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一和舞一不禁一震。
他们最上头的主人,自然是当今皇帝。
可是,培养到这种程度的暗卫,已经能在皇帝面前都面不改色了。
这个女子,和刚才……
暗卫有一点好处。
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主人问起来,当然要诚实回答。
可若是主人不问,他们便不能多嘴。
是想,皇帝绝不会无端端的问他们,雪翎是不是和世人口中的雪翎一般无二,更不可能问……雪翎会不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
琴一低着头,随雪翎去了稍远的地方,在琴桌旁坐下。
姽娑压制住心中的异样,转向舞一,“我们也开始吧。”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能够被选上的人自然是有其独特之处。
所以姽娑和雪翎教的很轻松。
至于缺少的……只能说,事在人为。
最后,雪翎说,“不如你们去卖身的伶人身边伺候?”
为什么?
连姽娑都用眼神询问她。
“耳濡目染。先把你们没有表情的毛病改了。”
琴一和舞一条件反射又要跪下。
雪翎轻笑一声。
“不,还是先把你们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改了。”
日子还是照常过。
就好像琴一和舞一本来就是风舞楼的小厮。
只不过,姽娑没有再见过那一天的雪翎。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期待什么。
有时候,他会用十分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雪翎看。
饶是单纯如雪翎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一舞钟情。
会有这种事么?
姽娑每天叹息的次数增加。
有时候啊,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只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琴一和舞一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
是没什么好教的。
只要改掉面瘫的毛病。
很快,太子的婚宴就到了。
按计划,琴一舞一首先是易容成小六小九,光明正大与他们一同进入宴席。
不得有误。
姽娑时时刻刻都在观察雪翎。
之前说过了,如果对方有什么动作,恐怕第一时间瞄准的就是雪翎。
姽娑不免想到,如果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那个雪翎”,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呢?
换衣服时,姽娑和雪翎自然是分开的。
就算同是伶人清倌,到底男女有别。
当然,那是因为,姽娑一直把自己当做普通男性,把雪翎当做普通女性。
该说,太子这里的人都很有分寸,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对他们很客气很尊重。
井然有序。
琴一和舞一贴身跟着他们。
是为了保护。
其实,如果硬要说监视,也不是不可以。
换好衣服,雪翎往门外走去。
走出大门,走过回廊,迎面走来一个陌生的女子。
琴一连忙上前,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女子踉跄着往雪翎身上倒去。
雪翎脚步一错,甩袖拂开了女子的身体,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
抬眸,浅浅微笑。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浑身上下的体温一瞬间冻结了。
雪翎握得更紧,笑容更温柔,“如果无事……不如去天牢走上一遭?”
女子倒吸一口气,奋力想要挣开她。
她们不能弄出太大的动机,这里附近都是人,稍有动静便可能破坏了太子的婚宴。
雪翎微微笑着,伸出另一只手,点上女子的穴道,“小九。”
琴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姑娘有什么吩咐?”
“送给左大人。”
雪翎手腕轻动,看似女子轻若羽毛般被甩向了琴一。
琴一有些震惊的看着雪翎,雪翎回以优雅的微笑。
琴一立刻低头,“属……小九这就去。”
雪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就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在今天之前,所有人心中,火凤之舞,重点都在火凤,也就是,在姽娑。
雪翎虽好,但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她长相自然是极美,琴声也是极动人。
要说她输给姽娑什么……当然不是性别。
而是,风情、气度。
雪翎,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大约,只能摆着看吧。
可是,就在刚才,从侧院走来的雪翎,让人一眼就忍不住将视线凝在她身上。
说不出哪里不同,但就是不同。
她一手挽着袖子,笑容浅淡清雅。
雪,是那么刺眼的东西么?
姽娑握住了她的手,雪翎转头看他。
这样,就好。
姽娑有些不正常的想到。
这样,她只看着他一个人,她只对着他一个人笑。
雪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笑意越发动人。
明明是看了十年的脸,为何就……如此令人心悸呢?
姽娑将视线摆正,再不看那张魅惑人心的脸蛋。
要说,不去考虑这两位的职业,只是看他们牵着手出来,简直……
对,好像今天是他们的婚宴一般。
雪翎坐在专门的席位,前头有珠帘挡着。
真正的琴师的待遇。
姽娑站在殿中央的高台上,视线不自觉就瞥向雪翎。
淡若流水,静若白云。
越是看着,越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乐声响起。
姽娑几乎是无意识的跟着音乐舞动。
他此刻的脑子里,全都是那一日,他们手牵着手,共同完成这段舞的画面。
缱绻的情意。
满心的欢喜。
告诉我,这是什么?
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情?
雪翎突然抬眸,对上姽娑望过来的眼。
嘴角上扬,少女绽开一抹锦绣芙蓉般的笑容。
姽娑心头一跳,差点跳错一个舞步。
不,就算他跳错,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个少女,她看着,她看着他,她会知道的。
雪翎。
你是雪翎么?
如果你不是雪翎。
告诉我,你是谁。
雪翎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应他。
少女敛下了眸色。
如今,有比风花雪月更重要的事情,不是么?
雪翎不再看他,姽娑便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将舞步完美的结束。
太子脸上有笑意,但是明显身体是紧绷的,他在戒备。
雪翎自帘后走出,与姽娑一同走到太子面前……跪下?
雪翎不动了。
不,不能跪。
她也不会跪。
不会跪任何人,除了……
姽娑奇怪的看向雪翎。
雪翎突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仰倒!
“雪翎!”
姽娑连忙将少女揽进怀中!
太子见状,自然不可能说把少女弄醒了再给他跪一次,挥了挥手便叫他们退下了。
反正,对太子来说,琴一舞一的价值,也许都比这两个人要高。
而今天的主场,也不是真正的姽娑和雪翎,而是刺客和暗卫。
雪翎当然没事。
但是要装,必须装到底。
姽娑很着急。
他着急什么呢?
着急雪翎的身体?
还是着急……少女一醒来,就是另一个人。
太子给他们安排过暂时休息的地方,姽娑把人抱到床上的那一刻,少女睁开了眼。
“你没事吧?”姽娑脱口而出。
“你……很紧张我。”
少女的语气,平淡而……笃定。
姽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自然紧张你。”
少女眉梢微动,轻轻笑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姽娑整个人都僵硬了。
少女坐起身,轻轻拍了拍姽娑的手背,“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外头怎么样了。”
这算什么呢?
是替姽娑解围?
还是……
转移话题?
姽娑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来时见到琴一舞一已经换好衣服向正殿赶去,此刻应该在正殿附近守着。”
雪翎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下床往外走。
姽娑连忙拉住她,“你想做什么?”
雪翎回眸。
那双眼……啊,那双眼……依旧是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觉得,刺客真的有那么笨么。”
姽娑挑了挑眉毛,“什么意思?”
雪翎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先去找左大人。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伶人可以干预的。”
姽娑自然不可能说服“这个雪翎”,只能抱着满腔疑问跟着她走。
左言生一直在宴中,时刻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
这时有人说姽娑雪翎有要事找他,他心中恐怕是半信半疑的。
不过,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管是真是假,他定是要去的。
带上几个暗卫。
作为皇帝的心腹,左言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会给他配备暗卫贴身保护。
来到后院的僻静处,左言生警戒心顿起,随时准备唤出暗卫。
“左大人,不必如此害怕。雪翎可不是那些刺客,也对左相大人的命没有兴趣。”
这话一出,左言生所有的戒备之心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为什么?
他想,世界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可以假冒这个女子独特的语调和语言。
“有什么事?”左言生恢复镇定,淡淡的问道。
姽娑和雪翎自阴影处走出来。
雪翎脸上的笑容……十分意味深长。
“左相大人,我和姽娑都好好的在这里。你说,他们的刺客,是再寻别的身份混入,还是直接动手呢。”
左言生微微蹙眉,“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方才琴一将一名女刺客送来时,我便觉得他们定有后招。可是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动作。”
雪翎轻轻抚过衣袖,笑容清淡,“是,对方处心积虑要对太子不利,想来应该有万全的策略。可是,事前被左大人得知了消息,方才又被我撞破了诡计。难道是……对方只有这一点能耐?”
左言生知道她话中有话,这个关键时刻也容不得他们绕弯子,便直言不讳道。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雪翎捻了捻衣袖,“是啊……我想到了什么?”
“雪翎姑娘!此事可不能用半点闪失!否则……”
雪翎抬眸,冰冷的瞳眸锁定在左言生脸上。
左言生一瞬间感到如置冰窖!
忽而,雪翎笑了,“左相大人,你说将计就计,难道就没有想过……对方要的就是你的将计就计。”
“难道是琴一舞一……”左言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但是雪翎摇头了。
“调虎离山。”
我们试想一下,有刺客要刺杀太子的消息,有被人有心放出来的。
那么,上位者就会考虑,刺客如何行刺太子?
直接行刺当然可以,只不过损失重大,而且成功的几率也很小。
扮作他人混进来,就是当仁不让的最好选择。
都能想得到,不是么?
朝中官员本就有自己的侍卫护着,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不容易动手,混进来也容易被人察觉。
只有姽娑和雪翎。
对,其实小六和小九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不起眼。
可是,对方并不能知道,姽娑和雪翎来给太子献艺,会不会带仆从。
就是因为这样。
谁都知道,不管敌方还是我方都知道,姽娑和雪翎,是这场刺杀的关键人物。
不过,如果消息是被敌方故意放出来的,那么考虑的方向就要换了。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让人假扮成姽娑和雪翎,来刺杀太子。
但之前也说过了,直接行刺更是莽撞。
虽然他们重点放在了姽娑和雪翎身上,宅子里里外外的守备可一点都没有松懈。
那么,真正的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宴席……要结束了吧。”
雪翎抚过长袖,笑容风轻云淡,却别有深意。
宴席结束,所有人都散了。
刺客的机会就没有了。
宴席结束,然后呢?
……洞房。
左言生直接往太子的寝殿跑!
最大的突破口,最容易假扮的人,怎么会事姽娑和雪翎呢?
明明就是,和太子并没有见过几面,一直被养在深闺中不怎么见人的……
太、子、妃。
幸亏雪翎示警的早,太子刚刚要踏进洞房。
左言生不顾犯上之罪直接抓住了太子的衣袖,然后附耳过去将雪翎的话和自己的猜测转述给他。
太子脸色当场就变了!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让左言生稍安勿躁,并且暗中调动侍卫。
太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宫女和嬷嬷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都笑盈盈的说着祝贺的话,催促着太子将婚礼最后的仪式完成。
太子妃,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太子拿着秤杆,目光晦涩的盯着红盖头……他似乎是想透过红盖头窥探到新娘的真面目。
猜测,只是猜测。
可皇室中人,天生“怀疑”的细胞就比常人丰富许多。
就算,这个太子妃没有问题,往后他恐怕也无法真心相待了。
或许,还是这个太子妃有问题,更好?
挑起红盖头,喝过合卺酒,伺候的人都退下了。
但是,侍卫们都在外头待命。
若,太子妃是无辜的,他们岂非要……旁听洞房?
左言生这才发现事情很不妥当!
他怎么就一时脑热信了那个少女的话,直接就对太子说了?
万一弄错了……别说乌纱帽,也许命都不保了!
可是,潜意识里,他就是觉得,那个女孩的话……是真的,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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