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猛地抬头,连连道谢:“谢主子饶命!谢主子饶命!”
“起来。”
老鸨不敢起,依旧跪在那里,头埋得很低。
付鸿达叹了口气,将桌上的那盏茶杯拿起来,往里头掺了点热水,蹲下身,半晌,才递给老鸨:“喝口水,平静一下。”
老鸨颤颤巍巍的接住杯子,盯着那冉冉冒着热气的杯沿,一时没动。
“怕我下毒?这杯水,你不是方才喝过?”
老鸨忙说不敢,捧着杯口,一股脑喝了一半。
看她喝的差不多了,付鸿达亲手将她拉起来,道:“趁着天还没亮,去收拾行李,最好城门一开立即离城,记住,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是是是,一辈子不回来,一辈子不……”承诺的话还没说完,老鸨猛地眼睛一凸,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整张脸迅速涨成紫红,接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付鸿达,那双眼睛里弥漫着无论如何也不敢置信的惊恐。
付鸿达就在老鸨这诡异的视线下,轻轻的笑了声,嘴里呢喃一句:“一辈子,不要回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待确定老鸨已经彻底咽了气,付鸿达才朝门外唤了声:“进来。”
阿平推开房门,进来时,眼睛看了下已没有呼吸的老鸨,这才走到付鸿达跟前:“主子。”
“人收拾了,明个儿开始,这千喜坊,就是你当家。”
阿平掩饰住脸上喜悦的笑容,低着头,重重的应允:“主子放心,小的知晓该怎么做。”
付鸿达起了身,直步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却又停下,回头问:“天亮后叫上白心,让他去趟付府。”
阿平一愣:“主子是打算……”
“白心不是想进门吗?付子言多一个妾室,也碍不着什么,让她上门直接找大少夫人便是。”
大少夫人,自然就是付子言的嫡妻,付子言如今是晕着,做不了主,但大少夫人,是可以开口抬姨娘的。
阿平听着主子这么说,心里明白,这位大少夫人,必然也是以主子马首是瞻。
付鸿达在天亮之前回了府,如平日一般,辰时开始接见各铺面管事,已时前将事情处置完,而后直接去付老爷子院子。
这会儿付老爷子还未醒,但昨日因借兵一事气病了,今日的第一碗药,得已时喝,要由付鸿达亲自喂。
药送过来时,付鸿达手里正拿着账本看,闻言将账本挪到一边,端着药,进了里屋。
付老爷子被摇醒时,眼皮还有些沉,看着那碗泛着苦味的药,问:“什么时辰了?”
“父亲,已时了。”
付老爷子没说话,慢慢喝了那碗药,又躺回床上,道:“午时,叫我起身。”
付鸿达问:“您可有什么要事?大夫说,您这两日最好静养。”
“去趟布政衙门。”
付鸿达皱眉:“还是为了昨日那事?父亲,还是将大哥叫来,您亲自过去,这路途颠簸,定要损身子的。”
付老爷子没答应,只摆摆手,又睡下了。
付鸿达看说不听,也不说了,出了里屋,去外面继续看帐。
已时三刻,付鸿天过来给老爷子请安,意料之内的没见着老爷子,却挨着付鸿达坐下:“四哥,有个事儿,弟弟想同你说。”
付鸿达头都没抬,随口问:“何事?”
“关于民安街那间古韵斋的事。”
付府在民安街那条古董街上有三间铺子,其中经营得最好的,就是古韵斋,今个儿早上付鸿达见了古韵斋的掌柜,知晓昨日卖出去一件前朝的玉笔洗,据说是前朝皇帝用过的,净利润有六百两,算是这个月卖的利润最高的一件。
“古韵斋怎了?”
付鸿天搓搓手,面上露出两分贪婪:“我听说,这阵子,前朝的古董,卖的都挺好的,我这里,有件前朝公主用过的玉簪,昨个儿我去古韵斋,掌柜的却愣是不收,说是东西看不出真假,不敢收,四哥,你是知晓我的,我虽是没什么本事,朋友却不少,这东西真是肯定真的,我不是想着,卖到古韵斋,四哥你随便给我点银子,您再一转手,至少能多赚两百两吗,便宜自家人。四哥,这玉簪我带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付鸿达听到这里,将手里的账本阖上,抬眼瞪着付鸿天:“又缺钱了?”
付鸿天干笑着说:“不是我,是我家那个,她娘家有弟弟患了大病,要回去救济,我这不是才想,给她允个几千两,她带回去,也有面子,省的还以为她嫁给我,过得多不如意。”
“对弟妹你舍得花几千两?”付鸿达也不再继续点破,叹了口气:“玉簪我看看。”
付鸿天忙把玉簪拿出来。
付鸿达转着那玉簪看了一会儿,玉倒是正经的紫玉,看做工也有些年头了,但是不是前朝公主用过的,不敢肯定。
付鸿达理解掌柜的顾虑,这种东西,店里肯定不敢随便收,尤其这东西也不知是付鸿天哪里找来的,来路不清楚。
“你打算卖多少?”付鸿达问。
付鸿天手指伸了伸,比了个八,又改成了七:“七百两。”
付鸿达将簪子还给他:“两百两。”
付鸿天叫唤:“四哥,我的亲哥哥欸,您也不能让弟弟亏老本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往店里一放,这簪子少说能卖上千两,您权当帮弟弟一把,好不好?这恩情,弟弟肯定是一辈子记下的。”
付鸿达和付鸿天不是同一个娘,但因着都是庶出,自小也算是扶持着过来的,看付鸿天这不依不饶的架势,付鸿达也知道,这个忙,自己还真得帮,最后,付鸿达只能道:“东西只值两百两,但我可以借你五百两。”
“这借,不是要还?”付鸿天不乐意了。
付鸿达冷声说:“那你走,值不值价,古韵斋都不买了。”
“这……”付鸿天咬咬牙,还是应了:“成,就两百两,我再厚着脸皮跟哥哥借五百两,保准还。”
打发走付鸿天后,付鸿达捏着那簪子,看了两眼,就对门外的下仆道:“找个锦盒过来。”
下仆很快拿来盒子。
付鸿达将簪子放好,说:“给四夫人送去。”
簪子之事过去,付鸿达看了看时辰,便去叫付老爷子起身。
而另一边,付鸿天拿着银票出了付府,拐了好几道门墙,终于到了菜市口旁边一处院子。
刚一进院子,里头两个彪形大汉就出来,凶神恶煞的把他押住。
付鸿天连忙将银票拿起来扬,嘴里咋咋呼呼的喊:“我带了钱,带了钱,几位大爷饶命!饶命!”
大汉一把抢走银票,点了点,哼笑道:“五老爷果真说到做到,银子哥儿几个收了,下回,您可得早点。”
付鸿天咬牙切齿的问:“你们,你们不是说给了银子,就将东西给我吗?东西呢?”
“东西?”大汉从怀里摸出好几封情信,笑呵呵的:“五老爷勾搭嫂嫂时,就没想过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就没想过,为了堵口,有这破财消灾的一天?”
“昨日就给了你们两千两,今日又给了七百两,你们还想怎么样!”
“现在不想怎么样,往后哥几个再缺钱了,自会再找五老爷。”
这是打算长期讹诈了。
付鸿天顿时被黑云罩顶,气得浑身发抖。
奈何他动武打不过,又不敢将此事声张,请野路子的朋友出面替他将信拿回来,最后,离开时也只敢在门口朝里头呸吐沫。
等到付鸿天走远,两个大汉确定隔墙无耳,这才走进里屋,对着屋内男子恭恭敬敬的道:“公子,他上当了。”
容棱缓慢地将手里的茶盏搁下,起身,道:“明日,照旧。”。。。“”,。
第1074章 夺权1()
第1074章 夺权1
其中一个大汉有些迟疑:“公子不是咱们本地人,怕是不清楚,这付鸿天虽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不缺的纨绔子弟,却是咱们青州付家的五老爷,咱们把他逼紧了,只怕就捅了付家这马蜂窝,到时候,甭管他是不是勾引大嫂,付家总是要先保住他的,咱们这些知情的外人,必然要被当先灭口,要按小的说,先缓一阵子,至少再过个四五天,再找他要钱……”
“明日照旧。”容棱还是那句,说完,也不看大汉不赞的表情,又道,“出了事,自不需你们顶。”
有公子这句话,大汉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却在估摸,这位公子做此事的目的。
莫非,压根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专门为了付家?
可这么一想大汉又给否决了,谁傻不拉几的跑到青州来跟付家作对?付家可是青州的土皇帝,在青州惹付家,跟在京都惹皇上有什么区别?
……
已时时分,付鸿达叫醒了老爷子,伺候老爷子洗漱好了后,便陪着老爷子去了布政司衙门。
但没料到的是,还没进门,就听门口侍卫说,付鸿晤不在衙门,去了乡镇巡查。
付鸿达提议,那就回去。
老爷子却说,要去参领衙门。
父子二人只好转道,又去了付鸿适那儿,更不巧的是,付鸿适竟也不在,侍卫的说辞是,付鸿适有事外出。
接二连三的见不着人,付老爷子也疲惫了,终于回府。
付鸿达将老爷子伺候好了,看着老爷子休息后,出来,就见着自个儿的小厮阿福。
阿福是刚从外面回来,过来了就贴着付鸿达耳边说:“布政司衙门与参领衙门的银子都给了。”
付鸿达“嗯”了声,随即又叹了口气:“我这也是为了父亲好,明知大哥三哥不同意,见了面也是吵闹,何必非要让他老人家遭这个气。”
今个儿付鸿晤、付鸿适本来都好好地在衙门,只是付鸿达早在布政司衙门与参领衙门有内应,到之前,安排人传了话,因此,老爷子自然是见不着人的。
小厮阿福听主子这么说,也连连点头,嘴里应承着;“老爷您处处为了老太爷好,这是谁都看在眼里的。”
付鸿达不说什么了,转脚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付鸿达回院后,不需阿福再伺候,阿福便回了自己屋子,趁着四周没人,写了封小信,塞在要扔的破衣服里,拿出了付府,丢到了后门的巷子拐角。
等阿福离开,两道黑影无声潜入巷子,将那小袋子衣服拿走,转瞬无踪。
付鸿达到了院子后,其妻陆氏出来,头上戴的,正是付鸿达先前让人送来的玉簪。
那簪子是少女样式,陆氏年纪已大,戴着其实不合适,但因是付鸿达送的,她还是忍不住立刻佩戴,想等付鸿达回来给他看。
付鸿达回房里换衣裳,看到了陆氏头戴玉簪,说:“挺配的。”
陆氏当即笑开了,上前给他换靴,嘴里道:“这个样式我戴着会不会太年轻了?”
付鸿达说:“前朝的簪子,古物,怕是比你还老一百多岁,年轻吗?”
陆氏讶然:“那很贵。”
“两百两。”
陆氏当即把簪子取下来,攥在手里说:“那我不戴了,留着将来女儿出嫁给女儿。”
付鸿达和陆氏的女儿,因是庶女,在府里的地位很低,平日里,除了给父母请安,是连去给老夫人、老太爷请安的资格都没有的,因着这件事,付鸿达对陆氏母女一直很愧疚,尤其陆氏本来是陕南陆家的嫡女,嫁给他,实实在在的是低嫁了。
想到这里,付鸿达握住了陆氏的手,道:“想戴就戴,女儿才十岁,出嫁前,做父亲的,必然会给她另一份大礼,犯不着你这儿省寸。”
陆氏闻言笑笑,却还是打定主意,不戴这簪子,她喜欢付鸿达,喜欢他务实踏实,所以哪怕她嫁给他时,知晓他命里克妻,上头一位发妻年过三十,无儿无女就病逝了,她也是坚持着嫁了过来。
唯一的女儿付子茹,两人都当眼珠子疼着,不管多受委屈,都不敢让女儿吃一点苦头,每次得了好东西,陆氏都会留下来,女儿不是嫡女,以后婚事怕不好找好人家,那嫁妆丰厚些,嫁去夫家,也能有面子些。
夜里,付子茹下了学,跑到了父母的院子来用晚膳。
难得的,好几日不见的父亲,今个儿竟然在,付子茹走到父亲跟前,乖乖的欠身行礼:“见过父亲。”
付鸿达对她招招手。
付子茹上前,偷偷看了母亲一眼,有些害怕。
对比严肃的父亲,付子茹更喜欢温柔的母亲。
“今日学了些什么?”看出女儿的不自在,陆氏走过来,揽住女儿的肩膀,将孩子搂在怀里。
付子茹觉得舒服了许多,脸上扬起笑,细细的掰着手指数:“今日先生教的女戒,学的第七章,母亲,我都能背了。”
陆氏摸摸她的头:“子茹都会背了,那先生可有夸你?”
付子茹点点头,重重的说:“先生夸了七姐姐与我。”
如今付府还未出嫁,尚在家中由女先生教学的女儿里头,唯一的嫡女就是二房的嫡女,排行第七的七小姐付子青,其他的,都是庶女,撇开付子茹这个四房的独苗苗不说,付鸿天的五房那边,就有四个闺女,因此,每日六个女孩儿一起授学,先生夸了谁,没夸谁,就成了六人间无形的竞争。
谁都想让先生夸,谁都想得到长辈的认可。
不过七小姐付子青已经十四岁了,其还订了亲,来年就要成婚了,倒是不太爱和下头的妹妹们争,也因为她的大气,四房的付子茹与五房的四个姑娘,反而更以付子青马首是瞻。
听到先生就夸了付子青与付子茹,陆氏也真心笑了起来:“那子茹可就开心了,你已离你七姐姐越来越近了。”
付子茹又重重的点头;“七姐姐还夸我记性好,说过两日教我绣杜鹃花,若是我绣得好,还要让我帮她绣嫁妆呢。”
陆氏微讶:“嫁妆都让你插手,那你七姐姐是真喜欢你呢。”
付子茹因为这件事高兴了一整日,这会儿听母亲这么说,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嫡女和庶女的世界不一样,付子茹年纪小,懂事以来,在府里见到最多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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