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绕过我罢。”
凤姐如今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那肚子已经十分显怀,只在炕前坐着,却不说话。
贾琏自从那日被浇了一盆凉水,就一直耽心凤姐会如何收拾料理他,又怕凤姐去和贾母和邢夫人告状,只吓得数日不曾睡好,再也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了数日不见动静,便知凤姐并未声张,才略略的放了一点心。只是此事终究是自己有些理亏,凤姐越是不出声,那心里越是觉得羞愧,自然就要做小伏低起来。
自说自话了半日 ,也不见凤姐出声,那心里越发有些没底,只得说道,“你想要怎样倒是说一声,莫不是定要我给你跪下才罢。”
只见凤姐微微红了眼圈 ,竟是要哭的模样,贾琏倒唬了一跳,忙上来拉她的手,道,“这是怎么说?你要是生气只管骂我,怎么倒哭了。”
忙拿了帕子替凤姐拭泪。凤姐摔开他的手,道,“二爷如今心里已经没有我和平儿了,难道还不许我哭么。”旁边平儿也不理贾琏,只上来给凤姐递帕子,瞧着那眼圈也红了。
贾琏道,“这可是没有的话。我这心里哪天不想着你们,怎么能说没有。”
凤姐道,“二爷想我们都快想到别人媳妇的炕上去了 ,这份心我也是知道的。”
一句话说的平儿差点要笑,忙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
贾琏那脸皮再厚,也不由紫涨了起来,道,“那日的事我已知错了,你倒是口里超生饶过我罢。”
凤姐道,“这也奇了,我并不敢说二爷的不是。二爷是爷们,如今又做了官,便是屋里再多几个姨娘侍妾,也都是分内应当的,我若是不肯,岂不是不贤不惠 ?
只是便是侍妾通房,也须得是出身清白好人家的姑娘,才能配得起二爷的身份。 那媳妇子我也使人打听过,那些粗使的小厮花上一吊钱就能入手, 二爷竟也肯去掏摸,难道就不怕低了自己的身份么。还是要打我和平儿的脸,这不是明摆着说我和平儿连那样的贱人都不如么。”
说着又要落泪。贾琏被她说得羞愧欲死 ,只得弯腰作揖道,“好奶奶,我是真的知错了,你饶了我罢。以后我再也不敢动那样的心思就是。”
凤姐见他已经十分羞愧,便见好就收,道,“既然二爷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没甚么好说的。只是二爷既然犯了错,理应受罚,这个二爷可服气 ?”
贾琏此时哪有不肯的,忙直起身道,“凭你说出来,我必定依你,只不要哭了。”
凤姐道,“如今我这肚子也渐渐大了,夜里总要起来一回两回。既然二爷肯疼我,打今儿起,用了晚饭就留在我屋里,伺候上一个月,再回平儿屋里去,二爷可愿意?”
平儿不由抿嘴一笑。如今凤姐有这身孕,自然夜里那事是做不得的,偏生还要一个月,可不是故意要杀杀贾琏的那心。 如此倒比打骂更叫他记得住了。
贾琏也知此意,只是看凤姐挺着肚子,红着眼圈,委实可怜,再想想这一回她保全了自己的颜面,提这个也不算十分过分,便道,“依着你就是了。如今你是有功之臣,便是要我给你捏腰捶腿也是应该的。”
凤姐这才叹了口气,道,“如今二爷也是在外头有头有脸的人了,凡事也须前思后想,别失了颜面。我是二爷的嫡妻,自然事事都要替二爷着想,二爷只别怪我多事就好。”
贾琏见自己这媳妇如此通情达理,心里不由得又热起来,忙上来搂住,又说了许多赔不是的话。直到外头有人传话说老爷有事叫二爷,才匆匆又出去了。
平儿这才忍不住笑道,“奶奶如今真是促狭了,几句话就把二爷收的服服帖帖的。”
凤姐道,“你二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自然这样才能叫他心服口服。只是他终究是有些轻浮,日后你也须得帮我多留心着些。”
平儿便点点头。
话说贾元春自那日幸大观园回宫去后,便命将那日所有的题咏,命探春依次抄录妥协,自己编次,叙其优劣。只是想着府里如今是大伯管家,倒也并未教在大观园勒石。
因此倒是省了贾赦的事,凤姐如今只想着省钱为上,自然更乐见其成。
另有预备省亲时用的那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如今挪出大观园来,贾赦正想发到各庙去分住。
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周氏,见贾芸这几年在凤姐手里十分得益,正盘算着也要到这边谋一个大小事务与儿子管管,也好弄些银钱使用,可巧听见这件事出来,便坐轿子来求凤姐。
凤姐原本忘了这一节,见她来了,反倒想了起来。想起她那儿子前世里闹出点那些荒唐故事,哪里还肯依允。
只笑道,“嫂子也知道,自我有孕,老太太和太太怕我忙碌着了,家里这些事都有两个嫂子和两位姑娘照管。 如今他们料理的也都是周到妥当,何况我这身子也渐渐重了,倒不好忽然去插手她们这些事。 只是嫂子既然张了口,我必定帮你问问就是了。”
周氏见凤姐说的含混,也不敢问的紧了,只得陪着笑告辞出去了。
凤姐待她走了,便敛了笑,对平儿道,“ 可是我忘了此事。你去和太太说,那些小和尚小道士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如今省亲的事儿也完了,倒不如赏了卖身契放出去,也算是给我腹中的孩子积个阴德。 便是以后娘娘再要省亲,出去再买也费不了多少银子。”
平儿只当凤姐要替周氏说话,不想竟是为了这节,不由笑道,“奶奶说的是。这几十人留下来,日积月累的,日常开销也不少钱,还得额外派个人照管着,没得操那些闲心,倒是打发出去的好。”
凤姐道,“可不正是这话。何况芹儿素日里并没有什么好名声传到咱们耳朵里的,可见也不是芸儿那样得用的,我何必多事。”
正说话间,外头小琴进来笑道,“芸二爷来了,说有事求见奶奶呢。”
平儿笑道,“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到了。”凤姐也笑道,“果真是这样。”
说话间贾芸进来。因为常来,直接站在里间门外,含笑请安问好。
凤姐道,“省亲的事倒是多亏了你在外头帮着张罗,你二叔如今衙门里事也多,有你在外头,我也能放心些。”
贾芸笑道,“这都是侄儿分内的。侄儿今日进来,倒是另有一件事,要和奶奶商议。”
凤姐道,“你且说来听听。”
贾芸道,“今儿薛大爷过来找侄儿,说是有急事,手里缺了些银子花费,张口五百两。侄儿有些不敢做主,倒要进来问问奶奶。”
第104章()
书接上回。听贾芸说完;凤姐笑道,“谁不知道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样的人家,也会和咱们借银子,芸儿莫不是说笑罢。”
贾芸道;“回婶子话;如今薛家的情形有些不同了。薛大爷前些日子在外头买了些铺子;原先看着日进斗金;故而花费了不少银子。谁知道买到手才发现账本都是动过手脚的;那些铺子原先根本就是些亏本的生意。 这一抿子亏了不算,薛大爷近来在外头又包养了许多小倌粉头,听说也砸了不少银子;因着银子不凑手;还偷着卖了两个老铺面。
这些事传到了薛家姨太太耳朵里,老人家大约是十分生气,逼着薛大爷立了誓,以后这些事都需问过家里才能办理。铺子里那些银钱出入,也须得有姨太太的令牌才行。故而薛大爷近来手里有些拮据,才想起和侄儿借银子。”
凤姐微微一笑,道,“那些铺子都是你卖出去的罢。”
贾芸也笑道,“婶子放心,都是侄儿那些朋友帮着弄得,外头管保瞧不出和咱们有一点子干系。 只是薛家卖的那两个铺面是侄儿出头盘下来的,横竖薛大爷情愿卖的,倒也无妨。”
凤姐笑道,“我知你是最妥当的,才肯放心把这事交给你去做。既然他如今手里紧了,咱们自然该雪中送炭。只是你一个小小的管事,手里哪有那许多银子借给他,反倒教人疑心。我记得你有个邻居,是专在外头放重利债的罢?”
贾芸心领神会,笑道,“侄儿明白。侄儿只需给薛大哥引荐了便是,那时都不与侄儿相干。”
凤姐道,“你倒聪明。只是你须留心些,那些借据万不可有甚么闪失,日后我还要派些大用场。”
贾芸躬身道,“婶子放心。”说着便告辞退出去,偏巧小红正打起帘子要进来,两下子撞在一处,不觉都红了脸。
贾芸忙打躬作揖赔不是,道,“都是我鲁莽了,姑娘莫怪。”
小红红脸低头,道,“是奴婢方才没留心,二爷见谅才是。”
凤姐笑道,“我瞧得真,你们两个都不是有心的,芸儿且自去罢。”贾芸便依旧告辞出去了。
小红依旧进来,只是脸上微红,见凤姐笑看着自己,越发有些不好意思,道,“奶奶这么看着我作甚么?”
凤姐笑道,“我瞧着你近来越发俏丽了,怪道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说的旁边平儿和小琴也忍不住笑了 。小红那脸越发红了,道,“奶奶得空就打趣奴婢。奴婢方才真的不是有心的。”
凤姐方欲说话,外头人道,“珍大奶奶来瞧奶奶了。”
果然小月打起帘子,尤氏笑嘻嘻的走了进来,见凤姐要站起来,忙上前按住,笑道,“你如今身子越发重了,可别起来了。咱俩自在坐着说话。”
凤姐便命小琴倒茶来吃,又命小红出去寻小月拣几样新奇点心来。尤氏笑道,“好容易忙过了省亲,眼瞅着又该预备过年了,偏你这胎怀得巧,一点心也不必操了。”
凤姐笑道,“我知嫂子这一阵辛苦了,等我生产完了,必定登门给嫂子道谢的。算算日子,红蜻大约也快生产了罢。”
尤氏那笑容淡了淡,道,“她是二三月有孕的,算起来冬月底就该生产了,如今你大哥哥成日里哪儿也不敢去,只在家里守着她,只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顺心。又请了数个接生婆子在家里好饭好菜的供养着,倒是省了我操心。”
凤姐见她有些不快,便不再提此事,道,“嫂子今儿怎的得空过来坐坐,可是不忙了么。”
尤氏道,“如今省亲的大事毕了,剩下那些过年过节的琐事,有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应付的来了。何况还多了你那个大嫂子也帮着呢。我今儿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昨儿和胡家议定了,下个月十二是个黄道吉日,就给蓉儿办事的。”
凤姐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我这几日也正想着和太太说此事,偏又忘了。横竖省亲的事也都料理干净了,倒是不好再劳烦嫂子每日里来回奔波。 何况蓉儿续娶也是件大事,想必你们这几日也要忙起来了。可惜我这身子不能过去给你分忧。”
尤氏笑道,“如今你可金贵着呢,老太太,你们老爷太太 ,还有琏儿,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我还敢劳动你,可不是上赶着找骂么。横竖蓉儿这事该预备的早就预备在那里了,倒也并不慌乱。”
凤姐道,“嫂子和老太太那边说了么。”
尤氏道,“自然是先和老太太说过了的,方才去你们太太那边也说了。明儿我就不过来了,你有事只管打发人过去找我。只是,”
凤姐见她欲言又止 ,知她必定有不欲别人听见的私房话要说,便对平儿小琴几个道,“你们且出去歇着去,容我和嫂子自在说会子话。”
平儿笑着应了,便带着人都出去了。凤姐这才笑道,“嫂子有事只管说罢。”
尤氏道,“这不是蓉儿的亲事在即,老娘又该带了两个妹子过来住些时日了。我那两个妹子你都是知道的,哪有省事的,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听她提起尤二姐,凤姐便想起这一个月来晚间只在自己房里歇着,偏又干不了也不敢干那事,只熬得两眼发红的贾琏,不觉笑道,“这有何难的。两位姑娘是娇客,老娘又是长辈,嫂子自然应该多给他们指派些丫鬟婆子伺候,务必要伺候的周到细致,滴水不漏,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做派。”
这就是变着法子看管起来的意思了。尤氏得了主意,也不由笑道,“果然理当如此。以往倒是我疏忽怠慢了母亲和两个妹子,亏得有你提点,才不致教外人诟病。”
又叹道,“可恨那张家竟似死了的一般,外头打听了那么些时日,也抓不着半个人影。”
凤姐也想起张华来,便道,“想来快年下了,若是他们有心,或许这几日就该回京里祭祖。嫂子不妨多撒些人手出去,未必就没个消息。只是他家无声无息的这些年 ,只怕也是败落了。嫂子若是寻到了,倒要先接济几身行头,才好和大哥哥提才是。”
尤氏听了有理,便道,“你说的很是。偏生我竟有那样两个妹子,也是命里所招。这几个月瞧着你们家里这几个姑娘,个个都是端庄出色的 ,特特是三姑娘,那心计言谈,连我也是跟不上的。可惜她福薄,偏没托生在二太太肚子里头。我听说二太太如今待兰哥好的很,想来也是不待见环哥儿的意思了。只是她是祖母,疼爱孙子也是分内的,环哥儿和赵姨娘也说不出什么来。”
凤姐笑道,“老太太当日那样疼爱宝玉,谁还能说出什么来。嫂子也不必替三姑娘可惜,只她那个性子,便是到了何时何地也是不落人后的。何况又生了一副好模样,或者日后有更好的出路也未可知。”
尤氏笑道,“咱们家里已经有了个王妃了,难道还能再出一个不成。若是那样,倒是二太太的造化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凤姐听了这话,心里便微微一沉,旋即笑道,“也不过是说着瞧罢了,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如今三姑娘还小,二妹妹倒是可以谈婚论嫁了,倒要先替她打算起来。”
尤氏道,“倒是二姑娘有福气,摊上你这样的嫂子,处处肯关照提携她。你当我瞧不出来,这两年若不是你弄那些巧章程,你家那二姑娘能出息成如今这样?”
凤姐道,“不