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柳蔚这个现代人都能想明白,付鸿望这个古人又怎会不知。
可付子茹如今的身份很敏感,付鸿达造下的孽,现在都要由这个女儿来承担,老爷子不喜,三房不喜,就连五房的付鸿天,都将自己如今的惨状迁怒到付子茹这个孩子身上。
要继续在付府生活,对这孩子,也不见得多好。
“若想让付子茹留在府中,且日子好过一些,也不是没有法子。”
付鸿望意外的看向柳蔚,问道:“您有法子?”
他一个付家当家人都没办法,这一个外人还有法子?
“我记得,您家的老夫人,是还在的。”
付府老夫人并不在府中居住,老人家早在十多年前,便带发修行,成了青州城最大的庵堂的师太。
付老夫人姓陶,二十年前一场大病中九死一生后,便常说自己在梦中梦见菩萨,她笃定自己的命是菩萨救的,打那时开始,便开始敬佛,一日三餐不落的焚香参拜。
虔诚程度,比柳蔚的祖母,柳老夫人那种每日只念两个时辰经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再后来,付老夫人不满足在府中参拜,与老爷子磨了两年后,竟真的出家了。
再之后,付府里就像没了这个人,不过毕竟离得近,老爷子这次过大寿,老夫人是回来过的,但早上来,晚上天还没黑就走了,说的是,要赶在天黑前回去做晚课。
也不知是不是敬佛自有佛佑的缘故,老夫人的身子,越来越好,而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崇佛。
最后,明明是俗修,却成了正修,为了遵循天道,对俗世中的事,都毫不关心了。
这回付鸿晤惨死,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府里派人知会了老夫人,老夫人的回话却是——生死有命,付施主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善哉善哉。
还有付府大火。
当时还是付鸿达当家,付鸿达也尊这个嫡母,便派人去说了一声。
可哪成想,老夫人张口就道:“金木水火土,皆属天道,天道降灾付府,府中必是有大过之人,只有找出那人,束其悔改,菩萨才会收回灾祸。”
付府中派去传话的下人见了老人家那神神叨叨,万事不管的姿态,觉得非常欠揍。
但老人家看起来再无情,说话做事再气的人肝疼,她也还是付老爷子的发妻,还是付家兄弟的亲母,还是付家几位孙辈的奶奶。
你可以忽视她,但你不能否认她,见了她,你还得尊尊敬敬,行跪拜之礼,因为这就是孝道。
柳蔚提到老夫人,付鸿望眼睛就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摇头:“母亲连大哥之死,付府易主这等大事都不管,更不会管一个子茹,母亲怕是都不知晓府里还有一个孙女叫付子茹。”
“孙女可以不管,但若这个孙女有佛缘,天生受佛佑待呢?”
“嗯?”付鸿望滞了一下。
柳蔚道:“二老爷若真想帮你这侄女,明日起,便去老夫人修行的庵堂附近散布流言,就说付府上回的大火,原来不是无意走水,而是天降流星,正正好落到了付家四房的院子里……”
“流星?那不就是扫把星?”
“不,那是天上星宿因宿世之缘,来找他的主人。”
“啊?”付鸿望有些发傻,这种话他可一次也没听。
“原来,付家四房的付子茹小姐,是天上的子虚仙子下凡渡劫,星宿临落之时,子茹小姐已恢复仙身,而凡尘的父母,也被她接到了仙宫,永生永世,享无尽之福……”
付鸿望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柳蔚,哽了好半天,才认真的问:“您是认真的?”
柳蔚点头:“信的人,总归会信。”
付鸿望半信半疑,但第二日,还是按照柳蔚所言,去庵堂附近散了传言。
为了怕只去庵堂那边散播,会显得太突兀,付鸿望还派人在府里,在城内,在人多的地方都传了起来,甚至买通说书人,要他们以天仙下凡这事,讲述起来,有多夸张,说多夸张。
消息传出去的第一天,付鸿望心里还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此举,有点像个疯子。
但第二日,老爷子竟将他叫了过去。
在老人严肃的沉默了一刻钟后,才深沉的问:“外面的传言,你可有听说?”
付鸿望一时不知老爷子说的什么传言,估摸了一下,老实道:“关于大房、四房那些晦事,儿子已着人澄清!”
“不是这个。”老爷子看看左右,确定除了阿福没有旁人,才迟疑的道:“仙子下凡那个……”
付鸿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半晌,才张张嘴,结结巴巴的否认:“不,不,不知道……”
老爷子谴责的看向儿子:“如此重要之事,你却还不知晓,你的反应还是太差了。”
付鸿望木木的看着老父亲,不知该怎么回。
老爷子见他朽木不可雕也,痛心的叹了口气,跟他分析:“前阵子闹出这么多事,咱们付府几乎成了青州城的笑柄,而眼下,不知为何传出子茹竟是仙子下凡。你准备一下,以后就说,前阵子府中那些事,皆是因为仙子坠落,仙气泄露而引起,如今仙子已将仙气收敛,将来我付府不会再受仙气波及,只会受仙气庇佑。”
付鸿望卡壳一般的立在大堂中央,表情复杂的望着老父亲那不似作伪的严肃面孔,干涩的问:“父亲,您是认真的吗?”。。。“”,。
第1133章 八个月的肚子大得怎么都掩不住()
付老爷子一拍桌子:“跟你说这么清楚了,还不懂吗?以二盖一,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你这么笨?”
道理是懂,可是……
付鸿望不知该说些什么,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笨,他离开老爷子这里后,就怀揣着僵木的情绪,派人真的按此言,对外宣说。
第二日,他那一年半载见不到一面的母亲,就回府了。
事情就像柳蔚所想,再无稽的传言,只要骚到你的痒处,哪怕知晓不可能,你也依旧会为此动容。
老夫人本就是信佛之人,知晓自己的孙辈里,竟有个仙子,甭管真假,她都认为,这是她敬佛之心,受上天感召,送了她个有仙身的孙女。
若有这孙女庇佑,自己怕是百年之后,也会荣登九宫,上顶天庭。
而有了付府两个大人物撑腰,付子茹将来怎会过得不好?
哪怕无父无母,付子茹至少能凭着这个仙子身份,在府中安然无恙,甚至对将来的婚事,也大大有利。
事情落定后,在付鸿望带着付子茹亲自登门道谢时,付子茹这个仅仅几日,就好像成长了十岁的小女孩,猛地扑到柳蔚跟前,抱住她腰,哽咽着反复呢喃:“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谢谢谢谢谢谢您……”
柳蔚温和的摸着付子茹的头,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出了个主意,但能为这苦命孩子做点什么,她也很高兴。
或许真的有天神庇佑,在将付子茹安顿后,付鸿望的人,终于传来消息,他们找到了付子青。
付子青是个聪慧的姑娘,从付子辰的形容中就能看出,她机敏狡黠,重情重义。
面对贼人的束缚,胁迫,甚至伤害,她能用尽一切方式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机会。
假的付子青落网后,便将真付子青的关押地点坦白了,在冷意这位悍将手上,还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宁死不屈。
可是付鸿望的人前往时,并没有找到付子青,他们在连续于周边搜查了足足十日后,终于,在一处农庄,瞧见了一个行为举止虽然刻意收敛,却依旧能看出大家闺秀气质的姑娘。
再三证明他们的确是付鸿望派来的人马后,那位姑娘才半信半疑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表明,她是趁关押她的贼人饮酒不醒时,用瓦片一点一点慢慢磨破了手上的绳索,得以逃出的。
而那家收留她的农家,也得到了大笔酬谢金银。
在付子青被接回青州的途中,付子秋那边也有了回信,她愿意和离,也愿意回青州。
为了这事,付子辰亲自赶往其地,亲自为他这位姐姐撑腰,他那积存多年的怨气与自身威压结合,直吓得夫家那边的人瑟瑟发抖,甚至连求情都不敢,哆哆嗦嗦的签订了和离契书。
看着姐姐明显比出嫁时更清瘦憔悴的面容,付子辰眼眶红了,他很难得的露出脆弱的样子,但如今,他真的忍不住。
付子秋是个温婉的女子,常年的逆来顺受,让她看起来比正常女子更显娇弱,她瞧着弟弟那高大的身姿,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他的头,用很久没用过的亲昵语气,轻轻的说:“子辰长高了。”
这一刻,付子辰鼻尖一酸,狠狠抱住这个从小就疼爱他的亲姐。
柳蔚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付子秋,但见到真人,却是第一次。
付子青是付子辰的妹妹,柳蔚在付子青回到付府的第一日,就亲自登门,为她探脉。
被人关押多月,柳蔚担心这小姑娘身上会有伤。
而如她所料,付子青身上的伤口很多,大大小小,有些是鞭子印,有些是棍子印。
这个开朗的女孩并不叫疼,只稀奇的不断打量她,然后问:“您就是四哥提到的柳先生?奇怪,四哥信里明明说你身姿清雅,怎么这么胖?肚子也很大,就跟我那个爱酒如命的大舅舅一样……”
柳蔚:“……”
从那以后,柳蔚给这丫头擦药的力道,都没轻过。
与付子青不同,付子秋是个远远一看,就惹人呵护的女子,她身子很弱,有些贫血,胃也不好。
柳蔚为她细心调理,看着这个婉约如清风的女子时,总忍不住想到金南翩,付子秋与金南翩很像,但金南翩是外弱内强,骨头比男子的还硬,付子秋,却显然内外如一,外表软,心肠也软。
总之,是个再没良心的人,见了也不忍伤害的女子。
柳蔚想不到这样的女子为何会婚姻不幸,贤淑漂亮,又柔和温顺。
付家这边暂且安定,皇后那边的调查,却如火如荼。
托了容棱的福,秦徘、方若竹终于回到京都,其后跟着暗卫回来的,就有容溯寄来的两封信。
一封给容棱的,一封给柳蔚的。
没有任何**观念的容三王爷,先打开了寄给柳蔚的那封信,在看到里头那一系列的邀功后,容棱面深沉。
容溯其心可诛,在信上一会儿说替柳蔚照料了柳府,一会儿又说知晓小矜是柳蔚的徒弟,一直对小矜关照有加,没让任何人欺负他,容棱看得一气,直接一把火将信纸烧了个灰飞烟灭。
他再打开自己那封,这封是容溯与他谈正事的。
容溯先道谢他送回秦徘、方若竹,又提到太子那边的情况。
说太子如今已半个月没露面了,应当是病入膏肓,下不得床,不过为了冲喜,太子已定月后,迎娶秦徘的妹妹秦紫为侧妃。
而关于秦徘、方若竹提到的皇后的私兵,他说他会尽快调查。
两封信看完后,容棱提起笔墨,给容溯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行——我与她受天地之命,父母媒妁,已于日前青州成婚,七弟贺礼请送达三王府。
注:贺礼不得少于三万两。
再注:银票也收。
将信寄出去后,容棱走到隔壁房间,看着正在督促儿子练字的妻子,上前,坐到她旁边。
青州最近这好一大段日子耽搁,柳蔚如今已经快八个月了,肚子大得怎么掩都掩不住。
她看容棱过来,顺手摘了颗葡萄喂他,容棱吃了,被酸的有点难受。
柳蔚问:“容溯寄信来了?说了什么?”
容三王爷喝了口茶,将嘴里的酸味冲散,才道:“提了些朝堂之事,说我们不在京都,他眼不见心不烦,过得很好。”
柳蔚嗤了声:“见不到他我才高兴,那人就长了一张欠扁的脸,我见他一次,就想打一次。”
容棱放下茶杯,又摘了颗葡萄,觉得这葡萄突然变甜了。
偏偏小黎此时也仰起头补充一句:“对,是坏人,想打他!”
容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揉了下儿子脑袋上的呆毛,觉得整天插在自己与妻子中间碍眼的儿子,今天也格外顺眼。。。。“”,。
第1134章 一别,便是永远()
第114章 一别,便是永远
岭州。
干燥的气候,漫天见不到人烟的荒野,天空中,孤雁飞过,带来一阵长鸣,随即又消失在暗黄的晚霞之中。
白妆仰望着这斑驳的天际,明明白白的听到有人在唤她……
“你放心,我很快便能回来,你要等我……”
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熟悉的身影恍若就在眼前,白妆冲着晚霞的方向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指尖徘徊了许久,却什么也抓不到。
“南峥……南峥……”
嘴里无意识的呢喃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泪痕遍布,她想叫住他,叫住那个一去不归的男子,告诉他,这一行,他不能去,一定不能去。
“姑奶奶,姑奶奶?”另一道的声音灌入,白妆恍惚的感觉天地在晃动,她看着眼前渐渐崩塌的视野,一时有些怔忪。
再次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张年轻俏丽的女子脸庞。
女子担心的看着她,两条柳叶似的眉毛紧紧拢着,她发愁的问:“姑奶奶,您怎么哭了,又做噩梦了?”
白妆慢慢起身,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女子,过了半晌,才问:“夏秋,你爹回来了吗?”
纪茶眼角发涩,鼻尖红红的点头,起身扶着年迈的姑奶奶下床,像平时每日那样,耐着性子安抚:“爹回来过一会儿,又出去了,说去打猎,要给您猎头老虎,扒了虎皮做袄子。”
白妆脸上挂起笑,隐约还能看到泪痕的面庞,却仿佛已经找不到伤心的痕迹,她炫耀似的说:“你爹是最好的猎手,族里,就他能一人猎虎。”
纪茶点点头,将姑奶奶扶到桌前,让她坐下,才进进出出的将早已准备好的吃食拿来布好。
“什么时辰了?”白妆问。
纪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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