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君和习文国在知晓女儿上大学等于混日子后,早已为习萌谋划好毕业以后的出路。以她好吃懒做的性格,理应高枕无忧地坦然受之,可她内心的一个小角落却是抗拒的。
她也曾有过远大的目标,也曾经历过奋斗的时光,那种靠自己不懈努力取得成功的快乐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有时她会想,如果当初她不是稀里糊涂地选专业,而是认真做过比较和考量,精挑细选,那她的职业方向会不会就是清晰明确的呢?
时间是一剂□□,她终于慢慢领悟到,陈燃带给她最大的伤害,不是感情上辜负了她,而是人生规划上扰乱了她。
现在的她,像一只没有方向感的无头苍蝇。
既没有才华,也没有能力。
也就是在这一刻,不停地掉眼泪抹眼泪,她才恍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推动她努力做好这份兼职的最大动力是什么。
她之所以能够坚持,是因为这份看起来并不体面也不轻松的工作,能带给她从本职专业中无法获得的价值感和归属感。
能让她重拾自信。
可是今天,仅存的那一点自信也陡然丧失了。
第32章 chapter32()
习萌眼泪哗啦啦,不能自抑。
车突然靠边停,她听到车门开合的声响。
她懵懵扭头,朦胧的视线里,莫迟已不在车上。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擦擦眼睛,茫然瞅瞅窗外。路边有很多店铺,广告灯依旧亮着,五颜六色。
一个人留守静谧的车厢,没着没落,心底发慌。
她抠车把手,想下车。
一只脚刚迈出去,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一家店里走出来;他推开门,抬眸往这边看,隔着非机动车道和绿化花圃,两人目光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
他步伐稳健,越走越近。她默默把脚收回去,关上车门,静静低着头。
虽眼角含泪,但好在源源不断的眼泪已经渐渐止住。她绷着一张黏糊的脸,吸鼻涕,吸鼻涕,最后实在吸不住,伸手去拿纸巾。
莫迟开门入座,就见她在吭哧吭哧地擤鼻涕。
声音小小的,显然是顾及他在场,不敢肆无忌惮。
他将一个包装袋放在前台置物盘上,习萌擤好鼻涕,纸巾没处放,抬起湿润润的眼睛,“这个怎么办?”
莫迟找出一个垃圾袋,撑开。
她乖觉,将纸团丢进去。
然后眼睛一抬,发现了那个裹着一只打包盒的透明塑料袋。袋子上用红色字体写着店名,名字她很陌生,是一家没听过的小吃店。
她立刻悟了——
哦……他下车去买吃的去了。
看到吃的,她也有点饿了,在收银台前站了将近五小时,不饿才怪呢。
她默默将眼睛挪开,不能看,越看越饿。
可就在她继续扭头看向窗外的时候,身旁那位却语气清淡地说:“吃点东西吧。”
“……”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话不是对她说的,难道是他自己对自己发出邀请,玩精分?
怎么可能!
她惊讶万分地回头看他,他已托着打包盒递过来,那目光沉静内敛,不似平常冷淡,竟有几分温柔。
卧槽!温柔?她没看错吧?
她受宠若惊,不敢贸贸然接受。
他也不催促,慢条斯理地单手拨开袋子,轻轻掀开打包盒盖。袅袅热气升腾,一股勾人的香味袭袭扑来。
是一碗香喷喷的热粥。
习萌低头看见薄薄的香菇片和躲藏在米粒下嫩嫩的白菜叶,还有一些食材她看不出,她虽不喜欢喝粥,但此刻竟食指大动。
“喝点粥暖暖胃。”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久违的耳朵怀孕的感觉。
她撤下心防,既惊又喜地看着他,“莫老师,你专门买给我吃的么?”
那眼睛溜圆,润着未消散的水光,单纯简单得像只欣喜的麋鹿。莫迟微微别开眼,淡淡地“嗯”一声。
习萌真是感动得要命,可下一秒,又听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吃!”她立刻抢过来,动作迅猛,粥面晃动,差点溢出来。
莫迟漆黑的眼底闪过笑意,半是无奈半是严肃地叮嘱:“小心点,别洒了。”
她捏着勺子呼呼吹开热气,嗡嗡点头:“我不会弄脏你的车的,放心吧。”
谁在担心车!莫迟蹙眉看向这个小口喝粥的笨蛋,哼地一笑,说:“我当然放心,弄脏了车自然是你负责清理。可你若是既洒在车上,又把自己烫着,我找你负责,不就变成了欺负伤员么?”
妈哒,舌头一下被烫到。
习萌郁闷地抬起眼,斜瞟着瞪他,“莫老师,为什么你明明是在做好事,可我却一点都不想感谢你呢?”
她眼睛被粥的热气蒙上一层薄雾,睫毛颤颤,车灯下似折射着水滴。
莫迟眉头微挑,眸光深邃:“是么。”
“是啊。”她一定是被烫傻了,居然特认真地回复他。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果然就见眼前这位祖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妈呀!她不敢多看,急忙低头默默喝粥。
她头发真的长长了很多,乌黑直顺的长发扎在脑后,顺着后脑勺的弧线一路延伸至后颈,粉白的耳朵露在外面,小小的。事实上,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小小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她已经长大了,她是个有烦恼有忧愁的成年人。
习萌终于吃出那块白白的片片是什么,是软嫩的鱼肉,无一丝腥味,入口即化。
啊,原来是香菇鱼片粥啊。
她津津有味地喝着,莫迟看了眼时间,嘱咐她拿稳盒子,而后便驱车上路。
粥喝一半,习萌捧在手里,歇一会。
虽说不想感谢,可还是脱口而出:“谢谢你啊,莫老师。”她深深吸口气,“吃点东西,心情都变好了。”
他轻瞄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明盛广场做什么?”
呃……
习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我在做兼职。”
“哦?什么兼职?”
他反应平淡,习萌安下心来,如实说:“在超市做收银员。”
“累吗?”他问。
忽然就又跟不上他神奇的思维了,但他这么问,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关心吧?习萌接受这份关心,点头道:“累,但之前一个月还是工作得挺开心的。”
话里有转折,莫迟敏锐抓住,不着痕迹地问:“意思是,现在不开心?”
习萌咬了下嘴唇,香菇鱼片粥捧在手里,热度在逐渐减退,她用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过一会才闷闷地说:“嗯,不开心。最近我一直收到□□,这个月工资肯定很少。”
所以,这就是哭的原因?
莫迟接着不动声色地问:“你缺钱?”
“缺啊。”她转头看他,“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以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眼神轻扫过去,他眉一挑,“让我夸你变瘦了?”
习萌脸一热,“才不是!我瘦了是事实,不用夸!”
他嘴角一勾,轻轻笑了。
以习萌的角度,她看不见。稍停顿,她扬声说:“你难道没发现,我一直没拿出手机么?我以前是低头族,是手机控啊!”
他若有所思。
习萌继续:“我手机被偷了,可我没钱买,必须自己赚。”
他静默不语。
车厢内突然安静下来,她有些不习惯:“莫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
莫迟微微侧头回看她,眼神悠长:“我印象中,你每学期都会丢一次手机。”
才不是!习萌急红脸:“我被偷的这只,就是你走之前那只!你不在,我手机没换过。”
这话听得别扭,可又异常顺耳。莫迟清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他神色一敛,抿了唇,沉默下来。
他不理她,她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追问“你怎么不说话”,索性也保持安静,坐在一旁静悄悄喝粥。
他开进校门,送她到宿舍楼下。她一直在喝粥,未察觉。还好临近门禁时间,宿舍楼外人不算多。她拎着喝光光的打包盒正准备下车,却被他突然喊住。
他说等一下。
她便乖乖等一下,愣着没动。
她默默看着他从黑色钱夹里取出一张红果果的毛爷爷。
他身体微侧,将纸币展开在她眼前,徐徐的声调在这幽深静谧的夜里有宁人心潮的魔力。
“再过十分钟宿舍该关门了,时间有限,我只简单和你说几点容易察觉的地方,你仔细听。”
“第一,左下角这个100,真币会变色。当然现在光线暗,可能看不见。第二,中间的这条金属丝是真实存在的,你稍稍撕开一点点,倘若发现是印上去的,那一定是假的。第三,头像的头发、衣领和肩膀会有凹凸感,可这一点有些□□也有,这时候你不能掉以轻心,你再摸摸中间这个最大的100和上面‘中国人民银行’六个字,再比较一下手感。第四,真币左边的空白处有一个夹层,可以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头像,而□□的头像是立在表面的,没有立体感。第五,真的纸币,在白纸上擦一擦,会留下颜色痕迹,而□□通常不会。”
他看见前方依依不舍的小情侣们一对对都开始散了,适时停住,“先说这几点,有机会再补充。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哦。”习萌依旧愣愣的,不过目光却十分澄明璀璨,“谢谢你啊莫老师。”
莫迟被她感恩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不必。”
习萌下车时,顺便把他那只只装了一个纸团的垃圾袋一并带走了。他看着她先走到垃圾桶旁再走回宿舍楼,心情难以言喻。
第33章 chapter33()
习萌化悲愤为动力,仔细研究了一番假…币的辨别。然后她发现,莫迟那晚教授的,当数其中最简单易学的方法了。她反复观察,反复记忆,接下来一周很快检验到成效,再也没出错。
不过,她也在思量,也许是她霉头捱过去,总算转好运了呢?
啊,那当然再好不过。
可想归想,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当面谢谢莫迟的。
虽然一想起他,就会同时想起自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丑样子,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从来不会拘泥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人之所以有泪腺,不就是用来宣泄情绪的嘛,总不能因为没偷偷躲起来哭就没脸见人了吧?
更何况,他们后来相处得也还算愉快,他不是还给她买粥喝么?
唔,香菇鱼片粥真好喝。
她想向他还一份人情,可奈何找不到机会不说,连他人影都见不着。
纠结来纠结去,这天,一位男顾客站在队伍里打电话叫出一声“朱老师”时,她耳尖听见,顿时福至心灵。
她记得顾璃在莫迟担任辅导员时期曾保存过他的手机号,也不知那个号码还在不在继续使用。
管他呢,死马当作活马医呗。
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像打了鸡血似的加快了。她居然有些迫不及待,无比希望赶紧到下班时间。
不多时,那位男顾客挂断通话,随着队伍的不断行进,站在了收银台的正前方。
他大大咧咧地向习萌扔过来一个小盒子。
习萌一开始没注意,只觉得那深蓝深蓝的颜色看起来莫名眼熟,直到扫完码,屏幕上显示“杜蕾斯”三个字时,她立刻就囧掉。
啊啊啊!这不就是收银台前的货架上,和木糖醇摆放在一起的避…孕…套么(⊙o⊙)
她忍不住翻起眼睑,视线越过收银机,偷偷打量眼前这个买杜蕾斯和买益达看起来并无区别的男顾客。
原来男人买这玩意儿都这么无所避讳么?
她以前还一直觉得那些情…趣用品店会生意惨淡呢,因为她以为大家都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地走进去。可现在想来,是她太天真了好么!事实证明,永远不要拿女人的脸皮去等同衡量男人的,尤其是有急切需求的男人!
习萌给这东西扫码,拿着它,手心都发烫。
啊啊啊,她也是摸过避…孕…套的人了呢!
哦不不,是摸过避…孕…套盒子的人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之后继续收银,她总会在顾客停驻于货架前,神叨叨地扫过去一眼。
会不会又遇到买避…孕…套的人?是男是女?拿起避…孕…套的一瞬间他是什么表情?是像刚才那人一样神态自然无所顾忌,还是躲躲藏藏犹犹豫豫呢?
唔,她承认她真的好无聊哦。
等了许久也未再等来一个,她注意力逐渐转移。
临近九点半,超市所剩的顾客不多,隔一两分钟可能才会有人过来结账。习萌百无聊赖地站着,眼睛东张西望,焦急等待下班。
终于,左眼余光里有人走到了她收银台旁边的货架前。
她眼角一跳,兴致勃勃地偏头看。
也不知是那人个头太矮还是躬下了身,她只看到一撮乌黑黑的头发,短短的,打理得十分清爽有型。
习萌猜测,应该是个男人。
他动作可真慢呐,选了半天都没出来。
哎呀呀,她体内的八卦之魂开始突突地外窜。避…孕…套……避…孕…套……他一定是害羞,不好意思拿……
她饶有兴致地等着,忽然就不急于下班了。
她自娱自乐地默默倒计时。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那人渐渐站直,把头抬了起来。
习萌:“……”
妈妈呀,是莫、莫老师!
莫迟笔直立在货架前,不惊不悚地与她对视;反观她,既惊又悚,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按理说,他碰巧出现在她面前,她本应万分惊喜。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心里隐隐有些不舒坦。
她愣两秒,将脸扭回来;抿唇,直直盯着收银机出神。
莫迟推购物车过来,将一件件物品轻轻放置收银台。
等东西全放齐,习萌这边却连一件也没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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