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木良觉得最近府上有些奇怪,府里的家丁们一改平日里的表情,每个人见到司徒木良,招呼还没打嘴角就夸张的要咧到脑后了,让司徒木良想到那个一戳小胡子的尚老爷,背脊蓦然升起一股寒意,他堂堂一个府邸公子硬是到了见了下人就躲之不及的地步。
而府中有些丫鬟给司徒木良的感觉就更怪异了,在游廊碰到时,隔了几步的距离,丫鬟硬是一个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游廊,有时因为司徒木良喊了站住实在不得已才转过身来,头垂的能低在地上,声音轻的听不清,道“恭喜公子。”
让司徒木良郁闷不已。
平时总爱跑府上来玩的玉真也不来了,有天司徒木良实在不得费解的问了自己的娘亲,司徒夫人的回答让他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自己表现得那么好奇干嘛?
只见司徒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司徒木良,语气是又怒又笑。
“你们都快成亲了,姑娘家面薄不好意思见你呢。”
就连走在大街上,都免不了受到到一些三姑四婆的围堵,贺喜着“司徒公子要成亲啦!”“我家丝丝心里一直有你,这会儿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听说是尚府府上的小姐,正所谓郎才女貌啊!”
而一些成天在街镇上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则是一脸吃味,道 “哟,呆书生终于要成亲了啊!”
“也该成亲了,这算是晚了,瞧我妾都有三房了。”
司徒木良顿时没有心情闲逛了,转身就走,也没打算再上街镇了。但府中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还没成亲呢,就有好些亲戚上门道喜。
“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司徒夫妇脸上的笑容夸大,司徒夫人手里拿着喜帖,道“婚事就定在下月初七,还望各位到时候捧个场。”
“一定,一定。”
司徒木良回到房中,不想理会外面的喧闹,干脆窝在房中,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但那些声音似乎挥之不去,在他脑海里来回窜动。
他要成亲了!他要成亲了!就在下月初七!
司徒木良烦躁不已,他想要逃避。
于是,便有了夜晚时分,丫鬟上门提醒司徒木良该吃晚膳了,推开门却没看到司徒木良的场景,丫鬟转身跑出厢房,嗓门大德整个府邸上的人都能听到。
“老爷夫人,不好了,公子跑了!”
①:这句话非原创。
☆、花公子,在下打算在此地长住了。
花府前,司徒木良背着一个包袱,伸手就要叩门,却犹豫了。一想到自己竟然逃避婚事跑到这里来,就觉得难堪不已,可是这是他想到的唯一一个能藏身的地方。
可是他这样,究竟是为哪般?
他终究还是要成亲。
颓然的放下手,转身就要走了,门却“咿呀”一声开了,那个红衣男子便倚靠着门,对着他笑。
〃我要成亲了。〃司徒木良呐呐道,看到花百红黯淡下来的眼神,立马慌乱的摆了摆手,解释道“但是我不喜欢她,我一直把她当。。。当。。。当。”当表妹啊!
“所以你就逃婚了?”花百红抿着嘴笑,这呆头书生胆子还真不小。
司徒木良难堪的转过脸。
花百红笑着道“愣着干嘛?进来啊!”
领着司徒木良到他原前的住过的厢房坐下,将灯挑亮了,回过头来,这才似才注意到司徒木良身上的包袱,一脸吃惊的捂住了嘴“哟,你这是打算常住啊。”
司徒木良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本想放下的包袱放下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花百红将他的包袱放下,坐下身来,支着下巴看着他。
司徒木良被他看的浑身有些不自在,摸索过他的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一本本书册,翻开书来,一本正经的看起书来。
花百红直起身,望包袱里望了望,见里面除了书还是书,不禁皱眉出声“你既然打算常住,为何不带衣物?”
司徒木良窘迫了一张脸“我一时急,忘了。”
这呆书生,换洗的衣裳忘了,书倒是没忘。
“罢了,好在我这里还尚留一些旧的衣裳,你先穿着吧,明日我带你上街镇定做几件新衣裳。”
“有劳花公子了。”
花百红摆了摆手,道“这可不白得,我是要收银子的。”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金色小算盘,在上面拨两了几下,这才道“衣裳十两,住宿伙食费一共一百两,还有你该要给我一百一十两银子。”说完摊开手,道“银子拿来?”
“银子?”司徒木良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上下翻弄了一番,脸色为难“我走的匆忙,身上没带银两,要不先欠着,我回府后就给你送来。”
“司徒公子爽快。”花百红将算盘放进衣袖,道“那公子先忙着,我先出去了。”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司徒木良起了一个大早,几个时辰前,他才从花百红嘴里知晓,这地方是有昼夜之分的。
想想那时男子的神情他就窘迫。
那男子捂着嘴轻笑道“我逗你玩着呢,看你睡得那么熟,也就没打搅你。”
司徒木良想气却怎么也气不起来,反而在花百红笑着注视下闹红了一张脸。
后来,他道这也好,除了那个奇怪的街镇,奇怪的花府,因为有昼夜的缘故,司徒木良心倒是放宽下来。
在庭院里摆了纸笔,调了墨,笔提起,毫端走,笔锋瘦,放下,笔下生风,一个“情”字便出现在宣纸上。
字虽好看,却少了一些灵气,司徒木良很是不满意,打算作废重新写,一只白皙的手便探了过来,手的主人一脸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字?”
司徒木良吓了一大跳,转过身,疑惑的打量着花百红“你不识字?”
花百红拿起宣纸,认真的研究着上面的字,点了点头“嗯,我家穷,没法送我上学堂,不过曾跟我村庄上的一位老先生学过书法,会写一些简易的字。”
司徒木良有些失神,他出生于书香门第,历代都有读书人,他替花百红感到难过了。
“要不,这样吧。”花百红替司徒木良研了磨,将毛笔蘸了墨,放在司徒木良手中,道“你教我识字,我不收你笔墨纸钱,可好?”
司徒木良点了点头。
花百红似乎挺开心,坐在案前,新铺了宣纸,又将镇纸压上,抬起脸道“来吧,就写方才你写的那个字。”
司徒木良犹豫了会儿,最终上前,将手中的毛笔放在花百红手中,手握住了花百红的手,像是教书的先生般,手把手教,一笔一画,一撇一捺。
或许司徒木良的认真教学提起了花百红求知的意识,当天下午,他便拉上司徒木良上了街镇,买上最好的笔墨纸砚,又在庭院里摆上一张梨花桌,让司徒木良当他的夫子,专心致志的当起学生来。
凡是不懂就问,所谓求学心切,然而对司徒木良而言,原本还有点学识的人到了他这里反而变得什么都不懂了,不懂就问,这本是好事,但问的问题实在太怪异,让他这个饱读诗书的人当场就愣了,硬是回答不回来,回去翻遍了所有的经书才勉强解答出来。原本会写些简易字的人到了他这里也变得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什么字都要他手把手去教。有时让司徒木良郁闷了好久,也思索着自己说要教花百红识字是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为何总有种被耍的感觉。
不过,求学者纵然再愚钝,但精神可嘉,司徒木良这心里还是感到无比欣慰。
就这样几日下来,司徒木良未感到乏累,花百红却先叫苦叫累了。
花百红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好看的眉皱在一起“不写了,可真是无聊。”
司徒木良听了也皱起了眉头,语气颇为严肃“学知识并不难,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枯燥乏味,你要发现这其中的奥妙,妙处找到了,便不会觉得烦了。”
花百红听了笑眯了一双眼“我本是一介孤魂,学这些又有何用?”
司徒木良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你虽然是。。。”他话没说下去,觉得那个字终究不中听,只是嘀咕着“况且,我从没把你当成一介孤魂。”
“如此说来是学生的过错了。”花百红脸上笑意更深,后退一步,鞠下身来,冲司徒木良盈盈一拜“那么学生就有劳夫子的教诲了。”
司徒木良点了点头,神情十分凝重。
接下来的几日,花百红算是老实了几天,也会在清闲的时候伏在桌前练字,司徒木良看了相当满意,觉得自己将花百红带上了“正途”。
于是更加卖力,让他每日写一首词给自己,还规定了他在三日时间之内将《弟子规》、《史记》、《孟子》、《中庸》等等近十本书看完。
这日,司徒木良却在圆桌旁看书看得认真,花百红练字练得无聊,将笔放回笔架,悄声走到了司徒木良面前。
〃你这看得是什么书?〃
“哦,是《论语》。”司徒木良抬眼看他,回答道“《论语》是儒家学派的经典著作之一,由孔子的弟子及其再传弟子编撰而成,为来纪念孔子。”
“孔子?”花百红歪着头想着。
“孔子乃春秋末期的思想家和教育家、政治家,儒家思想的创始人。他少时聪颖,在世时已被誉为“天纵之圣”、“天之木铎”,最当时博学者之一,被后世统治者尊为孔圣人、至圣、 至圣先师、万世师表。孔子死后,其弟子及其再传弟子把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语录和思想记录下来,整理编成著名的儒家学派经典的《论语》。”
司徒木良低头笑道“我有鸿鹄大志,想要成为像孔子般的博学者。”
花百红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司徒木良脸顿时红了,觉得有些羞耻“我虽不能和圣人相提并论,也不敢高攀,但我心中有远大抱负,这又有什么好取笑的。”
花百红无聊的翻弄着桌上的书,道“我功名成就时,皇帝还不是听信小人之言,将我三番两次流放在外,功名成就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死了。圣人皆是如此,死后一柸黄土埋了白骨,一介孤魂在世间游荡。”
司徒木良恼羞成怒“不许你侮辱圣人。”
花百红挑眉,有意激怒他“就许你喜欢他,就不许我侮辱他啊。”
司徒木良无法可说,也没打算再和花百红搭话了,站起身,走到了另一张桌前坐下,皱着眉继续阅读。
这人明明还在不久前说自己不识字,这会儿到说起自己功名成就了,指不定又是耍着自己玩呢。想着,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花百红却进了厨房,一个时辰后,他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饭菜,还热乎着。
花百红将饭菜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摆上木筷,这才冲司徒木良道“该用膳了,用完膳在看吧。”
这么说着,司徒木良就感到肚子有些空虚了,尴尬的抓了抓头,走向圆桌,将书摆放在一旁,坐了下来。
☆、花公子莫要取笑在下了。
月儿好像是水洗过般晶莹明亮,树叶在凉风吹拂下发出喧闹的声响。
彻夜宁静的庭院里,许是满园的花香引来了美丽的蝴蝶,它们在花中上下飘舞,时不时的触碰娇嫩美丽的花瓣,或者迎着风儿翩翩舞蹈。
花百红依靠着露井边,一副悠闲的样子,欢笑着扑捉四处飞动的蝴蝶,衣服乱了也站了泥泞,连扇子也破了。
司徒木良走出屋门,便是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他走向花百红。
还没走近,花百红却猛地迎了上来,身上那股散发着股兰草幽甜也是扑鼻而来,冲他道“你喜欢我吗?”
司徒木良别过脸,后退几步,呐呐道“你这问话有些莫名其妙?”
花百红脸就靠的更近,步步逼近,脸上却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怎么就莫名其妙了?”
“反正就莫名其妙。”司徒木良窘迫不堪,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他有些情不自禁,他急急说完这一句便侧到一旁来,花百红便有从另一边迎了过去,脸微微扬起,似不死心的问“那好,那你
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司徒木良闭着眼不语,耳根子却红了。
花百红去却退开身子,几步站在露井旁,指着露井,转过脸冲司徒木良道“你若不回答,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司徒木良骇的睁开眼,哑然失声“你。。。。”
花百红执拗的看着他。
“你再取笑我,我就走了。”司徒木良转过身,有些恼怒。
“扑通——”。
身后扑通一声响,司徒木良心猛然一跳,转过身来,却不见花百红身影,他急的走向露井,趴着露井往里面张望,借着月光却见井里水波流荡。
司徒木良眼角顷刻间泛红,感觉有泪水要滑落出来,他声音莫名沙哑“花公子,花百红。。。。”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
他整个身子失了力气般颓废的靠在井边,眼神迷茫,嘴唇颤抖。
对面却传来花百红爽朗的笑声。
他抬起脸来,就看见原本跃进井里的花百红站在树下,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捂着嘴笑得开心。
起初司徒木良神色依旧迷茫,像是沉浸在痛苦中,没能拉出神来,尔后,那张俊俏的脸便泛起红来,愈来愈红,红过了枝头的桃花。
司徒木良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衣裳上沾上的湿露,脸色又羞又怒“你为何取笑我?”
“我看不出来了。”花百红眼里全然是笑意“你是喜欢我的吧。”
那盛开的桃花,红粉细腻,娇艳如醉,斜倚着树干的人,多么妩媚动人。
他新妆衬着芙蓉面,隐隐与桃花相映于艳。
司徒木良没有回答,却怔怔看的出神,花百红却抚上眉宇,身子软软的就要倒下。
司徒木良慌得上前,一把抱住花百红,当手触上那具柔软的不行的身子,司徒木良脸上一热,几乎如接到烫山芋头般手就要松开,花百红却抓住了他的手,整个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司徒木良连连后退,脚下踩到一方石子,司徒木良抱着花百红摔到了地上,其实并不疼,司徒木良也没心思注意这些。
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自己身上的花百红。
花百红抬起脸,看着身下错愕又隐隐泛红的脸,顿时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