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原本只是随口问小平安爱好而已,却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向,心中大为欣慰,想了一想,遂开口笑道:“你若是真心喜欢此道,那我明日便请人延师,专门教导你天象之学。将来你若果有进益,我便让你姐夫荐你去了钦天监,好好跟那些前辈们学习!
“要知道,这世间最精通天象术数的,除了那些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便都在钦天监了!”
小平安闻言大喜,当即也顾不得往日的那些人前虚礼了,上前便拉住舒予的手,欢喜激动地摇手问道:“姐姐此话当真?!”
舒予见状好笑,拿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笑道:“我何曾骗过你?”
“这可真是太好了!”小平安高兴地蹦了起来,拍手欢呼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那模样,别提有多高兴了。
韩忻见状,心中也替小平安高兴,在一旁开心拍手道:“恭喜舅舅!恭喜舅舅!”
小平安便伸手拦着韩忻,哈哈笑着道谢,甥舅俩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舒予见状,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舒予便安排人去办理此事。
不过一日,便有了消息,请了京城颇有名气的一位老道学专门教授小平安天象术数之学。
自此后,小平安越发倾心此道,一心向学,钻研终日。
等到春雪融尽,天气转晴,东风一吹,草叶便露出了星星点点的新绿,只待春风和暖,抽条生长。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实在再再好也没有的天气了。
阴云终日带来的沉闷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整个京城渐渐也地褪去灰沉郁郁,日渐活泼起来。
就在此时,朝中传来辽东军屡次战败,瓦剌铁骑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邑村镇的战况。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人心浮动不安。
孙长玉得闻消息之后,高兴得喜不自胜,慌忙着急幕僚,吩咐道:“韩彦此番亲自北上督战,却指挥成了这样结果!这真是天助我也!你们即刻去告知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务必要借此机会,一击致命,让韩彦再也翻不起身来!”
国土失守啊,这是多大的罪过?
他韩彦就是大周的罪人!应该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孙长玉想到此处,就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幕僚们立即应命而去。
一时之间,朝堂上弹劾韩彦无能误国、请求康平帝治他大罪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到康平帝的案头。
甚至还有人恶意揣测,说是之前辽东军抵御瓦剌一直得力,让敌人再难寸进,可是韩彦一去督战,辽东军就接连吃了败仗,丢城失地,这里头只怕是有什么猫腻,请求康平帝立即派人去辽东查明情况,严厉处置,以儆效尤,如此才能保全国家社稷。
康平帝看到那些奏折,气得脸都青了。
更让人可畏可气的是,那些朝堂上恶意的揣测不知道怎么就流传了出去,在京城引起了不少的动荡,便是韩迁都不得不叮嘱家中人等,如非必要,就安心留在家中,一应小聚、宴饮,能推辞的就全部都推辞掉,以免出门遭遇是非。
孟氏气得直捶桌案,咬牙暗恨道:“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孙长玉与瓦剌贼首暗地里书信往来,圣上和咱们家都能为了大局替他瞒了下来。谁知他竟然恩将仇报,拿一些虚诞妄语来污蔑残害子介!真是可恨!”
舒予心中也着急担忧不已,但是见孟氏被气得失了方寸,不得不强自按捺着忧急,缓缓劝慰她道:“母亲不必着急,保重身体要紧。您若是也气倒了,这偌大的家,谁来支撑?”
戚氏也忙跟着劝,又亲自给孟氏捧了一杯茶,侍奉她吃下。
孟氏吃了茶,心中怒意渐缓,平复了下心情,沉着脸问道:“这败仗吃得有些奇,你们怎么看?”
第521章 收网()
舒予本来还在着急忧心,听得孟氏这么问,也不由地点头思索道:“听母亲这么一说,这事还真是有些奇怪……”
戚氏亦点头称是。
一直以来,辽东军虽然未能将瓦剌尽数驱逐出境,夺回失去的两座城池,但那是因为大周和瓦剌本就兵力悬殊,更何况辽东军还要分出不少兵力来保护鹞子岭,以确保掘铁铸兵一事的顺利进行。
眼下掘铁铸兵之事已经秘密完成,防守的辽东军也可以撤出大半,辽东军可以调动的兵力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再加上神兵相助,即便是不捷报频传,至少也不应该节节败退才是。
舒予心里默默盘算一番,忍不住激动地猜测道:“莫不是,这败仗,是故意吃的?”
话一出口,舒予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了。
“若是果真如此,那对外可以诱敌深入以一网打尽,对内则可以将那些一心谋私的跳梁小丑都引出来,一并清算!”舒予忍不住激动起来,握紧双手,目光灼灼地问孟氏道,“母亲有没有从父亲那里听到什么消息?”
戚氏闻言,也连忙赶紧看向孟氏。
若是果真如舒予所说,那等眼下风波一国,大周境内外可就要为之一肃了。到时候,韩家不说成为人人称颂的护国功臣,至少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成为众矢之的了,她们也能免了如今的提心吊胆,安心过几天太平日子了。
谁知孟氏却摇头叹道:“你们知道的,若是果真如此谋划,不到事成,你们父亲是不会跟我说这些朝中要事的……”
舒予和戚氏想起韩迁和孟氏往日男主外、女主内的明确分工,也只得叹息一声。
“不过,虽说如此,我却觉得舒予想得不错。”孟氏沉吟道,“你们且放心,等你们父亲回来,我跟他提一提,看他怎么说。”
戚氏和舒予相视一眼,均长舒了一口气。
尤其是舒予。
眼下经过孙氏一党明里暗里的运作,败仗的罪过全都被推到了韩彦的身上,有那不明真相的,被孙党鼓动得简直恨不能将韩彦千刀万剐来“抵罪”。
早日查明真相,韩彦也能早日洗清这些强加的罪名。
妯娌两人煎熬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的就来正房询问孟氏询问的结果,谁知韩迁对此事竟然也一无所知。
见戚氏,尤其是舒予一脸的失望担忧,孟氏忙又开口劝说她们道:“不过,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忧,你们父亲也说,舒予思虑得不无道理。另外他还跟我说,若子介真是如此打算,那更加不会将消息传回京城,让那些小人有所防备的。
“你们看,这不,那些跳梁小丑一得到这个消息,就都立刻上蹿下跳起来。”
舒予心中暗叹,却也只能如此想了。
等辞别了孟氏,回了自己院中,舒予这才发现小平安已经等在那里了,便笑着招呼他道:“你几时来的?怎么没去找忻儿玩耍,在这门口干等。”
小平安连忙迎了上去,来不及见礼,就赶忙开口安慰她道:“姐姐不必担心,我昨日起了一卦,卦象显示姐夫此番有惊无险,定然会化险为夷的!”
才刚学习占卜算卦的小孩子,又能算出什么来?再说了,她于这些东西,向来是将信将疑的。因此舒予只当是小平安为了宽她的心,才特意说了这些话的,并未放在心上。
为免小平安为她担忧,舒予只得强笑道:“有了你这一卦,我也能略略放心了。”
说罢,又问起他近日的功课来。
“我最近为此事烦忧,也没顾得上查问你的功课。怎么样,跟先生相处得还算融洽吧?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舒予含笑问道,一边说,一边带小平安到院中花架子下的石凳上坐下。
她心中担忧,难免觉得气闷,院中比屋里敞阔,正好坐下来透口气。
小平安见舒予问起他的功课,便一一都回了,为了宽解舒予,还特地捡学习中的一两件趣事说给舒予听:
“先生为人豁达、任情率性,极好相处。但凡我有不懂的地方,先生也都耐心地一一讲明了,风趣幽默,很善讲学。只是我才刚入门,自然是懂得少,不懂得多。
“对了,前两日先生知我担忧边境之事,还特地教我射覆、起卦之类的。怕我不懂,先生竟然先让我给他养的雀儿算一卦,姐姐你说有趣不有趣?……”
舒予知晓小平安的心思,便随着他说的趣事笑了几回。
正好韩忻来院中找小平安论诗,舒予便趁势让他们甥舅俩自去玩耍,自己去屋里写了一封密信,喊来管事妇人,郑重吩咐道:“你去前院,将这封信交给王元,让他立刻送去余记茶楼,交到王掌柜手中!”
王元是王耀祖的族中侄儿,日常负责王耀祖与韩彦的暗中联络。年前韩彦去辽东之前,特地将王元留下来,听凭她吩咐。
“你若有书信、东西要托王掌柜捎往辽东的,尽管交给王元去办。”韩彦离开之前如此嘱托道。
如今正好得用。
管事妇人知晓轻重,当即接了信件,领命离去。
舒予目送管事妇人离了院中,这才收回目光,双手合十,暗中祈祷信件早日送到辽东,问明情况。
谁知她还没有等到韩彦的回信,倒是先等到了辽东军大胜,活捉了瓦剌王帐精锐大部的消息!
而皇宫中的康平帝还另外得到了韩彦着人专门送来的密信,信中说明了他和镇国公商议佯败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又说明瞒住“战败”的消息,等打了胜仗却又瞒住了,先传回之前战败之事的缘故。
“……
“孙长玉虽退回权柄,然心中必然不服,况且孙氏一党能盘根错节,实乃朝廷之心腹大患。孙党恨臣入骨,得势必然会倾尽全力,欲置臣于死地。
“如此,圣上可借此辨明忠奸,亦有理由惩处……
“边境晏安,朝中安稳,方是兴国之道。愿圣上趁势而动,急攻勿失!”
第522章 大胜()
康平帝读完密信,心中大快,立刻召来韩迁,商议此事。
韩家阖府上下得到战胜的消息,俱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舒予,欢喜得设案焚香,将漫天诸佛都感谢了个遍,还不忘夸赞小平安算卦算得准。
小平安闻言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心中得意欢喜,自此后愈发于天文术数上用心修习了。
孙长玉得到消息时,满京城的人都在为辽东军大胜敌军欢喜庆贺了。
到底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孙长玉稍稍一想,便猜到自己一时情急不察,落入了韩彦的圈套,虽然心中着实恼恨,但是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庆幸早先康平帝答应了他,除非孙家人做了动摇国本的谋逆之事,否则只要他甘心致仕,孙家就尚有十年的太平富贵可安享。
孙长玉将近日弹劾韩彦的朝臣理了理,再三确定这些人当中没有孙家的嫡系子孙、要紧亲朋,便略略放了心。
当夜,孙长玉召集幕僚连夜密议。
“不是我等无能,实在是敌人太过于狡诈,从今后,孙氏一党只怕就要不复存在了……”权臣末路,无限凄凉,孙长玉说罢这番话,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来岁,转瞬间就成了一根垂垂老矣的朽木。
便是当初在庄府被韩彦当众质问“叛国通敌”,不得已放弃朝政大权,都没能让他如此消沉。
众人见状,知晓大势已去,不由地心有戚戚然,俱都低下头去,暗自叹息。
孙长玉看了一眼慌乱无主的孙秉直,心中既气闷又担忧,更加无可奈何。
谁让他生养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嫡长子呢!
如今,也只能在退身之前,再多多为他打算一些了。
这么一想,孙长玉站起身来,拱手向前,对着在座的幕僚们齐齐施礼拜托道:“犬子不肖,往后,就要请诸位多多照拂了。老朽先在这里拜谢各位。”
说着话,又是深深地一礼。
诸位幕僚皆不敢受,见状慌忙都站起身来,侧身避让开去,连连拱手还礼道:“老大人莫要折煞我等。”
孙秉直见状,也连忙起身,拱手躬身,静听吩咐。
孙长玉见状,起身拱手,正色道:“诸位都是陪伴我征战多年的老人了,自然知晓如今孙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攸关时刻,能不能再现昨日的辉煌,就要看接下来的十年,孙家能出几个有出息的孩子了。
“我这个长子,诸位也都看着他长大的,心计手腕皆是一般,只怕在我致仕之后,他难以凭一己之力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可孙家却不能在我之后,无人跻身朝堂、参与机要,所以到时候,就要请诸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多教导他两句了。””
孙秉直心中直发酸,听得孙长玉如此说,慌忙上前一步,对着众人团团施礼道:“还请诸位叔伯多多教导。”
那些幕僚先是被孙长玉说要“致仕”的话惊住了,接着又被孙秉直这般自谦身份给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之后,都慌忙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孙大人过谦了。”
孙长玉见状,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叹息一声,道:“是我太过于急功近利,想要趁着韩彦不在京中,孤注一掷,务要恢复孙家的往日荣光,却不曾想反倒落了对方的圈套……
“为今之计,唯有我当朝恳请告老还乡,只怕圣上才会高举轻放,不再追究孙家的罪责。待我回乡之后,京城,就要摆脱各位多多照料了。”
说罢,看了孙秉直一眼,目有所示。
孙秉直见状会意,慌忙又躬身对着众人拜了三拜。
众人自然是都不敢受,慌忙都侧身避让了开去,且又都忙着还礼,但是心里却明白,此事已成定局,再无回旋的余地,遂也只能都连忙应了下来。
第二天早朝时,孙长玉不等康平帝开口治那些诬告弹劾韩彦并辽东军的朝臣的罪责,便率先上书,以年老体迈、不堪国事为由,请求告老还乡。
别说是康平帝了,便是孙氏一党也被孙长玉此举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惴惴不安,自觉灾殃将至。
康平帝飞快地思忖一番,便已明白孙长玉此时抽身退出,是为了赶在他整治这场别有用心的诬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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