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要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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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要臣死-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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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湛接过来,让宁晋坐在他身边的小椅子上,扔给他一本《四国列传》,道:“今天就看这一本吧。”

    一开始何湛只让他自己在书架上挑着看,等宁晋看完了,何湛才告诉他哪些书不可取哪些书可取,亦会细细解释书中究竟哪处不可取。每每此时,宁晋都会用极为崇拜的眼神看他,他觉得三叔看得书多,懂得也很多,是非曲直全都能理清。宁晋觉得宁平王给宁左宁右请得西席先生都比不上何湛博学多识。

    后来何湛开始挑书给他看。起先只是简单的人物小传,从朝堂官宦到江湖侠客皆有涉猎,何湛教他如何看人识人;再后则是家国史实,从西域到中原,各国各朝甚至民族部落都囊括于中,可何湛也不教了,只让宁晋看,等他有了问题,再来问何湛。宁晋问题问得浅显,何湛也不会答,令宁晋再从头看一遍,再将答案解释给他听。

    以前在清平王府,宁晋没有机会读书,只能在先生教宁左宁右的时候偶尔偷听几句,学得杂乱而零碎,难成体系。现在何湛理开来,一本一本地教给他,他一本一本地看,识了不少字,明白了很多东西。

    宁晋执卷看了很久,上书旧朝西京夫人奢靡,“戴太真晨婴之冠,履元琼凤文之靴①,颜绝世,乃为世人惊叹”,忽得就想到昨夜何湛提及的小叶紫檀佛珠,问道:“三叔为何不让晋儿看那些记载珍玩古董的书籍?”

    何湛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挑眉笑问:“你看那些做什么?觉得你现在读得这些都枯燥乏味了?”

    “没有。只是三叔喜欢,晋儿也想知道一些。”

    “你要是感兴趣,第四排的书架上面摆了《均窑》《天宝》《博物》三本,比较浅显易懂,等完成了功课可以拿去看看。”

    宁晋点点头,将视线移到手中的书卷上,可心思全不在这儿。宁晋想,若他能晚一点遇见何湛就更好了。再晚一点,三叔所说的,他都能理解;三叔喜欢的东西,他也能略知一二。而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在三叔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只能在一旁傻傻地听着。

    提到古董,何湛想到沈玉抱着的那只金樽玉菩萨。在沈玉未入京之前,何湛可就听说了这尊玉菩萨的消息。

    呵!何湛暗自冷笑。那些人真是一番好心思,单单拉何德一人下水还不够,还要将他何湛拉入这趟浑水当中。这忠国公府到底是该多碍眼,才会让人想要他何家断子绝孙?!

    可他不是以前的何湛,这趟浑水不用他们拉,他自己也要下去走一遭。

    等用过午饭,何湛对宁晋说自己要出府办事,宁晋见他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乖乖地不问,跑去给何湛备了辆马车来。

    下了一场秋雨,这天便更冷了几分,落在长街上的枯叶还未来得及打扫干净,如在地上铺了一层淡黄色的锦布。何湛敛了敛大氅,蹬上马车。宁晋冲何湛挥挥手:“三叔早些回家。”

    何湛点头道:“好好看书,若我回得晚便自个儿吃饭,别饿着。”

    风呼呼地从车窗边掠过,何湛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折扇上悬着那枚青龙翡翠扇坠。何湛将扇面缓缓展开,上画着月下西湖的美景。他又将扇子敛上,眼睛微微眯起来——是时候引蛇出洞了。

    何湛乘马车来到城郊的京窑,来找的人是管事张南。

    何湛下马车时,张南赶紧迎上来,身后跟着两个冷面的侍卫。他面露惊讶之色,道:“三爷?近日您来得勤啊。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何湛行了个礼,说道:“何谈吩咐啊?”何湛的眼睛在张南后边儿的侍卫身上打量了几眼,张南立刻意会,将左右屏退,引何湛到内厅中去。

    何湛进来将扇子扣在桌上,用红线穿着的那枚晶莹剔透玉石扇坠发出清脆的碰撞响,让张南看得眼睛发直。张南叹道:“呦,三爷,您这样好的青龙翡翠都拿来当扇坠啊。”

    “怪不得别人说你是火眼金睛,这一瞄,就能看出是个什么货色来。”何湛赞声说,“当之无愧。”

    “我就能看看,哪跟您一样这么阔气?”张南说,“这个值不少钱吧。”

    何止值钱?之前何湛靠倒卖字画,手中存了不少钱,可为了得这一块青龙翡翠,几乎是“倾家荡产”。

    他将扇坠解下来,往张南面前推了推,说:“我心里惦记着你口中那只金尊玉菩萨,你多找些人帮我打听打听,我想要在菩萨转手前见着卖主。劳你辛苦一趟。”何湛拿着扇子敲了敲桌面,示意张南将扇坠拿走。

    “哎呀,三爷,这可使不得。”张南赶紧将扇坠推回去,“这太贵重了,您只要发话,我哪能不给您找啊?”

    何湛用扇子按住张南的手背,低声说:“这种事等不得,哪怕一个时辰呢,就有可能转落他人手中了。三天,三天之内我要见到卖主。”

    “三爷,这可不好说啊。我只能说尽力为您张罗着,哪能给您保证这个?”

    “最近我看上一个俏货②,价格有点浮。”何湛冲他比出三根手指,张南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何湛说:“我想尽快见见那尊玉菩萨,看买哪一件儿好。”

    张南用手指叩了叩桌子,说:“得勒!三爷,您别着急买别的物件儿,我敢保证,您见了那玉菩萨铁定走不动路。”

    “好。”他用扇子将扇坠推过去,说,“劳驾。”

    张南将扇坠揣到袖中,嘿嘿笑着伸出大拇指:“三爷真倍儿阔气!小的这就马不停蹄地给您办!”

    作者有话要说:  ①“戴太真晨婴之冠,履元琼凤文之靴”取自《汉武帝内传》。

    ②俏货:精美的收藏品,多指瓷器。

    ————————

    宁晋记在小本本上:

    讨厌的人的列表

    1。凤鸣王宁祈

    2。清平王府宁左宁右

    3。杨坤杨褚恭

22|鱼钩() 
秋风起,寒山转苍翠。忠国公府荷塘中的荷花全都枯败,莲叶像是破落的黄金伞,同莲蓬一样蔫蔫地耷拉着脑袋。□□挑破万里碧空,震得枫树叶飒飒而落,凡沧海横扫之处,浮光掠影,镇杀四方。

    这处小院荒凉已久,宁晋不知何湛为何要来这里练枪,不想让别人看见似的。不过宁晋倒开心,这样漂亮的枪法,只有他才有资格观赏。

    沧海枪在何湛手中不似在杨坤手中,杨坤无论是拿枪还是挑枪,总将沧海耍成霸王枪,攻军破竹,所向披靡,枪枪都带着霸烈的劲风;何湛舞起枪法,没有杨坤那样的力道,出式全在一个“巧”字,角度刁钻,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虚实难辨,却在不经意间挑中敌方要害。

    何湛收势,宁晋拍手叫好:“三叔真厉害!”他跑过去给何湛擦了擦汗,说:“三叔教我学武好不好?”

    何湛大口喘着气,微微勾唇道:“以后会有人教你。”

    何湛学得是百家功夫,枪刀剑匕、拳法脚法都是在军中自个儿摸索出来的,没有一个体系,虽然灵活多变,但哪家都不精通,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他只有跑的份儿,庆幸的是——何湛逃跑的功夫乃是上上乘。

    可宁晋就不一样了,宁晋入玄机子门下,入得是正统教派。江湖上不少高手都曾得过玄机子的指点,宁晋在他座下修习,刀剑玩得叫一个绝,以至于以后在朝堂中都难逢敌手。

    他不教,再把主公给教歪了。

    宁晋正欲说些什么,何湛便按住他的肩,推他走出这个小院,道南阁子去。出了八角门走出不久,就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往南阁子走,碰上何湛,那侍卫施礼道:“三少爷,属下回来了。”

    哦?居然这么快?

    有路过小侍女捧着瓜果,冲着何湛盈盈施礼:“三少爷好。”

    “恩,好好。”何湛点点头,转而揽住那侍卫的肩膀,大笑道,“怎么?替我看过香香姑娘了没有?她近来还头疼吗?”

    侍卫木着脸点点头,说:“呃。。。还好。。。香香姑娘有些东西要属下交给少爷。”

    何湛见那两三小侍女走远,这才松开手,将侍卫推到南阁子中。宁晋板着脸跟在后头,不知道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侍卫,当真碍眼得很。

    进了南阁子,那侍卫单膝跪在何湛面前,递上一方丝绢。何湛转而对宁晋说:“你先去玩儿吧。”宁晋死死盯着那个白色的丝绢,暗暗瘪了瘪嘴,也不违逆何湛的话,点头退下。

    何湛坐到桌上猛饮几口茶水,问:“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侍卫低下头:“按照少爷的吩咐,在沈公子身旁盯了三天。这几日的确有朝廷中的人找过他,让他把玉菩萨转入官卖场中,以此来结交官员,沈公子见这是条路子,就答应了。来者脚步稳健,像是练家子,属下怕暴露未敢靠近,故没能看见那人是谁。”

    “无碍,你做得很好。”何湛沉下身,将视线移到他手中的丝绢上,问,“这方丝绢是香香姑娘的?”

    “正是。”

    “她给我的?”香香是品香楼的歌女,何湛没事就往她那儿听几曲,一来二去也算熟客,但也没熟到让女子赠送香绢的地步。在靖国,女子送香绢香囊算作定情。

    侍卫支支吾吾道:“她。。。她啥都没说就塞给我了,应该是给少爷的吧?”

    何湛含在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真恨不得上去踹这人一脚:“都塞给你了,你还不懂?”

    侍卫急得面红耳赤,汗水涔涔:“不。。。不是。。。属下知道香香姑娘心念着少爷。。。”

    “榆木脑袋。好好收着吧。”何湛将茶杯放下,“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懂吗?”

    侍卫将细绢握了又握,继而藏在胸间贴近心口的位置。原本他小小兵士,无缘见到香香姑娘,何湛给了他一次机会,对何湛他是万分感激,连连点头应下:“属下明白,属下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从京窑回来后,何湛便从何大忠手下挑了个兵士去盯着沈玉。原本也不知道挑哪个靠谱,偶听见底下人议论此人对品香楼的香香姑娘心仪已久,何湛当即就选了他去。一来他是何大忠手下的人,用着还算放心;二来何湛能抓其软肋,以美人作利许之,能让此人甘心办事。

    谁不想,居然还真成了。

    好兆头!说不定这一世,他何湛不会混得那么惨了。

    果不其然,等到傍晚时分,何湛正带着宁晋用膳,张南派人来信道“后日品香楼,菩萨现世,以待三爷”。

    鱼儿上钩。

    何湛高兴,夹了块鱼尾巴上的鲜肉给宁晋,笑着说祝词:“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宁晋也有模有样夹起鱼头,回道:“金龙入沧海,独占鳌头。”

    何湛哈哈笑道:“怎么,还念着那把沧海呢?”

    念着呢,当然念着呢。三叔不肯教他枪法,定是避讳杨坤。那把沧海,三叔更是视为珍宝,连碰都不让别人碰。宁晋撇了撇嘴,说:“念着有什么用,三叔又不教我。”

    何湛不知道宁晋在想什么,还以为他钦羡那把破云穿山的沧海枪。何湛揽过他的肩,道:“三叔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会有人教你的。不过,你的确缺一件称手的兵器。后天你陪三叔去个地方,三叔给你挑把好剑来,怎么样?”

    宁晋听言,大喜过望,眼睛亮晶晶地问:“真的?”

    “你三叔何时骗过你?”

    “谢谢三叔!”宁晋笑得很开,眼睛弯得像皓月,将刚刚夹给何湛的鱼头挑到自己碗中,给何湛夹了一块筷子鱼尾上的嫩肉。何湛狠狠揉了揉宁晋的头,愈发开怀,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待至官卖会开始那日,何湛早早带着宁晋赶到了。何湛吩咐小桃红给宁晋裁得新衣裳刚做好,宁晋穿上那件玄色的小袍子,长发被束得一丝不苟,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时,目如朗星,整个人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小狼。

    在忠国公府被何湛养了这么些时日,他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血润,面容棱角分明,五官比以前更为英俊。

    看着何湛,他英眉舒得开来,眼眸流着别样的光彩,神采飞扬。他像是在草原上奔跑的小狼,而且是撒了欢打滚着的那种。

    何湛给了宁晋一张面具,让他带上。

    品香楼乃是官略的酒楼,来往者非富即贵,这已成为公开的秘密。收藏古玩的风气已经时兴了好几年,品香楼把官卖会办得最好,由于这里交易的成金会有部分流入国库,朝廷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放任。但放任归放任,并不代表这里真没人盯着,所以带上面具隐藏身份,也是必要的。

    张南在门口等候已久,他跟何湛合作过不少次,自认得何湛的马车以及何湛脸上的面具。见何湛来,他赶忙迎上去。何湛同他来回寒暄几句,就由他引着进品香楼。

    何湛牵着宁晋入品香楼的时候,宁晋腰挺得很直,下巴微扬,像是他身边站着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此刻他就像是那种口中叼着一只小白兔作战利品,耀武扬威地在草原上撒了欢打滚着的狼。

    何湛也没看明白宁晋怎么这么高兴,但只要宁晋高兴,他就高兴。

    刷好感度要从小开始,这样小命才长,位置才稳。

    张南给何湛定了二楼上好的雅位,在这里能纵观全场,而且不像一楼大堂那般吵闹。

    张南赔笑道:“三爷您稍等,这次官卖马上开场。下官找到卖主的时候,他已答应将此物交由官卖会作中介了。”他附到何湛耳边,耳语道:“下官给今天来的官爷通过气,三爷能用最好的价钱拿走这尊玉菩萨,交接时您就能见到卖主了。”

    何湛展笑,说:“你办事,我最放心。”何湛将目光投到对面的雅座,问:“对面坐的是谁?”

    “哦。。。”张南眼神飘忽不定,说,“下官也不知道是哪路的。三爷你甭担心,这菩萨铁定是你的。”

    “好啊,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不是吗?”何湛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让不禁张南偷瞄他一眼,但何湛已转过头去看楼下台子上唱软侬小调的香香姑娘了。张南暗笑,这爷还是好这口,没个正经。安顿好何湛,张南下楼去张罗其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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