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萍一听便知是竹夫人蓄意破坏梅吟雪的名声,强忍着心中的不快,答道:“我和梅姑娘是朋友。”
“朋友?”王处一玩味着这两个字,“是好姐妹的那种朋友吗?”
龙海萍心中一阵烦闷,若放在六百年后,这种审问似的语气她完全可以视为一种冒犯而奋起反击。但此时她若反唇相讥,带给梅吟雪的只会是负面影响。她不得不忍下那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忽然有人掀了帘子出来,淡淡说道:“我们是哪种朋友关系,还需向外人解释么?”
龙海萍和王处一一愣,只见梅吟雪换了一身装束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整个人若出水芙蓉,清丽逼人,王处一立刻看呆了。
梅吟雪无视他的目光,径直走到龙海萍身边,拉她起身,对王处一平静道:“多谢王公子搭救之恩,容我们日后再报。现在便请公子将我们送到岸边,我们即刻上岸。”
王处一忙跳起身,拦住她们赔笑道:“梅姑娘何必着急?你看竹夫人的人还在岸边跟着,总得等到了人烟稠密的地方,我再送两位姑娘上船。”
“不必了。请王公子即刻送我们上岸。”梅吟雪却出奇地固执,固执到连龙海萍都觉得意外。在她印象中,梅吟雪性情隐忍柔顺,从未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别人的好意。她隐约觉得梅吟雪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心里不禁甜丝丝的,当下也不顾礼节了,竟然顺着梅吟雪的意思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这样吧,王公子,我刚才上船的时候,看到咱们船后有一艘救生用的小船。要不王公子借那艘小船给我们用一下,到了夫子庙渡口我们再还给王公子。”
王处一见她们两人手牵着手,同声同气,尤其是梅吟雪,言语姿态都是在维护龙海萍,越发相信了竹夫人的话,心里不禁又惊又怒又痛又恼又不甘,沉脸道:“我好心救两位上船,两位反倒不领情,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龙海萍也觉有些理亏,不禁红了脸。梅吟雪却冷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公子心有龃龉,不觉得我们待下去只会徒增尴尬吗?现在只求王公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馈赠小船一只。”说着,她握了握龙海萍的手,“请公子相信,我们日后自会加倍奉还。”她的这句话打消了龙海萍最后的疑虑,尽管现在强借小船有些无理,但她们确实有能力偿还,到时多回馈一些物质也无妨,否则待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主意打定,她也恳求道:“请公子答应我们的不情之请。”
王处一脸色变了数变,沉声道:“我为救梅姑娘得罪了竹夫人,岂容你们说走便走?龙姑娘若真要离开,还请自便,但梅姑娘,不能走!”
龙海萍早就怀疑他对梅吟雪有所企图,这下哪里忍得住,愤怒道:“简直无理取闹!你说不让走就不让走?”
王处一并不理会她,退后一步,大喊一声:“来人!”话音未落,门口已经涌入几名船夫打扮的男子,个个身材魁梧,肌肉精壮,呼啦啦围了上来。王处一命令道:“将她们拿下!”
龙海萍拉着梅吟雪退后一步,又好气又好笑道:“我本来还觉得不好意思,你这样做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她话还没说完,已经有名大汉猛窜上来,双手直扣她锁骨,用的是大擒拿的招数。龙海萍不愿恋战,右手往后腰一探,无邪剑已经到了手里,剑光一闪,直削对方手腕。那大汉吃了一惊,忙收回招数。而龙海萍不过是虚晃了一招,并未真的削下去,倒是把他吓了回去。那几名大汉忙拔出了藏在靴子里的短剑,王处一忙道:“别伤了另一位姑娘!”
龙海萍趁机对梅吟雪道:“咱俩从窗口出去,往船尾跑,上小船。”梅吟雪点了点头。龙海萍挥手挽了一圈剑花,将几个人逼退一步。她这一阵子天天剑不离手,早已手感十足,一把剑使得得心应手。趁着那几个人后退,她左手一拉一提,梅吟雪借势飘身出了窗外,落到了船舷上。梅吟雪不在身边,龙海萍的顾忌更少,她刷刷几剑,拨开刺来的几柄短剑,随即一招大刀阔斧的“百转千回”,将剑舞得密不透风,旋风一样转了一圈。只听几声哎呦,几柄短剑纷纷落地,那几名大汉握着手腕后退几步,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王处一大吃一惊,龙海萍已经跃出窗子与梅吟雪汇合,临走还不忘回头说一句:“多谢王公子!”说完,拉着梅吟雪,一个旱地拔葱上了船顶,快步走到船尾,一跃而下,正落到船尾系着的救生小船上。
龙海萍挥剑砍断了缆绳,用桨一顶大船的船身,小船已经飘出了几米。
这时,王处一已经带人冲上船尾,怒斥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龙海萍正色道:“要不是你心怀不轨,我们又怎么会忘恩负义?我劝你不要追着我们不放,还是早点回你的蒙古草原吧!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报官抓你!”
王处一听了她的话,脸色剧变:“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龙海萍哈哈大笑,并不理会他,只管对梅吟雪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抢人东西。”
梅吟雪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也是。”
龙海萍顿了下,试探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一定坚持要走呢?”
梅吟雪怔了一下,沉默着不回答。当时,她只是觉得,无论怎样,都不忍龙海萍为自己受一丁点委屈。
龙海萍不甘地追问:“吟雪……”
梅吟雪叹了口气,抬头正要说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糟糕,他们追上来了。”
龙海萍回头一看,王处一的大船正向小船追来。
龙海萍知道小船根本跑不过大船,她不怕被大船追上,但怕王处一用大船撞小船,那小船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她望一眼梅吟雪,道:“你怕不怕?”梅吟雪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片宁静,摇摇头:“不怕。”龙海萍一笑,摇着小船往岸上飞速划去。
船一靠岸,龙海萍立刻拉着梅吟雪纵身跃上岸,没等她们站稳身形,十几名黑衣人鬼魅般围了上来。龙海萍拔出无邪剑,一招惊鸿一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正面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举剑格挡,龙海萍手腕一抖,真气贯穿剑身,直将对方震得手腕发麻!龙海萍剑身一翻,剑尖刺中对方肩井穴。那黑衣人痛呼一声,长剑脱手,忙闪身退开。
龙海萍冲开一个缺口,也不恋战,左手一揽梅吟雪的腰,脚下一点,施展螺旋九影的轻功旋风般往前掠去。那些个黑衣人被她方才势不可挡的气势所震,都没料到她会一战即走,待他们举步追赶时,龙海萍已经掠出去二十多米。
龙海萍起初还有些担心,等几个起落后,螺旋九影的威力越发体现出来,直将那些黑衣人抛得越来越远,她的心放松下来。回想刚才抢人船只、过五关斩六将,又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只觉说不出得痛快淋漓,脚下速度更快起来。梅吟雪只觉被她带得脚步如飞,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心里暗暗惊异她的功力之高,又说不出的骄傲和喜悦。
眼见前面就是人烟稠密的地方了,梅吟雪忙挣扎了一下,低声道:“好了,追兵已经不见了。”
龙海萍这才放慢脚步,不舍地放开她。两人不敢在外面逗留,忙匆匆赶回驿馆。
第124章 京都疑案(1)()
两人回到驿馆时;已经是后半夜时分。
整个驿馆都黑漆漆、静悄悄的。
两人没有惊动春梅等人,直接从院墙跃了进去。
连番经历了几次死里逃生;情绪上的大起大落、神经的长时间紧绷加上体力的透支;使得两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虽然还有诸多疑问没有解答;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商量,但两人都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深究,只得约第二天再行探讨。梅吟雪叮嘱了龙海萍早些休息;便自行回了自己所住的西厢房,实在支撑不住;进屋倒头便睡。
这一夜;梅吟雪睡得很不踏实,父亲、母亲、竹夫人、师父……走马灯一般地轮番上场,她一会喜;一会悲,一会愁,情绪起伏纠结,直到龙海萍一出现,她才心里蓦地一安。恍惚间,她似乎又沉入了水底,回到了那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静谧世界里,她闭着眼,静静地与龙海萍双唇相接,心里一片安宁……正当她以为自己睡过去的时候,忽听耳边传来一声焦雷一般地厉喝:“你忘了你发的誓了么?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么?”她悚然睁眼,只见青松道长正横眉竖目,拿剑指着她厉声质问。
梅吟雪惊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捂着胸口喘息了半天,才渐渐恢复平静,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
这时,窗外已经泛起了晨曦。
梅吟雪茫然望着窗外,想起梦中的情景,只觉心痛一点点蔓延开来,逐渐充斥了整个胸腔。她再也睡不下去,掀被起了身,胡乱批了件外衣,慢慢走到门边,想要出门透透气。她一开门,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龙海萍怀抱双剑,背靠廊柱,双腿搭在游廊下的石板上,正歪着头皱眉沉睡。原来,龙海萍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对梅吟雪总是放心不下,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恨不能跟她寸步不离。但她也知道梅吟雪性子矜持,必然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要求。思前想后,她干脆连屋子也没回,抱着剑靠在游廊下的廊柱石板凳上,眯上了眼睛。
梅吟雪见到这个情景,只觉胸中一阵冰凉,一阵火热,冷热不定,一颗心也是一时酸,一时甜,一时苦,五味杂陈。她呆了半天,终于上前,解下自己披着的外衣,弯腰想要盖在龙海萍的身上。不料龙海萍十分警醒,一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弹直了身子,警惕地睁开眼。看到梅吟雪,她愣了一下,立刻喜道:“吟雪……”她忙站起来,关切道:“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梅吟雪看到她眼里布满了血丝,知她也是一夜没有睡好,只觉心痛难当。她咬了咬唇,轻声道:“你快回房去休息吧。”
龙海萍见天色已经亮了,暂时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点了点头:“你也再回去睡会,一会我们再聊。”
梅吟雪挽着外衣若有所思,没有回应,龙海萍只好往正屋走去。她刚走出几步,就听梅吟雪在身后慢慢说道:“以后别这样了,这样不好。”龙海萍听那语气平淡,却又像是别有所指,她有些不明白,等她不解地回头时,梅吟雪已经折身回了房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龙海萍在原地琢磨了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甩头不想了。她头也不回地回了正屋,进了卧室,什么也不想,倒头便睡。
等龙海萍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一出房间门,春喜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洗脸水,柳妈忙将热着的早餐端进屋来。龙海萍有些不好意思,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起得太晚了。”春喜道:“没什么。梅姑娘说你昨儿累了,叫我们不要叫醒你,让你多睡会。”
“哦。”龙海萍早觉饥肠辘辘,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随口问道:“梅姑娘呢?她吃了吗?”
春喜不假思索地答道:“梅姑娘一早已经离开驿馆了……”
“啊?!”龙海萍只觉如五雷轰顶,筷子啪地掉在了桌子上,她不敢相信地望着春喜,“你说什么?她……她走了?她还回来吗?”
春喜摇头道:“不知道。我看她是收拾了行礼,带着包袱走的,看样子不像要回来。”
龙海萍忽地起身,一把抓住她,脸色都变了,颤声问道:“她去哪了?”
春喜被她吓得脸发白,拖着哭腔道:“梅姑娘她,她没有说……”正在这时,柳妈正端菜进来,见状忙上前放下托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龙海萍道:“梅姑娘她留了一封信给您。”
龙海萍忙接过信,胡乱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来,展开一看,几行娟秀的簪花小楷印入眼帘:“龙姑娘芳鉴:承蒙不弃,自繁华锦绣之地,不辞辛苦,至敝零落之乡。妾实怀感恩之心,无以为报。奈何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伴君千里,终有一别。望君奉天承运,以大事为重,毋以小女子为念。切记,切记……”整篇信里却对去处一字不提。
龙海萍只觉头晕目眩,心虚气短,脑子仿佛不会转了。她抓着信,跌跌撞撞冲到了院子里,跑到东厢房用力拍门大叫:“红石,红石!”这个时候,她急需一个帮手。柳妈和春喜跟上来,连声劝道:“龙姑娘别拍了,史姑娘昨晚一夜都没回来呢。”
“什么?”又一个晴天霹雳猝不及防地劈下来,龙海萍眼都直了。
柳妈道:“史姑娘昨天没吃晚饭便跟衙门的人一起出去了,说是要办什么事。今早我和春喜起来,才发现她一夜未归。”
龙海萍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一想到梅吟雪不辞而别,她就心痛得无法思考。她好不容易镇定了一下,想到了两个求助的对象,一个是汪广洋,一个是拱卫司。她打定了主意,匆匆叮嘱了下柳妈和春喜,要她们在驿馆好好守着,万一梅吟雪或史红石回来,一定要留住她们。说完了,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忙出驿馆去找人。只是没想到的是,她还没出驿馆的门,便被守卫拦住了。
龙海萍心急如焚,按捺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那守卫道:“汪大人有令,龙姑娘今天只能呆在驿馆里,等候皇上旨意。”
龙海萍摇头道:“不行,我急着去找人。”
守卫态度也很强硬:“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没有汪大人的命令,请恕卑职不敢放行。”
龙海萍大怒:“你以为你们拦得住我么?”说完,径直往外闯去。那带头的守卫伸手来拦,龙海萍一搭他的手臂,手腕一缠,已经混合了太极和大轮回的功夫,抬臂一扬,那守卫已经哎呦一声,身不由己撞到了门框上,噗通趴在了地上。其他守卫见势不妙,立刻拔刀挺枪,铁桶一样包围了上来。龙海萍也再无耐心,刷地拔出了无邪剑,准备杀出重围。
眼见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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