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消失，化作了一堆土丘，土丘长满了荒草。
“你回不去了，秦欢！”
那人又在冷声嘲笑！
梦境里，秦欢笑容僵硬凝固，神色渐渐失落懊悔，又变得愤怒，最终全都化作了悲伤和无力。
“什么都不肯放弃，什么也留不住，这就是你的选择！可笑！”
那人冷笑道。
秦欢沉默不答，柔和的眼神逐渐冷厉，复杂的表情也恢复宁静。
“滚！”
似发泄无边怒火一样，梦境里，秦欢大吼一声。
……
金陵飞雪，沈家昨夜发生的变故，并未给这座庞大的古城带来丝毫改变，世人依旧做着该做的事儿，走着该走的路。
长街深巷，一家僻静的客栈里，二楼东厢房的窗户敞开着。
刺骨寒风吹拂着一面珠帘，透过帘子，里间床罩卷起，床上躺着一个男子，只穿了一条白色底裤。
床前坐着一个身材干瘦的年轻人，右手边矮凳，凳子上放着一铜盆热水。
热气腾腾，铜盆边搭着拧干的布帕。
盆里的水换了好几次，清澈的水依旧带着血色，就连那洁白的布帕也被染得发红。
干瘦男子揉了揉双腿，神色疲倦地站起来，望着床上的男子，摇头轻叹一声。
“这人啊，就是不肯信命，非要斗上一斗，到头来撞得头破血流，连累的还不是最亲近的人！”
男子唉声叹气地说完，将卷起的袖子抹下。
珠帘外间，一个留着寸发的黑脸男子走进来，递给他一杯茶水。
这男子生得矮壮结实，穿蓝布短袍，嘴唇已有一层短须，黝黑的脸给人一种老实可靠的感觉。
“老杜，他没事吧？”黑脸男子轻声询问。
干瘦男子接过茶杯，一撇嘴，脸色颇有些羡慕，嘀咕道：“没啥大问题，这厮体质强得离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黑脸男子笑了笑，挠了挠寸发。
“他害你丢了一条命，你不恨他？”干瘦男子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盯着黑脸男子。
“不恨。”黑脸男子摇摇头。
干瘦男子没好气地嘟囔道：“也就是你霍青了，换做旁人，不弄死他秦欢就怪了！”
此二人正是霍青和杜云生，自从当初寒山一别，秦欢和这两人已有几月不曾会面。
某种层面而言，秦欢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杜云生使了很大的力。
几个月时间过去，霍青看起来显得沧桑了许多，杜云生则更瘦了，穿一身老旧的儒生衣袍，看上去就像个落魄潦倒的穷秀才。
“他在寒山救过我一命，我还给他也是应该的。”霍青笑道。
“账不是你这样算的！”
杜云生摇头一脸无语地走向珠帘外。
霍青正打算跟上来，后方忽地传来一声怒吼。
“滚！”
霍青吓了一跳，顿足回头看去。
只见秦欢已经弹身坐起，浑身布满一道道血痕，伤痕间涂满了褐色的金疮药粉。
赤着上身的秦欢坐在床上，结实的身板一块块肌肉充满力感。
“你醒了？”霍青诧异地叫道。
秦欢扭头看向一旁，目光凶厉脸色阴沉，就仿佛一头受伤的狼，即便受伤了，仍旧散发出一股隐藏在骨子里的凶性。
这小子好重的戾气！
霍青暗自惊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才一段时间不见，秦欢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与当初那个气质温和的秦欢，简直判若两人。
走出去的杜云生扭头望过来，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
乱发披散，秦欢微眯着双眼打量四周。
枕头上放着一根红色发绳，他的衣袍叠在一起放在床位。
视线移向前方的身影，秦欢表情一怔，复又冷冷一笑，沙哑道：“怎地，阴魂不散，来找我复仇了？”
秦欢只以为还在做梦，眼前留了八字胡的霍青，便是来找他报仇的。
霍青在襄阳被秦欢用飞刀杀死过一次，当时场面过于诡异，秦欢也猜不出他到底死没死。
霍青讪讪一笑，说道：“你该不会还想杀我一次吧！这次我若死了，就真的死了！”
秦欢心中一惊，暗自道：怎么回事，感觉很真实，难道我已经醒了么？
他眼珠转了转，伸手捏了捏肩膀，又看了眼站在前方的霍青。
不是做梦，真的醒了！
“这是哪儿，你怎会在此地？”秦欢回过神，冷冷问道。
见秦欢神色冷漠，眼中透着淡淡的杀机，霍青后退两步，实在是眼前的秦欢散发出来的气场有些骇人，他可不想死，以秦欢现在的实力，杀他易如反掌，哪怕秦欢受伤了。
秦欢收回目光，伸手拿过衣袍，一件一件地穿上，淡淡道：“既然活下来了，就别来找死。”
登上靴子，秦欢起身束好头发，呼了口气，走动间，牵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浓眉一皱，忍住痛苦，若无其事地走向外面屋子。
经过霍青时，霍青忙摆出防御的架势，挪步退至一旁，生怕秦欢会一言不合下杀手。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秦欢冷冷一笑。
掀开珠帘，秦欢顿足不前，视线中的男子眉目间躲躲闪闪，不敢与秦欢正视。
秦欢回头看了眼霍青，又望向前方的杜云生，冷哼一声，眼中杀机越发浓烈。
被这股杀意笼罩，杜云生吓得双腿一软，端着茶杯倒退几步，连忙叫道：“有话好说别冲动，我绝无害你之心，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能说的尽量说。”
秦欢迈步上前，一步一步朝杜云生靠近。
杜云生脸色一阵阵发白，只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的秦欢给他的感觉陌生极了，尤其是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目光，刺激得他遍体生凉。
“别，别杀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杜云生颤颤地说道。
“是么？”秦欢咧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左手慢慢前伸。
“秦欢，你，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一直在暗中帮你！”
杜云生心神大惊，不住地后退，靠至窗户边，扶着窗台大声吼道。
“你该死！”秦欢一字一句地冷冷道，说话时，眼中杀机越发浓烈。
杜云生哭笑不得地望着秦欢，挥着手大声道：“我他吗把你从尸堆扛回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吗，老子好歹救了你一命，你怎能如此对我！”
眼看秦欢左手扬起就要落下，手中已浮现出一把明晃晃的飞刀。
这时右方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乔不归大步走进来扬手制止道：“快住手，别杀他！”
……
第236章 解答（）
秦欢斜了眼闯进来的乔不归，怒哼一声，收回手就近坐下，倒了杯热茶抿了一口，重重放下。
杜云生大松一口气，拂袖擦了擦额头虚汗，忙不迭跑到乔不归身旁，拱手道谢不停。
“先生无需如此，你救了我家公子，老夫还未曾致谢，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乔不归还礼，态度十分恭敬。
秦欢瞥了眼二人，冷笑道：“他也配先生之称，浑水摸鱼的奸诈小人。”
乔不归走过来站在秦欢身旁，伸手说道：“公子莫要动怒，这位乃是布衣神相门生，昨夜若非他冒死把你从玄武街背出来，你已经被那些杀手乱刀砍死了。”
杀手，布衣神相，什么鬼东西？
秦欢皱了皱眉头，昨夜他脱力失去意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已记不得。
杜云生挥手苦笑道：“在下可不敢冒领功劳，昨夜五岳剑盟的左宁率领大批人马追杀秦兄弟，好在有东方姑娘从中周旋，不然我也没机会救他出来。”
东方姑娘，东方笑么？
秦欢表情古怪地扫了眼杜云生。
杜云生干咳两声，仍旧对秦欢充满了惧意，站在那儿不敢随意走动。
秦欢面色淡然地品着茶水，打量着窗户飘落的雪花，淡淡道：“我听人说你们去天风堡了，你不在天风堡好好待着，来金陵做什么？”
杜云生干笑道：“你忘了吗，我也是灵鹫宫一员，现如今香香姑娘执掌玄女宗，我受生死符压制，她前来此地行事，我岂敢不随行。”
一提到凝香，秦欢脸色顿时一沉，眼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杀意，一时间他周围几尺内，空气都变得粘稠了几分。
乔不归表情一惊，躬身后退两步，低声道：“公子，你伤势未愈，还是先安心养伤为重，其余的，容后考虑。”
秦欢斜了眼乔不归，冷冷道：“我做事，要你教么？”
乔不归抿嘴苦笑着摇摇头，“属下只是担心您而已。”
秦欢看了眼旁边的老人，面色变幻不定。
杜云生在一旁暗自察言观色，心中实在想不通，怎地才几月不见，秦欢就变得如此喜怒无常了，散发出来的威势更是强横霸道，像他这种人站在旁边，根本招架不住。
“罢了！”秦欢脸上的冷色稍缓，挥手道：“你跟霍青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问这穷书生。”
乔不归看了眼杜云生，杜云生忙投来求助的目光。
秦欢淡笑道：“放心，我暂时不杀他。”
乔不归听罢拱手告退，里间的霍青走出来随同他出得门外，将门给拉上。
秦欢放下瓷杯，敲打着茶桌，“说说吧，你到底什么路子。”
说着，秦欢面带冷色地瞥了他一眼，“想清楚再说。”
杜云生咽了咽唾沫，思量了半响，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与你一样，都是来自那个世界的人，只不过凑巧捡到了这该死的指环，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而已。”
“捡要紧的说。”秦欢皱眉道。
杜云生强自一笑，继续道：“我必须按照它指引的路去走，你也跟我一样不是么，一旦我们违反了指引的道路，就会失去一切，对吧！”
秦欢想了想自己卷轴的功效，不置可否，挥手示意他继续。
有人是卷轴和指环的工具跟奴隶，有人，则是它们的主子。
“轮回，生死，因果，五行，试练者九大指环中，我只知道这八种，其中除开轮回指环，其余七种都是唯一物品，一旦宿主死亡，就会自行寻找新的主人。”
“这些指环被这个世界的人，统称为乾坤戒，事实上这九种指环和普通的乾坤戒效果完全不同。”
轮回戒能让人重生一次，至于杜云生拥有断因果的盘龙戒，限制很多，需要他达成诸多条件，才能拥有指环赋予的特殊能力。
杜云生见秦欢听得认真，便又道：“叶群追随聂从云去了魔刀门，他拥有断生死的白戒，又学会了夺命十三剑，身上的生死符也找人给他解了，往后再相见，只怕会成为你我劲敌！”
“聂从云？”秦欢浓眉一皱，问道：“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杜云生苦笑道：“我也是被他骗了，推算到他还活着，潜伏在天风堡，那日天风堡和魔刀门决斗，他便趁机投靠了魔刀门。”
“此人先是拜入凤凰阁，又转投天风堡，复又投奔魔刀门，着实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说着，他看了眼秦欢，正色道：“此前你我害他丢了一条命，现如今他投靠魔刀门，逮到机会说不得就会狠咬一口。”
秦欢冷冷一笑，淡淡道：“魔刀门若是没了魔刀，还能算魔刀门么？”
杜云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愣了愣神。
秦欢想到他刚才的话，摇手问道：“你那么会算，为何不算一算第九种指环是什么？”
杜云生沉默了片刻，面色凝重几分，低声道：“寒山之行，只帮我勉强拥有了一点推算能力，我只能算出个大概。”
说着，他语气顿了顿，抬头道：“我推测，这第八种唯一的指环，便是当今女帝手中的九龙戒，只要夺得这枚戒指，便可主导天子气运，前途不可限量！”
女帝！
秦欢心中一惊，没想到杜云生还真敢算！
这时杜云生轻叹一声，苦笑道：“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拥有的是轮回戒，这样至少我还能多一条命，也不会被某些人暗中算计了！”
“算计，谁能算计你？”秦欢讥讽道。
杜云生一挥手，手中浮现出一杆破旧的布幡子，幡子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测姻缘，算吉凶，不准不要钱。布衣神相！
秦欢怔了怔，指了指幡子，淡淡道：“这不挺好的么！”
杜云生苦着脸又叹气一声，说道：“李布衣要挟我，非要我拜他为师，还要娶他那又凶又胖的女儿，不然就把我的事儿抖出去，天机门的人便会四处追杀我！”
李布衣？
秦欢没听说过，听杜云生这番话，估计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在算人，有人在算我，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卒子！”
杜云生一脸沮丧地说道。
“那你答应了？”秦欢淡淡道。
杜云生扬了扬幡子，将其收入戒指。
两人说话间，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杜云生走过来坐在秦欢对面，倒了杯热茶灌了一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说道：“现在也只好这样了，我打又打不过人家，还有小辫子被人捏着，哎！”
事不关己，秦欢呵呵一笑。
杜云生突地止住了话茬，沉默了半响，正色道：“兄弟，寒山的事我很抱歉，段明月必须死，段氏一族也必须灭门，不然的话，你就带不走段玉，段玉也无法成为新一代的寒山王！”
“什么意思？”秦欢皱眉冷冷看向他。
杜云生吸了口气，“有些话，我不能说，否则又会导致蝴蝶效应，引发的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秦欢欲要发怒，杜云生表情认真地看向他，沉声道：“我绝不会害你，只有我会站在你这一方，将来你就会明白，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那些抛弃我们，愚弄我们，背叛我的人，你的敌人仇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这条路你继续走下去，真相就会渐渐揭晓，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知为何，这番话听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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