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又问李家车夫:“可是你撞了人?听说车轮子上都是血,说,究竟怎的回事?”
车夫扑通一声跪下,着急的道:“大人容禀,小民,小民真的没有撞到那位老人家!小民驾着马车,是看到那老人家突然冲出来,只是小民已经拉了缰绳,别说是车轮子了,就是马蹄子都没碰到老人家分毫!至于老人家为何死了,小民,小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你这是说我们冤枉你了?”老人儿子气得浑身发抖,却没像之前街上那样冲动,要找车夫拼命,只是扑到那白架子前,哭喊起来:“娘啊,儿子没用啊!不能为您报仇啊!现下还要听那凶手的编排狡辩,娘啊,娘啊……”
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林盛听得头疼,三下惊堂木落下,老人儿子才终于收了声音。
林盛又问车夫:“你说你没撞到人,但人现在死了,你作何解释?”
车夫满脸苦,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对着堂上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喊着:“小民冤枉,小民冤枉啊……”
丫鬟安安不忍心,唤道:“李叔别说了,人是死在咱们车前,咱们认了。”
林盛目光一转,转向那站在一旁,头戴羽笠,一句话未说的蓝衣女子,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安安正要接话,为自家小姐介绍,蓝衣女子却已开口,冷淡且夹杂着寒意的声音溢出:“小女子李茵,见过大人!”
在这堂上,李茵是唯一未对京兆尹行礼之人。
在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位小姐身份尊贵,在不了解其身份前,也没敢对其为难。
如今李茵一语道出姓名,顿时,不少人猜到了其身份。
林盛更是直接,当即便起了身,对李茵一拱手:“可是,李国侯府大小姐?”
李茵只是微微颔首,没再做声。
说起李国侯府,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
李家大少爷,七王爷跟前的大红人,李君!
想到李君又会想到什么,自然就是如今人人巴结的李氏大族!
李家如今的崛起,无数人看在眼里,不说当官的,就说普通百姓,也隐有耳闻,李家是何等风光。
李家现今算是京都第一大家,但是现在,李家大小姐闹事行凶,还撞死老人,这……这案子要如何断?
围在正堂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们都面面相觑,心里想着,这老人一家,怕是讨不着公道了。
对方那可是李家的人,李家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京兆尹压一头,再往上打打关系,别说公道了,怕是反而要受害者朝李家的人道歉。
百姓们开始唏嘘,叹着民不与官斗,投胎是门大学问云云。
议论的声音太大,丫鬟安安很不高兴,忍不住吼:“不是说了已经认罪了吗,什么官官相护?什么贿赂公行?到底还讲不讲理了!”
百姓们倏然被骂,有妇人立刻来了脾气,也骂起来:“撞死人还有理了,还喊得比谁都大声,当大官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京里就是有你们这种目无法纪的官员家眷,才有这么多罔顾人命的冤案惨案,杀了人还大吼大叫,真是没有王法了!”
丫鬟安安急得都要哭了,委屈得直跺脚。
李茵在旁也听不下去了,她忍不住咬牙,闭着眼睛呵斥一声:“闭嘴!”
堂上一瞬无言。
李茵深吸口气,往前站了一步,她抬头,隔着羽笠,直视堂上林盛,冷静的道:“今日这桩案子,小女子一力承当,府尹大人尽管放心,李家不会与京兆尹为敌,您只管公事公办即可!”。。。“”,。
第884章 撕心裂肺,柳大人,你快进来你!()
第884章 撕心裂肺,柳大人,你快进来你!
林盛却摆摆手,道:“李小姐稍安勿躁,本官为官,向来执法严明!无论你是国侯府的小姐,还是街边小贩家的姑娘,本官都会一视同仁!”
林盛说完,又转头看向受害者一家道:“余大,你说你娘是被马车撞死的,可是亲眼所见?”
老人儿子,也就是余大,当即点头:“回大人,是,当时小人就在老娘身后,亲眼看见车轮子从我娘身上压过半寸,是我大喊一声,他们才将马车后退。”
林盛点点头,又问:“既然你是全程看着你娘受害,为何,不冲上去将你娘推开?”
“大人,大人明鉴啊!当时变故来得太快,小人,小人根本还未反应,就听老娘大叫一声,接着就浑身是血……”余大说着,又是一阵嚎哭。
林盛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你说亲眼看见你娘被车轮压过,车夫老李说没撞到你娘,虽说李家小姐已经认罪,但本官断案,自不会含糊不清,既然口供有二,便要追究到底,来人,将仵作带来!”
一听“仵作”二字,原本还哭得丧心病狂的余大,突然停住,问;“大人,当时大街之上多人都瞧见了我娘究竟是如何死的,还要仵作做什么?”
林盛眼皮都没抬的道:“但凡人命案子,都得出验尸报告,这是镇格门新出的规矩,本官自要公事公办。”
“可是大人,我娘就是被马车撞死的,这,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余大说着,突然语调一变,嘀咕起来:“莫非,大人是想拖延时间,好放了李家这位小姐不成?”
“放肆!”林盛大喝一声,一拍惊堂木:“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罪当如何?”
余大却突然不管不顾起来了,吼道:“大人若是清正廉洁,这明摆着的事实,还何故纠缠不清?谁知道你们要对我娘的尸体做什么,你们不能碰我娘,不能碰!”
余大说着,扑上去抱住架子上的老人,死活不松手。
仵作此时过来了,肩上背了个工具箱。
林盛不理余大,直接抬手吩咐:“将人给我拉起来,仵作,验尸便是!”
一众衙役立刻上前将余大拉开,但老人的其他亲属却不干了,一个个都闹起来,有上来和衙役扭打的,有过去守住老人尸体的,顿时,堂上乱作一团!
李茵被丫鬟安安拦在身后。
这余家人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
折腾了好半天,衙役终于将几个余家人的嘴都给塞上了,堂上终于安静下来。
林盛也在此时,站起身来,慢慢往堂下走去,嘴里说道:“第一,在听闻这位姑娘乃是李国侯府大小姐时,堂上堂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唯独你们一家,神正常,毫不意外。第二,祸事出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哪怕本官未曾亲眼瞧见,也知晓今日这路况,马车应当是难以行驶,挪蹭前行,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撞死人,还得压到车轮子底下去,满身是血,就实属不易了。”
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
有善心的妇人开始安慰余家人:“你们别怕,这青天白日的,莫非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就让仵作验尸,老人家究竟如何死的,自会一清二楚,到时候他们想抵赖也不成!”
妇人说完后,旁边不少百姓也附和,光明正大的验尸!
余家人却是满头大汗,一个个的都望着余大,余大被衙役押得动弹不得,嘴里还塞了布条,他说不出话,只能不停挣扎。
林盛挥手,示意人将余大嘴里的布取了。
能说话了,余大第一句就是嘶吼:“我娘死的冤枉,什么仵作验尸,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是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无权无势,我余大今日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你们碰我娘的尸体!”
“也好。”林盛出声,音带着些冷意:“家眷既然不同意,本官也不好强人所难,那咱们便等着。”
林盛说完,直接回了上位,坐下就开始喝茶。
其他人却不解了。
师爷小心翼翼的问:“大人,等什么?”
林盛搁下茶杯,云淡风轻的道:“自然是等余家老娘自个儿起来,说个清楚,究竟是怎么死的。”
师爷听得瞠目结舌,只觉得大人是不是疯了?
师爷还想说什么,又听林盛问:“余老娘是几时死的?”
所有人都看向余大。
余大没说话,只是双眼通红,表情古怪。
林盛一拍惊堂木,重问一遍:“余大!你娘是几时死的?”
余大这才回神,磕磕巴巴道:“一,一个时辰前……”
“才一个时辰啊……”林盛叹了一声,道:“那还得等一个时辰,有劳诸位,同本官一道等等。”
这回,余大表情直接炸裂,不止余大,其他余家人也个个面露心慌,手足无措。
围观百姓看他们反应奇怪,再次狐疑起来。
余大却在一番思索后,突然大叫:“你们想拖延时间,想拖延到李家来人!好狠的心肠,好毒的心肠!娘啊,孩儿不孝啊,孩子斗不过这群阴官,孩儿对不住您啊……娘啊……”
余大这么一说,百姓们思想又开始摇摆,难道,府尹大人真在故意拖延?
一时间,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
林盛看着余大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顿时懊恼。
这种情况,若是柳大人在,那该多好。
柳大人来了一趟,告诉他这案子就是碰瓷,说这老人一家多半是冲着李大小姐去的,为的就是找李家麻烦,又说老人根本没死,而且诈死手法也不高超,用的药也不算好,一眼就能瞧出破绽,看那模样,顶多不出一个时辰,自个儿就会醒。
林盛还来不及问具体的,柳大人一句告辞,跑的比兔子还快。
等着一个时辰结束,药效过去,是最好的法子,但现在民心浮动,再等下去,恐怕他就真要背上徇私枉法的锅了。
林盛一时为难,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柳大人抓来,让其将这案子一口气破了算了。
只是突然之间,要去找人也来不及了。
两头不到岸的情况下,林盛也只能继续稳坐,不动声。
百姓的意见越来越大,甚至因为林盛迟迟不表态,已经有不少人以为他真的被收买,当即就有人出去造谣,说京兆尹衙门出冤案了,青天大老爷要陷害忠良百姓了!
外头听了消息的百姓都往衙门跑,衙役们在外头堵拦,却耐不住众怒难收,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直接推开衙役,放行了后面无数群众。
京都衙门本就不比京都其他断案机构,不是刑部,不是大理寺,不是镇格门,京都衙门针对整个京都百姓的管辖与治安,就连衙役们的征召,也比其他断案机构要简单。
因此,京都百姓们很容易在京兆尹衙门里看到自个儿的亲属就是当差的,这来来去去都是一家人,谁又真敢对谁动狠手。
群策之下,衙役们只得后退,最后直接缩到正堂里面去。
一众百姓越逼越近,林盛满脸寒意,心里想着,其中有多少是余家背后那人找的内应?
能煽动如此多百姓到衙门闹事,余家背后那人,是当真不将他这京兆尹放在眼里了!
堂上场面,一触即发,余家人得意洋洋,底气十足!
李茵则被这突然冲进来的众人吓得接连后退,不知情况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就在这棘手时刻,一声不疾不徐的淡音,自人群后头,飘了进来:“不过是桩不安好心的闹市纠纷,折腾到现在还未扯完,林大人,你这效率不行啊。”
听到熟悉的音,林盛稍顿一下,随即立即起身,探头探脑的往外头张望。
当那抹素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林盛激动得差点哭了,他大喊一声,撕心裂肺:“柳大人!你终于来了!你快进来你!”
柳蔚来了,是因容棱不在镇格门,已经进宫,所以她心情不好,就打算来找林盛,让林盛请自己吃午膳,毕竟自己之所以错过容棱,就是因着前头给林盛递话耽搁了。
没成想,一过来,就看到这幅场面。
一个“老人碰瓷”的案子,竟到现在还未解决。
午膳时辰可都要到了……。。。“”,。
第885章 柳蔚断案!()
第885章 柳蔚断案!
不顾在场众人齐齐的惊讶劲儿,林盛亲自走下堂台,步履匆忙的就上前迎接柳蔚。
有了柳蔚在,林盛就觉得,终于有人给自己撑腰了。
顿时,腰板儿也直了。
健步如飞着来到柳蔚身边,林盛小声将现在情况与之讲了几句,没说太多,但几句下来,也已足够柳蔚了解眼下进展。
“哦?”
柳蔚实则并不诧异,家属不让验尸,也是正常。
林盛委屈的点头,悄悄又道:“不止如此,这些人还煽动百姓闹事儿,大人,您看现在,如何是好?”
本来,百姓闹事儿并不是无法制止的。
到底是正规京都衙门,对付一些暴民的法子,必有得是。
虽说都是乡里乡亲,不好动手,但也没说动手就非得伤人,将人赶出去,也是可行。
之所以林盛没下令,关键还是,哪怕将人都赶出去了,这案子也无法解决,那他这个京兆尹,一样也站不住脚跟。
柳蔚也没想到,一个碰瓷案子还会节外生枝,最后弄出这等子麻烦事儿。
随着林盛进了衙门大堂,柳蔚察觉,几道望过来的视线既灼热又直接,她顺势看去,先是看到了那余家几人,其中,那余大的目光尤其深刻。
柳蔚没管,目光右转,看向了那无法看清容貌的女子。
柳蔚对着李茵的方向稍稍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在李茵迟钝了片刻,又立刻回了一礼之后,柳蔚已经毫不耽误的走到躺着死人的架子旁边。
余大似乎察觉到什么,赶紧又扑倒,搂紧老人的尸体,说道:“你们这些脏官,又想对我娘做什么!”
林盛皱皱眉,极力压着怒气。
柳蔚看着余大,轻声有礼的安慰道:“令堂逝世,还请节哀。”
余大着实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别有目的的青年,竟会说出这等子话。
对方对他发了善意,他就算再不想接受,也不好太过强势,只能稍稍松懈,缓声道:“大人若真想让小民节哀,就烦请抓捕凶手,莫要让我老娘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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