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后院,柳蔚就见前头有人,黑灯瞎火的,却是一道青色的身影立在碎石小路上,挺拔颀长,手里提着个灯笼。
奴婢看有人来接她,便屈身告辞,不想人刚一走,柳蔚就看清了那人是谁,忙扭头喊道:“两位姑娘且慢……”
话音未落,那打着灯笼的青色身影已倏地上前,铁箍一般的修长手指扣住着她的肩膀,低沉森冷的声音,从后响起:“要去哪儿?”柳蔚机械的扭着脖子,慢慢往后看,在烛火的映照下,看到一张铁青阴冷的冷俊脸庞,忙咳了一声,陪着笑道:“容,容棱,我们有话,慢慢说……”
第1556章 我就知道你喜欢看…()
左腕受伤,血流不止?
容棱深沉的看着完好无损的柳蔚。
柳蔚不知岳单笙帮她遮掩过,还编了伤势,她回来时也没做准备,如果提前知道,假包一圈儿布条装装样子也是好的。
现在容棱将她捉个正着,特地看了她的手腕,灵巧活络,连个疤印都没有,他脸又寒了几分。
柳蔚怕他秋后算账,殿上两人打斗的场景跃然眼前,她想到当时容棱那绷得紧深的脸,心里也慌,眼珠子转了一圈儿,突然扭头,笑出八颗牙齿,拉了拉自己的裙角,问:“我特地为你穿的,好看吗?”
容棱眯着双眸盯着她的裙子,表情没有半点动容:“不好看。”
柳蔚又迎上去,勾着他的手,晃了一下:“你再看看,我觉得挺好看的,还梳了髻,这叫双燕髻,你听这步摇声多清脆,我像不像个风铃?”
容棱将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没让她糊弄过去,问道:“不解释?”
柳蔚心虚,看看左右,小声说道:“这是别人的院子,回房说吧。”
容棱冷笑,问道:“回房想做什么?”
柳蔚低眉顺眼:“回房认错。”
“怎么认错?”
柳蔚琢磨着容棱的意思。
容棱这人吧,好也不是不好,但有几个毛病,一,会见缝插针,二,是个色胚,她觉得他是在暗示什么。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容棱却是一脸正经的,满面冷光的道:“看来是不识得错?”
说完,将手里的灯笼搁到柳蔚怀里,转头往小径上走。
现在就是给柳蔚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偷跑,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容棱后面,亦步亦趋的还帮他打灯笼。走过小径,前面就亮了,是个小院,院子里有两间厢房,一间是容棱与柳蔚的,一间是小黎的,方才柳蔚被脱衣服时,小黎就被云想使唤走了,现在小家伙早已回了屋,坐在窗前看到娘亲回来,忙跑出来
关心。
有小黎在,柳蔚壮了点胆子,拉着儿子的手,悄悄问:“你太爷爷呢?”小黎指指院墙另一边:“太爷爷住那边,与那个什么什么魏,什么什么钟一个院。”故意不说魏俦和钟自羽的名字,又补充:“玉儿姐被云想姐姐带去了她家,说是玉儿姐要治病,这里远,留在他们家方便。
”
柳蔚点点头,又问:“丑丑呢?”
小黎道:“在太爷爷屋里睡了。”说着,又拉拉娘亲的衣袖:“娘,丑丑有些奇怪。”
柳蔚一愣:“怎么奇怪?”
“就是那火……”
谁知他刚说个开头,前头的容棱突然转身,寒声道:“你回房去!”
小黎犹豫的看看娘亲,又看看新爹爹,权衡一番,很有求生欲的道:“我今晚,去太爷爷屋里睡,娘,你……”小家伙叹了口气,模样像个小大人:“你自求多福。”
柳蔚心里一噎,正要说话,小黎已麻利地窜走,不见踪影。
柳蔚听小黎这语气,再看容棱冷酷的面容,又多了两分胆怯。
今天她是做错了,但被骂得也够多了,方才在大厅里就被管教一番,现在容棱又给她脸色看,她心里也委屈,好歹也是生死间走了一遭的,就想,要不掐几滴眼泪卖惨?先把人糊弄过去?
可容棱明显不给她机会。
男人进了房,毕竟不是常住的屋,里头还显冷清,但被褥都是干干净净的,蜡烛也点了许多,弄得满室亮堂。柳蔚跟进去就小声自辩:“其实也不是非要涉险,但国师那个文弱书生,提把刀都费力,杀人这种事,就怕他办不好,这才想就近督促,我跟岳单笙早也设计好了,心里都有成算,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不
过最后你替了他,我反而高兴,你武艺好,手更稳,切磋之时恰到好处,看着唬人,实则轻巧灵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
“切磋?”容棱打断她的话,映着满室烛火,将她冷觑:“谁告诉你,那是切磋?”
柳蔚僵硬的扯下嘴角:“什,什么意思……”
容棱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柳蔚忙一步一步往后退,片刻下来,她被挤到了桌角,颤颤巍巍的抬手,想挡住容棱前进的步伐。
可容棱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后一转,将她掌心反压在桌上,倾身到她跟前,森冷的道:“你退步了,没从那两刃对垒中,嗅出我的杀意。”
柳蔚咳了一声,顿时面露苦色,又仗着容棱下不去手,直把脖子扬起来,又闭上眼睛:“那你杀了我吧。”
容棱的目光越来越寒,盯着这个不知错还威胁自己的女人,真恨不得揉碎了她。
可说着唬人的话,动起手来却未必是谁先认输,容棱知道柳蔚是吃定了自己,越发气恼。
柳蔚皮了一下,也怕他恼羞成怒,赶紧又睁开眼,往前一靠,软软的陷在他怀里,嘴里哄着:“真错了,真错了,饶我一回,就一回,再也没有下次了。”
容棱声线嘲讽:“你上次也是这么说。”
柳蔚不记得自己上次做错了什么,但估计以前的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严重,便又心虚,只得拉扯他的衣袖,轻轻的转移话题:“我这裙子,真的不好看?不好看,那我脱了……”
容棱皱眉,仗着这个姿势,柳蔚看不到他表情,他眼底掠过一丝不舍。
柳蔚见他沉默,还能不了解他?登时眼前就亮了,小声道:“真脱了?”
容棱将她推开,表情正经得都不像他:“随你。”
柳蔚过去将房门拴上,边走回来,边拉着裙带,一下一下的解。
容棱看着她葱白莹润的手,待她真将裙子敞了大半,他顿时板着一张冷酷的俊脸一把将其按住,咬着牙道:“现在脱什么衣服,用过膳了?”
柳蔚一下将他抱住,高兴的笑:“我就知道你喜欢看,那我今日就这么穿,此事就当翻篇了!”
容棱将她手甩开,见不得她小人得志,也见不得自己不长骨气。
每次都是这招,每次都是美人计,偏偏他每次都中计!
哪次教训她时,不是高高扬起,轻轻放下,这人就是专挑他的软肋,料定他吃这套!想着更生气了!
第1557章 娘,妹妹是不是中邪了?()
翌日一早,一墙之隔的小黎探头探脑的往这边院子张望。
住在同院的钟自羽起的早,见他鬼鬼祟祟,开口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小黎本在偷窥,冷不丁被吓一跳,回头再看来人是谁,更没有好脸色,别开头不理他。
钟自羽也不在意,云家祖宅被毁,他们寄人篱下,被迫搬到这胡同小宅,因地方不大,下人自然也少,他起得早就是不想麻烦别人,打算自己打水洗漱。
打上了两盆净水后,想到同一院子的老人,又看柳蔚家那孩子还是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便问:“你太爷可醒了?”
小黎没回话,脸都没转。
钟自羽又打了一桶水,放在井边,道:“他若醒了,你给他提进去,若是提不动,叫我一声。”
小黎怎么可能提不动,他一身内力,别说提水,就是搬个大鼎都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就是不想理这人,故此还是没答应。
钟自羽端了水盆进屋,屋里魏俦也醒了,坐在床上朦朦胧胧的,问:“跟谁说话呢?”
这小宅子一个院只有两间屋,他与魏俦睡一间,还好里头是两张床,倒也不挤。
钟自羽把盆子放在架子上,一边浸湿布巾,一边道:“柳蔚家的孩子。”
魏俦闻言一嗤,掀开被子,趿着布鞋下地,道:“惹那活祖宗干什么,他肯理你?”
钟自羽摇头:“不理。”魏俦半点不惊讶,就着钟自羽打的另一盆水,自己也清洗一遍,懒洋洋的道:“昨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好像那云宅被毁,背后还有内情,我们是外人不好过问,但听那阵仗,像是又与柳蔚有关,我睡前还
在门前听到那小孩跑去他太爷的房,说他爹娘要吵架,他过来躲灾。”
钟自羽对别人的事没兴趣,洗漱完了后,就端着盆要出去倒。
魏俦也跟着出去,两人倒了水,看到院墙下那小孩一跳一跳的,也不知他一大早上的,在犯什么毛病。
可二人正要回屋,却听稚嫩的童音在后响起:“那个……”
钟自羽与魏俦同时回身,看向那孩子。
小黎不自在的搅了搅手指,吞吞吐吐的把眼珠转来转去,半晌才说:“我想找我娘,你们帮我去叫叫。”
钟自羽与魏俦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孩子在说胡话。
就隔一个院子,还是自己的亲娘,想找就去敲门呗,叫他们两个大男人做什么?
小黎脸也有些涨红,像是不想求他们,又不得不求,满脸的委屈:“替我将娘叫过来,往后我就不对你们翻白眼了……成,成不成?”
后面三个字透着满满孩子气的娇憨。
魏俦心里打着盘算,钟自羽却不在乎这孩子对自己什么态度,转身进了屋。
魏俦考虑再三,上前道:“替你去叫人也可以,不过你翻不翻白眼我没所谓,你换个报酬。”
小黎皱了皱眉,小脑瓜一顿思考,不知该换什么报酬合适。
魏俦露出一丝诡笑:“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我就替你叫。”
小黎顿时震惊的瞪着他,觉得他是趁火打劫:“我哪来的二十两银子!”他的私房钱都被娘亲收走了,自己可穷可穷的。
魏俦环着双臂,一脸的吃定了:“没钱做什么买卖,那你自己去喊吧。”
小黎红红的脸蛋儿都叫他气白了,跺着脚道:“要不是怕爹还不肯放过娘,我才不要求你!”魏俦狡黠的捕捉到点信息,顿时眼前一亮:“你爹娘不合啊,你怕贸然过去你爹不理你,还使唤你走?就想让我一个外人替你去喊人?想着你爹再发火你娘,外人去了,他总要顾忌面子,就不好拘着你娘?
唔,这样的话,那行,三十两,三十两我就帮你喊。”
小黎头顶都要气冒烟了:“刚刚还二十两,现在又要三十两,你,你,坐地起价!”
魏俦摊开双手:“顶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你算个折扣,二十八两咯,一个子儿都不能再少了。”
小黎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跟坏人说话!
这些坏人都是黑良心的奸贼,根本不能指望!
小家伙想着,扭头就要回房,先进了屋的钟自羽这会儿却出来,不声不响的往院外走去。
魏俦愣了一下,忙上去拉住他:“你干嘛?”
钟自羽瞥他一眼:“欺负孩子,有意思?”
魏俦听乐了:“说得像你没欺凌过老弱妇孺似的。”
钟自羽不跟他拌嘴,出了院,就敲了隔壁院门。
小黎听到了动静,忙趴在墙顶上,悄悄偷看。
刚开始敲门里面没应,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声响,然后小黎就看到,自家新爹披着外袍,一脸倦意的出来开门。
也不知那姓钟的坏蛋与爹说了什么,小黎看他爹见了门外之人,先打算关门,又听他说了几句,便转身,回了屋子。
小黎在墙上盯得着急上火,半晌,瞧见自家娘亲裹着袍子出来,这才振奋,忙跳下墙,蹬蹬蹬的跑去隔壁。
痛失二十八两真金白银的魏俦悔不当初,等钟自羽回来,魏俦就鄙视他:“居然去讨好一个孩子,恬不知耻!”
钟自羽无语的摇了摇头,懒得跟他废话。
另外一边,小黎可怜巴巴的抱住娘亲的腰,仰着头问她昨晚是不是挨打了?
柳蔚不知他怎么会这么想,牵着儿子回房,看容棱正在柜子前取衣裳,便问儿子:“你叫我做什么?”
小黎本来只是想确定他娘是不是还活着,毕竟昨晚爹看起来是真的非常生气,现在娘亲好手好脚的,他就想到另一件事,说:“妹妹有些奇怪,娘,昨日着火,是妹妹发现的……”
昨日日头还早,六王鹰犬投了火把进院,火把不少,投得又稀疏,更多的是扔在祠堂这样偏僻隐秘的地方,按理说那些地方下人都不常走动,怎么可能及时发现。
偏偏火势刚一冒起来,就叫人看到了,更及时止损,要不凭这场抱着玉石俱焚心思的有预谋纵火,怎么可能最后无一人伤亡?
柳蔚昨日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儿子提起,也愣了一下:“你妹妹怎么发现?她又不会走路出去看,也不会说话。”
“就是说话了才奇怪,妹妹叫了,叫‘火’。”
柳蔚顿时瞪大眼睛:“你妹妹又会说‘火’?”
小黎点头,小脸都愁坏了:“不会叫爹,不会叫娘,不会叫太爷爷,不会叫哥哥,会叫‘狼’又会叫‘火’,压根没瞧见火,就知道喊火,这是为什么啊?娘,妹妹是不是中邪了?”中邪不可能,但小孩会说话,必然是大人教的,先前还不知谁教她说“狼”,现在又去哪里找,谁教她说的“火”?
第1558章 就一个憨头憨脑的小黎跟着上蹿下跳()
容棱老神在在的换了衣衫,柳蔚看他如此镇定,忍不住扭头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容棱正束着腰带,双眸抬了抬,不甚在意的道:“不知。”
柳蔚不信:“你女儿如此怪异,你却一点不惊?你分明是知道什么,快说,是什么?”
容棱路过柳蔚身边,顺手在她头顶摸了一下,转而去外头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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