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竹听了水清在旁念叨,笑道:“不过为母则强。”
周月竹身子养得好,北静王府三公子满月宴上,众人瞧见容光焕发的北静王妃都有些惊诧,更有些原本因着那周姓而不喜她的人,也待她亲善许多,这样立得住的女子,难怪北静王将后院只当成花园子用。
北静王府后院中有几个旁人送的姬妾,当年太后亦曾为其赐下侧妃,不过那侧妃入了府便得将一本家规,侍婢传话说王爷要其背熟,而后才可出了院落,如此便将人困在方寸之间,因不曾禁其同娘家往来,旁人倒也说不得什么。
除此以外,那几个姬妾闹腾一阵,见得不来水臻的联系,便也安分了,王妃不见她们,她们便猫在角落,见吃穿用度从未短缺,心里有了底,自个儿绣个花,剪个纸,制了新花样,也不绣荷包为水臻过寿,只绞尽脑汁奉承了王妃。
周月竹大家闺秀出身,水臻与她情深,夫妻二人间再无旁人,自也不是容不得府中多张吃饭的嘴。
胤禔又得了个弟弟,总算有心情去问胤礽说给水汜的画作的如何。
第一百三十章()
胤礽道说画还差几分渲染,不肯给胤禔看,见胤禔也并未多问,转而说起旁的事来,很松了一口气,并不知在他身后背向而坐的胤祉刚刚回了头来与胤禔眨了眨眼。
方森杰这一日有事外出,只霍百里慵懒的半倚在靠枕上翻看胤礽私留的几本书册陪着一众小儿,刚刚胤禔与胤祉的心照不宣被他瞧入眼中,瞧见胤礽松了口气的模样,忍不住起了狭促心意,待送了胤礽与胤祉离开,特特召了胤禔来,要人得了画须得给他看过。
胤禔晓得霍百里曾见过胤礽的画作,便应下,然而瞧见胤祉偷偷带来的画,仍是忍不住小小嫉妒一回。
有的画作上少年执剑而立,衣带飘飞,一双眼含着凛然笑意,威而不慑,亦有画中少年披锦盘膝坐,抱册望月,眼沉似潭,静而不呆……论起笔法,这画自是算不得上乘,可那之上遍布的灵气却是掩不住。这还是废了的画,若是终稿又待如何?胤禔忿忿的翻着棉宣,目光定在一副画上。
画上纵马少年笑意欣然,胤禔叹了一叹,他都不记得他曾这般笑过。
再将这画看过一眼,胤禔向后翻去,待一摞画作看过,抬眼看向胤祉,轻声道:“这是他近日所做?”
胤祉与胤禔对坐,闻言撂下手中书本,对人笑了笑,道:“是,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在二哥跟前练过拳,偏在他笔下我就是那个样子,二哥这两日画了不少画,我们那位太太也有一副,但咱们兄弟却只你、我、霍青、老十得了一副。”
“没有那两个,只有老十?”胤禔容色有点古怪,似是有话想说又咽了回去。
胤祉却能猜得对方些心思,胤礽刚画完这画儿,王家二老爷夫妻就前后脚的没了,总让他们这些晓得内情的以为有所关联,不过老十能得了他二哥的眼,着实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我记得老十小时候聪明伶俐得很,老九惹出乱子来,多是他在后头收拾的。”胤叹了一声,后来等老八和胤禟混在一处,胤俄也不知几时起成了口无遮拦的性子。
“我倒不记得这些。不说他们了,王家二老爷和夫人这去的有些蹊跷,当真是暴病?”胤禔自认他与胤禩的兄弟情义上辈子已了结干净,便也不愿为其再分心,关心王家事也是怕与胤礽前程有碍。
“当是暴病,说是报应也不为过,那位王二老爷在金陵时做下那许多恶事,他自承了也好,日后也牵扯不到二哥身上。我只是担心,王家老爷子会在他闭眼之前要二哥娶了那位。”胤祉叹气,他现在瞅着贾史氏极不顺眼,再看那贾王氏行事,便知那王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胤禩这人,他上辈子瞧了半辈子,他们兄弟行事种种都称不上好人,谁也别笑话谁,但是,他总觉得胤禩和胤禟在王家肯定学不到什么好,不愿他们嫁进来,有担忧那两人在王家学了更多坏处,一时间都知道自个儿想做什么。
胤禔倒是能明白胤祉的思虑,抬手戳了戳胤祉的眉心,道:“迟早都是要进门的,早些教了人规矩也可免去日后极多麻烦。贾赦不喜王家人,你们那位太太也受过贾王氏不少气,定会小心防备了那两人,凭那两人手段安身立命自是无虞,左右胤礽这辈子是不打算耽搁谁家女孩儿,这般也好。”
胤祉本来还想让胤禔劝着胤礽纳个贵妾以有后嗣,不想胤禔竟是支持胤礽的,只得自我安慰,他日后得同他妻子商量好,第一个儿子落地就给他二哥,嗯,还得跟他二哥说好,那孩子可以唤他二哥父亲,至于旁人,依着荣国府那大家规矩来就好。
胤禔自也不是一开始就同意胤礽的想法,但是耐不住胤礽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想着胤祉总不会让胤礽后继无人,便也罢了。
胤礽正与贾赦同坐在王家客厅,察觉到自个儿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有点担忧自己这些日子是不是睡的太少,今日就连平素甚少干涉他行事的贾邢氏都出言劝他读书莫要太累,胤礽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是十分擅画,偏前些日子夸了口去,总不能当真等着水汜来寻他讨画,自是得下一番苦工,拿着他的兄弟练手,他也不晓得如何就画了胤俄诵佛的模样。
许是那日在温僖贵妃灵堂前,他瞧着胤俄太过可怜。胤礽端着茶盏走神,胤俄小时候长得极讨人喜欢,他也喜欢得紧,只是那时候他晓得些康熙的忌讳,不好与有钮钴禄氏为娘舅的胤俄太过亲近,后来自个儿冷心冷清,冷眼旁观诸人做戏,却也喜欢去分辩胤俄藏在莽撞模样下的讥诮之色。若是胤禟肯听胤俄的劝,想必上辈子也不会落得那般田地,只是胤禟得了那般结局,郭络罗氏竟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有几分怪异。
“琏儿。”
胤礽听得贾赦唤他,忙将手中茶盏撂下,抬眼去看贾赦,他这辈子倒是爱操心,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不若多为亲近之人打算几分。
王子腾眉头皱得极紧,王子胜暴亡乃是因为王子胜那个怀孕的通房丫头乱吃药滑了胎,而王陈氏一口气没上来也去了,这夫妻两个去的干脆,倒是留了烂摊子给他。若是那两个早死几日或晚死几天都好,赶在这换银子的节骨眼儿上,外头还不得有人说他是为了银钱逼死的人?!
坊间之人更喜欢这种传闻,他连辩说的机会怕是都不会有,王子腾倒是不怕碎嘴人胡言乱语,生在他这样的人家,少不得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可是,他现在有闺女年已六岁,再过几年便要相看人家,有了这般流言,怕是要影响不少,更何况,王家族长这位子可有不少人盯着,怕是有人要拿这做了文章。
幸好他妻子几位兄长极会说话,安抚一众人等,他方才得以抽身来看荣国府贾家究竟是什么态度。
“王大人节哀。”
“贾大人有礼。”
贾赦与王子腾皆对对方无话可说,寒暄过后,便冷了场,王子腾瞧着贾赦父子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安了几分心,不甚关心就是不在意,想来若有人欲借贾家势来闹一闹也是不成。
被人引着入了灵堂为王子胜夫妻上了香,便有小厮来请胤礽去后头同王老爷子说话,贾赦自是明白王老爷子的意思,却也不好这时候计较,吩咐胤礽几句就让人随小厮去了,转头对着凑上来谄媚的王家族人皮笑肉不笑的应着,他可是还记得当初他为老国公扶灵还乡时,王氏族人念着贾政的官位,待他的疏忽与暗嘲,如今见他担了实职,儿女皆出落的极好,便又凑上来要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呵,他就做那睚眦必报的小人,怎么地!
王仁和胤禩自是在王老爷子屋中,胤礽瞧着神色惊惶茫然的王仁,倒是有几分怜悯,瞧见胤禩苍白的容色憔悴的眉眼倒是有些吃惊,他自是晓得他们这些人做戏的本事,可也不会看不出人的真心假意。
胤禩是真的伤心,想必那王子胜虽名声不好,待自家子女却是好的。胤礽轻轻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寒暄一阵,胤礽便晓得了王老爷子唤了他来所为何事,这老爷子倒是没打算强人所难,让他助王仁入松瑶书院,不过那贾家私塾若当真是好的,可这许多年那私塾里也不见出个正经人,何苦宁荣两府的小主子都要求去别处读书?
胤礽曾恼过贾家家学的混乱,却也晓得家学中盘根错节深重,少有举措便会损了不少人的收益银钱,贾姓人多是为了银子不要命的,一个不好怕是要搭进去他们一房人的名声。
故此,胤礽收拾了自家府邸,便不再管旁的事,倒也叫长随去打听了人品尚可的贾姓人家,若有那上进的孩童便资助了人去别处学堂,这事儿做的并不十分隐晦,担着家学差事诸人瞧着银钱并未短少,也乐得享了那一份纸笔钱,只当是贾赦在收拢人心,以便日后重回荣禧堂,并无人聒噪,知晓的人也只那么几个。
胤礽确实不喜欢王仁,却也不打算推人入了火坑,毕竟这人与他的亲戚关系算是断不了的,算一算王仁如今年纪,要扭正了性子倒也不是不可行。抬眼对上王老爷子的眼,胤礽忽然顿悟,这老爷子心里头怕是明白得很,只是既然心里头明白,还揣了这么多年的糊涂,到底是不是亲生的爷孙啊!
“贾氏家学鄙陋,怕是不能如老太爷所期。瑾安听闻老太爷故旧甚众,不若寻了京郊书院送了王公子去,也是为王二老爷夫妇守孝的心意。”
王老爷子很没想到胤礽不禁不肯顺了他的意接话,更是直接将人撵出了京去,心下微怒,直叹此人凉薄,却瞧见人唇边冷笑,忽的明白这小儿怕是将他的意思猜了个通透,霎时冷静下来,转而问起胤礽欲何时往金陵去。
莫不是胤禩还打算着为王子胜扶灵回乡?王子胜为了自个儿名声绝不可能让人离京。胤礽暗暗叹口气,胤禩倒是个从不死心的,什么事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努力做一做,这却是他们不如人的地方了。
“瑾安已与友人订约,待年后启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胤禩本该随了王子腾夫人王李氏接待来道恼的女眷,只是王老爷子念着他年纪小,又想让他与胤礽多些机会接触,多少有些情意,来日二人礼成,得了敬重才好立身,方才将他留在书房说话。
自打王子胜夫妇过世,胤禩这是头一回得了机会与王老爷子独处,侍从请人的间隙,将心中所想简单明了的与人说了,虽边上有个王仁,但其为他此身胞兄,一荣俱荣说不准,一损俱损却是注定,倒也无碍。
胤禩昔时人称八贤王,自有一副七窍心肝,如何不会给自己留了后路,只是碍着女身不好动作,方才隐忍度日,如今得了这般借口,即使晓得若成事必会开罪了他那舅舅王子腾,仍要一试,也算试一试胤礽心中那点兄弟情义能分给他多少。
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现下听了胤礽的拒绝,胤禩心中自也未起丁点儿波澜,毕竟他两世境遇都不甚如意,被人拒绝的多了,早练就了不动的心境,见王老爷子不悦之色竟已露在面上,心下一叹,亲自提壶上前为人添茶。
边上为众人所忽视的王仁很有些不乐意,他最是不耐读书,厌人管束,自是不会为胤礽不肯帮他入贾家家学一事恼人,他并不傻,听他祖父一提金陵,便明白了老者心意,金陵乃是王氏一族的根基所在,昔年他父亲王子胜重病之前便在金陵为族长,多少有些香火情,虽说当初在金陵时他年纪小,却也记得在金陵的日子是何等恣意,若此时仍在金陵,堆锦江南多少繁华看不尽然!现下老人家开口虽不是为了他,但与他有利即可,他之前是没想到这一茬,现下晓得有此一路,便心痒起来,见胤礽拒了同行之邀,便怪在胤禩身上:做什么非要半遮半掩,直说了,老话儿说人怕见面,贾家小儿是将来要为人孙女婿的,如何好直言拒长辈之意?
不过王仁心中对胤禩还有些畏惧,只得心中腹诽,送了胤礽去前堂,又随着他舅舅王子腾与来客行一回礼,待依着早先胤禩吩咐他的话听人劝了三回才回房休息,身子已酸的似没了骨头,软在榻上,让小厮为他按揉药油,隐隐绰绰的就露了几句出来。
伺候王仁的小厮多是在王家当差经年的家生子,府中七扭八拐的亲戚多得很,前一阵子胤禩得了王子腾夫妇默许,在府中立威时责罚的仆从即有与其称兄道弟之人,胤禩的院落齐整的水泼不进,诸人心里头记着账,现下见得了机会挑拨了这兄妹感情,自是不会放过。
几个人对了眼色,那不关己身的便寻了几口出了屋去,另有人在门口守着,余下两人凑上前去,悄声笑道:“大姑娘主意正,大爷是兄长,便待人宽容些,不念着旁的,就看在太太面上。”
王仁心里头藏着的火立时被人挑起来,往日他爹娘就似是只那一个闺女,对他这儿子是日日责骂,他那妹妹也确实聪明,每每就三言两语的将他抢白的无话可说,叫长辈直道说若他妹妹是个哥儿该多好,叫家里头的仆从都在背后笑他无能,不过个签了死契入府的婢子都敢同他使脸色!
还没出世就连累的父母皆遭大病,现在整日里做孝女模样,其实不过是在赎自个儿命硬的罪罢了!王仁恨恨的想,也懒得再听小厮煽风点火,他又不傻,这几个人心里头的主意他清楚,但是他们都听他的,既然进了他这屋当差,就得敬着他为主子,又不是他请回来要供着的祖宗,要讲道理也得换了好听话哄着少爷我听!
将小厮都撵了出去,王仁自个儿窝在帐子里想事儿,先前想到他妹妹,自是又记起今儿见着的未来妹婿,他最初稀罕胤礽自是瞧上了人的眉眼容貌,叫仆从去荣国府后街仆从居处打听人的行事品性,本是想看看人是否为同道中人,待听了那些个传言,倒叫他又羡又妒,想同人一样让人刮目相看,苦思却也不得章程,每每与人相见都想与人亲近一番,可瞧见了人就跟不会说话了似的。
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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