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愤愤不已的嘀咕两声。
南袈听得此话,抚着下巴上的胡渣大笑几声,回头一脸慎重地说道:“小娃娃,我若真任由你在这万丈红尘中沉沦,佛祖才真是会责怪我呢!”
言语间,他似话中有话,但他却不肯实言相告。
与之争辩间,众人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途,但这几人并未摧使真气赶路,所以行得也不快,虽走了许久,却还是在山野中慢慢地行进着。
这时前方官道行来一群人马,为首之人骑着一匹枣红马儿,身穿黑色长衣,马下两旁跟着一大群戴了面罩的手下,各都佩戴一把弯刀,身着蓝衣甲胄。
人群中有人扛着一杆大旗,暗红的旗子上绣着白色的日月花纹。
两方人马渐行渐近,双方都顿足不前,都没有让路的意思。
秦欢躺在椅子上,他此刻正心情烦躁,也没去留意前方是何方人马,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目光一怔。
便见那对面人群,骑在马上的苗条身影,脸上两边有一串浅浅的疤痕。
此人不是东方笑还能是谁!
秦欢没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外遇见他,正想开口求救,却见他身边追随了大队人马,各个都真力浑厚杀气腾腾。
又望了一眼那杆大旗,秦欢到嘴边的话生生止住。
差点忘了,东方笑是黑木崖的人!
……
第258章 放生()
这些人的着装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东方笑敢于率领如此多魔门教众行于官道,秦欢颇为佩服他的胆量。
此人和凝香有些关系,秦欢本想套点交情,开口让东方笑帮自己吓退这僧人,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只能打消这一念头。
老乞丐曾多次嘱咐秦欢,让他别和魔道中人走得过近,免得害人害己,秦欢虽然对魔门没有过深的偏见,却也不想跟他们走在一起。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秦欢躺在椅子上扯了扯毯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南袈带领一行人绕至路道边,避开了东方笑的人马。
东方笑骑在马上,淡淡地瞥了眼路边上的这群僧人,轻喝一声,驱马往前行去。
双方在大雪中的官道上交错而过,两方距离渐渐拉远。
秦欢躺在椅子上,闲极无聊,便取出一把飞刀和一截木块,埋头雕刻木块。
忽然间雪空中传来一声大喝,只惊得秦欢手微微一抖,手中的飞刀已将木头从中切断。
他怔了怔神,抬头望去,便见风雪中有人破空而来,朝背后方落去。
“东方笑,交出割鹿刀,我饶你不死!”
这人落地后便大声吼道。
东方笑面无表情地望着此人,冷冷道:“你找错人了,刀不在我手上。”
陌生男子似是不信,继续纠缠道:“昨日沈家庄派人往寒山寺迎回割鹿刀,护送人马途中遭逢暗算,有人亲眼看见你抢走割鹿刀,你还敢否认,速速把刀交出来,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东方笑冷哼一声,面色不耐地说道:“昨日我的确参与了抢刀,但刀却不是我取走的,你若再敢纠缠不休!”
说到此处,他咧嘴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来。
陌生男子怒哼一声,拔剑冲向人群。
东方笑看也不看其一眼,懒懒地挥了挥手,跟在他身旁的一众手下,人群中走出几人,抚了抚套在手腕的护腕,便听得咔咔的机栝声响起,那护腕一端弹出三根锋利的铁爪。
这几人握拳挥臂,同时出手迎击陌生男子,先是由两人夹住男子刺来的长剑,剩下一人飞快地绕至其身后,挥动铁爪直接刺穿其背心,复又狠狠往地面一摁。
那男子惨呼一声跪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求饶,头颅便被另外两人挥爪割掉,飞向了半空。
“阿弥陀佛!”
这一幕落入南袈眼中,他叹气地摇摇头,双手合十诵念一句。
“那人是不是傻,他凭什么跟人家叫板啊?”
秦欢摩挲手中的木块,不觉好笑地指了指后方。
大和尚圆真不知何时已经护在了秦欢的身旁,听得秦欢的话,他嘿嘿怪笑道:“有些人在自家地盘嚣张惯了,以为外面的人也会惯着他让着他,大好年纪偏要早入阿鼻,善哉善哉啊!”
“圆真,不可胡言。”
南袈瞥了眼大和尚圆真,皱眉指责他一句。
圆真一脸受教地点点头,没敢再多言其它。
这时南袈又对其说道:“你过去问问那位施主,割鹿刀是怎么回事。”
圆真扭头看了眼后方,东方笑和他的手下还没走,有人在翻那无头尸体,估计是在确认其身份。
圆真犹豫了一瞬,迈步走向人群。
“你打听割鹿刀做什么?”
秦欢靠在椅子上问道,刚刚东方笑和那被杀之人的对话,他也听见了,无非就是昨日割鹿刀被人抢夺,前去寒山寺取刀的人遭遇了暗杀。
“割鹿刀沾染杀戮太多,刀已通灵可蛊惑人心,此刀万万不可落入邪魔外道手中,否则定会给南武林带来一场劫难。”
南袈一脸慎重地回答。
秦欢听罢愣了愣神,随口道:“那你呢,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南袈沉默了半响,微笑道:“贫僧是好人中的坏人,坏人中的好人。”
这时前去打听消息的圆真已经走回来,对南袈颔首行了一礼,说道:“师傅,已经打听清楚了,昨日有人抢夺割鹿刀,割鹿刀已被玄女宗的宗主夺走,其欲要在金陵城外广邀江湖同道,举行鉴刀大会。”
“鉴刀大会?”
秦欢重复一句,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暗纳闷道:凝香你既然逃出了沈家庄,为何还不死心要抢刀,抢了刀也就罢了,偏生就怕人们不知是你抢的一般,还要搞什么鉴刀大会!
此时他完全搞不懂凝香在想些什么,越想心底便越是恼怒其行为,暗自替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不值。
“这妖女只怕是想要借助割鹿刀之威,大肆招笼人马!”
圆真面带惊色地沉声说道。
说着圆真拱手对南袈道:“师傅,弟子想去瞧瞧这鉴刀大会,望您准许。”
南袈迟疑半响,摆摆手,温和地说道:“可以,你带上他们几人。”
说着指了指除秦欢以外的几名黄衣僧人。
秦欢将圆真的话暗暗琢磨了一番,皱眉道:“鉴刀大会何时举行,在哪儿举行?”
圆真扫了眼秦欢,不冷不淡地说道:“金陵城外的天阙山附近,具体地点大概是在摩天崖一带,时间定在了明日午时。”
说罢他笑问道:“怎地,你也想去瞧瞧热闹?”
“我能去?”秦欢看向南袈和尚,连忙说道。
南袈面带慈祥的笑容,点了点头道:“自然能去,修行无处不在,你放不下的便是执,化去心中的执,便是修行,你若想去自去便是,为师不会阻拦。”
秦欢呵呵干笑两声,试探地问他:“你就不怕我趁机溜走?”
南袈哈哈大笑几声,笑罢说道:“你与佛有缘,缘长缘短贫僧不敢说,但只要有缘,总会相聚,贫僧不担心你走,等时机到了,你自会来找贫僧。”
秦欢掀开毯子,翻身跳下来站在雪地,整了整衣袍,指向前方:“那不如,咱们就此别过?”
“再会。”
南袈微微点头笑道。
秦欢走了几步,见他的确没有强留的意思,秦欢面色一喜,哈哈笑着忙不迭地朝风雪中飞奔而去。
“师傅,便让他就这么走了?”
大和尚圆真表情困惑地望着南袈僧人。
南袈微笑不语,迈步朝前方缓缓行去,过得片刻,他才淡声说道:“先去金陵,你若再次遇上他,便帮他夺取割鹿刀,眼下这把刀,需要一个主子来镇压其煞气,否则此刀只会遗祸江湖。”
……
第259章 坎离()
年关将近,金陵城的神策门下来往进出的人群,比平日多出好几倍,巡逻看护的武士也增派了几队。
秦欢以手遮面走在拥挤的人海中,不时抬眉看一眼前方。
路边人群中,有一些身穿黑皮甲胄的武士,手提一副画像,目光细细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秦欢在人堆里面绕来绕去,凑巧瞅见那画像时,不禁喷笑两声。
只见那画上男子大饼脸粗眉毛,矮矮瘦瘦,旁边标了三个大字“盗马贼”。
瞧得画上之人后,秦欢便放心大胆的走向城门,那巡逻的皮衣甲士瞧着走来的秦欢,只粗略扫了一眼也不做阻拦,秦欢笑嘻嘻地行入古城。
在街上胡乱溜达了几圈,没发现有人跟踪,秦欢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入一条小巷中。
金陵城中街巷繁多复杂,往往一条大街就分有十好几条巷子,加之近年来人口越来越多,围绕一些主干街道便新增许多街巷,以至于初到此地的人,一走入街巷中,便会有种晕头转向的迷路感。
秦欢找了好半响,才摸回了桂花巷,找到了石安开在巷子深处的酒肆。
天色渐晚,昏暗的巷子里人迹罕至,酒肆中传来一阵阵议论声。
徒步行来的秦欢驻足门前树下,回头看了眼后方巷尾,过得片刻,他收回目光,大步行入酒肆。
酒肆里,石安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石宝儿将柱子和墙壁上的油灯一一点亮了,跑去酒柜下提了两罐酒出来。
霍青蹲在砖砌的土灶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炉膛里扔柴禾,不时嘀咕两声,似在和人争辩什么。
杜云生坐在一张空桌边,桌上摆了几枚铜钱,他将铜钱一枚一枚地收起,又甩指铺洒下去,盯着咣咣转动的铜钱,问出一些话来。
秦欢走进来时,便听杜云生自话道:“上坎下离,初吉终乱啊,需得思患预防了,也不知秦欢啥时候回来!”
“什么意思?”
秦欢负手行来,面带笑意地问。
听得声响,杜云生扭头看向门口,忙起身相迎说道:“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惹上麻烦了。”
“一点小事儿耽搁了半会儿。”
秦欢没提被和尚逮住之事,随口敷衍了两句,便把今日发生的事盖了过去。
“对了,我看你刚刚好像在用铜钱占卜,卦象怎么说?”
秦欢走过来,指了指桌上的铜钱问道。
杜云生连忙将几枚铜钱收了,挥手面带忧色道:“此事先不急着聊,我收到消息,割鹿刀被人抢走了,抢刀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凝香。”
此事秦欢已经听说,再次经他提及,是以没表露出任何惊色。
杜云生见状,有些疑惑秦欢怎会如此镇定,当即皱眉正色道:“此事干系重大,你有何打算?”
秦欢沉默了半响,抬起头冷冷道:“割鹿刀,我得抢回来,还给沈家,这是我跟沈玉楼的约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割鹿刀落入旁人手中!”
杜云生听完他的话,思量了一番,表情担忧地接话道:“此事从长计议,这割鹿刀来得蹊跷,我只怕这里面暗藏阴谋,你还是先静观其变,莫要一头雾水闯进去,免得受制于人。”
“多谢提醒。”秦欢微笑道。
“应该的,不必如此。”杜云生笑着摆摆手,示意秦欢坐下说。
两人挨着木桌坐下,杜云生问道:“这趟回寒山寺,那住持可曾对你言明,沈玉楼究竟想让你帮什么忙吗?”
沈玉楼要找秦欢主导割鹿刀之事,秦欢和杜云生之前早已商讨过,只是不知这其中,主要一方具体是如何安排的。
秦欢摇摇头叹气一声,苦笑道:“线索断了,老秃驴直言和沈家无关系往来,沈玉楼所交代的另有安排,只怕不是指老和尚,应该另有其人与之共同谋划此事。”
“另有其人?”杜云生惊愕一瞬,问道:“那老住持的身份呢,你搞清楚了吗?”
秦欢看向杜云生,淡淡道:“老秃驴就是沈家的老家主,沈玉楼不过是他领养的,没有沈家血脉,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竟有此事!”
杜云生面色大惊拍案而起,复又强自镇定下来,目光不断变换,负手在原地走来走去。
“怎会如此,沈玉楼死早了就算了,怎地还冒出如此事端!”
杜云生口齿不清地喃喃一句,似心灵遭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
“死早了,难不成你还能算到他的寿命?”
秦欢笑问道。
杜云生沉着脸看了眼秦欢,低声道:“启示里曾言,沈玉楼会亲手揭开江州王族最大的秘密,割鹿刀也会在他手上解除封印。”
“所以呢?”秦欢面色严肃了几分。
“所以,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死掉。”杜云生一字一句地沉声道。
“你是说他假死骗人?”
秦欢站起身来,惊愕地说道。
“不无可能!”杜云生背着手走来走去,伸手抓了抓头发,似在苦心盘算什么一样,显得很是焦躁不安。
“假死骗不过武学高手,他应该是真死,如此一来,这条原本注定的线又要变了。”
杜云生坐下来,倒了杯热茶灌了一大口,瞪大眼睛满脸的不甘之色,手捏得茶杯咔咔响,喃喃地说道:“为什么总是这样,所有事情都在脱离原本的轨迹,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反而只会让偏离的轨迹更大!”
秦欢以为他在说推算的结果,跟实际发生的结果,走向了两个不同的结局。
信命的人,会非常恐惧命数的改变。
改变并非坏事,但有些改变的代价,是摧毁一些原本应有的人与物,才能达到应有的平衡。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杜云生表情恢复平静,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兴奋和激动,对秦欢说道:“不要急着动手,让那个人来找你,你想还沈玉楼的恩情,沈玉楼也知道你是个重情义不肯亏欠谁的人,不要被人利用你的弱点。”
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来赌一件事吗?
秦欢不知道,反正他不敢去赌。
沈玉楼赌秦欢会因为愧疚和自身的良知,从而自愿地陷入割鹿刀恩怨之中。
“等谁,负责沈玉楼剩下的交代的人吗?”秦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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