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卷轴之龙返- 第30部分

　　　　碎石铺成的小路。高低不平的石屋，屋顶的旗幡和门前的栏杆，路口的水井和街边的马车。张挂的布蓬和泥地里的猪豚。歪着脖子的呆鹅和四处大闹的顽童。屋檐上的雀鸟和忙碌的商户。懒散的守卫和傲慢的贵族。以及生活在这里的，起早贪黑却又对未来充满着期盼的镇民们。他们共同组成了之前的洛里斯泰德。

　　　　然而现在剩下的却只有断壁残垣。

　　　　天空中的阴云是送葬者的黑布。而废墟间的浓烟则是将逝者的最后一声悲鸣。

　　　　这座城镇已经死了。这片土地已经死了。在龙的雷火之中，在兽的猛毒之中，这座名为洛里斯泰德的小镇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重建它或许并不困难。有着不少的难民在灾祸降临之前便已逃离这座小镇。但即使这处废坏的家园得到重启。也不再是那曾经的洛里斯泰德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在原本的城镇中心殊死搏斗。

　　　　龙的翅膀已经断折了一支，爪牙也已磨损。即使仍旧奋力咆哮，声音却显得有些虚弱。牠仍旧能够吐出冰霜与火焰，但却不能够再次于天空翱翔。

　　　　而那未知的兽，其主体依旧被浓郁的金属云所笼罩。但牠却挥舞着犹如章鱼一般巨大的触手以及巨蟹一样尖锐的节肢————牠的胜利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以这两只怪物为中心，这历经凡人千百年修整建设的平实土地已经变得如同风蚀的丘陵地一般。强酸和烈焰烧蚀着地面，构造出了一条条大小不一，深度在三尺到十尺之间的巨大沟垄。

　　　　除此以外，便是零散地分布在地面上的，整只整只的银灰色巨型金属触手。

　　　　那应当是兽与龙交战时脱落的肢体。就像是挂在某根孤立的房梁上的半截翅膀一样。

　　　　莱迪娅心念一动，便朝着这被掀开的大坑的上端走去。

　　　　那里有一根脱落下来的金属臂。刚刚的碰撞大概就是这条东西被龙切下后造成的副产品之一吧。

　　　　不过这没什么。被切下来的东西便是死物。而莱迪娅正有一个猜想需要做最后的验证。

　　　　越往上走。迎面而来的风就越炽烈。当莱迪娅来到巨坑的顶端，暴乱的气流已经如同飘散的刀锋一般。

　　　　龙与兽的战场越来越小。但肢体的碰撞却越来越强烈。当爪与节肢相击。就连周遭的空间也变得模糊。爆散的气浪卷起废弃的杂物，让它们如同小型的陨石一般将地面装得坑坑洼洼。

　　　　然而莱迪娅没有理会它们。她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前去，直到那支巨大的触手之前。

　　　　它的表面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倒映出了莱迪娅憔悴而疲惫的面容。

　　　　她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这银灰色的不知名金属上面。

　　　　然后，她看到了一圈圈扩散的波纹。

　　　　如同投入小石的湖泊一般，平镜一般的曲面泛起了阵阵涟漪。银灰色的波浪涌动着，仿佛觅食的小猫一般温柔地舔舐着她的手指。

　　　　‘它’，在亲近着她。

　　　　“果然是你么，爱丽丝大人？”她艰难地说道，声音干涩的如同摩擦的碎铁。

　　　　银灰色的波浪轻轻摇晃着，仿佛像是肯定着莱迪娅的话语一般。而在她的面前，光洁的弧面逐渐向下凹陷，露出了一个足以将她完全容纳的空洞。

　　　　那仿佛就像在说：快进来吧，我会保护你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那么，城镇里面的那些人也都是您杀的咯？”

　　　　银色的波浪摇曳着，似乎正在催促着她。

　　　　它默认了。

　　　　莱迪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然后接着问道：“为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的龙仿佛遭遇了一次难以想象的重创。凄厉的吼叫声响彻天穹。

　　　　于是莱迪娅明白了。

　　　　“是因为龙的原因么？”她涩声说道。“是因为您想要打败那条龙么？”

　　　　银色的波浪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是这样啊……果然，您就是这样子的人啊。”她捂住了脸，嗓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可您叫我如何去面对那些死去的人们？难道要我对他们说，为了大人的胜利，你们必须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银灰色的波浪凝固了。一只纤细的，由液态的金属所构成的少女的手从弧面中伸出，轻轻地抚摸着莱迪娅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莱迪娅将自己的手从脸上移开，面部的的表情逐渐变得冷静而坚毅。她轻呼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我一直很仰慕您，爱丽丝大人。”

　　　　“自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喜欢上您了。”

　　　　“您从黑巫师的魔爪中拯救了我，又挫败了邪恶的阴谋。”

　　　　“您抗击巨龙，并拯救雪漫的壮举更是为世人所称颂。我也为能够在您这样一位屠龙英雄手下效力而感到荣耀。”

　　　　“即使您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我也坚信您始终是正确的那一方。”

　　　　“我是这样的信赖着您，是这样的爱着您。无论您对我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莱迪娅也甘之如饴。”

　　　　“但是，但是，我所喜爱着的那个爱丽丝。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她猛地推开了爱丽丝的手！

　　　　“我，绝不！”

　　　　银灰色的波浪突然凝固了。

　　　　“绝不！！”

　　　　光滑的金属表面开始融化。

　　　　“绝不！！！”

　　　　‘嘭’地一声，金属触肢在一瞬间彻底崩溃。化作了流淌着的铁水。

　　　　她每说一个字，便向后退出一步。当三个‘绝不’说完。她已经退到了深坑的边缘。

　　　　“再见了。爱丽丝大人。”

　　　　她回到了深坑的最底处。随即俯下身体，双手抱住膝盖，哀哀地哭。

　　　　而与此同时，在爱丽丝心灵的最深处。一个原本在不停挣扎扭动着，即将破裂的苍白色巨茧突然陷入了沉默。

　　　　再也没有了声息。

剑圣五（）　
龙失败了。

　　　　在莱迪娅彻底否定了爱丽丝的那一瞬间。迷雾中的巨兽突然发挥出了远胜之前的力量。措手不及的龙就这样子被击败了。

　　　　然而牠并没有死。

　　　　或者说，没有这么快就死。

　　　　无数的尖刺从浓雾中伸出，刺入了龙的每一处血肉。它们包裹着牠，缠绕着牠，直到牠的挣扎变得无力，嘶吼变得衰弱。最终，在一连串龙语的咒骂中将牠彻底封闭。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卵。

　　　　银灰色，无比庞大的卵。

　　　　在卵的中央，逐渐传出了巨大的血脉搏动。而随着这搏动声，卵上面的银灰色也逐渐消褪。

　　　　每跳动一声，银灰的色泽便消弱一分。等到银灰彻底转化为苍白，那么想必也就是卵孵化的时候了。

　　　　事已至此。牠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龙性的爱丽丝要活生生地夺取这头名为纳哈格里夫的巨龙的身体。以此彻底摆脱拘束着她的人之躯。

　　　　最多再过半小时。这个卵便将孵化。从此世界上便再也没有名为爱丽丝的人，而只有名为爱丽丝的龙了。

　　　　然而，这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与深坑之下的莱迪娅无关了。她的泪水已经流尽。只能静静地蜷缩着，将自己抱紧。

　　　　直到微弱的求救声传入耳际。

　　　　“救救我……”

　　　　莱迪娅抬起头，看见了一脸哀求之色的玛莎。

　　　　“求你……”玛莎哀声说道，嘴角渗出一缕缕血丝。

　　　　莱迪娅立起身来，骨节因为活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应该是想要杀掉她的。

　　　　但我现在，却提不起一点杀意呢。

　　　　啊~像是我这种背弃主人的劣质品。就算是死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也罢，就让我来看看我还能够做些什么。

　　　　她看向玛莎。说道：“说吧，我要怎么救你？”

　　　　玛莎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莱迪娅背上的药剂包——那本应当是玛莎的东西。

　　　　于是莱迪娅将药剂包打开，同时问道：“是哪一瓶？”

　　　　“红色的……有白色十字标签的那瓶……”

　　　　当玛莎将这瓶红色的药剂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后。她身上的外伤便飞快的愈合了。肋骨骨折虽然很痛，但是还可以勉强支撑。莱迪娅又去找了几根木棍给她做了一个简易的夹板。让她能够挣扎着站起来。

　　　　“怎么样？能够走吗？”

　　　　“嗯。”玛莎轻轻地点了点头，向前迈出了小小的一步。

　　　　虽说地层被掀掉了好大的一块。但地底下却并没有发生坍塌。也就是说，这个小镇下的地宫依旧能够走人。

　　　　虽然玛莎不明白莱迪娅为什么坚持要从底下走而不是从地面上离开。但听到了那巨大的血脉搏动声的玛莎很明智的没有开口询问————那上面一定有着很强大很强大的怪物。

　　　　不过，事情其实并没有玛莎想象的那么复杂。莱迪娅只是不愿意再看到那一片熔化的铁水罢了。

　　　　………………

　　　　地面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而地底下的危机也都一一消失了。当玛莎和莱迪娅来到玛莎原本想要狙击的对象——那名刺客弓手所在的石室中后。便只在那里看到几个简易的陷阱和一滩还未凝固的血液了。

　　　　“她跑了。大概有人接应了她。”莱迪娅稍微检查了一下地面上的脚印，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呼~”玛莎轻轻喘了口气。说道：“她是一名很强大的射手。倘若没有受伤，就算我是在全盛时期也不可能接得住她一箭。她离开了反而是我们的幸运。”

　　　　“喔，是吗。”莱迪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在地上捡起了一把长剑后。选择了没有血迹与脚印的那一条路。

　　　　虽说刺客很喜欢玩虚虚实实的花样。但想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她们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大的布置。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一直往前走了好远。两人都没有遇到什么有威胁的东西。整段路程就像是旅行一般轻松写意。

　　　　“呐~莱迪娅？”在一条空荡荡的长廊之中，玛莎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说话。

　　　　“嗯？”

　　　　“为什么没有杀我，反而救了我一命？你就不怕我恢复之后再找你麻烦吗？”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了。不，应该说我已经背叛了我人生的目标。那么我接下来究竟是死掉还是活着，对我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莱迪娅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你……不怕死？”玛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诺德人重视荣耀远甚于生命。我已经背弃了我的荣耀，那么死亡反而是解脱。”莱迪娅回过头来，看向神色复杂的玛莎。“如果你想杀我，请动手干脆一点。”

　　　　“不过……”莱迪娅迟疑了一下。“如果你有什么**的嗜好，想要延长我的死亡过程以获得快感的话也无所谓。反正向我这样背弃主人的东西。无论受到怎样的对待都是理所应当的吧。”

　　　　“呃……”玛莎都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她的话了。只能够暗自腹诽道。

　　　　这家伙的脑袋肯定是坏掉了。

　　　　不过……

　　　　“你离开了你那个贵族小姐？你找到她了？”

　　　　莱迪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居然到现在还当她是贵族小姐……算了，我的确是背叛了爱丽丝大人。在她需要我的时候离她而去了。”

　　　　“那你来当我的助手怎么样？我正好需要一个坚实的肉……后盾！会给你最高的待遇！还会提供给你许多秘传的剑术喔！”

　　　　“呃……我会考虑的。”

　　　　“还不够吗？”玛莎先是一愣，但她的双颊很快便染上了一层绯红，然后有些羞涩地说道：“如果，唔，如果你喜欢那种被欺负的感觉的话。我也会尽量满足你的。”

　　　　“………………”

　　　　莱迪娅突然觉得果然还是把这个女巫干掉比较好。

　　　　“等一下，前面有法力残余的痕迹！”就在这时，玛莎突然喝止了她的脚步。

　　　　“嗯？”

　　　　“是传送阵。”玛莎艰难地向前大步迈出了几步。仔细观察了地面的符文布置后十分确定地说道：“这是德拉菲的手段。她们应该就是靠这个离开的。”

　　　　“能够再启动一次吗？”

　　　　玛莎摇了摇头。说道：“启动传送阵必须要有准确的坐标定位，还得用附魂的灵魂石在施法的后期保持法力供应。但这些灵魂石早就彻底消耗掉了。”她指了指地面上的一些细碎晶粒。“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施法。”

　　　　“是吗，那就算了。”莱迪娅耸了耸肩，“反正我感觉我们应该马上就要走到头。”

　　　　她的预感非常准确。仅仅在往前走了不到一百尺的距离。一个向上的隔板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呃。我要怎么上去呢？”玛莎看了看自己骨折的双臂。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然后莱迪娅一剑将上面的大块木板劈了个粉碎。抱着玛莎便跳了上去。

　　　　这真是简洁有效的办法。

　　　　“这里是……”莱迪娅看向四周，这一处建筑物的废墟给她一种莫名的即视感。好像不久之前才来过一般。

　　　　“这里是霜果旅馆。”

　　　　“哦……吓！你是谁！？”莱迪娅猛地转过身，然后她便看到了一个极其违和的场景。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红卫人，他的面前摆着一份午餐和一瓶麦酒。正在愉快的进食中。

　　　　好吧，现在的确是中午了，也是时候吃午餐了。但是……

　　　　莱迪娅扫视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确认自己的确还在那个曾经名为洛里斯泰德的小镇里面。而这个小镇也的确已经支离破碎，仅留下燃烧的建筑残骸。

　　　　“你是在找旅馆的老板吗？他们已经顺利的逃走了。”红卫人淡淡地说道。

　　　　“呃。您不走吗？”玛莎小心翼翼地用了一个您字。这大概还是她十年以来第一次用敬语来称呼别人。

　　　　但是红卫人没有理她。只是从旁边拿出了一个杯子放在了桌子对面。然后对莱迪娅说道：“要来一杯吗？”

　　　　莱迪娅点点头。顺便给了正在一旁闹别扭的玛莎一脚。然后问道：“请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