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他们这两层之外,其他几层的学生都被转移出去,整个宿舍楼空荡荡的,更让人焦躁不安。
才是隔离第四天,杨家鹏就耐不住了,吃着了几口中午给送过来的快餐,突然一摔筷子站了起来,“妈逼,这是给人吃的?”
宿舍里气氛并不如平日轻快活泼,杨家鹏说完这句话也没有人开口符合或者是打趣什么。
笑成应该是所有被隔离的人里面最为冷静轻松的一个,下来就是卫邵歌。
他长久以来保持着运动的习惯,每个月都会体检。笑成刚刚收到的上个月体检报告显示,他的身体非常健康,因此他并不担心。
虽说这不是百分之百的事,但上天既然给他了翻局重来的机会,总不会在骰子还没停稳就把他从赌桌上拉下去?
况且,有什么是他没经历过的。
因而笑成心里十分稳定,这几天也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些,并没有多么不安。
而卫邵歌,或许是因为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智,深知焦虑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才极力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不泄露分毫。只有眼里偶尔显现出的不耐烦让笑成发觉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镇定自若。
杨家鹏把筷子摔了,转头打开游戏,戴上耳机,很快就沉浸了进去。宿舍里隐隐能听到一些游戏里打斗的声音。
宁坤倒是多吃了几口,很快也放下了筷子,收拾了一次性饭盒,也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
只剩下卫邵歌和笑成还坐在桌子上。
笑成心中并不慌乱,一口一口吃着,同时思考着之前还没解决的机器的事情。也就没注意到卫邵歌。
突然听到一声清咳。
他抬头看过去,不过有人比他反应更快,毕竟这时候咳嗽还是蛮敏感的。卫邵歌笑着解释到,“不小心呛了下。”说着他去接了杯水坐回来。
听到这一句,宁坤才把头重新转了回去。
卫邵歌明显也注意到了宁坤的动作,却没做出回应,仍旧一边喝水一边跟笑成说话,“你心态真挺好的,这两天见你还在忙事情?”
被隔离之后,大家都有些无所事事,就是有事也没心劲去干。晚上打游戏到一两点,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只有笑成还维持着平日的作息,并且明显是在忙着什么。
就连卫邵歌自己,都有些心绪不宁。他头一次有些佩服一个人。
听到卫邵歌的话,笑成先是笑了笑,才开口,“不干点什么整天也没事做啊,还有十一天,等过去就好了。”
卫邵歌听出了对方话里些许的安抚之意。
他先是恼怒了一下,随即的,他内心变得极其安定。
好像仅仅是因为笑成这么一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
这让他陷入了某种不可思议,以至于笑成离开桌子都没察觉。
笑成打开电脑和景氏联络了一下,说明自己的情况,然后又到阳台上,给纺织厂——不,现在要叫缂丝厂的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把事情安排下去之后,笑成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有一下没一下点按着手机的屏幕。
机器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他前段时间跑遍了江浙一带,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每拖迟一天,就是一天的亏损。偏巧这个时候他又被困住了。
看来等到隔离解除之后,他或许就要亲自去一趟日本。
这么想着,他转过身拉开门准备走进宿舍,但有一次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改变了主意。
是他父亲笑康。
这已经是被隔离的第四天了,笑成才接到笑康的电话。
但这并不代表着笑康不关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而是笑成压根就没把自己被隔离的事情告诉家里。笑康工作极其繁忙,只是知道s大被封校,而不知道笑成被隔离了!
笑康知道笑成的身体素质,轻易不可能染病,也就没太担心,毕竟他是医生,不会像一般人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笑成母亲想要给笑成打电话还让他拦住了,就是为了避免给儿子传达恐慌的情绪。
这种时候健康的心态往往更重要。
但这都是出于仅仅只是封校的前提。
笑康在等笑成的电话,结果等到自己老朋友的消息,说自己儿子竟然被隔离了!
身为医学界的泰斗,笑康不可能不知道隔离意味着什么。
他马上就打电话给笑成。
第一句就是,“要不要我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笑成拒绝了。
“爸,没必要,我出来了一样有隔离期。”
笑康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一时心切。听笑成这么说,也就作罢了。但也和笑成说了许多话,确认笑成状态尚好,才挂断电话。
和父亲通话结束之后,笑成还有些百味陈杂。
他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才走进室内。算算还有十一天,笑成也有些烦了。
结果就在第九天的时候,被隔离的这些学生当中,出现了第二个患病的。
马上的,又出现了第三个。
惶恐不安的情绪快速到达了一个顶峰。
当天晚上,卫邵歌突然发热了。
第二十章()
已经第九天了,还有六天他们就脱离危险期。
但就在这个时候,卫邵歌突然发热了。
先是头晕,晚上吃完晚饭躺上床休息,没一会体温明显上升。宁坤首先发现卫邵歌状态不对,笑成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忽然玻璃门被拍的“砰砰”响。宁坤把他叫了进去。
杨家鹏昨天被家里弄了出去,最近几天,他几乎天天都要给家里打电话,抱怨自己吃不好睡不好,弄得家里十分心疼。尤其是他爷爷奶奶,当场拍板让杨家鹏父亲想办法。虽然出去外面一样要隔离满十五天,但是至少一日三餐不会让自家孙子吃不好。
杨家鹏走的时候他们这两层就像送别刑满出狱的狱友,眼巴巴的把他送出门。
“怎么回事?”笑成拉开门走进来问。
“邵歌发烧了。”宁坤把他让进来,皱眉,“怎么办?”
发烧了?
笑成心里突然跳了一下。
他看了眼卫邵歌的床铺,把手机丢在桌面上,跳上两节爬梯,手伸进被子下面试了试温度。
入手果然是热烫的。
“邵歌?”他又隔着被子摇了摇卫邵歌的身体,没反应。
笑成皱眉,见宁坤站在宿舍的另外一头,就让他拿个体温计过来。隔离第一天就给每个宿舍都发了一支,让他们每天测体温做记录,不过真正没人按照要求一天早中晚的来罢了。
宁坤找了出来,放在身边桌子上。笑成正要开口让他拿过来,就看见宁坤转身进了卫生间,就跳下来过去取了,然后重新爬上床,掀开卫邵歌的被子。
卫邵歌下午不舒服就洗了个澡躺上床,身上穿着睡衣。大概是体温攀升的原因,脸上发红,眉毛不舒服的蹙着。
笑成解开他胸口几颗扣子,露出大半个肩膀,入手的肌肤也是滑腻滚烫的。温度计被放进去的时候,卫邵歌被冰的挣了一下身体,不过没挣开。
笑成按着他肩膀,直到温度计夹好了才松开。为了避免着凉,笑成拉过把被子就要给捂回去,忽然注意到他手臂上已经有点脏的绷带。
是了!卫邵歌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这些天一直被隔离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换药。就算换药了,最多也是好几天换一次。笑成眉头越来越紧,而且他刚刚还去洗澡,也不怕伤口感染!
卫邵歌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发热?很可能就是伤口发炎了!
“怎么样?”宁坤在下面问,他也很担心卫邵歌。
“没事,”笑成摇摇头,“先看看体温吧。”
“这体温是发烧了。”宁坤肯定的说,“我们给救护站打电话吧。”
说着他就去掏手机。
“别急!”笑成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两个字。
宁坤的动作就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下来。
但是他的表情仍旧是着急的。
笑成没再说话,也没下床,就在卫邵歌身边,等时间到了,取出温度计一看,刚刚三十七度六,并不严重。笑成举着温度计微微松了口气,“温度不高,估计是伤口发炎了。”
“他发烧了。”宁坤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他紧紧注视着笑成,等他双脚一落地,立刻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就要给救护站打电话。”
笑成心里微微有些不赞同。
卫邵歌很可能只是伤口感染身上发热,正常的炎症反应。但是这么报上去,肯定不会被当成一般发炎来看。而把他送到那些可能已经真正染病的人之间,他现在抵抗力又这么差——
笑成目光微微垂落。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法保证卫邵歌一定没被感染。
宁坤一直站在宿舍房间距离最远的一端,这时已经拨通了手机,说了几句,很快就挂断了。
“他们一会过来。”
宁坤看了眼笑成,低声说了句。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很。
笑成和宁坤都没有说话。
不过这种安静也没持续多久,门就“砰砰”响了起来。
宁坤立刻看过去,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开了门,果然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医生。楼道每天都会喷洒消毒液,也都是这几位医护人员负责的。
笑成还跟他们说过几句话。
其中一个男医生进来问了情况,就走过来在床下叫了几声“同学,醒一醒。”
卫邵歌没反应。
医生提高了声音,“同学,醒醒,别睡了!”
卫邵歌头歪了歪,稍微给了点反应。
然后又有两个医生进来,把卫邵歌从床上搬到担架上。趁着那边折腾,笑成走到先前那个男医生身边,随便搭了几句话。
虽然眼下这情况,医生也没有闲聊的心思,不过还是和笑成说了会,顺便安抚了他几句。
笑成得知,由于条件所限,观察病房都是两人一间,中间用帘子隔开,传染预防做的并不到位,很容易交叉感染。临时增设的救护站里已经有十几起观察病例,到现在已经有四个人确诊,最近几乎每天都有一个人被确诊。
确诊率很高。
笑成心里一紧,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之前的推测了。
如果卫邵歌也确诊了?
细微的电流顺着他的脊椎攀爬而上,占领了整个头皮。
笑成轻轻的,却又急促的吸了口气,整个鼻腔都是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那个医生指挥着,把卫邵歌放在了担架上,他看见宁坤站在一边,就让他找两件衣服给卫邵歌换上。
宁坤迟疑了一下,没动。
男医生有点不耐烦了,一句“这两下要是能传染你现在早就感染了”就要冲口而出。
只是被笑成干脆利落的动作打断。
笑成从柜子里取出外套,帮着医生三下两下给卫邵歌套上。卫邵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
完了又找出卫邵歌的学生证拿给医生。
他站直身体,看着担架被抬出了宿舍。
然后他清晰的听到宁坤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样微微带着庆幸的声音,猛不丁的狠狠刺了他一下。
眼看着医生转身来关上宿舍的门,笑成胸腔里不知怎么的涌起一股冲动,仿若滚烫的热流,瞬间蔓延过整个僵直的身体。
他几步冲到了门口。
他心跳得极快,头脑却又十分冷静。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或许他根本不知道。
笑成看着那个男医生开口,用一种犹豫不定的语气,“其实我也有点发热。”
他表现的好像真的是一个因为恐慌不安隐藏了自己真正身体状态的学生。
但是笑成还是清楚的看见,那个男医生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几分钟之后,笑成成功说服了对方。
在宁坤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跟随医生一起走出了宿舍。
并且让医生将自己和卫邵歌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
医生过来轮番给他们测体温,血压,又验了血。笑成体温一点都没问题,不过他说自己偶尔会发热,最近一直在咳嗽,同样引起了医生的重视。
最后决定先观察他们一下。
来给填病例的还是之前那个男医生,落笔之前,他特意多看了笑成一眼。
笑成也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友好的笑了笑。
男医生摇摇头,手腕一动,快速写下一行字。
如同潮水退去一般,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笑成给医生说了卫邵歌伤口发炎的可能,刚已经给他换了药,又挂上消炎的点滴。笑成因为各项数据都挺正常,而他本人又坚持“不舒服”,才决定暂时观察。
分明不大的病房显得出乎意料的空。
好像笑成动一动身体都会响起回音。
他和卫邵歌之间隔着一层帘子,刚刚已经被医生拉上了,因此什么都看不见。
笑成在床边坐了很长时间,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这边刚好靠窗,外面就是校医院的后院,七八米高的梧桐树已经落了不少叶子,月影之下,有的枝干极其明亮,有的则显得格外黢黑。
几支网罗交错的树枝投影在窗户上,稍微有点风就波澜起伏的窗帘上。
笑成忽然坐了起来,他想去关上窗户。
但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大约那个缝隙是医生特意留下通风换气用的。
几分钟之后,他却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然后拉开了两个床位之间的隔帘。
卫邵歌偏着头睡着,被子下面,还穿着刚刚被套上去的外套。
笑成给卫邵歌把外套换下来,又盖好被子,把外套加在被子外面。
才直起身。
然后他又伸手试了试对方额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手下一片清凉。
随即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等到回到床铺,重新拉起帘子,躺上床。
笑成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笑成难得冲动了一次,结果冲动完就后悔了。
好像是为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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