱的很紧,忍气吞声地对婆子道:“那这到底是什么客,也要通报一声,怎么说这家里,也全是女人。”
那婆子手一拍,正要说话,小雨从厢房里走出,瞧见陈宁就对那丫头道:“红儿,你怎么连宁哥儿都不记得了?”
宁哥儿?红儿往陈宁面上瞧了瞧,陈宁已经对小雨拱手:“劳烦姐姐往里面通报一声,就说,想来给老太太、太太、大奶奶问安呢。”
陈宁的话还没说完,陈老夫人就颤颤巍巍地扶着个小丫头的肩出来,不过数年没见,陈老夫人头发全白,老眼昏花,不再是原先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了。
陈宁忙上前几步给陈老夫人磕头:“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安好!”孙大哥也忙上前给陈老夫人跪下。陈老夫人仔细瞧了瞧陈宁,这才亲手扶起陈宁:“宁哥儿,起来吧,你娘可好?听说你又得了个闺女,你的日子,倒过的颇不错”
“全是托老太太的福!”陈宁说着,起身扶了陈老夫人的胳膊,陈老夫人浅浅一笑,接着唇边现出一丝嘲讽:“托我的福,什么托福。宁哥儿,你也别哄我了。”
“并没哄老太太呢!”陈宁已经扶了陈老夫人在堂屋里坐下。这堂屋内用的,还是几样旧家具,却能瞧出已经脱了漆,缺了角。丫头捧茶上来吃,陈宁接过,见不过是普通的香片,和陈家之前用的茶全不一样。
“你吃茶,宁哥儿,难得你还是个好人,还肯来瞧瞧我们,有些人,当初叫的比什么都甜,现在自顾自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陈老夫人唠叨着,对春鹦吩咐:“去,把太太和大奶奶都请出来罢,横竖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忌讳。”春鹦见陈老夫人出来,倒老实许多,既被吩咐,也就躬身应是。
“太太和婶子,都病了?”陈宁踌躇一下,这才问出。
陈老夫人唇边露出一抹笑:“这样大事,她们都是娇惯的,难怪会病呢。只是我这把老骨头,想来也撑不了几天了。”
说着陈老夫人就咳嗽起来,小丫头忙上前捶背,陈老夫人咳嗽的十分厉害,陈宁心中更添怅惘。
“宁哥儿来了,一晃都好几年没见了。”陈大奶奶的声音响起,陈宁忙站起身,陈大奶奶从来都是收拾的干净妥当的,可今儿陈大奶奶这模样却吓了陈宁一跳,满脸病容都不去提她。面色憔悴也是平常的,若说陈老夫人还有点精气神,陈大奶奶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侄儿见过婶子!”陈宁上前行礼,陈大奶奶扶了他一把:“休要如此,现在那还讲这些!”
只说了这么几句,陈大奶奶就咳嗽气喘,身边的心安忙扶她坐下,陈大奶奶靠在心安身上喘气,陈老夫人轻叹一声:“宁哥儿,你都瞧见了,倒不是我们……”
“老太太这样说就未免太……”陈宁一时也晓不得该怎么说,春鹦就已走进来,垂手而立:“老太太,太太说,她起不来,只能请宁哥儿宽坐。”
陈老太太点头:“也好,去告诉厨房,中午再多加一个菜,留宁哥儿吃饭。哎,这家里,也没有个男人,倒要我们出来招呼人。”
“方才还没问老太太,二叔公等人,不是?”
陈宁踌躇再三才问出,陈老太太唇边有一抹说不清楚的笑:“宁哥儿,你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你是晓得,早已分家出去的,后来在外面做官呢。这回事一出,爵位被夺了,他们也被罢了官。还算得上皇恩浩荡,只罢了他们的官,没做别的。我想着,长房倒霉了,可不能再连累他们,让他们各自也不用回京,就在外头罢。等过上几年,这事淡了,再谋起复也好。”
这样也好,陈宁点头,陈大奶奶抬眼瞧陈老夫人一眼,并没说话,这一眼陈宁已经瞧见,晓得只怕另有隐情,因此没有再问。
两边说了几句闲话,孙大哥见陈宁再不说别的,借喝茶的机会,再给陈宁使了个眼色,陈宁虽然瞧见,却装没瞧见一样,孙大哥更为着急,却无可奈何。
一时饭好,陈宁和孙大哥两人吃完了饭,也就告辞。
一出了门,孙大哥就抱怨道:“妹夫,我原先以为,你会提出助一助,怎的这会儿,全不提这信?”
陈宁沉吟一下才道:“舅兄你也瞧见了,陈家这会儿,并不缺吃喝的银子。”孙大哥点头:“这是自然,各人总还有点私房,难道你就只来瞧瞧,不问别的?”陈宁又笑了:“并非如此,不过这事,我总要细商议。”
细商议?孙大哥的眉皱了又皱,还是没问出来。
陈宁两人离去,陈大奶奶也在那问陈老夫人:“老太太,家里现在的难处?”陈老夫人瞧陈大奶奶一眼,叹气道:“这难处,又不是几百两银子就能解了,当初这家子,我就说过,不好相与的,就算缺银子,也不能和这样人家相借,你们倒好,悄没声的,就去借了这么多银子。当初既借了,就该还上,可是呢,人家不催,你们也就不还。现在倒好,人家上门来催,你们只会关着门装憨。”
“老太太,并非我们装憨,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况且……”
“况且当初许下了帮忙?既许下了帮忙想着这就是好处,那当初怎么又给人写了文契?我说你们……”陈老夫人埋怨一句就道:“罢了,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总以为别人愿意给你们送银子花,可从没想过,人凭什么给你送银子花?”
陈大奶奶本就病病歪歪的,听到这样的抱怨,咳嗽气喘起来,陈老夫人瞧了瞧她:“这也罢了,只是这难关,总要过去,偏生你娘家又……”
陈大奶奶听到自己娘家被提起,一张脸又红起来,欲待哭出声,又觉得不好,只得忍了哭声。陈老夫人瞧着外面,京城的天空永远都是这样高、这样蓝,可这会儿,陈老夫人再没有赏景的心思了。
陈宁很快就回到通州,小文接到丈夫,十分惊讶:“怎的这会儿就回来了,不是说?”
陈宁打断妻子的话:“别的罢了,我想问问,我们家里,现有多少银子?”小文听的丈夫问的古怪,笑出声来:“你日子过糊涂了不成?怎的连自己家里有多少银子都忘了?我们前两年,一年也就赚个三四百两银子,等你后来走运了,一年也就四五千两银子,现在家里的现银子,也就七八千两。”
七八千两?陈宁的眉头皱紧,小文见状就问道:“难道你要拿出来买房子置地?这我也已经瞧好了,就在城外,有个庄子,足足一千二百亩好地,还带庄子呢,人家要两千五百两银子,我说好了,等你回来就去立契!”
第80章 隐瞒()
小文一口气说完,不见陈宁回话,小文抬头看向丈夫:“怎么了?难道嫌这庄子不够大?”陈宁顺势把妻子的手握住:“这买地,不如缓缓?”
小文讶异,陈宁轻咳一声,在心里斟酌该说什么。小文瞧着他:“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陈宁踌躇一下,小文叹气:“罢了,你要说出定是十分为难的,说来,这银子是你挣的,别说你要拿出去办些事儿,就算你要拿出去胡糟蹋了,我也说不得你。”
“对不住,并不是胡糟蹋,只是这银子,确实是要打水漂的。”陈宁十分诚恳地对小文说。小文的眉皱一皱:“总不会是你要拿这些银子,去给府里说情吧?我和你说,这是通天的大案,这些银子,拿去连个水花都不会打。”
“并不是要说情!”陈宁迟疑一下才把去陈家时遇到的事说出。小文的眉皱的更紧:“两万银子,山高海阔的,我们就算……”
“小文,你先听我说。”陈宁见小文并没反对,也就不再踌躇,把主意说出。
听到陈宁想先拿六千银子出来,替陈家挡了眼前的灾,剩下的再慢慢还,小文不由轻叹一声,低头不语。
陈宁忙把妻子的手紧紧握住:“小文,我晓得你心里只怕恼,可是你不晓得,我亲眼所见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况且这些年我在这里做生意,也亏了仗了府里的势,才这样顺利。”
“你不用劝我,是非黑白我心里有数。怎么说我也在那府里那么些年了。”小文说着眉头紧皱:“只是这一回你这样做,下回再遇到什么难事呢?难道要你卖儿卖女?正经说来,我本是家生子出身,再去服侍人我也不觉得苦,来福和女儿,可还小着呢。”
“你把我当成那种沽名钓誉之辈了?”陈宁不怒反笑,握住小文的手:“你放心,我只是把这积攒的银子拿出来些,现还有七八千两,拿个六千两出来。那边见有了银子,也晓得就算把人逼死也换不得什么,自然会慢慢来讨。我这拿出六千两,陈家别的亲戚,总有些有名有姓的,你凑三千,我凑五百,凑上还了就是。就算……”
小文把手从丈夫手里抽出:“就算他们真老了脸皮不凑,那边见了六千,以后也会慢慢来。罢了。我这关你倒过了。婆婆那里,可还等着拿银子买庄子。”
“那可还有小一些的庄子,再买一个,哄娘开心也好。”陈宁的话让小文伸手狠狠点下陈宁的额头:“原先有个只有三百亩地的庄子呢,也有所庄房,只是没那个庄房大,这庄子别看小,价还贵,足足一千两银子呢,我想来想去,倒不如那个大的。”
“现在我要用这笔银子,那就先用这一千两银子买那个小庄子,其实三百亩地,也不算小了。”陈宁拍下桌子又自言自语地道。小文伸手点下他额头:“罢了,谁让我就嫁了你这么实心眼的人呢?”
陈宁嘻嘻一笑,涎着脸道:“你不也一样实心眼?若非如此,你早做了……”
小文啐丈夫一口,陈宁把小文抱紧一些:“这事,你我知道就好,娘那里,还要亏你去说。”小文叹气点头:“不这样替你撒谎,我还能做什么?”
陈宁又嘻嘻一笑,吹灭了烛。
夫妻商量定了,一夜无话,次日起来,小文也就去和苏氏说,过两日就去把庄子的文契给立了。
苏氏早等了好几日,听到小文这样说就笑了:“这好,一千两百亩地呢,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地,以后,全是我们家的了?以后想吃什么,就让庄子上送来。”
小文给苏氏倒了杯茶,心中斟酌一会儿才笑着道:“昨儿我和他说了,他倒说,这庄子太大,我们家现在刚有了些钱,倒不用买那么大的庄子,就要那个一千两的小庄子,还和我说,要在城东头租个宅子,再买两个丫头,服侍您呢。”
“要说价钱,自然是那个大的相应,况且买那大的,以后取租也方便,怎反而买那小的?”苏氏接过茶,有些不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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