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林姑娘的求肯,鸳鸯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她自己的信件也是交给了哥哥,让他帮忙的,至于黛玉给了银子,她可没有要收的意思。
不过黛玉却是个执拗的性子,实在是不想占了人家的便宜,两人推辞了半天,鸳鸯拗不过了,这才收下了。
送走了黛玉主仆之后,鸳鸯才将自己老早儿就收拾好的包袱皮拿了出来,去老太太屋子里说了一声儿,叮嘱了小丫头们一回,便出门去了。
到了二门上之后,自然地就有婆子例行的检查之类的,不过鸳鸯是谁?大家也不会不开眼的就查她的包袱。
众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鸳鸯掏了十几个大钱塞到了两个婆子怀里,这才在婆子谄媚的夸赞中,皱着眉头,急忙地离开了。
回到了家中,却是没有见到哥哥,嫂子的那个嘴脸和二门上的婆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鸳鸯应付了两句之后,便一直地逗着侄女儿说话,并不大理会她嫂子。
金文翔媳妇自己就有些尴尬和恼火,这个小姑子还真是眼高于顶,看不上自己嫂子的到底算怎么回事儿?
不过想着丈夫的态度,鸳鸯受老太太的看重,也只能继续地捧着。
越是捧着,鸳鸯心下越是厌烦。
不耐烦了好一阵子,这才听到了自家哥哥的脚步声,不管是金文翔媳妇还是鸳鸯,两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再不回来,真是要尴尬死了。
就是大丫儿,听着父亲的脚步,也高兴不已。
“妹子回来了,你去厨房做几个好菜,好好儿地给妹子补补,我让你买肉,你可买了?”
金文翔一进门儿,就对着自家媳妇儿道。他媳妇儿闻言一滞,买肉啥的,家里哪里有那个条件了,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看着她的这个表情,金文翔就知道他媳妇儿的毛病又犯了,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堂前教子,背后教妻。”等着之后再说罢。
“去吧,去做饭,做两个妹子爱吃的菜。”
听了这话,金文翔媳妇就有些恼火外加讪讪然,面色十分地不好也没有说什么,很是乖巧地下去厨房去了。
鸳鸯看着哥哥嫂子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屑,肉啥的,自己还会缺了嫂子没有真心也就算了,自家哥哥怎么也会来这一套虚的了?
也不过是被白家的女人给带坏了!
这样想着,鸳鸯的面色就十分地难看了,刚刚在白家的那个女人面前,她还会掩饰一二,可是这是自家亲哥哥,她也实在是没有要掩饰的心思了。
沉着一张脸,并没有说话。可是金文翔自己实在是有些纳闷儿的。
他也实在是一片好心,在农村待了一辈子,家里来个重要点子的客人,可不就是要去买上二斤肉,打上几斤上好的高粱酒,让客人吃好喝好了才算是尽兴么?
他这里觉得没啥大事儿,可是让鸳鸯和媳妇儿两个都觉得呕的不行,鸳鸯作为贾母身边的大丫头,什么好吃的没见过?
别说是猪肉了,就是龙肉,那也不是没尝过的,哥哥,这番作态,实在是让人呕的不行。
他媳妇儿虽然出去了,可是心中也是极为地不痛快,自家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家里也不缺钱,也不缺肉的,可鸳鸯回来之前,非要巴巴儿地吩咐这么一句,她一气之下,便将家里的肉藏起来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包了起来,送回了娘家,给她爹下酒吃。
她就是要看看,丈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妹子再重要,还能比自己和闺女重要了?虽然不得已地捧着鸳鸯,可要是金文翔看重鸳鸯了,那她还真就不高兴了。
在厨房里做饭的金文翔媳妇儿一边儿地做饭,一边儿地注意着主屋里的动静儿。
“行了,好容易回来一次,动气啥的,至于么?”
金文翔看着鸳鸯,似乎发现了她心气儿有些不顺,干巴巴地劝了这么一句。
鸳鸯却是觉得自家哥哥就是向着那个女人,真是没意思的很,难不成这就不是自己的家了?
不过心中恼火,可也没有要计较的心思,和那种碎嘴妇人计较,她觉得跌份儿。
“哥哥,这是我给爹娘的信,这是林姑娘写给林姑爷的,你在江浙会馆可有认识的人?”
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两封信,放到了炕头,对着金文翔道。
“嗯,有,我明天就去打听这两天有没有南下的商船。”
还是自家妹子识大体,虽然也能看出来鸳鸯不高兴,可是对于她的隐忍金文翔是满意的。
女儿家太过要强,脾气死倔,实在不是福气,要知道变通,实在是件很重要的事儿。
“哥哥,这是花费。”
金文翔笑眯眯儿地,赞赏着自家妹子的性子,不过鸳鸯将半块儿碎银子放到了信封上的事儿算是彻底地让金文翔黑了脸。
看着哥哥似乎是真的生气了,鸳鸯眨巴眨巴眼睛,这是闲钱少了?
“这是林姑娘的,我这里还有些闲钱,哥哥……”
“收起来罢,用不着你的钱,你的钱你都攒着,日后当私房银子使!”
金文翔实在是觉得妹子这个行径很是打脸,不管原主之前在她那里拿了多少的钱,都让金文翔很是不痛快。
他是长子,一直都是照顾人的角色,何时向弟妹伸手过了,真是不知所谓!
“不用了,哥哥,家里也不宽裕,再者还有大丫儿要花呢。我之前听着嫂子说了,哥哥嫂子的月银都有些不够花呢。”
虽然有些诧异,不过鸳鸯还是半真半假地继续试探道。
她倒是想知道,自家哥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要。
“听那婆娘瞎咧咧啥呢,收起来罢,你以后都别理会她,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嗯,好。哥哥说甚么就是甚么。”
可是没想到,这个哥哥,几天没见,人倒是粗俗了不少,可是这个态度,倒是让她满意了不少。
不管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只要这一次自己满意了就成。
鸳鸯又笑眯眯地半真半假地劝了两句,金文翔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憨,竟是没有半点儿其他的意思。
兄妹俩之间的气氛倒是好转了许多。
“这个林姑娘性子到底如何?难不成真是个眼高于顶的?你日常伺候的时候,可是挑剔的紧?”
金文翔颇为关心地问道,鸳鸯才刚刚觉得自家兄长很有大丈夫风范,自然地也不瞒他。
“林姑娘性子好着呢,那些碎嘴地婆子,你还不知道了,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总归好好儿地人她们不编排一二就显不出她们的能了。”
“可这话自打她进府就有了,老太太按理说也是晓得的,怎么就没有动静呢?”
金文翔似乎十分地不解,问了这么一句,又继续道,
“按理来说,依着老太太对姑太太的看重,这林姑娘也该更加地关心才是呢,放在碧纱橱住着,虽然看着是亲近,可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轻慢呢。”
“嘿,老太太的心思谁晓得呢,总归咱们是做下人的,主子间的事儿还是少管的好。”
鸳鸯听了总归是有些尴尬的,她也知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许多事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总归也没有人敢闹到老太太的跟前儿不是。
顿了顿,看着哥哥似乎还有些好奇的样子,便道,
“林姑娘只怕是比宝二爷还要能为那么几分呢,不过老太太年纪大了,许多事儿都不大有精神理会了。”
也算是隐晦地替老太太解释了两句。林姑娘什么的,对于金文翔来说,那就是个传说中的人物,他并不关心,既然话赶话地说到了这里,自然地要说说鸳鸯的将来了,
“是呀,老太太年纪大了,你也十七了,再有三年就能说亲了,你有什么想法么?对于将来有什么打算,总归要和哥哥说一声儿,我才好想法子不是。女儿家青春有限,总不能给人当一辈子的使唤丫头罢。”
金文翔这话说的实在,可是鸳鸯还是觉得恼怒的不行,外加上她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日后的打算啊,女儿家青春有限之类的话语,听在耳朵里,觉得羞的不行。
涨红了脸,瞪着大眼睛道,
“哥哥疯了,这话是能和我说的么?再者,我日后的事儿自然有主子做主呢,哥哥你可别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啊。”
鸳鸯晓得,她家嫂子是个势利的,平日里就羡慕谁家的丫飞上了枝头,做了姨娘还是小妾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总是让人觉得恼火的不行。只当哥哥也被那个女人撺掇着起了糊涂心思。
不过这会子,两兄妹之间的气氛还算好,她也不想闹的太僵,便半真半假地说道。
至于这些说辞,哪里能让金文翔满意呢。
“妹子,老太太年纪到了,都快七十的人了,还能撑几年呢?你是要嫁府里的小厮还是出去找个平头百姓,做正头娘子,可要想好了啊,咱们早些地谋划,总不能让你耗尽了青春,当老姑婆罢?”
金文翔话说的不好听,可在鸳鸯的耳朵里,实在是够惊喜的。
哥哥,竟然没有要让自己攀高枝儿的意思!
鸳鸯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金文翔,被自家妹子这么盯着看,他还真是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不过强撑着罢了。
鸳鸯似乎是没发现哥哥的窘态一般,使劲儿地盯了金文翔半晌儿,看着他的脖子到耳根都红透了,这才移开了视线。
她家哥哥实在是太好笑了!
鸳鸯肚皮快要笑破了,不过面上儿一点儿也不显。实在是个个有城府的孩子,只不过在自家人面前,不愿意用这些手段罢了。
“看什么看,和你说话呢,可要想好了,你也别生出糊涂心思来,不管是琏二爷还是宝二爷的,可都不是咱们这些奴才家能肖想的,依着我的意思,还是嫁出去做正头娘子为好,省的儿女日后一出生就是奴才秧子了!”
虽然还是带着几分教训的口吻,可是说到最后,金文翔自己也是正经起来了。
鸳鸯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感慨,不过这事儿,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她是老太太的丫头,日后要如何,还是需要老太太发话的。
“哥哥,总归我是不能做主的,现在老太太屋子里的大半儿私房都是我掌着,一时半会儿地,我也是没法子脱身的,自然地,老太太也是不会放人的。”
也不知道触动了那根儿神经,鸳鸯突然地压低了声音,对着金文翔嘀咕了这么两句。
果然地,金文翔的面色都变了,虽然早知道老太太器重自家妹子,可也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了。
“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金文翔没有半分儿高兴的意思,摇着头,愁眉苦脸地道。这下子,鸳鸯倒是奇怪了,自家哥哥还真不是那种高风亮节之人,自己掌着老太太的私房,显然地就有许多的可乘之机啊,竟然没有动心,这怎么可能?鸳鸯听着哥哥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的,心下一动,插话道,
“哥,到底怎么不行了,老太太可是十分地器重我,许多事儿都是我经手的呢。”
这句话,自然也是压低了嗓音说的。
“妹子,你又不是睁眼瞎,自然是晓得那些沾了主儿家*的奴才的下场的,还有那些戏本子,忠心耿耿的忠臣,下场可一般都不大好,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哥哥放心,我可没有做过半点儿伤天害理的事儿。”
鸳鸯有些感动,解释了一句。
“这可不行,你现在回去之后,赶紧地将手上的东西分下去,就是暂时没有能抵上你的,也不要紧,慢慢地培养一个出来,接你的班儿,你还是早日地生出退下来的心思为妙。”
早就知道自家哥哥不是表面上这么木讷之人,可是听了这话,还是让鸳鸯大吃一惊。
“哥哥,你可要想好了,要是老太太不大倚重我,家里的收入可要少上许多了。”
“谁稀罕那些呢?你早作打算啊,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晓得有些事儿是不能沾的!只有傻子才会往送死的路上一直蹦呢。”
金文翔对于鸳鸯不管是试探也好,真心这么想也罢,都动怒了,直接了当地道。
“哥,我晓得你是为我好,我自己心里也有分寸的,哥哥你放心罢。”
突然地,鸳鸯脸上绽放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儿,对着金文翔道。不管因为什么关系,哥哥有这份儿心,她就满意了。
对于哥哥所说的那些,她虽然也觉得有道理,可并不认为老太太会这样对自己,她自小儿地就分到了荣庆堂,从小丫头做起,挣扎了这么些年,才成为一等大丫鬟,其中所受的苦谁能晓得呢?
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稳重和努力,才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对于嫁人这种事儿,她虽然也有过期待,可是这些年,在府里越是看,越是没底了。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就算你是天仙,也架不住男人变心啊。
琏二奶奶家世,样貌那一点儿缺了?二爷不是照样地四处拈花惹草么?就是略微清俊点子的小厮也不放过。虽然她是个奴才丫鬟,可正因为是奴才,这些小道消息更加地灵通些。
就自己的样貌,并不出彩,更加没有强大地家世做靠山了,父母在南边儿替老太太看房子,两口子都是老实巴交之人,一个亲哥哥,自打成亲之后,和自己越来越不亲了。
现在看来,哥哥心里还是关心自己这个妹子的,之前的事儿也不过是白家的那个女人挑拨罢了。
她自己想的明白,可许多的事儿其实还是糊涂的,今天和哥哥的这一番话让她受到的冲击有些大,心里便乱乱地,总归要等着自己想清楚了才好呢。
鸳鸯脸色变幻,咬着嘴唇,有些感激地看着金文翔。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要是别人骂上几句,或者说上几句不好听,倒也皮厚肉糙地就过去了。
被自家妹子这般感激地看着,还真是不自在的很,金文翔便起身,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快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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