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丞相,相貌学识都为人中俊杰,嫁女儿的不二人选,不是么?
左言生十六岁高中,到底还是太年轻。
二十岁官拜极品,可朝中地位不稳,正是最需要努力的时期。
如今,他已羽翼丰满,又救了太子一命。
论功行赏。
顺便解决了公主的婚事。
两全其美,不是么?
“不知道,咱们的公主殿下,是不是能容得了你的心上人呢。”
雪翎突然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觑着他。
“瞧我,怎么糊涂了。左相的心上人……没准就是皇上想要许配给你的公主呢。”
当然,看左言生方才的反应,明显不是。
雪翎姑娘真是特别喜欢戳对方最软的那根骨头啊。
蛇的七寸被捏在手里,如何逃脱掉了。
“雪翎姑娘,我们不能随意揣度圣意。至于左某的心上人……那与姑娘无关。”
左言生被她逼上绝路,不可能丝毫不动气。
可是,左相大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动气呢?
是被戳中了心事?
还是有……更深层的涵义?
“与我无关?你确定……你的心上人,当真……与我无关。”
左言生瞬间就呆住了。
雪翎笑着甩了甩袖,“是啊,你的心上人又不是我,如何会与我有关呢。那么,左相大人,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么。”
左言生心想,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皇上想要见你。”左相大人终于说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雪翎似乎早就预料到,并无任何反应。
不,就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那么,到时候就静候左相大人大驾了。”
少女十分理所当然道。
左言生一时无语。
她的意思是,要他亲自来接她进宫?
可是为什么,他似乎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不能拒绝。
另一种意义上的。
神之旨。
不可违逆。
雪翎微微偏头,“左相大人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不,没什么……”
其实呢,左言生还在烦恼要如何把所谓的信物送给她。
一个不好,当真会被人认为是定情信物。
不过,姽娑说他也要一份信物,那么大庭广众之下同时送给他们两个,倒真能止住不必要的流言。
可是这时候,少女却说,不要他的信物了。
被耍的团团转啊。
还指不出她的错来。
是啊,最初,就是他自己亲口说,有什么要求便提。
当然,若是一般人,左相纡尊降贵说出这样的话,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表示什么都不要。
这个女孩……什么都敢要。
最要命的是,他拿这个少女没有任何办法。
更何况,如今圣上要见她,他更不能拿她怎么样。
怎么样?
暗地里杀了她?
不,杀不了的。
左言生不免想起前几日。
太子妃没有武功。
对,因为太子妃是真的。
真正的深闺小姐。
谁都不会提防她,因为她身上没有任何需要提防的可疑之处。
结果,就是这个真真正正的太子妃,没有丝毫武力的太子妃,得手了。
就算他们怀疑了她,就算他们提防了她。
也还是让那个女人,得手了。
这个时候,救了太子的人,是眼前这个少女。
没有发言权。
他没有。
太子也没有。
所以,皇上要见她。
太可怕。
那一天,少女到底是怎么制服太子妃的?
太子妃就算没有武功。
当时,她手里的匕首可是抵着太子的腹部。
雪翎会武功?
不管从哪里都无法打探到这样的消息。
雪翎当然不会武功。
那根本就……不是武功。
“既如此,雪翎若是想到了要什么……会直接与圣上说的。”
雪翎缓缓抚过长袖,抬眸对着左言生温雅一笑。
左言生,始终都陷入僵局,无处可逃。
与皇上说什么呢?
赐婚?
皇上会允么?
当然不会。
雪翎也没有这个意思。
她怎么会那么蠢,那么自贬身价?
她只不过是要左言生庸人自扰罢了。
这真的是在要他的爱情……而不是仇恨?
不仅仅是左言生担心雪翎会跟圣上说赐婚的事。
姽娑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自己突然之间莫名其妙似乎好像大概或许……喜欢上的女孩转眼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真是想太多。
隔天下午,左相大人带来了宫里的轿子。
皇上,只要见雪翎一个。
姽娑得在风舞楼多提心吊胆一会了。
左相大人骑着马护送她。
乍一看,还真像是……迎亲的队伍呢。
左相大人心情复杂。
姽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情更复杂。
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手里什么的……
轿子一路抬到了主殿前。
左相率先下马,来到轿子旁。
“雪翎姑娘。”
周围的人虽然都是一个表情,好似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但是。
左相大人为了这个雪翎姑娘,做起了小厮的活计,这又是什么道理?
就因为皇上要见她?
帘子撩开。
雪翎那张超尘脱俗的漂亮脸蛋露了出来。
啊……周围的人大约是在想。
才子佳人。
不,丞相与乐姬的风流韵事。
雪翎面容太过清冷,丝毫没有要面圣的紧张,或是对于皇宫奢华的赞叹。
好似皇宫,对于这个少女来说,与外头的大街小巷并无不同。
对,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不同。
雪翎搭着左相的手,跨过充当台阶的小凳子,一手压着长发,侧脸静谧而美好。
“雪翎姑娘。”
左言生轻声唤道。
雪翎侧过脸,“何事。”
左言生晃了晃神,“你……为何非要我的心?”
左言生虽然年轻,但并非不谙世事的孩童,他感觉得到,这个少女对他……没有那样浓烈的爱情。
雪翎敛眸笑了笑,“若是我说……我也不知道。左相大人信么。”
左言生沉吟片刻,点头,“我信。”
没理由不信。
这个少女本就无所畏惧,什么话都敢说。
她大可以说谎,大可以用别的话语堵住他的嘴。
可是她说,她不知道。
越是不可置信的理由,往往就是事实。
“左言生。”
这是换雪翎问他。
“你说,爱,到底是什么呢。”
左言生没有回答。
或者说,无法回答。
雪翎笑了笑,松开他的手,径自向前走。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御书房。
跪?
又要跪啊。
雪翎权当自己不知道下跪这回事,只对皇帝欠了欠身。
与左言生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帝眯起眼,“见了朕你不下跪?”
“陛下,你唤雪翎来,可是要论功行赏。”
少女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腰杆笔直,一手挽着另一手的袖口,姿态矜贵又高雅。
皇帝蹙起眉,“一来就向朕讨赏?”
少女点头,“是。”
左言生心里一咯噔。
皇帝倒是笑了,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乐的,“你先说说看。”
“不跪之礼。”少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吐字清晰道。
皇帝一愣,“你说什么?”
少女轻笑,再一次吐字清晰道,“不跪之礼。”
左言生此刻可以说是震惊的,但是他低着头,并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皇帝这次是真的被乐得笑了,“只要这个?”
雪翎抚了抚袖口,“是,只要这个。”
皇帝摸着胡子点头,“朕可以答应你。只不过……你不跪朕在先,朕答应你在后。对上不敬,可是大罪。”
雪翎轻轻甩袖,看向左言生,“左相大人还欠我一个要求。”
左言生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
何其……可怕的……女人。
“既然圣上在,正好做个见证,左相大人来风舞楼时说,有求于我和姽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过这个要求,到如今都没有兑现。那么,此刻,雪翎便请左相兑现了诺言,替雪翎将这不敬圣上的罪名给担了吧。”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雪翎,似是怔住了。
显然,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雪翎这样的人。
大胆的人不少,犯上的人他也遇到过。
有些可说是初生牛犊、不知所谓,有些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雪翎明显都不是。
她……算好了每一步退路。
若雪翎身为男子,哪里还有咱们左相什么事?
左言生从震惊中回过神,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若是雪翎真向皇帝讨婚事,那么他们都好不了。
因为皇帝很早以前就暗示过他,有某几位公主对他存在爱慕之心。
当时公主的年龄还小,他的年龄也不大,左言生还可以推脱。
可如今,公主正值花开堪折之时。
皇帝要是开口,他不从便是欺君。
就算皇帝不强迫他,可心里肯定会有疙瘩。
在此之前先成亲?
不可能的。
他的心上人……
不等皇帝和雪翎再说话,左言生便抬起头来,朝皇帝作揖道。
“陛下,臣愿替雪翎姑娘受罚。”
皇帝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见左言生如此急于替雪翎顶罪,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猜测。
每一步,每个人的每一步,她都,算好了。
皇帝到底还没有准备给左言生和公主赐婚,所以此刻只是用挪揄的眼神来回看两人,“左相,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左言生想要解释,可是解释了……皇帝就会信?
而且,做多余的解释,还不知道那位雪翎姑娘又有什么后招。
有时候,还是沉默一点,装傻,比较好。
对,解释了就是在欲盖弥彰。
不解释,那就是默认。
所以左言生,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
雪翎忽而抬起手,用袖子遮住自己脸庞的下半部分,“陛下,是雪翎在妄想。与左相大人无关。”
这是在解围?
不,这是架在左言生肩膀上的一把砍头刀。
一个女子,在九五之尊面前说了这样的话,代表什么?
这比要求赐婚还要命。
左言生必须表明态度。
可是,若他在皇上面前说对雪翎并无男女之情。
换成一般的深闺女子,她在外人面前说喜欢一个人,那个人说不喜欢她,这个女子的名节就算是毁了,内心脆弱的也许还会寻死。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皇帝。
当然,左言生很清楚,雪翎绝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换而言之,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子告白,无论他是不是喜欢她,都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生硬的拒绝。
否则,那岂不是失了君子之风?
对,最重要的是,不能在皇帝面前损了形象。
左言生笑了笑,“雪翎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左某早已将姑娘视为知己好友。”
雪翎转动眼珠。
因为遮住了下半部分,使得那双眼在她脸上格外显眼。
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睥睨着他。
左言生有种……被什么恐怖生物盯上的恐惧感。
雪翎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再次看向皇帝,同时放下了手,浅笑道。
“既然左相大人如此说。那雪翎便受了。”
这一来一往,明显“有些什么”的模样,让皇帝不由笑出声。
“朕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脸皮怎的薄!左爱卿,雪翎姑娘为你如此,可羡煞了宫里宫外多少年轻公子,你可得好生珍惜人家。”
就算如此。
皇帝就不赐婚了么?
雪翎说到底,只是一个伶人,左相正妻这个位置……抬得上去?
左言生没法解释,只得转移话题,“陛下!臣之罪……”
“爱卿何罪之有?”皇帝笑道。
“雪翎之罪……”左言生换了个说法。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硬要治罪,岂非显得朕心胸狭隘?”
左言生连忙叩首,“陛下圣明。”
雪翎敛下眸色,嘴角微勾。
虚伪。
“不过朕此次还有问题要问雪翎姑娘。”
雪翎浅浅一笑,“陛下请说。”
“你是怎么知道太子妃有问题?又是怎么制服太子妃?”
这个问题,恐怕困扰的不只是皇帝一人。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合理。”雪翎说得毫不避讳。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什么不合理?”
“恕我直言,刺杀太子,应是一件天大的大事。可是,左相接到消息,与我们风舞楼接到邀请,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日。也就是说,太子婚期方定,对方已经有了动作。而对方一有动作,左相就接到了消息。试想,除非这件事左相也参与其中,否则……便只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引蛇出洞、调虎离山了。”
皇帝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姑娘都想得到,左相和太子竟一无所查!”
雪翎轻笑,“陛下,左相岂敢去怀疑太子妃?而太子,又怎会怀疑自己未来的妻子?所谓当局者迷,我也是排除了所有的状况,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皇帝盯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万一,你错了呢?”
雪翎掸了掸袖子,“以雪翎之命,换太子之命,何如?”
皇帝顿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
“好!好一个雪翎!”
笑声方歇,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一把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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