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歌洗完澡回来，歪歪频道里面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除了自己的紫马甲，就只剩下下面频道里请来挂活跃度的几个工作室的蓝色小马甲，楚歌移动了一下鼠标，看到歪歪的公屏上刷过两行显示两个人先后离开的小字。
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以及那两个人的故事，会不会在这对年轻的情侣心中留下一点点涟漪。
“老板！”歪歪频道跳过来一个顶着蓝马甲的歪歪，但是一开口就是一副和楚歌十分熟络地样子，满嘴东北大碴子味儿的男声，很是浑厚，“老板老板！你在吗？是挂机吗？哥们儿有急事儿找。”
楚歌开麦道：“不是挂机，我人在呢，找我有什么事儿？”
这个也是一个代练，但是不是专门的工作室号，而是一个私人号，在楚歌发帖子之后，偶然之间认识的，还曾经因为质疑叶落飞花和素雪流云两个人是不是存在不纯洁的py交易而被黑出了翔。
但是这件事情之后，楚歌倒是记住了这个人。
聪明人有很多，理智看得清楚事情的人也不少，但是为楚歌出头的人并没有几个，不是没有人，被集体喷了几句之后就此消失甚至转而骂楚歌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但是这个东北大哥……不对，说是大哥，实在是因为他偶尔冒出来的那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太浓厚了，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代入东北大汉的形象。但是实际上他说普通话的时候，声音很嫩，而且据他自己说，现在研究生在读，掐指算一算，年龄未必能比自己大几岁，可能还小几岁也说不定。
除了在网上给自己出头，被越喷越勇，还特地转服过来要“见一见传说中的楚歌到底是何方神圣”，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是有点朋友的情谊。他的游戏名叫“白衣赏风华”，看到这么文艺的一个名字的时候，楚歌还好一阵感慨，人不可貌相之类。
楚歌叫他小白，小白叫他老板，其实这也是有点渊源。
小白本来想进楚歌的帮会来着，但是楚歌的防备心很重，再加上小白的号是浩气，而在这个服是恶人谷是强势阵营，而浩气盟是弱势阵营，所以小白很难转阵营。身为恶人谷指挥的楚歌，帮会当然是中恶帮会。
所以最后小白找了个浩气盟的亲友小帮加了进去，但是经常帮楚歌代练一些小号，楚歌也很大方的几千几千地发红包，虽然大部分红包最后都被小白以各种形式还了回来，但是楚歌执拗地让小白叫他老板。
在楚歌的潜意识中，他实在是不愿意和别人有什么太深的情感纠葛。至于刚才的那一对……一看就是玩玩儿看的，大概要不了几天，厌倦了游戏，或者是现实中有什么事情了，那两个号就再也不会上，而自己的故事，说给他们听，就像是说给了两个树洞，他们会慢慢淡忘，然后可能在某一天突然想起来。
感慨一声，“我以前好像还觉得挺伤感的来着，不过后来就忘了”。
“咳咳。”白衣赏风华连续叫了几声，眼见自己的老板没有什么反应，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提高了一点音量，“老板呐……你咋了？跑哪疙瘩去了？”
楚歌每每听到这股子东北腔调都觉得很是搞笑，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道：“刚才想点儿事儿，小白你说，我听着呢，你有什么事儿吗？”
小白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很是正经严肃地说道：“老板，你知不知道，游戏里闹疯了……你还记得之前叶落飞花和素雪流云双双转服，你平时又很低调，最近外人其实没大有再提起过去那件事情的人了。本来吧……再过了十天半月，新八卦一出来，也就散了，顶多是那三个那啥，萝莉保护邪乎、闲敲棋子落灯花和九天灵动里面，叶落飞花和素雪流云的几个死党给他们出头……”
白衣的一阵絮絮叨叨让楚歌有些烦躁，总有些什么不是很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接着他就听到白衣扔了个爆炸的消息：“素雪流云又转服回来了，而且她现在和她那几个死党满世界刷屏，说……”
楚歌的右眼皮一条，头皮“突突突突”地发麻，他的声音有些急促：“说什么？”
“那我说了，你可千万扛住，别生气哈……”白衣反复确认楚歌这会儿情绪状态没啥问题，这才道，“素雪流云说，她和叶落飞花死情缘了，说是和叶落飞花孩子都有了，最后叶落飞花说他忘不了你，结果孩子打了，两个人死情缘了，素雪流云和她的死忠现在满世界找你……游戏里都炸锅了，还有人说要人肉你……”
人肉？开什么玩笑。楚歌不甚在意，然后一边听白衣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打开自己的邮箱查收新收到的邮件。
在看到满屏幕咒骂的话，不堪入目的肮脏语言之后，楚歌的脑袋“哄”地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头真的是要炸了。他一把掏出手机，也不看通讯录，直接把那个自己曾经十分熟悉的号码按了出来，过了几秒钟，对方就接了电话，楚歌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给你打电话呢？”过了片刻，楚歌已经平静了下来，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刚才那一瞬间被击中的震惊和失神已经被很好地平复了，“以前咱们俩人还在一起处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从来没有这么快接过电话。”
“孙楚阳！”对方在电话里一声嘶哑的尖叫，那声音很大，又很有穿透力，偏偏声线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损伤，听起来就像是一口正在磨砂的破锣一样难听，楚歌顿时觉得魔音穿耳，把手机赶紧远离自己的耳朵，直接开了免提放到了桌上。
听着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掺杂着一些哭泣的声音传了过来，楚歌终于没有什么耐性等着他哭完，直接开口打断对方的哭泣：“叶子，咱们两个人好聚好散行不行？咱们俩人处的时候我对你够好了，你怕家里不敢出柜，我认了，被发现了之后，你和我散了找了个姑娘当当键盘，我也认了。你们俩人联合起来黑我，让我在游戏里混不下去了，行，都行，我都tmd认了！现在你女人跑到游戏里说我什么？你忘不了我，让她打孩子分手！”
“叶子青你贱不贱啊！为什么明明她才是小三儿，明明是你担当不起来把我甩了，现在我要被人骂的猪狗不如！你tmd知不知道我收到什么邮件，我原来还以为说要人肉是玩笑话，现在看起来过不了几天就要杀到我家里了，你tmd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是被楚歌的怒吼给镇住了，叶子青和他交往了这么久，孙楚阳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儒雅男人，成熟稳重，从来没有和自己生过气，即使自己因为家里的压力和他分了手，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帖子里澄清，他顺从父母的意思去警告孙楚阳，孙楚阳也乖乖地偃旗息鼓。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个一直极其温柔地孙楚阳也会生气……会和，自己生气。
“楚阳……我……我被赶出家门了，我能到你那儿去吗？”叶子青磕磕巴巴地道，孙楚阳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何况是自己伏低做小地求他……
“来？来干嘛？我怕我会忍不住拿刀砍了你。”孙楚阳说话不急不缓，但是那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渗人，“以前我瞎了眼，喜欢你，好不容易和你断了，现在想想也是老天爷可怜我，知道你不是适合我的人。分都分手了，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
“不如让我来猜一猜？”孙楚阳一时兴起，竟然起了戏耍的想法，他不急不缓地慢慢说道，“素雪流云人长得很漂亮，我找人调查过，小地方出来的，把青春美貌当成资本想傍大款，也是聪明……知道什么人能沾，什么人不能沾，找上了你。但是她的性格应该不是特别好吧，至少在你面前还有那么点儿公主病，可是你早就被我宠成王子病了，有共同敌人……比如我的时候，就能一致对外，但是只剩下内部矛盾的时候，恐怕是谁也不让谁吧。”
孙楚阳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不准备说说看吗？是你们吵架了，你口不择言？还是动手了？该不会你爸妈也参与了吧？”
叶子青过了一阵子，才磕磕巴巴地低声回答：“我们吵架了，她……你不知道她有多无理取闹！怀孕了让我给她剥柚子，不能用到开口，必须得把白丝都去掉，要……总之我真是受不了。我就……我就说……如果做个正常男人非得伺候你这种女人，我还不如和他做不正常的男人呢……”
孙楚阳被这论调气得失声反笑，“听你的意思，喜欢男人就是不正常了？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被我宠的无法无天，我觉得你也挺开心的呢。也没见你觉得自己有多不正常，你可真是有意思，我和你实在是没什么聊的了，挂了吧，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
“不要！楚阳，别……”叶子青赶紧制止孙楚阳要挂电话的想法，“现在她和我爸妈一条战线，非得搞你，我现在想想觉得他们真是可笑。为了让外人看起来是个正常的家庭，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不在乎了，楚阳……我被赶出家门了，你能先收留我吗？”
“行啊。”孙楚阳很痛快地笑着答应下来了，他把邮件的截图发给自己一个朋友，然后留了几句言，这才继续道，“现在已经有人顺着贴吧账号找到我的邮箱了，给我发了封让人很不痛快的邮件，这个电话号码可能很快就要被你父母和你女朋友爆料出去了吧……”
叶子青赶紧解释：“不会的！他们不会做得那么绝的……他们只是想让我知道，再和你扯上关系，就会让你不痛快，你不痛快了肯定要找我麻烦……他们就是想让我乖乖听话！”
孙楚阳笑道：“没毛病，你父母的逻辑很对啊，对付你可不就得这么来么。他们不用亲自动手做什么，我就会帮他们把儿子送回正常的生活里。”
“可是我不想这样子！楚阳，我认了，我真的认了，我忘不了你，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同志，就算不正常也没关系，楚阳，我……”
孙楚阳听到叶子青的嘶喊声，内心平静得像一个没有任何涟漪的湖泊，没有期待，没有遗憾，甚至连失望的感觉都没有，他打断叶子青的告白声，声音很落寞，但是又异常坚定，“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记得你了，所以你赶紧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行吗？”
第一百零八章 看不见的对战（中）（）
楚歌不，孙楚阳把叶子青的电话拉黑，又登陆了几个社交平台把叶子青一一删除，最后上了准备解除关联账号，登陆了那个自己八百年没用过，曾经专门申请来陪叶子青玩游戏的，他才发现自己的绑定账号里面是空的，关掉聊天界面，他想，如果是这样子，其实也好，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是件好事。
也许这段感情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甩被嫌弃的那个人，总觉得叶子青会回头，以至于自己忘记了，吃回头草的马往往不会是好马。
但愿自己不做这样一匹马。
越是在这个圈子里呆的久了，越是觉得自己总渴望能有一段长久的感情，想有一个人陪着自己过日子，大概是期待得太过于强烈，导致自己失去了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幸好自己还懂得止损。
孙楚阳把脚下的拖鞋踢到一边，然后穿着袜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把自己的房子买在了另一座城市，为了叶子青来到这里租了一套小公寓，但是现在看起来显然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租这套公寓了，如果叶子青真的找上门，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总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孙楚阳拿了个背包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贴身衣物和洗护用品，从厨房摸出了几个又黑又大的塑胶袋，把其他的衣服鞋子剪碎，连带着其他两个人曾经一起买的杂物砸了个粉碎，都丢到了塑胶袋里，准备一会儿扔到楼下去。
等他收拾到自己的电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直是开着的。
他操作着鼠标滑动了几下，唤醒了自己沉睡的电脑屏幕，这才看到歪歪频道还有一个蓝马甲挂在那里，安静地像天上的一朵小云彩，他把手里的垃圾袋放到一旁，然后坐到了椅子上拿起麦：“还在吗？”
刚刚开口的时候，孙楚阳就听到了回音。他没有开混响，没有开音乐，带了耳机没有开外放，即使对面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仍然知道，那个人还在的。
“我知道你还在的。”
孙楚阳直截了当地开口，事实上，他不怕自己的私隐被别人听了去，除了在叶子青身上看走了眼，在别人身上他还没有打过眼，无论是自己的代练，还是刚才那对年轻的情侣，他都有百分之三百的自信，他们不会是嘴碎的人。
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直觉曾经无数次帮助过自己，他相信这一次仍然会帮助到自己，“喂小白，刚才，你一直都在吧？”
对方还是一直没有答话。
孙楚阳默默地等了半天，见到白衣实在是没有什么理会他的想法，准备关电脑去收拾东西，于是对着麦克风说了一句：“我下了。”
不消片刻，白衣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那你还会上吗？”
什么？
孙楚阳有点惊讶，他发现小白的关注点和自己想象的关注点似乎有点不一样。他想过小白是不是会问自己和叶子青之间的事情，也想过小白会不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假装自己刚才不在，但是他没想过，小白会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小白再告诉自己，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想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出现在这个歪歪频道，这个游戏里，这么一想，孙楚阳觉得，白衣也是个难得的坦诚的人。
孙楚阳低声道：“我不知道。”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得到“会”和“不会”之外的答案，白衣有些诧异：“你不确定吗？即使是解决完你和那个谁那个，叶落飞花的事情，你也不回来吗？哪怕是出一口气，让别人知道你根本是愿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