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容黎还是不懂:“当日在衙堂之上,你为何非要让邓图先否认身份,再扛不住逼问,承认?
直接让他承认不就得了?
费这功夫干什么?”
钟自羽瞥了小黎一眼,摇头道:“小孩子家家的,没开情窍,这就不懂了吧,我问你,若今日下牢的是你父母,或者你七王叔,与你娘,你觉得这两者会有什么区别?”
容黎摇头:“有什么区别?”
钟自羽道:“你父母是一家人,若两人一起下牢,就会相互扶持,想尽办法一起脱逃。
但若是你七王叔与你娘下牢,你七王叔心里有你娘,可现实里得不到你娘,如今你娘遇难,他不会急着与你娘逃脱,反而会近水楼台,先占你娘的便宜。”
容黎忍不住为容溯说话:“七王叔也没这么猥琐。”
“可是邓图是这么猥琐。”
钟自羽沉着脸:“我让他否认,表现出为他好的态度,那就会让他觉得,我与他是一条心的,下了牢,虽然有时会对我发脾气,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占我便宜,因为没必要。
但若是我没为他设想过,他就会觉得我们不是一条心,下牢后,他会怨恨我,狱卒也不是时时都能照应我,找个半夜,他将我打晕,奸污我,我怎么办?”
容黎叹了口气:“出狱后,你还是弄张面具吧,这张脸,招事。”
“我不知道吗!”
钟自羽气死了:“当初去宁国时,我花了多少功夫,换了几个身份,也招不到邓图对购粮案起意,最后不是靠这张脸,他能跟我来青云国?
还有韩邰,也差不多,看上的都是这张脸。”
容黎站起身来:“无论怎么说,事情已经办成了,皇上说了,今年过年,寻个节假由头,便将你的刑都减了。”
钟自羽一愣。
现在还不到九月……容黎挠挠脸:“皇上不好将这功劳明算在你头上,你这是暗功,他只能背地里奖你,明面上赏你了,不就承认他起过对属国购粮的心思?
朝臣不会放过他。”
钟自羽“哦”了一声,还是奄奄的。
容黎道:“就小半年,大不了过年时我来接你?”
钟自羽抬头:“我没事,都坐了这么久了,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了。”
容黎点头,实话实说,这件事上,钟自羽的功劳最大,容黎也觉得皇上还拖着他的刑不减,不太好,尤其是为了这次的事,钟自羽都差点失身了,钟自羽失身的时候,皇上还没救他……虽说皇上也有他的难处,但这么委屈钟自羽一人,对他真的不公平。
“这样吧,我再进宫劝劝,九月有皇后娘娘的寿诞,挑这个由头减刑,应也是可以的。”
钟自羽摇头:“别想了,你不常不在京,不清楚,皇后寿诞,是不办的。”
容黎一愣。
钟自羽道:“皇上励精图治,对后宫之事看得很淡,到如今也只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便足以说明,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后宫里,皇后寿诞,贵妃玉诞,从来都是不敢声张的。”
钟自羽对天家婚丧,记得比自己家的事还清,须知每次国庆国乐,都是挣表现减刑的好时候,十五年减了这么多刑,他可是专业的!容黎还是道:“我进宫先问问吧。”
容黎进了宫,还没见到皇上,倒是先听到了另一桩事。
“联亲?”
那跟他说话的小太监捂着嘴笑,点点头:“于文大人作为仙燕国特使,这回回来,把仙燕国文清公主都带回来了,仙燕国那边的意思,是想和亲,加深两国邦交,但是文清公主是仙燕国帝的掌上明珠,咱们皇上又有了皇后,仙燕国那边的意思,是不愿文清公主做小,想要咱们皇上,寻一位有头有脸的皇亲厚戚,助两国缔结秦晋,皇上听闻此报后,筛选一番,最后似乎是定的小世子。”
容黎瞪大眼睛:“我?”
小太监继续笑:“小世子还不知道吧,这阵子您家的老夫人,把京都各名媛家都走遍了,还托了七王爷为您寻摸婚事,七王爷听闻此事,便向皇上举荐,说将那文清公主许给您正好,皇上似乎还在犹豫,但应是没跑了。”
容黎目瞪口呆。
小太监又说:“文清公主年方十九,比您家小郡主只大一岁,与您正是匹配呢。”
哪知容黎突然道:“她比丑丑大一岁半,今年是满二十。”
小太监一愣。
容黎则低下头来:“不过辛贵妃与皇后皆待她如珠如宝,不愿她早嫁,多留她两年,也正常。”
小太监结巴:“原,原来,小世子,认识文清公主?”
容黎摇摇头,陷入沉思,却不说了。
第1824章 容黎后记12()
容黎在宫中等了许久,才等来行色匆匆的皇上。
压下文清公主的事,容黎先问了钟自羽可否提前赦放的事。
容矜东抿了抿唇:“皇后寿诞不办,这是规矩,便是朕的寿辰,也是一切从简。”
容黎犹豫一下:“那近期可还有别的名目?”
容矜东抬起眸:“倒是还有一个。”
容黎眼前一亮:“是什么?”
容矜东看着容黎,将他上下打量一圈,才道:“仙燕国来使抵国,仙燕国文清公主随行,此番来意,名义上只说公主想赏玩耍乐,增进两国交流,但暗地里,仙燕国是想用联姻的法子,加促两国邦交。”
容黎低下头,心里有些犹疑。
容矜东又道:“若朕与文清公主成亲,两国大婚,普天同庆,必有一场大赦。”
容黎猛地又抬起头:“皇上……与文清公主?”
容矜东问:“怎么?”
容黎只得摇头,却又道:“不是说要寻一位皇亲厚戚……”“这话你听谁说的?”
容矜东挑了下眉:“两国联姻,自然是皇上与公主最匹配。”
容黎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我是听七王叔提了句……”容矜东点头:“仙燕国那边,不愿公主做小,一开始,的确提议,要从皇亲国戚中,寻一合适人选联亲,说来,七王叔倒是同朕提了你,说是你与文清公主,也算匹配。
不过你常不在京,成亲后若还是这样,岂非会待薄公主?
其他王孙公子中,二十来岁,房中无人,又一个没有,朕实在寻不到合适的,便惟有亲身上阵,若到时仙燕国实在不愿,便算了,等过几年,朕的小公主长成,送往仙燕国也是一样。”
容黎这么听着,也只能点点头。
容矜东又道:“若仙燕国同意,那年前,应就会举行大典,到时便将钟自羽放出来。
若仙燕国不同意,仍旧只能等到新年,不过也差不了几日,你让钟自羽稍安勿躁,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这阵子京兆尹会对他额外照料,以前的劳刑往后都不用服了,牢房也会给他换一间干净的。”
容黎纳纳的答应,又与皇上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回府后,容黎先去同外祖母请安,却不妨外祖母院中竟有外人。
纪夏秋倒是乐见其成,让房中的外眷先去屏风后头,才拉着外孙的手,小声道:“是成国公家的二小姐,前几日我去绸缎铺买布,遇到了这位二小姐,一番闲聊后,便有些相见恨晚,你也知我一个人在府里闷得慌,二小姐心好,总来陪我说话,这会儿我们在绣荷包呢,你看看这花样,好不好?”
容黎被拉着非要点评那荷包,他也说不出好坏,只道:“不错。”
纪夏秋更满意了:“二小姐蕙质兰心,心灵手巧,我与她投缘得很,你要不要,与她打个招呼?”
容黎看了眼屏风后面的倩影:“不好吧。”
“就隔着屏风招呼,又不让你们面对面。”
纪夏秋说着,还推了外孙一把。
容黎只能对着屏风行礼:“您好。”
屏风后面的人微微躬身,像是也回了一礼,接着娇羞乖顺的声音便传出来:“问世子好……”干巴巴的问好后,容黎看向外祖母。
纪夏秋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又凑着外孙小声问:“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容黎十分无奈:“外祖母,哪有您这么硬来的。”
“你就说怎么样。”
纪夏秋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儿二小姐,长得是顶漂亮的,绝对不会辱没你。”
容黎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道:“您这是已经看好了?
我怎么听说,您还向七王叔怂恿,让他将我说合给仙燕国文清公主呢?”
纪夏秋摆摆手:“这个没戏了。”
容黎一顿:“为什么?”
纪夏秋道:“起前我也觉得那位公主十分合适,不过我听到风声,那位文清公主,在仙燕国时便有“凡尘仙娥”“第一美人”的佳称,传说,长得比那天宫的仙子还招人,她身份那样贵重,联姻又是为了两国邦交,这样的人,才貌双全,皇上但凡见了必定挪不开眼,哪还有你的份。”
容黎沉默下来,想到之前皇上说要“亲身上阵”,原来就是听了这些传言吗?
容黎一时兴致缺缺,就道:“药铺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纪夏秋忙拉他:“你要走,不跟人家二小姐告辞?”
容黎没办法,又对屏风告了辞。
屏风后的二小姐也忙回了礼,与他告别。
容黎走了后,那位二小姐才从屏风后出来,她一张脸蛋都俏红了,纪夏秋看到,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这桩好事,基本上已经是成了!朝廷出使仙燕国的亲使队伍,九月初九才抵达京都。
彼时街上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容耘也来找容黎,要拉他一起去看车队。
容黎并不想去,随口道:“你堂堂十六王爷,想见亲使,进宫见就是了,在街上与百姓挤什么?”
容耘摆手:“谁要见亲使了,还没被于文太傅打够手心呢?
我想看那位文清公主,听说她长得可好看了,是仙燕国第一美人!”
容黎低头切药,理都没理他。
容耘又缠容黎:“好阿黎,陪我去嘛,严丘走了,都没人陪我玩了,你不能不管我。”
容黎抬起眼眸:“你想去就自个儿去,带了侍卫,还会跑丢不成?”
容耘不满:“那看热闹,肯定是要和朋友一起看,谁跟侍卫一块儿看?
侍卫只会说,王爷,这样于理不合,王爷,那样有碍观瞻,哎哎哎,我都不想和他们说话!”
容耘一直赖容黎,赖到药铺掌柜都看不下去了,婉转的劝小少爷提前下班,把这黏皮糖赶紧带走!容黎没办法,只得跟着容耘去看热闹。
容耘事前就定好了位置,在两街最好的观景楼包了厢房,两人前脚一到,后脚,就听敲锣打鼓,原是车队正好进城,从这边经过。
容耘整个人都快从窗户翻出去了,一双眼睛冒着精光,往车队里寻梭,等找到了那最为贵重的八人大轿,忙唤容黎过来一起看:“阿黎,阿黎,快过来,那就是文清公主,就是那,就是那……”容黎被容耘吼得脑门疼,为让他闭嘴,只能跟过去。
那轿子包的严严实实,从外头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可容耘却十分亢奋:“我若是年长几岁就好了,皇上说我的年纪与文清公主不合,不给赐婚,你说我若和你一般大,便可求皇上将那公主许给我了,我就想知道比仙子还美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容耘唠唠叨叨,容黎见什么也看不到,便转身,打算回屋喝茶。
第1825章 容黎后记13()
容黎便回头,果然看到,那八人大轿右侧,窗幔被掀开一个角,一只玉雪皓腕从那小角伸出来,而后,轿边的婢女便凑近,像是听轿中人吩咐。
只片刻后,那窗幔就又落了下来,而那婢女则跑到前方的官轿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官轿里坐的是于文尧,于文尧听完婢女的话,应了一声,车队继续前行。
容耘见车队越行越远,失落的同时,又拉着容黎,也要走。
容黎问:“去哪里?”
“进宫!”
容耘道:“于文大人要带文清公主进宫面圣,我未得诏令,不得入内,但阿黎可以,阿黎,你带我进宫看看吧,我就看一眼!”
说着,还小心翼翼的比出一根手指头。
容黎哭笑不得,就说容耘干什么非拉自己来,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这皇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猴精。
容黎最后还是磨不过容耘,带他进宫了,二人猴累猴累的在尚卿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出来的,却不是第一美人,而是刻板老成的太傅于文尧。
一看到于文太傅,容耘就吓得屁滚尿流。
哪知于文尧也不是吃素的,眼尖的瞟到十六王爷,马上虎着脸吼:“王爷要去哪儿?”
容耘半个身子都僵了,只得耷拉着脑袋,扭过头来给师长请安。
于文尧十分狠毒,见了学生的面,就问他功课!容黎眼看着容耘从精神饱满的小白菜,迅速凋零成残枝烂叶的狗尾巴草,忍不住想笑。
于文尧不是容黎的师长,对容黎没什么考校,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批评了他四海游医的事,说“父母在不远游”,大意就是,让容黎趁着年轻多陪陪长辈,不要老出去乱跑,连累家人操心。
据说于文太傅年轻时,也是洒脱不羁的人,可是任了官职,当惯了训导主任后,说话办事,便总透着沉稳庄重,害得皇家的小孩们,看到他,比看到老虎还害怕。
容耘被师长考了半天功课,又挨了一顿训后,终于鼓起勇气,壮着胆子问:“太傅,不是听说文清公主也要进宫面圣,怎么没、没见着……”于文尧一板一眼:“文清公主路上生了风寒,咳嗽不停,她婢女说她面容憔悴,不堪面圣,便请求先回别馆休息了。”
容耘紧张极了:“风寒可大可小,请了太医吗?”
“请了。”
于文尧瞥了眼旁边的容黎:“不止请了太医,连清乐堂的坐馆大夫也请去了,清乐堂是京都最好的医馆,公主身份贵重,自然须得多方会诊,以示重视。”
容耘闻言,一脸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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