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几声笑声,两匹高头大马缓缓出现在山坡上,随之山坡上也慢慢涌上一批手持刀抢的士兵。
郑怀远大喜道:“是蓝将军!”
此时天光微亮,众人可以看清楚,为首的两匹马上端坐的正是蓝玉和郑州守备王辽。
王辽开口笑道:“蓝将军只不过是不打无准备之战而已,但岂是尔等所想象的酒囊饭袋之徒?”
蓝玉晃了晃脑袋,乍一看懒洋洋的,眼中却是精光四射,居高临下的瞄着龙破天,淡淡地说:“你便是传说中的龙破天?闻听你有三头六臂,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我看你倒像是一个女人,我说的没错吧?”
王辽忙附声道:“不错不错!他果然长得跟龙姑娘一模一样!”
龙破天神色大变,他最忌讳别人说他男生女相,听着蓝玉和王辽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他的目光阴沉了下来。王若敏见势不妙,忙抽身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敌众我寡,咱们还是不要逞强,走为上计。”
王辽只道他们内部发生动摇,开始装模作样地劝降:“龙大帅,你也是汉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龙破天没有作声,目光瞄了一眼山坡,目测对方的军队从蓝玉的亲兵再加上王辽的守备军,不下两百人。他迅速权衡了一下,低声道:“你们带上诸葛先生,先撤。”
王若敏神色一变,眼睛下意识望向梅吟雪:“你要做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龙破天并不忌惮被她看穿心事,缓缓道,“你以为我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王若敏急道:“我父王说了,成大事者……”
“够了!”龙破天脸色有些发白,“这些年,我每天听到的都是这句话……”他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立刻忍住了,深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脸部扭曲地咬牙道,“可是你知道我夜不能寐的滋味吗?”
王若敏一下顿住了。
这时,王辽还在滔滔不绝地劝降:“……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龙大帅,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
龙破天推开了王若敏,背着手缓缓走到蓝玉和王辽策马伫立的山坡下,淡淡道:“我若投降,大明会给我什么好处?”
“不要相信他!”龙海萍脱口而出。
龙破天回头深深地扫了她一眼,龙海萍心里一颤,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冲口而出这样一句话,但这句话实有害人之嫌。龙破天并不说话,又回头仰望蓝玉。
蓝玉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龙破天:“龙大帅,你我都是行伍之人,你说……我会信你吗?”
龙破天也冷笑不语,两人对视片刻,蓝玉突然一挥手:“放箭!”他话音未落,两侧立刻各闪出一排弓箭手,居高临下张弓对准了龙破天。
“不要!”龙海萍与梅吟雪不约而同地同时发出一声惊叫,情不自禁地冲了上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弓箭手的手一松,利箭已经像雨一般射了出来。
龙海萍只觉那箭像是射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一阵剧痛,虽然相处不过半夜,但她对龙破天已经有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里面,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想他死掉。
这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弓箭手射出的同时,龙破天拔地而起,一飞冲天。他竟然一跃几米高,闪过了飞来的箭雨,身子一停,脚一点坡壁,身子再次拔高,竟然跃上山坡,落到蓝玉的马前,再一点地,又是一跃两米多高,用的正是武当的登云梯。他从空中一跃而下,一掌击向蓝玉头顶。
王辽被他的身手惊得一阵手忙脚乱,坐骑也是吓得一阵东倒西歪。蓝玉却是临危不乱,手一提缰绳,□的坐骑立刻前蹄扬起,一阵嘶鸣,与此同时,他的长剑已经贴着马脖子送出,直刺龙破天的掌心。龙破天却是一收掌,身子一缩,一脚蹬在马的额头上,借力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双掌在空中发力,挥掌扫倒了两排弓箭手,稳稳落回洼地。
与此同时,蓝玉的马踉跄几步,噗通歪倒在地,原来那匹马的头盖骨已经被龙破天一脚踏碎!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蓝玉的亲兵却是训练有素,立刻迅速围上,护住了蓝玉。
蓝玉面不改色,沉着地一挥手:“上!”
立刻有一队持长枪的人马杀出,冲下山坡。
方才龙破天一动,王若敏等人已经趁机带上诸葛谦,直向西北方向撤退而去。
龙破天脚一沾地,正落在梅吟雪身边,趁她惊魂未定,一把掳住她的手臂,欣慰地笑道:“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会那么绝情!”梅吟雪愣了一下,随即一挣扎:“放开我!”龙破天并指点了她腰间穴道,温柔但坚决地说道:“不行,我一定要你跟我在一起!”
他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扑到眼前:“放开她!”龙破天拖着梅吟雪,闪过来人的一掌,眉头一皱:“你这是要害我吗?”
龙海萍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她看一眼蓝玉的人马,再看看挟持梅吟雪的龙破天,心中一阵挣扎。
这时,梅吟雪突然开口央求道:“龙海萍!你一掌杀了我吧!我死也不跟他走!”
龙海萍和龙破天同时身子一震。
龙破天不敢相信地怔怔道:“你,你说什么……?”
梅吟雪并不答他的话,只是含泪哀求地盯着龙海萍。
“我……”龙海萍脑中一片混乱,她不敢看梅吟雪,瞪着龙破天嘶吼道,“你没听到她的话吗?还不快放开她!”
龙破天神情一阵扭曲,突然大吼一声,一掌扫开一柄刺来的长枪,随即一掌击中那士兵的胸口,那士兵登时胸骨尽碎,口喷鲜血,当场身亡。
龙破天双目血红,神色狰狞地吼道:“宁肯我负天下人,我也不能容许天下人负我!吟雪,我今天要是不能带走你,我誓不为人!”说话间,他又是手起掌落,击毙了另一名士兵。
龙海萍见那些士兵冲上来的时候毫不顾忌梅吟雪的安慰,心中大急,生怕他们误伤到梅吟雪,抓起半根长枪拦住他们的去路,大声道:“不要乱来!”那群士兵略一迟疑,龙破天已经抱起梅吟雪,一个起纵,跃出几米,梅吟雪凄厉地呼喊一声:“龙海萍——”声音已经飘出十米开外。
郑怀远和史红石欲上前帮忙阻拦,但他们哪里拦得住龙破天?龙破天一手揽住梅吟雪,单掌便已将两人逼开。
龙海萍听到梅吟雪的呼喊,只觉心都被揪了起来。她再也定不下心来,挥枪逼退那几名士兵,转身没命地追了上去,口中大喊:“龙破天,你给我站住!”
她刚奔出几步,便听身后王辽大喊:“放箭!”龙海萍眼见龙破天拔脚狂奔,根本不管不顾身后,无奈之下只得回身舞动断枪,替他挡住长箭。
等她回身,龙破天已经追上王若敏等人,飞身跃上坐骑,疾驰而去。
龙海萍眼见他们越跑越远,只惊得魂飞魄散,狂喊着梅吟雪的名字,撒腿狂奔,紧追了上去。
73名节事大(1)()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文档保存出了点问题,提醒一下大家,如果设置使用,会遇到打不开的情况。“龙海萍——”
一声凄厉的长叫刺穿了耳膜。
龙海萍从浅寐中悚然惊醒;她一下挺直了身子,惊慌地放眼四顾;远处只是一片黑茫茫静寂寂的旷野,哪有梅吟雪的身影?
但那呼喊的余音还在脑海回荡;一股揪心的沮丧混着焦灼又袭上心头;龙海萍又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她哪里还坐得住;手一撑地面;准备爬起身来继续赶路。
“你已经追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饭都没吃一口,这样下去你会扛不住的!”
一个冷冷的声音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扭头一看;窝靓花渣正坐在火堆旁,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拨拉着火堆里的枯枝,火花爆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龙海萍这才想起,她追了一天一夜,窝靓花渣也默默地跟了她一天一夜。但她一心只惦记着梅吟雪,心里盛满了焦躁和忧虑,根本无心去理会窝靓花渣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这么久。
她呆了一呆,喃喃道:“他们骑的是蒙古的汗血宝马,速度本来就比我们快,我要不多赶路,就追不上他们了。”
“就算你追上又能怎么样?”窝靓花渣讥讽地说道,“你打又打不过人家,人数又没有人家那么多……”
“你!”龙海萍心里本就烦躁,一听她的话心里更像着了火,但她知道窝靓花渣说的是对的,一时无言以对,噎了半晌才气恼地说道,“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窝靓花渣冷冷地说,“我不懂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她!”
龙海萍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杀了她?杀了谁?”
窝靓花渣冷笑道:“那姓梅的女人不是亲口让你杀了她吗?”
龙海萍惊跳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为什么要杀她?”
窝靓花渣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你杀了她?”
龙海萍从她的表情里面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出了错,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天一夜里,她也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她想起梅吟雪那句在她听起来完全不合情理的请求,她怎能要求自己去杀了她?她也想起梅吟雪临被掳走前的那声凄厉的叫喊……这声叫喊在她脑海里回荡了无数遍,她初始只觉得那喊声凄惶恐惧,一想起来就觉得揪心不已。但是慢慢的,她便觉出有些不对头来,以梅吟雪外柔内刚的性格,是什么事情会让她完全失去平时的淡定,变得那样惶恐不安?现在回味起来,那声音里传达的不像是对自己的不舍,怎么倒好像有一丝谴责的意味?她在怪自己吗?怪什么?怪自己没有听她的指示杀了她?可是她的指示,完全没有道理啊!
可是,窝靓花渣的神情再次让她觉得没道理的好像是她自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龙海萍不安地望着窝靓花渣:“为什么?”
窝靓花渣皱起了眉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幼稚的话,有些不耐地说道:“你觉得她被龙破天带走,还有活路吗?”
龙海萍忙说:“怎么没有活路?!龙破天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的。”她脑海直觉地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窝靓花渣像看到了什么怪物,瞪了她半晌,才说:“那姓诸葛的神棍说你是六百年后的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还真是跟我们不一样……”
龙海萍知道她已经从诸葛谦那里了解了自己的来龙去脉,也无心隐瞒。她急于知道答案,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窝靓花渣知她关心梅吟雪,心中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失落,嘴上冷笑一声道:“女子名节事大。就算龙破天不会拿她怎样,这事在江湖上一传开,她的清白也尽数毁了。一个女人,若是清白毁了,这世间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窝靓花渣本有些幸灾乐祸,但一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不由感同身受,一时心有戚戚焉,一股惆怅涌上心头,语气幽幽地说道,“我想,她当时真是一心求死。你却不肯成全她,换成是我,也会记恨你……”
龙海萍听得冷汗渐渐冒了出来。
名节?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名节,对于六百年后的她来说,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越来越模糊的概念。六百年后的人们,生活得越来越自我,也越来越不重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六百年前呢?历史上记载了多少唾沫杀人的案例?别说六百年前,就在民国不也有因人言可畏而自杀的周璇吗?
龙海萍的心一阵翻搅,痛不可支,她终于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
为了追随梅吟雪,她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融入六百年前的生活,但是那根深蒂固的自我却使她一直在用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去理解六百年前发生的这一切,这反而使她的所作所为一直不得要领,也一点点击毁了她固有的自信。
她颓然坐下,脑中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摇头抗拒着。
窝靓花渣的声音更幽冷了:“那姓梅的女人出身峨眉,他们名门正派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一死百了也就罢了,她活下来只会给峨眉抹黑!你觉得换做是你,你还有脸活下去吗?就算她有脸活下去,你觉得峨眉会容得下她吗?连峨眉都容不下她,世人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龙海萍听得冷汗一层层打湿了脊背。
这一刻,她才能完全体会梅吟雪那一声呼喊的心情,那不是恐惧,而是绝望、是责备!原来她是真的想要一死,她个性那样冰清玉洁,一定是宁死也不愿清白被毁,哪怕只是名节!
龙海萍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恨自己将梅吟雪置于这艰难的境地!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她已经退无可退。
在绝望中,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苟同这六百年前的规则,哪怕她曾多么想去接受这一切从而使自己更靠近梅吟雪的心灵,但这样做只会让她迷失方向,最终害人害己!
甩开了这个一直困扰她束缚她的心理包袱,六百年后的那个龙海萍的思想又恢复了回来,那长久以来摇摆模糊的心智又恢复了曾经的清晰和坚定。
不管这六百年前的世俗伦理是多么顽固和严苛,哪怕是不能为世俗所接受,哪怕要跟全世界作对,她也不能容许这些来伤害到梅吟雪!
她沉思地眯起眼,冷静地说:“我不管这个世界容得下容不下她,我一定要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窝靓花渣冷笑了一声,像在嘲笑她,又像在嘲笑自己:“活下去又怎样?像我这样?被族人抛弃,被世人唾弃……一辈子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就像一个孤魂野鬼,死了连个归宿都没有……”
“不许胡说八道!”龙海萍猛地打断了窝靓花渣的话。她目光炯炯地望着窝靓花渣,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这样妄自菲薄!该被抛弃、被唾弃的人不应该是你!而应该是那个骗你的混蛋!你明明是受害者,是世人愚昧,才会把罪过推到你身上!你又何必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