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被陆潘吼了一嗓子的谋士,立马一副上位嘴脸,对几个家丁道:“没听到么?将军叫你们整理一下呢!把桌子椅子都摆整齐了,擦干净点……说你呢,怎么还站着不动”
陆潘忽的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朝他道:“朱先生,我的意思是,你去把桌椅都摆整齐了……明白了么?让你去……”
姓朱的挠了挠头,旋即又摇了摇脑袋,一本正经道:“我乃是诸生身份,又是文臣,不应作这种有辱斯文的粗活……”
“诸生个屁,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收拾包袱走人,陆府的活就是这个”说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陆潘一直天真的认为自己和苏誉二人实力基本相差不多,结果一个张千还不算,先出了魏周韩争,现在又蹦出了个周钱。让他觉得一下子差距被拉开了。自己身边这些谋臣,和苏誉那些一比,简直就像一堆秕谷一样,毫无营养价值。
半个时辰之后,陆可为亲自引着周钱向府中而来。这陆府原来也是行宫来着,皇上下江南时候在此处停留了数日,所以杭州城的行宫规模比苏府也差不到哪里去。
“好生富丽堂皇的府宅,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吧?”周钱说话毫不避讳,似乎是故意挑衅一般。
陆可为也不生气:“呵呵,周先生真是爱说笑,我们陆家在杭州只是暂避金国兵锋而已,于地方财政不干涉,岂能说是搜刮民脂民膏?”
“哦,陆先生多心了,我说的是建这个行宫时候,皇上搜刮了很多民脂民膏,以陆家的资历,还不足以建这等豪华的宫殿”
陆可为心中一紧,真想冲上去给他一嘴巴子。但是偏偏又使不得,周钱此刻站在这里,就好像是锦江王站在这里一样,一旦冲突起来,恐怕真会成了一个不解的局。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潘静候先生多时了,一路劳累,快请进来坐”
周钱脸上透出一股豪迈的笑意,毫不回避他的目光,飒然道:“陆将军请”
陆潘笑道:“原以为周先生,是儒家公子,酸腐死板。见了才知,竟也是一个豪放之人。”
“将军过奖了,山野之人,哪有资格露着酸腐之气,我本不过一介布衣罢了”周钱谦虚道。
“先生无需过谦,若真是一介布衣而已,王爷岂会将如此重任交与你来办。”陆潘笑道“呵呵……实不相瞒,在苏府中,才能过我者,数不胜数,不过王爷正在用人之际,那些才高八斗的谋臣武将都没时间,我这才捡了一个出来见见世面的机会。”
这话如果平时说出来,陆潘肯定觉得这厮在吹牛,不过此刻他却偏偏鬼使神差的觉得这是一句实话,一句让他自信忽然有些不足的实话。
周钱本也只是想随口吹吹而已,又不犯法。哪想到竟严重的伤害了眼前这位陆将军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闲话也不多说,陆潘即刻引着他,入正厅说话。
他此番前来,代表的是苏誉,肯定是要上座。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坐着的陆潘,正悠闲自得的抿着茶。
周钱故作疑惑道:“难道陆将军,这次是叫小生来品茶的么?军中琐事太多,我还要早些回去。”
陆潘见他明知故问,不禁脸色一拉道:“本将与王爷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悍然出兵袁州,伤我工匠,掳我胞弟?”
井水不犯河水?周钱心中暗道:你是我见过第二无耻的人了。面上却是一笑:“袁州本是江南地界,王爷又是江南节度使。前些日子马大人到王爷那里告状,说一伙歹人强行占了城,这才派我等前来收复,哪知竟是陆将军的人,失察失察。”
“那我那胞弟,可否放回来?”
周钱面色有些为难道:“陆将军,您又不是不知道,周某在苏府也只是官小力微,误掳了陆家公子,也不敢擅做决定,早已用马车护送回了锦江城了”
第二百六十章挑拨(二)
厅中气氛顿时压抑起来,八百黑锦此刻正陈兵越台,陆峰怎会被提前送回去,哪个不知军中规矩,无论是俘虏还是战利品都是要和大军同归的。这周钱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潘和陆峰的感情甚笃,听他说这种话,一拍桌子,起身喝道:“你这厮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快说……陆峰是不是还在黑锦军中?”
周钱抿着嘴看了他一眼,脸上一副轻蔑的神色:“将军既不信我,又何必再问?可笑可笑……难道我现在说一句假话安慰一下将军,陆家和苏府的冲突就能解决么?陆将军……淡定。”
陆可为忙走上前来拍了拍陆潘的肩膀,轻笑道:“周先生不要见怪,陆将军与陆峰感情甚好,有些冲动难免……潘儿,听周先生的,淡定”
陆潘这才强压着胸中怒火,缓缓的坐了下去,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条件?”
周钱疑云满面的看着他道:“陆将军,说的什么条件?”
“少给我装蒜,放了陆峰,需要什么条件?”陆潘今日在自家谋臣那里吃了一肚子气,又在周钱这里吃了软钉子,早已经是情绪失控。
“哦,这个周某委实不知,将军莫急,要不您等我先回去问问王爷。”周钱试探道、陆可为担心陆峰脑子一热把大事忘了,忙凑上来道:“哎~~陆峰的事情既然是一场误会,早晚会放回来的,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陆家和苏府结盟之事,在这件事了了之前,周先生暂时还不能离开。”
周钱心中一阵冷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就凭陆家的这群酒囊饭袋就想留住我,简直是笑话。
“结盟?王爷可从未交待过要结盟啊。”周钱瞪着眼睛道。“难道是陆家想和我们苏府结盟?”
陆可为见此刻的陆潘早已经怒发冲冠,不可再谈,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越俎代庖道:“对对对,陆家和苏府结盟之事,是件千秋万载的大事,若是王爷和我们陆家结盟了,不仅是少了一个对手,更多了一个盟友,何乐而不为?”
周钱环视了一眼,问道:“结盟真有好处?”
他目光飘忽,口气又好像是在询问座下之人,方才被陆峰羞辱了一番的“朱先生”晃着脑袋道:“正所谓,凡事都有两面性,结盟有结盟的好处,不结盟也有不结盟的好处。结盟的话两家方可共同进退,不结盟就不能共同进退,还可能兵戎相见,所谓结盟呢,就是指两家摒弃前嫌……”
听他废话连篇一通,周钱眼皮一翻,差点晕过去。面上却是肯定的点点头道:“这位先生,高见”
姓朱的一听,睥睨了陆潘一眼,傲道:“周先生也不必过奖,我朱某虽不算惊天之才,也是满腹经纶,没想到竟被人指使着去擦桌子扫地,真是斯文扫地啊”
周钱点了点头配合道:“怎么能这样,此人真是没轻没重,有眼不识泰山,像朱先生这种大才,怎能干这种活”说罢偷偷用眼睛瞄了陆潘一眼,心中暗笑:小子,你还真是能忍,手下竟然圈养着这等草包做谋士,真是可笑。
姓朱的也是刚才受了憋屈,脑子一热,便想在外人面前炫耀一番,同时让陆潘知道自己的价值,后悔刚才对自己不敬。依他所想,现在陆潘应该悔色满面的向他道歉,给他提一提俸禄也说不定。
陆潘脸色复杂,刚刚平息一些的怒火忽的窜到脑门,面色涨红,缓缓的立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瞪着他,眼中露出森然杀意:“来人”
原本埋伏在厅外,准备“护送”周钱的两个士兵冲了进来,一共收道:“将军请吩咐”
“这这姓朱的给我拖出去砍了”
在陆潘帐下,军令如山,两个士兵二话不说将那个已经吓的面如土色的朱某拖了出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
陆可为刚才也是被他一翻胡言乱语搅的火冒三丈,见陆潘发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默许了。片刻之后,脑子才清醒过来,失色道:“来人快将朱先生带回来——”
话音未落,但见两个士兵捧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进来:“朱先生首级在此”
陆可为神色一怔,心中恍然,坚持了这么久的招贤纳士的贤明今日恐怕毁于一旦了,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厚葬了吧”
陆潘却怒道:“厚葬什么,给我放着,等本将军为他挫骨扬灰”
周钱心中暗笑,看你这次还不捞一个害贤的名头。添油加醋道:“将军如此贤士,您一刀便斩了,岂不是寒我士子之心杀了还要挫骨扬灰?我等如何再信任陆将军?”
“我杀我自己的谋臣,**何时?”陆潘怒道:“老子不喜欢,想杀哪个便杀哪个”
周钱面色惊惧的坐回去,一言不发。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小子,着了道了吧你这句话可是要传到大江南北的真正的贤士耳中,陆家大势已去陆可为终于明白周钱这厮是在故意挑拨,强压着怒火道:“周先生,此为我们家事,有很多你不明白的地方,还望你不要乱说,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谈一下结盟的事情”
周钱见这叔侄两个果真都是一肚子火,恐怕就要到极限了。也不好再撩拨二人的情绪,起身正色道:“实际这次临行前,王爷是给我说过此事,如果你们愿意,那我们苏府和陆家真的可以互为唇齿,化干戈为玉帛。”
陆可为直言道:“先生讲讲条件吧”
“把现在的江南分成江南和江东,以广德为界,以东为陆家所有,往西为苏府所有。福建归陆家,淮南归苏府”
“不行”陆潘拍案而起道:“淮南从来都是我陆家的地方,岂容你——”
“陆家……哼哼”周钱面无惧色的对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淮南何时成了你陆家的,皇上圣谕让王爷节度淮南江南福建三地兵马钱粮,淮南自然就是王爷的管辖范围。”顿了顿缓和道:“陆将军,也别着急,江苏江东福建三地加起来,也是幅员广阔,钱粮无数,将军要知足才好莫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周钱面色阴森道。
“你——”陆潘被他气的一句话说不上来。
“容我等商议一番,先生先去驿馆歇息吧。”陆可为微笑道:“杭州气候湿润,景色宜人,周先生在此多住几天也无妨。”
“黑锦军正陈兵越台,军中大小事务还等着我去处理,就不打扰了。话我是传到了,陆将军若是觉得合适,就修书一封于我家王爷。在提醒陆将军一句:合则两利”说罢拱了拱手朝厅外行去。
陆潘瞳孔微缩,嘴角挤出一丝冷笑:“来了还想走?”
“来人送周先生,去厢房休息好酒好菜的招待”陆可为下令道。
周钱还未行到大厅门口,听闻此言,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所谓的厢房,周钱到了才明白过来,就在陆府角落的一个犄角旮旯,四面都是墙,一扇小门打开,里面透出一股酸腐之气。小小的房间周围,布置了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横眉冷目。
“周先生,陆府如今人满为患,很难腾出屋子来,您还是在此处先委屈一下?”护送而来的两个士兵,满脸的奸笑道。
周钱倒是不嫌弃,曾经他做乞丐的时候,别说这种屋子,大路边都找不到个合适的地方睡觉。当即坦然一笑:“劳烦二位了,我就先休息休息。”说罢径自进了房间,关上了那扇小的可怜的木门……
两个护送而来的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诧然而笑,在他们眼里,他分明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陆潘书房
陆可为沉郁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陆潘:“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冷静冷静你倒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可是……”
“可是什么?今日在大厅上,那周钱分明就是在故意挑拨,你却偏偏的上了他的道,这回好了,落下个害贤的名头”陆可为来回踱了几步,刚要再说,却见一个小兵行了进来,正是护送周钱的两人之一。
“那个人可安顿好了?”陆可为问道。
“回老爷,安顿好了,就囚禁在原来盛放马匹饲料的小屋子里。”
陆潘听到这里,脸上划过一抹得意,今天一天都不顺心,就这消息还让他略微觉得有些开心,脸上透着揶揄的笑意:“他对那环境可还满意?”
士兵旋即将周钱随他二人到了那门前,如何进了那柴房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坦然的进去了?”陆可为疑惑道。
“对,什么都没说,满脸的笑意,小的看来,肯定他从没过上好日子,所以不以为然——”
“混账滚出去……”陆可为打断他道。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周钱真是个人才,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做到如此淡定的,当真是不简单”
陆潘阴沉着脸道:“人才又如何,明天我就剁了他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杀人能解决问题么?你杀了周钱,苏誉就会有赵钱张钱李钱……人才是杀不光的,但是能遇到的却是有限”陆可为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想,用什么办法我们也能笼络到几个可安邦定国平天下的人才,再加上我陆家雄厚底蕴,混迹天下,当游刃有余矣。”
第二百六十一章项离小儿(一)
杭州城往西百里左右,属于广德县地界。此处原本是荒山野领来着。只是前朝的时候里发生过叛乱,一来二去的就聚集起一批民众,叛贼就在此处为家,建了寨子,寨子四周都是崇山峻岭,刚好卡在路中间。两侧不易翻越,造成了现在易守难攻的局面。后来叛乱平息了,匪首伏了法,寨子却被保留了下来,越发展越大,人口也越来越多,竟成了一县。正华初年,改名为广德县。
广德县如今又开始不太平了,它正是苏府和陆家冲突的最前沿。
时间已经是八月中旬,酷热已经渐渐的弥散。广德县西黄风山口的大寨中,坐着陆潘帐下第一猛将——褚浩然,此人原籍是济南府往南几百里的薛县,据说是孟尝君的封地,原叫做薛国。此处豪杰层出不穷,褚浩然便是一员文武全才,当年在薛县煤矿中为陆家打工,被陆潘一眼看中。褚浩然也没有让他失望,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这位浩然大将在陆营中都是惊才绝艳之流,福建一省,便是他一手拿下,半月之内连克十四城,福建境内文官武将无不闻风丧胆,纷纷归顺了陆潘。
“报——探子来报,苏将项离帅兵马五千,向广德而来”一个小兵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报到。
褚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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