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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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说-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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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丞相家,注定今年要出一位皇后。

    燕云深连忙跳下了马来,笑道:“丞相言重了,日后皆是一家人,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请小姐下车。”

    听见小厮的声音响起,燕云深不禁看向一一走下的白家三千金,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最瘦弱的那个白裳三小姐身上。

    今日的她做了精心打扮,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在与燕云深眼神交接的刹那,嘴角微微扬了扬,终是有了些许释然。

    燕云深微微点头,唯恐自己的失礼被旁人看得分明,连忙收回目光,对着内侍道:“好生领着白府三位千金去大殿。”

    “是。”内侍点点头,对着三位白家小姐哈腰道,“这边请。”

    “有劳公公了。”白如裳先姐姐们道了一句谢,其他两位姐姐含笑点点头,便跟着内侍一路走了进去。

    白朗目光复杂,目送三个女儿走入深宫,又转头看了一眼燕云深,淡淡一笑,对着小厮道,“你在这儿候着,今日太后设了家宴,我去饮上一杯就回。”

    “是,相爷。”

    白朗满意地点点头,虽是走入宫门,却走了另外一条宫道,往后宫去了。

    燕云深也知道白朗的意思,要确保今日立后万无一失,白朗必须往太后那走动一回。

    皇兄登基数年,膝下一直无子,这皇后所出是嫡子,自该选个身子骨不错的女子,所以裳儿那样单薄的人,应该不会被皇兄看中吧。

    燕云深心头的石头又放下一些,他舒了一口气,在心底对自己坚定地道:“会没事的,裳儿一定不会被看中的,一定不会!”

    然而,越是不可能,越是发生。

    越是不想要的结果,越是这样摆在了眼前。

    当燕云华在大殿上拿起玉如意走向白如裳,燕云深只觉得心口被谁狠狠剜了一个血淋淋的洞。

    当燕云华牵起了白如裳的手,将玉如意放在她的掌心,转头对着燕云深炫耀似的一笑,扬声道:“朕今日选中丞相三千金白如裳为后,三日后,即行立后大典!”

    听着那些声音,燕云深只觉得千百个炸雷在耳畔嗡嗡炸响,他下意识地想走到白如裳身前,从皇兄手中将心爱的姑娘抢回来。

    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天旋地转地转了又转,天地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殿下!”

    耳畔最后听见一声宫娥的惊呼,燕云深便狠狠地砸倒在了地上。

    “云……”

    白如裳强忍泪水,想去扶他,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动作,她转头看了一眼燕云华,却发现他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如裳连忙佯作惊恐,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紧紧抓住天子冰凉而陌生的手,缩了缩身子,细声道:“陛下……宋王这是怎么了?”

    燕云华淡淡道:“许是不胜酒力,醉了吧。”说完,他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平日也是这样胆小么?”

    “陛下……”白如裳又缩了缩身子,不敢多言。

    “我见犹怜,是个美人,呵。”燕云华看向了燕云深,示意宫娥们将他抬下去,“好生照顾朕的皇弟。”

    白如裳悄然咬紧了下唇,心头百般滋味搅在了一起,有愧,有遗憾,有恨,也有不舍,千言万语只能忍在喉口,默默地在心底说一句,“云深,今生还不了你的情,便用我的命和这片江山一并偿你吧。”

    小时候,她以为牺牲可以让母亲在府中有更高的地位,也可以让自己有那么一点家的温情。

    在入宫的前夜,父亲说,她的牺牲其实是为了换一片天,让宋王殿下登上皇帝之位。

    只要燕云华与她行了夫妻之事,她身体中侵染多年的毒,便能传到燕云华体内,慢慢地,燕云华体内的毒素到达一定量,便会突然猝死。

    她想,若是不能与心爱的人相守一世,那么送心爱的人一片江山,那也是好的。

    至少,她心头的遗憾与愧疚能少一些,至少,天下那么多女子,只要天下都归了他,那么总有一个女子会代她照顾他一生一世。

    “裳儿,在想什么呢?”

    同样是耳畔的低喃,也同样是那句“裳儿”,不是宋王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竟是那样的刺耳。

    白如裳回过了神来,楚楚然看向天子,“回陛下,臣女……”

    “裳儿,你说错了,你该说臣妾。”燕云华故意凑到了她的耳畔,小声说了一句,“朕知道你与皇弟相悦,可是朕今日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既然太后喜欢你,朕只好选你为后,就着看一看,朕与皇弟,谁更长命些?”

    白如裳震惊无比地看着他,“陛下?”

    燕云华继续低声道:“你说,朕与他,谁更活得长一点呢?”

    白如裳紧紧咬住下唇,不发一言。

    燕云华却低声笑道:“自古相思病难解,失了心头爱,朕倒要瞧瞧,他还如何做人人称赞的风光宋王?!”

    原来他知道她与宋王相悦,那……父亲的一切计划,他又知道多少呢?

    白如裳不敢细想下去,她低头不语,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别怕,有朕在。”燕云华故作关心地搂住了她的身子,手指却紧紧捏住了她的肩头,“裳儿,来日方长,你这身子骨如此单薄,朕看了很是心疼啊。”说完,他扬声道,“宣齐家左右院判来,给朕的新后开点补身子的汤药。”

    “是!”内侍听令退了下去。

    白如裳嘴角扬起一丝涩然笑意来,她浸毒十年,那毒并非中原寻常物,即便是太医也不见得能查出,她并不担心自己败露,她如今最担心的只是她的云深——天子如此防范他,日后自己定会成为天子刺激云深的最好利器。

    “忘了我……”

    白如裳凄然心道了一句,黯然低下了头去。

    当今天子选定了新后,整个灞陵城一片欢腾。

    宫中燃起了烟火,如同今年元宵灯火,烧得天幕一片璀璨。

    山谷,静谧如昔。

    “若姐姐,快来看,烟火好漂亮!”小药童激动地跑进了石屋,拉着杜若便走,“你快来看啊!”

    杜若依着小药童走到了山洞口,仰头看向小药童指的方向,天幕是似曾相识的美,可那夜的另一个美人如今还是沉睡不醒。

    小药童看着杜若紧皱的眉心,疑声道:“若姐姐,烟火不好看么?”

    杜若轻轻摇头,淡淡道:“好看,烟火好看。”

    “那若姐姐为何不笑呢?”

    “今日,该是天子选秀的大日子,夫子,你我该庆幸的,是不是?”

    杜若喃喃说完,回头望着石屋半掩的门扉,嘴角微微一勾,轻轻一笑,心道:“夫子,该醒了,不睡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新~今天存稿用尽,现写的,大家久等了,抱歉。

第46章() 
夜色深浓,夏日的夜,总归是静不了的。

    蛐蛐的鸣叫在草丛中此起彼伏,独有一座孤坟静静地掩埋在乱草深处。

    三个月来,少了商青黛的打理,许若梅的孤坟周围已长满了野草。

    自从十年前知道爱妻心中藏了一个女子开始,商东儒对许若梅就是恨着的,于是她下葬之后,他便鲜少去扫墓。

    对于齐湘娘来说,商东儒少去一次墓前也是好的。

    人总是淡忘的动物,时日久了,商东儒心中的许若梅总归会成为遗忘的记忆,渐渐模糊。

    毕竟,只有活人才是值得珍惜的。

    商东儒知道这个道理,齐湘娘更是知道这个道理。

    于兰先生而言,许若梅虽然已经离世,但这座孤坟却是她最记挂的地方,每当月圆之夜,她总会悄悄来看看她。

    拨开乱草,兰先生缓缓走近孤坟,似是心情很好,她手里还提了一壶酒。

    “若梅,我来陪陪你。”

    兰先生沙哑地说了一句,靠着墓碑坐了下来。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将银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满是血丝的脸来,她自嘲地笑道:“若梅,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凉风徐徐,野草窸窣,回答她的只有蛐蛐的叫声。

    “要继任师父的衣钵,这是必须的牺牲,不然以我的功力,根本驾驭不了师父豢养的蛊母。”兰先生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只希望黄泉路上再看见你的时候,你还能认出我来。”

    她又喝了一口酒,目光远远望着灵枢院的轮廓。

    “这里一定很冷吧?”

    “不过你别怕,再过几日,这座灵枢院会暖起来的,该是你的东西,别人休想占到一寸!”

    “若梅,你再等几日,耐心地等上几日。”

    “青黛……”

    兰先生突然站了起来,顺势将银面具戴了起来,觉察到了有人的靠近,准备离开这里。

    “你站住!”齐湘娘提着灯笼厉喝了一声,却怕惊动其他人,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我方才没有喊人抓你,自然现在也不会抓你,你怕我作甚?”

    “怕你?”兰先生停下了脚步,突然冷笑着转过了身来,冷声道,“我确实怕,怕你们活得太久,让若梅久等了!”

    齐湘娘身子蓦地一颤,她倒吸了一口气,渐渐走近兰先生,“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命么?”

    兰先生咬牙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八年前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商东儒怎会知道我与若梅相约梅林之事?”

    “……”齐湘娘沉默不语。

    兰先生恨声道:“商东儒该死,你也不该活着!”

    “白丞相是输定了,我奉劝你一句,及早离开这场纷争。”齐湘娘哽咽地说了一句,低下了头去,“只要你肯离开,商东儒的命我帮你取,而我的命,我也会亲自送上。”

    “呵,毒辣到断人子嗣的二娘竟会在乎我这个陌生人的性命?”兰先生淡淡应了一声,心头却颇是惊讶,忍不住道了一句,“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

    齐湘娘苦笑道:“知道的越多,就越是痛苦,我宁可从来没有踏入这盘棋。”

    “齐湘娘!你少在那里假惺惺的演戏!若梅是你害死的,就凭这一点,我就不会让你死那么舒服!”兰先生逼近了她,突然出手钳住了她的喉咙,“我真想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兰……兰……师姐……”齐湘娘突然艰难地从喉间喊出了一声,眼眶里突然满满地都是泪水。

    兰先生错愕无比地看着她,“你……你叫我什么?”

    “兰师姐……你当真不认识我了?”趁着兰先生手指力道的微松,齐湘娘含泪凄声道,“我被家人强行接回家后,他们给我做了革面术,难道我的容貌变了,你就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湘娘……湘妃……竹泪……

    她竟是阿竹!

    兰先生突然明白为何她会知道那么多,更恍然明白,所谓报仇大计,其实一直齐家都知道一二,今日即便是白如裳入了宫,当今天子也不会照计划宠幸白如裳,让自己中毒身亡。

    阿竹竟是齐家的人,阿竹也知道师父一直与白丞相交好。

    “你可是为了谋夺灵枢院,才对若梅下了毒手?!”兰先生震惊地一声怒喝,手指力道突然又紧了起来。

    并没有重逢的喜悦,齐湘娘知道,许若梅即便是死了,也是她永远都取代不了的角色。

    “咳咳……兰师姐……咳咳……求你……听我一句……快些离开……咳咳……离开灞陵……”齐湘娘几乎要窒息地说完这句话,惊觉兰先生松开了手来,她不禁一个人地瘫软坐倒在地。

    灯笼倒在地上,烛火渐渐烧尽整个灯笼。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是灼心的痛,映在兰先生的银面具上,却是刻骨的冷。

    “你想要灵枢院,你跟我说一句,我可以带走若梅,灵枢院一样是你的。”兰先生的声音甚是哽咽,沙哑而凄凉,“你为何要对若梅下毒手?为何?!”

    齐湘娘却冷笑道:“我想要的……咳咳……一直是你啊。”说着,她紧紧扯住了兰先生的袍角,凄声笑道,“可现在我知道了……不管许若梅是死是活……她永远是赢家……呵呵……永远是赢家……”

    “爱一个人,不是你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像你一样的……傻么?”齐湘娘又冷笑了一声,指着许若梅的孤坟笑道,“当年你可知道她为何不跟你走?”

    兰先生眼底闪过一抹杀意,“难道还是因为你?!”

    “为了让你继承衣钵,师父命我给许家上下落了蛊,她若不允婚事,全家皆蛊发身亡。”齐湘娘缓缓站了起来,尚未站稳,已被悲怒交加的兰先生狠狠扯住了手腕。

    “你说什么?!”

    “从头到尾,最傻那个人一直是你!”

    齐湘娘阴冷地一笑,忍痛继续道:“她在为家人性命心急如焚之时,你在渡头傻等她,她在被商东儒用计失去了清白身之时,你还在渡头傻等她,她在知道怀了商东儒骨肉绝望认命之时,你继续在渡头傻等她。”

    “……”兰先生猛地一颤,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齐湘娘冷笑道:“你待她痴心不悔,可你为她又做了什么呢?呵,若不是你十年后又出现在她面前,我又怎会有机会离间她与商东儒呢?”

    “若不是你非要与她约在梅林叙旧,又怎会让商东儒看见你强抱她的那一幕呢?你说我害了许若梅,可你呢?难道你就不算帮凶了?!兰师姐,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人,你何必自欺欺人觉得自己对许若梅一往情深呢?”

    这次是齐湘娘逼近了她,蛊惑一般地语气道:“兰师姐,听我的离开灞陵,待我把商东儒的灵枢院弄到手,我定会让这个卑鄙的男人死得比什么都惨,你信我……”

    “住口!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兰先生全身上下猛烈地颤抖着,“我没有害若梅,我没有害若梅!”她愧然看向那座孤坟,突然感觉什么腥味的东西涌到了喉间,视线变得一片模糊,“我只想……带她走……给她一辈子……温暖与温柔……”

    “可是你害了她的性命!”

    “我没有!”

    “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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