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买一些符纸,施法后烧成符水给老夫人喝。”刘仙姑淡淡道。
反正已经算是扯破了脸,她当然要把这副世外高人的姿态撑下去。
“只是买符纸,仙姑命身边弟子去便是了。”
“这可不行。符纸的质地,朱砂的颜色都有细微差别,差一点做出来的符水效果就会大打折扣,那样的话会影响老夫人眼睛康复,所以这些物件必须我亲自去挑选。”刘仙姑一本正经忽悠着,说完还意味深长看了肖氏一眼,“太太总该盼着老夫人眼睛赶紧好起来吧?”
“这是当然。”肖氏被噎了一下,略一沉吟后冲身边婆子点头,“既然这样,你叫上两个人陪仙姑一道去吧。”
“是。”
刘仙姑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笑了:“符纸、朱砂之类都是轻便物件,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肖氏皮笑肉不笑:“老夫人的眼睛能不能好全系在仙姑身上,仙姑的安危我不得不上心。”
刘仙姑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说。
想当年她做法驱邪穿帮后不是没遁走过,对金蝉脱壳之计已经很有经验了。
刘仙姑带着女童出了伯府大门,并不在意身后跟着的两个粗壮婆子,直奔惯常去的铺子。
那铺子是个临街的二层小楼,迎风招展的白旗上写着一个硕大的“丹”字。
“哎呦,是仙姑啊。”铺子的伙计口气熟稔打了招呼。
“老规矩。”刘仙姑面无表情道。
“好嘞,仙姑楼上请。”伙计带着刘仙姑等人上了楼,好奇看了后面紧跟着的两个婆子一眼。
刘仙姑是他们铺子的老主顾了,以往都是带着女弟子来,这两个婆子很面生啊。
对了,这两个婆子肯定是东平伯府的!
现如今东平伯府的二太太请刘仙姑做法驱邪结果把自己亲闺女给驱了的笑话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仙姑,东平伯老夫人的眼睛能不能好啊?”伙计快速往后瞄了一眼,低声问道。
刘仙姑斜睨他一眼,矜持道:“你怀疑本仙姑的本事?”
伙计立刻满脸堆笑:“哪能呢,有您这句话就行了。不瞒您说,小的在天隆赌场还下了十个铜板买您胜呢。”
“十个铜板?”刘仙姑拧眉。
她刘仙姑的威名难道只值十个铜板?
“嘿嘿,回头小的再咬牙压一两银子好了,只要东平伯老夫人的眼睛能好了,立刻翻五翻!”
“赔率是——”
“一赔五啊。”伙计说完才察觉失言,讪讪一笑,“仙姑快请进。”
刘仙姑沉着脸走了进去。
居然是一赔五,简直羞辱人!
还好她马上要离开京城了,爱咋样咋样吧。
伙计忙把各式符纸与朱砂等物呈上来:“仙姑慢慢挑选,有什么要求就让您的弟子去喊小的。”
随着房门关拢,屋内温度仿佛骤然升高几分。
刘仙姑看也不看那两个婆子,全神贯注挑选着符纸。
两个婆子得了肖氏叮嘱,目不转睛盯着刘仙姑的一举一动,渐渐开始觉得眼皮发沉,约莫一刻钟后竟然睡着了。
刘仙姑把东西往桌面上一放站了起来,轻声吩咐女童:“我从净房东边走,你在这里守上一刻钟后从楼梯下去与我在老地方会合,懂了吗?”
女童连连点头。
刘仙姑嘴角噙着冷笑扫了两个昏睡的婆子一眼,堂而皇之推开房门离开。
走廊尽头便是净房。
刘仙姑匆匆往那里走,隔壁房门忽然推开了,俊秀少年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仙姑哪里去?”
刘仙姑看清少年模样,不由神色大变。
竟然是那妖孽的丫鬟阿蛮!
刘仙姑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步。
阿蛮脱下鞋子就砸了过去。
软底的鞋子砸在刘仙姑后脑勺上,刘仙姑身子一晃,再定神才察觉阿蛮已经站到了面前。
“仙姑想去净房就先忍忍吧,我们姑娘在里边等您呢。”阿蛮穿好鞋子,一指房门口。
刘仙姑认命走了进去,果然就见临窗而坐的明丽少女冲她莞尔一笑,仿佛天香茶楼初见之时。
刘仙姑不由打了个哆嗦。
第一次见面就被这妖孽忽悠上了贼船,这一次她又想干嘛?
“仙姑这是想离开京城?”少女一双点漆黑眸流转着盈盈笑意,仿佛在与老友闲聊。
刘仙姑破罐子破摔,在姜似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姑娘还想怎么样?”
“有笔生意,我觉得咱们可以合作一下。”
刘仙姑直觉没好事,戒备盯着姜似。
“仙姑不必如此紧张,说起来这生意还与你息息相关呢。”
刘仙姑:“……”
完了,她更紧张了怎么办?
第47章 借钱()
“仙姑不必紧张,想来那两个尾巴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咱们还是抓紧。”
“你怎么知道……”刘仙姑望向姜似的眼神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
当一个人每走一步都被另一个人洞悉时,那人哪怕只是弱质少女,在这人眼中都如张牙舞爪的怪物般可怖。
此刻姜似在刘仙姑眼中就是这样的。
“来,咱们还是生意吧。”少女笑眯眯道。
“我不会做生意!”她只想远走高飞,谁都别拦着!
姜似扑哧一笑:“仙姑有没有想过,如今你那场法事闹得这么大,其实对你至少有两个好处。”
“什么好处?”
姜似伸出手指。
刘仙姑一见这动作,心肝下意识一颤。
不会又比划个“六”吧?
除了刨祖坟,传八卦,还能不能威胁别的了?
这一次,姜似伸出了两个手指,不疾不徐道:“第一,仙姑成了京城中人的视线焦,那么安全上就大有保障了。”
到这,姜似睇了刘仙姑一眼,笑问:“仙姑该不会以为我二婶是泥塑的性子,会让你顺顺当当离开京城?”
刘仙姑扯了扯嘴角。
所以她才准备偷溜啊。
“好叫仙姑知晓,我二婶的兄长在五城兵马司任职,职位虽不显,刻意拦个人还是不难的。”
刘仙姑嘴唇颤抖几下。
她真是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啊!
“现在情况就不同了,满京城的人都看着呢,我二婶定不敢明刀实枪对付仙姑,多就是传些谣言损害仙姑名声而已。”
“要是名声完了,那就更完了。”刘仙姑木然道。
东平伯老夫人的眼睛要是好不起来,二太太给她扣个招摇撞骗的名声,到时候不准还要吃牢饭,比吃一顿皮肉之苦好不到哪里去。
“仙姑的名声为何会完?我祖母的眼睛定会好起来呀。”
刘仙姑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掩不住的紧张迫切:“姑娘真的认为老夫人的眼睛能好起来?”
“我从不空话,这就是此事传扬开的第二个好处了。现在人们对仙姑的神通越怀疑,等我祖母眼睛好了就对仙姑越崇拜,到那时仙姑就能名利双收。”
“若真能如此,就要谢谢姑娘了。”
“现在不谈这个,咱们要谈的是生意。”
“什么生意?”
“各大赌场不是拿此事扑买吗,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刘仙姑脸色微僵,拿不准姜似的意思。
“我听各大赌场赔率都在一比五上下,咱们压仙姑能治好我祖母的眼睛,到时候一两银子就能变成五两,这样的生意岂不是一本万利?”
“算法是这样,可万一输了呢?”刘仙姑被姜似忽悠着已经开始自动带入普通人心思了。
“不会输。”姜似语气坚定。
刘仙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面对一个动不动就要刨她家祖坟的妖孽早就没了这个勇气,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何是咱们?”
姜似手一摊,理直气壮道:“我没钱。”
刘仙姑嘴角一抽,咬牙把藏在怀中的银票递过去:“这是姑娘先前给我的,姑娘没钱还是拿去用吧,至于扑买……我还是不参加了。”
一旦东平伯老夫人的眼睛好不了,她名誉扫地后至少还能有积蓄傍身。
“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仙姑了,仙姑再借我两百两银子吧。”
“啥?”刘仙姑愣了好一会儿。
少女深潭般的眸光最终让她妥协,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拿出两张银票递过去。
姜似毫不客气接过来,微微一笑。
她就知道刘仙姑这种人没什么安全感,走到哪里身上都会带着一笔银钱。
“仙姑放心,等我扑买赢了,就把本钱还给你。”
刘仙姑闭了闭眼,到底舍不得不必还了,胡乱头,干巴巴道:“我先回去了,那两个婆子快醒了。”
“仙姑好走。”
不一会儿阿蛮走进来,附在姜似耳边低语道:“刘仙姑回去了。”
姜似微微颔首:“我知道。”
属于刘仙姑特有的香火味并没有远去,她显然老老实实回到了隔壁。
“姑娘,刘仙姑做了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您真许她名利双收?”
姜似笑着站起来看向窗外:“名利双收又怎样?恶人自有天收,且等着瞧好了。”
阿蛮挠了挠头。
她其实不信老天爷那么细心能盯着每一个恶人,但她信自家姑娘。
“走吧,去天香茶楼。”
天香茶楼的雅间是提前订好的,姜似要见的人已经在那里等了一阵子。
姜似带着阿蛮走进去,那人立刻起身。
姜似拿下帷帽,随手放到桌上。
那人忙低下头去:“姑娘找我有什么吩咐?”
他可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这位天人般的姑娘时,因为一时忘了移开眼睛被她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臭丫头打得差背过气去。
这个年轻人正是被阿蛮刺了一簪子的街头混混阿飞。
“先前的事,你办得不错。”姜似淡淡开口。
二叔一家想把烂肉闷在锅里,她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这次八卦传得如此快离不开阿飞的功劳。
京城百姓颇为富裕,此地是最适合传播八卦的土壤,星火便能燎原。
“不敢当姑娘夸奖。”阿飞飞快抬眼看了姜似一眼,忙又垂下眼。
比起无双美色,当然是命更要紧。
他不就是一时兴起想要调戏一下美少年嘛,怎么就沾上了这对主仆呢。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办。”姜似对阿蛮轻轻颔首。
阿蛮犹豫了一下,把一个素面荷包递过去:“喏。”
阿飞伸手去接,阿蛮死活不松手。
阿飞看了一眼姜似,手上加大了力气。
什么情况啊,这荷包不是姑娘示意给的吗,莫非他会错了意?
“阿蛮——”姜似无奈提醒了一声。
阿蛮这才松手,警告道:“要是丢了弄死你!”
姑娘太放心了,怎么能把这么多钱给这个混混呢。
“打开看看吧。”
阿飞低头打开荷包,看清里面的银票脸色立时变了:“姑娘,这——”
“你把这些拿去扑买,赌东平伯老夫人的眼睛能好起来。”
阿飞嘴唇都是白的:“这,这——”
这姑娘心真大,给他这么多钱不怕他跑了啊?
第48章 又见二牛(和氏璧加更)()
姜似双手交叠落在身前,坐姿随意中透着优雅,语气和缓轻柔:“钱要有命花,才叫钱。”
阿飞打了个寒颤,立刻想到了子夜时分生不如死的痛苦。
尽管那种疼痛现在已经消失,可是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心中涌上的是无尽后怕。
那样的痛苦,他再也不想体验一回了。
“一会儿荷包都被你揉烂了!”阿蛮心疼提醒道。
这可是姑娘舍出脸面从刘仙姑那里借来的钱,姑娘容易嘛。
“京城大大赌场不计其数,这笔钱放到那里不是大数目,你选三四个信誉好的赌场分别下注,事成后我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不要报酬,不要报酬。”阿飞连连道。
姜似笑笑:“办事拿钱,天经地义。你虽然出身市井,却是良民,我们不是主子与下人的关系,现在算是合作。既然是合作,事成之后当然该给你那份钱。”
“那,那就多谢姑娘了。”
“你去吧。”
阿飞把荷包仔细揣入怀中,想了想不放心,又取出来,躲到墙角脱下鞋子把荷包塞进了鞋帮里。
阿蛮嫌弃翻了个白眼:“当着姑娘的面就脱鞋子,还要不要脸面了?”
“这样保险。”阿飞嘿嘿笑道。
他混了这么多年最清楚,这世上比脸面重要的东西可太多了,至少这些银钱就是其中之一。
阿飞走到门口时,姜似在后面喊了一声:“阿飞——”
那声喊清清淡淡,在这初夏的茶室内仿佛煮茶的清泉,抚平了人心头躁意。
阿飞不由住了脚,低头转身:“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就是想和你,要是不想当一辈子的烂泥甩在街头墙角,就好好做事吧。”
阿飞浑身一震,忍不住抬头看向姜似。
少女依然端坐在窗边桌前,漆黑的眸子清可见底,让人莫名感受到她话中诚意。
阿飞心头一热,胡乱头匆匆走了出去。
姜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姑娘,您就这么放心阿飞啊?他万一带着银钱跑了呢?”
“他不会。”
与其他不会,不如他不敢。
姜似不认为尝过断魂散滋味的人有勇气再来一次。
就像她刚才对阿飞的,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才好。
断魂散太过霸道,这些日子她只炼出一,全招呼到阿飞身上了。
重生归来,她需要做的事很多,要用的人手很多,但她不会利用所学控制无辜之人。
这是她报复前生作恶的那些人时的底线,因为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不想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阿飞当日既然主动撞上来调戏阿蛮,当然不是无辜的,暂时抓来替她跑腿正合适。
姜似留在雅室中喝了几口茶,阿飞已经匆匆走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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